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迴盪在空曠深幽的山谷裡,他又掏出熒光棒扔了下去。熒光棒落地,目測出了山谷的高度。雨水雖然停了下來,可現在騰起的霧氣比下雨的時候更濃了。
忽然有人叫了一聲:“快看那!好像有火星子!”濃霧中光線是視線是忽明忽暗,在須臾之間,偶然可以一點火紅的火星子。那是因爲是人爲的燒起的火堆,雖然現在這情況看來已經快要完全熄滅了。
正因這情況,下面的人,情況就更是不容樂觀了。
“這附近一定有路可以下去,大家分開找找。”陡峭的巖壁,到處都是一片溼滑,稍有不慎就很可能會跌入山谷。撥開溼漉漉的雜草從,薛以懷衝黃君嚴叫了一聲,“你看這,青苔上有個打滑的腳印。因爲是在青苔上,所以沒有被沖洗掉,留下了一個明顯的打滑痕跡。”
黃君嚴用手量了量:“我們得做最壞的打算了,至少這個腳印看來,這個人恐怕是摔下去了。”腳印下滑的痕跡上看,這人是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正面往下的姿勢摔落下去。
剛纔判斷了一下高度,雖然不是特別高,可問題是這山谷到處都是堅硬的黃崗巖,誰又能保證沒有磕道石頭。
“黃隊,這邊有腳印!”
這腳印很清晰,不是打滑,應該是有人從這裡下去:“他們很可能都在下面,大家把防毒面具帶上,下面可能會有瘴氣。”
初步判斷,因爲有人摔下山谷,同伴試圖下谷尋找,而山谷下瘴氣高,倖存的人都可能已經中毒了。
繼續摸索前進,薛以懷依舊是打頭陣。只是走了沒多久,發現青苔和泥巴上都沒有再發現足跡。雨後溼滑難行,既然沒有足跡了,他們只好另闢途徑。黃君嚴走到前面,跟薛以懷一起劈開兩邊的荊棘。
忽然一道驚呼,他們後面滾落石一些碎石頭。發生得太快,一道影子就從腳邊劃過,薛以懷撲身過去抓住。手電從手中飛了出去,眼前一片漆黑。他身體呈坡度向下姿勢,手臂剛好劃過地上裸露出來鋒利的石頭尖角,疼痛感立馬就被神經傳達到了大腦。
黃君嚴跑了過來,幾人配合之下才把人拉了回來。他從包裡扯住繃帶,簡單地清洗了一下傷口,包紮了起來。這一條長長的傷口,割得挺深的,鮮血還在往外冒。黃君嚴看來看他問到:“怎麼樣?你要不要先上去?”
薛以懷搖了搖頭,反問剛纔差點甩下去的隊員:“你這麼樣?”
隊員搖了搖頭,除了擦傷沒有大礙。一行人調整了一下,繼續往前走。這一次,大家把步伐都放慢了,越是這種時候就越是得沉住氣。越級反而越是容易出差錯,這樣緩慢下降,一行人終於到了山谷下。
下面的草叢竟然如此茂盛,足足有一人之高,這一眼掃不過去完全看不到人。腳步聲沙沙的聲響,由遠及近。從樹葉上不斷滴落在石頭上的雨水,還在滴滴答答作響。
搜救犬突然叫了起來,可它們卻不敢前進。
朝着它們狂叫的方向,一行人走了過去,視野突然豁然開朗。燈光掃過,幾個人橫七豎八躺着一動不動。薛以懷的心,瞬間沉到谷底。黃君嚴立馬聯繫了指揮部和二隊,薛以懷跑了過去,在人羣中找到了那個讓他繃緊心絃的容允惜。
手指微微顫抖,探上了在她的脖頸間,長長吁了一口氣:“幸好,幸好。允惜,允惜醒醒……”他叫了幾聲,容允惜緩緩半睜開眼,很快又閉了回去。
“其他人怎麼樣?”黃君嚴挨個檢查了一下,一共六人。其中一人情況危急,初步判斷應該就是從上面摔下來的那人。其他人情況稍微好一些,中毒加上低溫,都陷入了昏迷。
只是,登山隊一共十二人,已經有五人安全脫離危險。
“以懷……”聲音雖然很輕很輕,可薛以懷還是聽見了。他摟着容允惜一遍遍迴應着她:“小惜,別怕,我在這。”小惜,這個小名,他已經好久沒有這麼叫她了。恍恍惚惚之中,她以爲自己大概是快要死了,所以纔會聽見了他這樣喚她。
鎖定了位置,接應的直升機和醫護隊迅速出動。容允惜即使陷入了昏迷卻依舊死死扯着薛以懷的衣袖不肯放手,無奈之下,薛以懷只好全程都這樣抱着她。所有人都安全地從這神秘而詭異的荒山送往醫院,但這件事引起了全市轟動,一路上都有新聞媒體在跟蹤報道。
何念念還在因爲薛以懷沒有接着自己的電話而擔心,這已經多少個小時了,他連電話都不回一個。
嗓子又幹又癢,她忍不住咳了一聲。兩頰通紅,發燒好像沒有退去,薛老老爺看着她道:“你這丫頭,都發燒了還擔心他做什麼。他這麼一大個人,不回丟的。吃了藥,開回房躺着去。”
這孫子,讓他去度了蜜月,結果下了飛機老婆讓別人送回來自己卻連個招呼都不打。簡直是豈有此理,薛老爺子看了看時間,這都多少個小時過去了。
在薛老爺子的催促下,何念念剛要準備上樓,卻無意一瞥電視屏幕。那雜亂的人羣中,一個稍縱即逝的背影不就是……薛以懷嗎?她跑到電視機前,死死盯着屏幕。
鏡頭終於又掃了一遍,薛以懷的身影就立在一輛就護車前。他這身打扮……等她看清一切,也就看清了他懷中抱着一個人,雖然看得不真切,她大概也能猜到那應該是容允惜吧!除了她,她實在是想不到薛以懷還會關心誰。
所以說,薛以懷從飛機起飛時就接到了容允惜出事的消息,說他一路上都不言不語。即使是寫在臉上的擔憂,他卻一字也不肯對她說。一下飛機就匆匆忙忙離開,可他不是什麼登山搜救組織的專業人員,這樣貿然進山他就不考慮自己的家人嗎?
