柳嬪正因自己沒有被輔嬪算計到反而將計就計“反算計”成功,得了慕容琮的賞賜,得了他高看一眼,典型的得了裡子又得了面子,沾沾自喜得意萬分呢,冷不丁便被麗妃潑了這麼大一盆冷水,面上自然是有些掛不住的。
且麗妃這話她也着實有些聽不懂:什麼叫腦子差?腦子不好使她能得益?
怎麼聽怎麼含酸!
“你也瞧出來了?是啊,這些件件是珍品,只怕宮裡都找不出同樣的來!娘娘若是眼熱,直說便是了,嬪妾今日心情好,勻你一兩件就是了!倒是不必這般陰陽怪氣的!”
聞言,麗妃卻是直接被她這話刺激的笑出聲!
“瞧你這傻子樣……你們這些做下人的怎麼也不知道勸勸!主子丟臉,難不成你們就不丟臉……哎,若不是宮裡總要拿你同本宮比,本宮怕被你牽累,本宮都懶得費脣舌的。”
一臉恨鐵不成鋼地瞧着柳嬪,麗妃有些哭笑不得。
“你只好好想一想吧,輔嬪之所以到處打秋風,窮倒是其次,畢竟那是事實,但最主要的,人家是要轉移大家的注意力,說白了就是不想被針對。畢竟,先前她那樣一鬧,裡子面子都得了,可不是會被人惦記?”
咦,麗妃這樣講似乎講得通?
“她這一招可以稱得上高明,通過此舉,既改變了大夥對她的看法,還得了實惠。可你倒好,就這樣急不可耐地冒了出來,自以爲是,卻讓大家明白了一個道理,你柳嬪纔是最厲害的最有手段的那個,連皇上的救命恩人輔嬪都不是你的對手!”
見柳嬪目瞪口呆,麗妃這纔不想笑了。
她這樣,代表她還有救。
“本宮只問你,東西六宮被輔嬪打秋風的可只你一個?可爲何除了你,再沒一個人如你這般跳出來?你做這件事之前,難不成根本就沒細想過?”
見柳嬪完全一副傻了的模樣,連話都不會說了,麗妃很不雅的給了她一個白眼。
“就這點子東西也值得你這樣做?呵呵,你和輔嬪當真是好姐妹,不愧是生了一模一樣的公主的好姐妹!往後啊,就當親姐妹處着吧!”
多待一會兒,她都怕自己也傳染上這份愚蠢。
“我不管你以前是跟誰學的,學的那些醫理是什麼,也不管是走了誰的路子到的太醫院。現在,既然到了祝由科,那就要聽我說的,我讓你做什麼就做什麼!否則,你便依舊回浣衣局去做事吧!”
說着又拉着沈溪上下打量了一番,越看眉頭越皺。
“你這副樣子可不行,長成這樣一副模樣,又是這般年紀,誰敢請你去醫治?這個錢老婆子也是煩人,給我找了這麼一個麻煩!罷了,好歹也是太醫院的人,一會兒我帶你去見見孫院判吧,聽聽他做如何安排!”
末了,猶且不信,要知道錢嬤嬤那次十分兇險,她也參與治療了的,卻一點法子都沒有,難不成真是有大造化的?
“錢婆子真是你治好的?你爹也是大夫吧?”
“確實是奴婢治好的,不過是運道好,跟着師父學了幾手,碰巧罷了。我爹……我爹不是大夫,根本不通醫理,他是飽讀詩書的秀才!”
這回答讓辛天樞生無可戀,急匆匆拉着她去見孫院判。
這麼多年了,祝由科一共只三個人拿得出手,其餘全是沒有天賦的學徒。可巧合的是另外兩個人之前替人診治出了“岔子”,找已經被逐出太醫院,現在便只剩下她一個人。
需要祝由科出手的都不是尋常疾病,而有些更是不能宣之於口的密辛。那兩個人不見得就是真的出了岔子,只怕被貴人們尋了理由打發了也是有的。
有時候,越是身居高位,其秘密越不容許人知道。
從這個方面來說,祝由科算得上“高風險”。
所以聽說有人要來,她還開心了一陣,心道對方哪怕替自己多多少少分擔一些也行,結果一看,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還是從浣衣局出來的!
