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樣子,一點也不象曉得的樣子。”他見盧征程窘迫的樣子,又道,“你居然會曉得那才叫怪事哰。”
??“當然。這就是我說哩第三種情形。”
??“一看你說第三種情形,我就曉得你跟校園裡那些人一樣……雲裡來霧去一番了事。”
??“我真曉得。”
??黃權路一看時機成熟就說:“你說你曉得?好,那就痛快淋漓地給我幾個字。”
??“小吃街夜景獨好。”
??“好。打住,我現在沒有興趣跟你酸。”黃權路道,“走,我請你去吃早餐。”
??“好吧——”盧征程聽了此話,悻悻然。
??“跟我一起去,咋樣?”
??“去哪裡?”
??“你說的那個地方。”盧征程一聽連連搖頭,臉上閃過幾分恐懼,眼角的狡黠一閃而過:“黃主任,還是你自己去得了。再說,我從來不想跟人搶啷子功勞。”
??黃權路嘿嘿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曉得你喜歡一個人獨享功勞。那你去找得哰,找來了記你一功。”
??“別別這樣說,這樣說了,是不是顯得我有些貪功?”
??“我可沒得象呃說呵。”
??“有人會這麼說。”說完朝校長室嚕了嚕嘴。
??黃權路會意,又笑了笑:“走吧,細兒。你不吃早餐哰?”
??“早餐當然要吃哰。我沒有功勞,再咋個說也有嘴勞啊。走……”
??說完,與黃權路說笑着,走出了辦公室門。
??他想着盧征程的言行,有些怪異,但又說不好究竟怪異在什麼地方,這種怪異似乎有些可怕,不禁引發了他逐漸忘卻的好奇。又一回想幾年來沒有再到過那種地方,心裡反不覺又淡漠下來。
??在他的記憶裡,小吃街正如紀文所說,只不過是一個魚龍混雜的地方,魚龍混雜得只留下幾分殘存的粗野氣息,在心裡迴盪。他暗暗地嘆息了一聲,不知嘆從何來,息從何起。
??他實在不清楚,自己都不會去的地方,何風波怎麼會去?那個水果大王的、養尊處優的何大公子怎麼會去。
??他揣着兩籮筐的疑惑,凝視着服務員端來了早餐。他手指向盧征程。服務員把那一碗餛飩放到了盧征程面前。就在這一瞬間,黃權路突然記起了紀文的囑咐,對正在吃餛飩的盧征程道:
??“吃完早餐,我們撒開腿開幹吧。”
??“整啷子,我的黃大主任?”
??“還能整啷子?明天早上省裡要來人哰。”
??“我咋個不曉得?而且還早,有的是時間。兩天時間吶,我的上司——黃主任。”
??“現在你才曉得,這蘭眳居然還有你細兒不曉得的事?是有兩天時間,不過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你說呢。早一天整完,早一天輕鬆,你說呢,細兒?”
??盧征程稱是之餘,說道:“唉,你說我們紀校咋個些哰,放着學校老大的事,她不處理,一急,出院又開始哰她的形象工程?”
??“你個細兒,學校還有啷子事情沒有處理?”
??“黃主任,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告訴你一個你更加意外的事吧。”黃權路道,“還有一件大事,你肯定不知道。”
??他看着一羣驚得筷子都快蹦出了食指中指,心裡一笑:“還是告訴你吧。周劍通出來哰。”
??“出來哰?你去整哩?”
??“雖然不是我去整的,但是……呵呵……出來哰就是出來哰。吃吃吃,別問呃多哰。”
??盧征程看着一股喜悅閃過黃權路的額頭,而後是長長眉毛勾起無限的輕思,淡淡地攏在眼角。他心思一動,似乎已經全然明白,自己面前的這個人又爲紀文付出了許多,自己不願做的而做了,需要多大的毅力,他可是深有感觸的。
??盧征程讚賞了張權祿的忠心之後,低聲道:“難道你覺得再像呃下去,這清華北大的希望還會是希望嗎?”
??黃權路喟嘆一聲,攤了攤雙手,一臉無奈。世事的滄桑在不經意間就鑄成永遠的痛,他怎會不知道。他太知道了。
??“我曉得你很無奈,不過你的無奈正是整個民中的無奈。你說,我的話對不?真是無奈非無奈,非常無賴。”
??聽了盧征程話,雖然是牢騷話,但也正中自己的心頭。黃權路又是長嘆一聲。
??他擡頭望着穿行在餐桌與餐桌間的服務員。人流漸漸多了起來,趁早的學生就只爲了不空肚子上課,所以趕了個早。趁早的學生多了,趁早似乎已經失去了趁早的意義。
??現在,周劍通的順利迴歸,是否在過一段一間時間後,被證明不過是迴光返照,還真的是個謎。
??猜謎的過程是興奮的,而謎底大多是失望的。謎面與謎底,本來應該按照某種邏輯,呈現出一種意趣。
??可是現在的事情往往沒有邏輯可尋,尤其是紀文的方式方法,在黔驢技窮時,更加無邏輯可尋。於是越來越雜亂無章了。
??“連黃主任都無法扭轉,民中還能有哪個?在民族中學,你曉得我最佩服哪個人?”
??“哦,說說看?”
??“佩服你黃主任。其他人,哈哈,一夥看戲的。”盧征程道,“戲子少,看客多。你說是戲子在唱戲,還是看客在演大戲?”
??這話可說到了黃權路的心頭。不正是這樣嗎?一旦事情有了承頭的,看戲的無形中也就多了起來。看戲的多了,演戲的想不累也不行吶。
??累倒演戲的,看戲的接着喧騰起來,那場面可是一場無休止符號的較量。如今,畢竟要混過那麼多雙挑剔的眼睛,可不是件容易的事。當面對那麼多雙明亮的眼睛挑剔的時候,黃權路突然覺得自己不僅自覺了,而且把學校的工作當成了一種自律的行爲,更重要的是,從這一連串自律的行事過程中,硬生生逼出了許多別人不會的方法方式。
??尤其重要的是,在這種累的過程中,自己確然感到了少有的富有感。
??這種富有感可是過去十多年從來沒有過的。這無疑是一種強逼的長大,自覺的生長,自律的成熟。想到此,他又欣然一笑了起來。
??盧征程不明所以,看着張權祿:“主任直到呃個境地,居然還笑得出來?真讓我想不佩服一下,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