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是主管政工的韓進初韓副局長吶。”
“那位不來哰？”楚雲飛道。
樑青婭又是嘻嘻一笑：“你說呢？”
正說着話，只見辦公樓外又急火攻心地竄進一批人來，原來是另外三個副校級領導以及其他二十個中層領導。於是準備重新回到小會議室。
來的人紛紛問道，究竟啷子事，這麼急火山翹哩，把我們從睡夢中硬撥了過來。究竟有啷子事，要命的事麼？
“不要命的事，能請得動大家嗎？”這時老遠的地方傳來了一聲悶雷，把正在爭議的人羣從無休止的爭論中拽了回來。二十三號民族中學有頭面人物轉頭向遠處望去。
一個西裝革履的人走了過來：“沒有骨架子，肉都似乎散哰。”
“真的的要命的事。”待所有人定下心來，聲音徹底平靜下來後，那個聲音慢條斯理而又語氣嚴肅地道，“你們再這樣成天睡意朦朧哩，那真是要哰你們的政、治、生命哰。”
楚雲飛仔細一看，原來是教育局的王書記。局裡的書記在局裡雖然說不上什麼話，可是到基層說話可是置地有聲，可是吃香得很的事。
更重要的是，王書記這個人最大優點——在基層眼中卻是最大的缺點就是：記基層各個單位的崗位設置是一把好手。他常說崗位設置對了，不用記人，只要記住崗位就行。抓住崗位就抓住了人，抓住了人就抓住了事。事一了結，該誰負責，抓、人就行。
蘭眳市的市級以上中學本就五六個，這麼些個崗位在他的腦中一過，就定格成了一種毋庸推缷的責任，責任一落實，他抓起崗位來，總讓那些個不太注重崗位的單位透心涼。
眼前這羣民族中學的頭面人物，一見王書記親臨，精神頭似乎在經歷了半個多月後，終於再次凝聚成一點。這種效應，只怕朱局長親臨也達不到如此的效果。
此刻，民族中學的領導們終於找到了凝聚點，把最爲頭痛的大事在瞬間凝聚出四十六道閃光，朝楚雲飛望去。
黃權路似乎沒有心情看楚雲飛的臉色，而是把目光投向了王書記，看到王書記也正向他點頭示意。
王書記一邊走進小會議室，一邊說：“你們看你們看，像個啷子話哦。我難道連一杯苦丁茶水也討不上喝？”
一聽提起苦丁茶，在場的人想笑也不敢笑出來，只好不知是春風還是嚴霜地，看着王書記款款走上前來。
王書記的步履在局裡的所有局級領導中，是最爲優雅的一個，據說這份優雅激怒了市裡的某個常委，結果可想而知。本來應該是他繼任局長一職的，結果不記名投票時，比朱局長少了一票。
這大抵是傳說，沒經證實的傳說。不過他優雅的步態，有另外一種傳說，這種傳說的大致說話是：這種步態表現出了他的優柔寡斷，不適合做一個獨當一面的抓大事的正職，倒適合搞政工工作敲敲邊鼓什麼的更合適。
這一點倒是看得很清楚，於是書記一職似乎非他莫屬起來。
苦丁茶是蘭眳的特產，一苦到胃，再品出甜。可是人們過慣了甜的日子，突然圄圇進一口苦丁茶，的確浸透不出半點甜味來，直回味出那苦中的澀了。澀澀的有些綁嘴而已，橫豎咀嚼不出生活的蜜來。這蜜也許是許久許久以後的事了。
更何況是此時的蘭眳民中，一所風雨飄渺的中學呢？風雨飄渺的環境即使有蜜一般甜的日子，想不苦出幾分詩情畫意來，只怕也難。
楚雲飛一見兩情投意合的神情，難免又枯燥出幾分畫意了。不過，他似乎習以爲常了，也自然見怪不怪。
楚雲飛一邊說哪裡哪裡，一邊扭頭對民中的所有領導幹部喝叱。
“我好言相勸你們，今後，各人把自己手中的那點屁事做好，啊，像黃主任一樣，纔不會讓學校外面的人說閒話。”
他的吆喝聲在冷涼的空氣中蘊氳出團乳白色的氣流，輕盈地廻旋出幾絲溫涼。纏繞在在場各位的心中瞬間化作一圈輕笑。不同的笑裡浸淫出不同氣氛，不同的氣氛裡轉角出悲涼的詩意。
王書記道：“看來我是外人囉？”
王書記嘴中說着，臉上仍然那麼春風般地鬧着，暖暖地拂到這羣人的面前。
“哪裡哪裡。王書記，我可不是這個意思。”
楚雲飛爲自己的口才而深感慚愧，不由得有些聲音不自然起來。乾癟癟地笑了笑。
他這一聲笑，又環繞出絲絲輕柔的笑波，刺目而來。他突然覺得鼻頭有些酸澀，眼波一漾眼光輕盈。他低頭看着地面，地面彷彿在淚光在搖曳起來。一陣暈眩後，他終究還是仰起了頭，額頭溝壑顯赫起來。
他習慣性地疊起來手指，食中二指糾結着，互繞着。良久，放下手指，一陣狂嘯：“大家注意哰，王書記也不是啷子外人。一家子不說兩家子話。王書記，你看，我們學校這事，你發發言。”說罷，他環顧四圍尋一圈等待的目光。
他與王書記很熟，他說話行事的作風，王書記自是再熟悉不過。王書記哈哈一笑，說了些活躍氣氛的話，場面纔有些緩解。樑青婭輕黛淺笑，烏目眇盼，粉面一閃。就這樣看着王書記繞過那帶梧桐樹，慢慢踱近前來。
盧征程走上前去，向王書記打招呼：“王書記，那把火把你老人家燒來哰？”
“我一直就在。”王書記的語氣堅定得讓人發悚。
盧征程、黃權路仔細回憶一遍，相視一笑。喜在心間。
王書記走近這羣人，又說了些無關痛癢的話。然後讚許地看了看黃權路和盧征程，嘿嘿一笑：“事情總得有人來處理不是？既然有哰，一切都了哰。”
大家都說，王書記不愧是做思想工作的一把好手，幾句話之間，說撥鬆了人們心中的那棵弦，放在場的人彈撥出和諧的韻律。
“這不是全市人所期望的嗎？哈哈，和、諧的大環境就是由許多和、諧的小環境組成，沒有了小環境，哪裡談得上大環境的和、諧？”
其他人錯愕當場，都驚慌地看着王書記。王書記說大會議室太大，大得難以聚攏聲音，還是小會議室好，溫馨而不冷漠。溫馨是和、諧的另一個代名詞：“大家覺得我說錯哰沒得？”
大家更顯窘迫，他又哈哈哈地輕鬆笑了幾聲，談起了今天的天氣怪異，陰雲似乎密佈，卻沒有喪失應有的和、諧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