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生瘋跑回勾欄院,望着狂舞的火舌,心裡一緊,就要往裡面跑,卻被旁人拉住。
“小姑娘,別往裡進,會死人的。”一位大媽攔住淨生。
“我要進去,我姐姐還在裡面,被火烤很痛的。”淨生想起徐娘有一次氣急了,懲罰她的時候用火燎她的腳底,那種痛楚她至今難以忘懷。淨生推開大娘,就衝了進去。
後院裡有水,淨生跑過那裡的時候御水在自身周圍形成一個屏障,接着她便直向花零的房間跑去。
淨生衝進去的時候,花零還是她離開時的模樣,只是墨發披散,身着白衣,端坐在鏡子前。
“姐姐。”淨生大叫一聲,然後御水把屋內的火全部驅除到外面,可是花零沒有任何反應,淨生疾步向前要拉起花零,可花零卻直直倒了下去,嘴角滲血。
淨生抱起花零,輕搖着她的身體,“姐姐,醒醒。”
花零一陣咳嗽,幽幽轉醒,在看到淨生焦急的臉時,驚慌的往外推着淨生,有氣無力的說道,“你怎麼在這,快出去。”後又看向四周,只見他們被一層厚厚的水膜包裹住,又轉頭一臉訝異的看向淨生,“這是你做的,你真的是神仙。”
“先別說這些了,姐姐,我們趕快出去。”說罷淨生便要扶花零起來。
花零卻擺擺手,氣若游絲,“我活不了了,你不要救我。這火是我放的,我要他們爲思郎陪葬。”
望着淨生迷惑的表情,花零悽慘的一笑,又說道,“思郎已經不在了,我又怎麼能苟活於世。”她看向淨生,眼中翻涌着絕望,“我恨啊,淨生,我恨啊,我恨這唯利是圖的世道,我恨冷眼漠然的世人,我恨這噬心蝕骨的愛。咳咳。”激動中的花零大口大口的咳着鮮血。
淨生手足無措的擦拭着花零臉上的鮮血,她記得那書生那日也是這般咳血,然後一睡不醒的。
花零握住淨生的手,“淨生啊,我恨啊,我恨,我,好恨啊。”花零目眥盡裂,一聲喊得比一聲用力,一聲喊得比一聲悽冽,淨生只覺得手被抓得生疼。花零睜着的眼中一滴淚慢慢從眼眶溢出,之後那雙明眸便是一片死灰。
淨生輕輕搖晃了一下花零的身體,可是花零毫無反應。淨生費力掙開花零握着她的手,把花零背在身上御水衝出了火場後,頭也不回的向書生的書齋走去。
書生的書齋是在密林中自己建的,花零告訴她,用書生的話說這裡人煙稀少有利於靜心讀書。
花零還說過,書生允她等他高中狀元便爲她贖身,娶她爲妻。
可是離京試還有一個月了,書生還是這樣睡着,可怎麼辦啊。淨生髮愁的看着屋裡躺着的兩個人。
那日火災後,已有兩日,淨生把書生這裡能吃的都吃了後,終是忍不住把花零交給她的包裹給打開。裡面居然有好幾錠大銀子還有些碎銀以及一些銅錢,另外還有一封寫給自己的信。
淨生捧着銀子眉開眼笑,後又拿起了信,拆開來看。
淨生親啓
可愛的妹妹,這些是我攢的積蓄,你省着點用可以用很久,之後尋一個好人家便嫁了吧。恕姐姐不能再陪着你了,他們害死了思郎,他們每個人都有罪,我恨他們每一個人。淨生,恨與愛不同,恨是最後悟得,卻是最易悟得,真希望你永遠都不會體會到。
淨生看完信,又看了看桌上的錢財,心中一喜,那這麼說這錢是給我的。但是淨生還是分出來一些,等到他們醒了還要用到的。
淨生拿着另一點錢財走出了密林,來到了集市上,就在街上閒逛的時候,淨生卻撞上了心已。
心已轉過身,見來人是淨生,還沒等他說話,淨生卻叫了起來,“啊,是你。”
心已道,“好久不見。”
最好不見。淨生腹誹,不過面上還是笑得和善。
心已又問,“你這是去哪?”
“吃飯。”
“那正好,一起吧。”
坐在餐桌前的淨生一臉的愁苦大深,心已嘴角一挑笑的邪魅,在一旁恭候的小二爲兩人殷勤的倒好茶水。
“想吃什麼,你點吧。”心已把菜單遞給了淨生。
“你付錢嗎?”淨生問道。
“那是自然。”
聽到這話,淨生眉頭立刻舒展,一掃剛纔的哀樣,拿起菜單毫不客氣的點起菜來。
待小二退下之後,心已嘆道,“你可真能吃。”
淨生豎起眼睛,緊緊盯着心已,“你說過你付錢的。”
“當然。”心已品了口茶,卻皺起眉,手一揚把杯中的茶水撒了出去,另一個小二趕緊上前,諂媚道,“對不起大爺,是茶水不合口味嗎,我們小店還有上好的西湖龍井、顧渚紫茶、午子仙毫、黃山毛峰、信陽毛尖、平水珠茶、廬山雲霧。。。。。。”
“行了。”心已不悅的打斷,“上酒吧。”後又看向淨生,心思一轉但是並未開口。
淨生捧着茶水喝,只覺得心已這個人龜毛。
“那個勾欄前幾日着火了。”心已眼睛看向遠處,聲音淡漠,“你現在可有落腳的地方。”
“有,我與姐姐逃出來了,現在暫住在書生家。”說着聲音又弱了下去,有些沮喪,“可是他們生活也挺艱難的,等他們醒了之後,我便要離開了。”
心已眉頭一挑,“醒?”
