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不之乎者也的死鬼居然之乎者也起來,她驚怪之餘,不由得也爲他終於走出魔障而暗自欣喜,心中暗叫:偉大領袖毛、主席保佑保佑,死鬼終於撥雲見日哰,死鬼終得成正果哰。飢渴了很久很久的紀文覺得,自己今晚何以解饞,唯有死鬼了。
“我終於推算完了《易經》,終於推算成功哰。”
死鬼是高興了,可她剛高興起來的那點勁兒在死鬼的後續話語中,變得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等《羅經透解》一悟,就萬事大吉哰。”
《羅經透解》是一本有關風水之說的古籍。這本古籍,死鬼經過幾番的尋找,才從一個看風水的老頭那兒,磨破了嘴皮才拜師求得的。厚厚的一本,何時才能弄到懂的階段,又成了一個迷。
不過,死鬼解釋了又解釋,說自己花四年不到的時間,《易經》也輕易拿下,更何況一本淺俗易懂的《羅經透解》。不過這話明顯是安慰的話,是讓紀文放心的話。讀懂《易經》,市面上有大量的解讀,讀起來自然少卻了許多障礙。
《羅經透解》卻是孤本,更不用提相關的解釋性文字了,那得自己悟。悟到什麼程度就是什麼程度了,悟通悟透了,或多或少有些踢夢腳的成分。說白了,看似懂了,其實仍然迷霧重重。這一點紀文怎會不知其中的艱辛。
死鬼提到了補救,但是這補救一事,大抵是沒有個準確的時間限制的。時間一沒有了限制,那原始的希望,在漫長的浸泡中,漸漸磨損掉,最終也不過出落出無盡的絕望來。
她自己知道人的原始的希望,一旦被激活,就如滾滾的沸水,再難遏制下去。甚至在一個漫長的等待之後,讓人如坐煉獄一般,飢渴難耐,在寂寞中孤守着頻頻的絕望。
“我以後給你補救,好不好?”這個聲音再次把她從沉睡的回憶中,拉回到這粉紅色的校長辦公室來。
這聲音的確是如此說的,可是她深深知道,這種所謂的補救,不過望梅止渴而已。一想到望梅止渴,她的心河陡然乾涸,並且突然焦渴地低吟了一聲。
“補救啷子哰?哪個要你補救哰?有個人倒是需要你好好補救。”她故作打趣地說。
“你把眼睛湊過來,我對眼睛說。話可以透過眼睛直達心裡面去,省得你心裡聽不到我的呼吸。”
她的確想通過一個大致相近的聲音,回到最原始的記憶裡去。可是這聲音只是大致相近,在相近之外,卻又把她拉回到室內粉紅的思緒中。在一陣飄浮後,她終究回過味來。
“你這人真損。有時說話瘋瘋癲癲。”紀文沉吟了一下,“不過,總讓人透着喜歡。你就只有這麼壞哰?”
“世上的女人分兩種,你曉得的。”
“怪論,我還真不曉得。”
“我告訴你,一種是喜歡壞男人的女人,這種女人大多是成年的女人,另一種女人喜歡不壞的男人,這種女人大多是女孩,而且是清純的女孩。”
這的確是大實話。實話因爲其實在,大多是令人生厭的。可是,此時,她聽來卻沒有半分怨氣。
“你是哪種男人?”
“你覺得是哪種男人我就會是哪種男人。”
“看來你想不壞也不行……”
說完此話,她心裡又隱隱約約地疼了一下,象針扎似地,烙在心靈的深處。死鬼一點也不壞,眼前這個現實的中的另一個影子,經過十三年多的浸泡,早已壞到了骨髓。
他一聽這話,微微起身,擡起手作出勾她的脖子的姿勢。
紀文頭向下一埋,他的腰部撞到書桌角,“哎喲”了一聲。
她趁機脫身道:“沒得咋個些吧,你?”
紀文到事情緊急的時候,把“你”字放到問號前,而且加重了鼻音,這已經成了她的一項特權。不過這聲拖長的聲音,有些異於往常。他不由得一愣,又問了一下:“究竟咋個些哰?”
她腰部一陣脹痛,雙手緊緊抓住桌角,額頭上浸出汗水,汗水與淚水混合,眼睛一時無法張開。她擡起左手在空中抓了幾下,眼前金星四濺:“權……權路……我……”
黃權路一見此狀,一時不明白紀文是真是假,呆在一旁。等到弄明白事情原委,才大踏步向校長辦公室門走去。
看着黃權路離開的身影,她暗暗哼道:死鬼,你竟象呃不放過我。你好狠的心吶。死鬼的影子忽地駐入了她的大腦,大腦頓時蟻噬般疼痛。
盧征程衝入校長辦公室,看到紀文爬在書桌上,雙手緊緊按住腰部,頭上豆粒大的汗珠直往外冒,一桌的黃黑青橙,正在不住地吐出淺黃色的胃液。嘴裡不停地哼哼着“哎哎喲——”
“紀校,哪裡不好過?”
“黃主任呢?黃主任呢?”她狠狠地摁了幾下腰部,等疼痛稍微減輕,才直起身來道。
“他叫車去哰。”盧征程道,“聽說你突然得病,我趕緊過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