不知該用什麼樣的言辭來形容此刻的心情,看他渾身都髒兮兮,鼻頭忍不住有些發酸。還想看清楚他有沒有受傷,鏡頭已經掃過去了。
寬敞的客廳裡,氣氛十分怪異,誰都沒有說話。江心樂自然是知道隔壁家發生了什麼,即使她也沒看清兒子抱的人是誰,卻也能猜到。看着兒媳婦依舊杵在電視機面前一動不動,她暗自嘆息關掉了電視:“念念,你還在發燒先回房躺着吧!”
薛老爺子輕咳一聲也附和了一句:“是啊丫頭,回去睡一覺就好了。”
何念念愣愣半天沒有反應,過了一會才轉過頭上了樓。看着她上樓後,薛老爺子才轉過臉看着江心樂:“兒媳婦,你老實告訴我,以懷是不是還惦念這那丫頭?”
江心樂頓了頓,薛以懷的心連她這個當媽的都不能完全明白:“爸爸,以懷這孩子打小就獨立自主,重來都不讓我操心。雖然我也琢磨不透他的想法,不過我相信他做的事都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薛老爺子若有所思點點頭:“話雖如此,可到底不要辜負了他人才好啊!”
緊閉的房門又突然打開,兩人擡起頭只見何念念已經換了一身衣服出來,手中提着一個袋子。薛老爺子皺起眉頭:“你這丫頭不好好躺着,這是要幹什麼去?”
何念念深吸一口氣,看着薛老爺子和江心樂:“爺爺、媽媽,以懷的衣服溼了,我去給他送套乾淨的衣服。”
薛老爺子看來一眼江心樂,後者走向前:“這事就讓傭人去送就好了,你都生病了,先把自己顧好就好。”何念念搖搖頭,還是堅持親自去。因爲她也很想問問薛以懷,他如此奮不顧身,就不擔心爲他擔心的人嗎?
拗不過她,只好派人送她過去。看着她離開後的背影,江心樂搖搖頭自言自語:“誰又不想做丈夫的唯一,可又有多少人做到了呢?”
醫院,比往常似乎更忙一些。即使已經接近了下班的時間點,人還是一樣多,不僅是病人,還有許多媒體。
前門人滿爲患,她只好繞到後面。好不容易攔住了一個護士打聽薛以懷,可對方搖搖頭指着走廊盡頭:“你說的人我不知道,不過從山上就救回的人都在那邊,你自己去找找吧!”
她沿着白色的走廊左顧右盼,醫院的藥水味充斥着鼻腔,她的頭覺得更暈了。眼睛一晃,差點就錯過了。她倒退了回去,盡頭倒數的第二間病房裡,靠窗的位置,薛以懷穿着病服正在掛吊水。
而病牀上,容允惜也一樣,臉色蒼白對他笑了笑。而他,騰出一隻手爲她掖了掖被子。掛着吊水的手臂上,纏着幾圈繃帶,依稀還可以見到上面有血滲出。
額頭上也受傷了,可即使這樣,他都不放心容允惜。
她沒有進去,靠在門口不知道要怎麼去平息心中發起的疼痛。正當她還在遲疑的時候,一個身影一閃而入,接着就聽見了一聲尖叫以及一個怒罵的聲音:“你還我女兒!你還我女兒!兇手,你是兇手!是你害死了我女兒!”
她一驚,剛望進去,就見一個上了年紀的女人將一杯滾燙的開水向牀上的容允惜潑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