更重要的是,她說的略通藥理不過是替人診治頭痛腦熱之類的。至於畫符問天氣功之類的秘術,人家一概不懂!
這樣的人她寧可不要!
但好歹是錢嬤嬤頭一次開口,且人都來了,那就把這個難題交給孫院判吧。
一見到孫院判,將人交割清楚,辛天樞立即便離開了,彷彿沈溪是個燙手的山芋一般。
孫院判是個四十上下的中年人,看着十分嚴肅沉穩,但說起話來卻是和和氣氣的。先是問了沈溪一些基本的情況,接着又簡單介紹了太醫院的構成和專長,倒是沒急着說讓自己去哪一處的事。
“本朝太醫院共有十三科,即大方脈、婦人、傷寒、小方脈、鍼灸、口齒、咽喉、眼、瘡瘍、接骨、祝由、按摩等,不知道小大夫你擅長哪一科?”
雖然方纔辛天樞的態度說明了一切,但該問的他還是要照例問一問的,畢竟這是對醫者最起碼的尊重,是以直接叫她“小大夫”。
當然,結果也是他能預想到的,那就是沈溪幾乎不可能在任何一個科幹活,最有可能的便是先打雜。
開什麼玩笑,且不說太醫院從古自今便沒有女醫,單單是一個大夫從默默無聞到能夠在太醫院看病問診那就是一個極其漫長的過程,而不是隨便從哪裡拎一個人來都可以!
更何況,這人還來自什麼浣衣局,在業務上與太醫院簡直離了十萬八千里。
“院判大人客氣了,奴婢不過是略微懂得些許醫理,卻是不敢替主子們診治的,倒是可以幫着採藥、晾曬、炮製。”
“這樣啊……”
孫院判對沈溪的自知之明還是比較滿意的,怕就怕那種啥也不懂卻非要進太醫院的,既然人家自己知道自己的短處和長處,那他安排起來也方便許多。
很快,沈溪便被分到了御藥房做事,但仍舊屬於辛天樞的祝由科,住也住在辛天樞那個神神秘秘的院子,以後便跟着辛天樞做事。
至於何時,那要看辛天樞的意思。
當然,也有可能永不可能!
裡頭那些御醫個個高傲得很,見沈溪不過是一毛丫頭,也就沒有跟她客氣,但話卻說的很好聽,那就是讓她先整理整理庫房,順便認一認藥,還說這也是一個絕佳的學習機會。
天底下再沒比此處的藥更多的地方了。
這可是沈溪在太醫院領導的第一份任務!
只是,等她興沖沖地進入被藥童打開的庫房後,第一反應就是想逃,這哪裡是庫房,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垃圾場!藥確實多,但並未分門別類地有序擺放,而是隨意用袋子裝着就往那裡一擺。
反正地上全是嗆人的灰塵,她也沒法子下腳。
一下腳,地上便清晰地出現一個腳印,在灰塵裡。
有些可憐地看了沈溪一眼,負責領路開門的小太監多少給沈溪釋放了一點點善意。
“咱太醫院的庫藥房有好幾個呢,這只是其中一個,都是用來堆放還未處理入庫的藥材。李公公體諒你一個人也做不完,另派了今年纔剛進太醫院的孫樂康孫太醫來協助你……他可是正兒八經的太醫!”
沈溪:……
這話什麼意思?那她算什麼?
李公公是負責御藥房的藥理太監,所有要給主子用的藥都必須經過他和孫院判聯合檢查後方可由專人熬煎,再由專人送過去,要做手腳幾乎不可能。
“每日酉時三刻我會準時過來鎖門,在此之前你們不能私自離開。至於住處,孫院判同你講了吧,你便與辛天樞住一個院子吧!”