淨生接着說,“是啊,很奇怪,那書生自從吐血之後便一直昏睡不醒,後來連姐姐也是,也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能醒。”淨生嘆了口氣。
聽了這話,心已心中瞭然,這兩人應該早已不是活人。
沒過多久,菜便上齊了,同樣心已點的酒也上了桌。心已先是爲自己倒了酒,又把酒壺伸到淨生的杯前,淨生趕緊用手擋住,搖着頭,“不喝,難喝死了。”
心已笑了,“你都沒喝過,怎知難喝?”
淨生打着冷顫,“以前在天巧府邸裡喝過天魁星君的酒,難喝死了。”
心已眯起眼,問道,“天巧?他不是死了嗎?”
淨生疑惑,“死?是什麼,爲什麼這裡的人都怕它又常把它掛在嘴邊,是一種懲戒嗎?嚴重嗎?有多疼?比剝離內丹還痛嗎?”
心已垂目,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若有所思。淨生見心已沒有回話,以爲他也不懂,便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看來你在天上與衆神君關係甚好啊。”心已突然說道。
淨生想了想,說道,“也沒有啦,只是跟天巧關係很好,天罡星君很照顧我,就數天魁星君最壞,總是戲弄我。”淨生泄憤似的狠狠咬了一口手中的饅頭。
淨生風捲殘雲般的把桌上的飯菜全部搜刮到肚中,見她吃好了,心已說道,“要不要在打包些回去給你的那位姐姐。”
淨生擺擺手,“不用了,他們也不知何時能醒。”
“即使他們不能吃,也可以作爲你的晚餐啊。”說着心已已經揮手叫來了小二,把剛纔點的菜有要了一桌,那小二眉開眼笑的下去備餐。
心已轉頭時便看到淨生正一臉感動的看着他,“你真是一個大好人。”
好?人?心已冷笑,沒有說話,只是拿起酒杯繼續飲酒。
出了飯店,淨生說道,“今天謝謝你,收穫了這麼多好吃的。”
心已笑道,“不用客氣,我也收穫了許多。”
“那我就先告辭了,若是你有什麼麻煩事解決不了,便來找我吧,能幫的我一定幫。”說罷,淨生伸手要把心已手中打包的菜拿過來。
心已卻出手制止,淨生不解的看向他,心已道,“我送你回去,順便看看你姐姐二人,或許我有辦法讓他們清醒。”
淨生驚喜道,“真的嗎?那你快跟我來。”
密林中彌散着薰臭的腐屍味,而且越深入氣味越濃。心已嫌惡的以袖遮鼻,淨生未曾注意只是在前面快步帶路。
到了書齋,氣味更濃,心已忍受不了,一揮衣袖消散了陣腐臭,並看向淨生,“你怎麼在這裡待得下去?”
淨生不以爲然,“習慣就好。”
兩人走進了屋內,看着這兩具已開始腐爛的屍體,心已皺眉,淨生卻問道,“怎麼樣,還有得救嗎?”
“有。”
“真的嗎!”
“埋在土裡就好了。”
“那你幫我好不好。”
“嗯。”心已看着在屍體上蠕動的白色肉蟲,推脫道,“這種事,親自動手更顯心誠。”
“你說的也對。”淨生點頭應道,便去拉起花零的手,誰知這手卻自腕部斷裂,淨生慌亂的捧着手跑到心已面前,心已吃了一驚向後退了一步撞在了飯桌上。
“怎麼辦,怎麼辦,掉了,掉了,怎麼辦,手手。”淨生語無論次。
心已用衣袖擋住差點揚到他臉上的蛆蟲,一臉嫌棄,“快去埋在土裡,自己就長回去了。”
就這樣折騰了半個時辰,淨生終於把二人的殘屍埋葬好,爲了日後便於尋找,淨生還用木頭做了兩個標誌,立在了埋葬地前。
“他們要這樣在土裡養多久?”
“幾年吧。”
“這凡人真是神奇,受了傷埋在土裡就能好。不像神仙,還得吃藥才能好。”
這時,淨生的手掌閃起金光,淨生擡起手,發現手掌中間的佛光閃動。
心已詫異的問道,“你不是仙界的?”
淨生握拳,驚奇的看向心已,“你哪裡看得出我像是那刻板木呆的仙界人。我這麼有靈性自然是佛道中人,此次下凡只是爲了積攢功德。”
“那你接下來,打算去哪裡?”
“不知道。可能先去找蓮蓬,也可能是去找螭吻再要點錢傍身。”
“不若隨我去魔界呆段時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