“嗯,奴婢謝過李公公……”
說完便逃也似的走了,彷彿生怕沈溪拉住他一起幹活。
好在亂歸亂,藥材卻是包裝好了的,只需分門別類歸置一番即可,妥妥的體力活。
又想到那個年輕的太醫還未來,庫房裡又全是灰塵,沈溪便先回了趟住處,拿出針線縫縫補補起來,她要做一個防止灰塵入口的罩子。
想了想,又多做了一個。
做好後,戴着口罩便進入庫房開始整理,先是將名字相同的藥材放在一起,可以堆放的便堆放在一起,好歹騰了一些可以放腳的地方。
幹了好一會子,待整理出一條小路來,又把架子上的那些藥材全部拿了下來,好吧,不出意外的,上面的架子上全是灰,厚厚的一層,輕輕一搬藥材,瞬間都是灰塵。
“唉,也不知道這個架子多久沒人擦過了!”
沈溪嘆了口氣,繼續往下搬藥材。
“大約是自打建成後就沒人清掃過。你好,我是孫樂康。”
“哦,孫太醫好,奴婢是祝由科的沈溪……”
沈溪不想跟任何人扯上關係,只是打了聲招呼,又見對方跟着她一起把架子上的東西往地上搬,也就沒再說話,心裡卻是有些意外。
她還以爲孫樂康至少也得三十多歲,要不然也進不了太醫院,卻哪裡知道人家這麼年輕,瞧着也不過二十來歲,當真是年輕有爲。
不過,她不說話,人家卻是極其熱情的。
“是要把架子上這些都搬下去麼?”
“嗯,全部搬下來,把架子上的灰清理掉,擦乾淨,再按照不同的分類搬上來放好!至於地上,還是儘量別放了……哦,這是我自己做的,你要不要?”
見對方一直爲灰塵所擾,皺眉緊鼻,頭上也瞬間多了好些灰白,想了想,沈溪便把另一個口罩拿了出來。
對此,孫樂康自然是歡喜的,高高興興地接了過去,也學沈溪的樣子戴好。
“嗯,你這個做的倒是巧妙,比我爹弄得要好得多。”
見沈溪不接話,忙着搬東西,孫樂康也不介意,按照沈溪說的做,時不時的問幾句話,感受到對方並無惡意,沈溪撿自己方便說的回答了。
“你怎麼會來太醫院做事的?”
雖未明示,但沈溪卻懂他這個問題的意思。
“略微懂些醫理,對祝由術也感興趣,糊里糊塗就被內務府分過來了。你呢?”
“那就是了,我就說咱太醫院還沒有過女子呢!”
“那辛天樞不是女子麼?”
可見祝由科雖是太醫院承認的特色專科之一,卻是一般太醫不願意承認的正式醫術,地位有些尷尬。
“哦,是我口誤,還請你不要介意。我啊,家裡人差不多都是大夫,從我太爺爺起便是。可惜他們不讓我給主子們問診,只讓我先做一些粗活累活。”
沈溪:……
兩個人幹活就是快,等到早上那個小太監來鎖門並帶孫樂康出宮的時候,所有架子上的東西都搬了下來,就等着明日擦洗了。
但對這個小太監來說,不用進屋子就聞到一股子灰塵味,再看兩人狼狽的模樣,連看都沒看就把門鎖好了。
“走吧,小孫太醫,一會兒宮門該落鑰了。”
聞言,沈溪愣了愣,小孫太醫?那大的那個叫什麼,不會那麼巧剛好是孫院判吧!
不過她也只是在心裡想了想,根本沒精力和心情去八卦。
累了大半天,身上全是灰塵,她只想快點沐浴,然後躺着好好休息。
至於晚食,她是不想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