碩大的雨點從天而降,玉柱峰的這場大雨比之日前九華山那場大雨不相上下。烏黑的天幕猶如鍋底一般罩在玉柱峰頂,一聲聲驚雷似乎九天之上雷神的暴怒,伴隨着一道道銀光隆隆而起。雨點打在戒行居內那以先天五行之勢而佈置的無數石屋上,驚醒了正在戒行居內休息的清風觀諸弟子。
“咦,剛纔還好端端的天氣怎麼一轉眼就下起了大雨!”
“就是啊,由雨聲可知這是場暴雨。”
被雷聲驚醒,披衣站在金字十七座居室的清風觀五代弟子木天靈,望了望一道道勁急的雨線。輕聲說道:“是啊,這是場數十年罕見的大雨。我自入清風觀已有五十多年,卻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勁急的雨勢!”
“是嗎,九師兄,這麼大的雨倒要看看眼界。”金字十七座裡總共住了八位弟子,以九弟子木天靈爲首。其餘的七人聽到木天靈的話,紛紛披衣而起,在木天靈的身邊探出頭去。
只見外面漆黑一片,若非道眼已開的人決難看出三米的距離。但衆弟子卻在不住閃亮的電光之下,看得十分清楚,雨點真猶如天河倒泄一般,傾盆而下。一道道水線打在青石鋪就的地面上,激起了一朵朵水花。
“就是,這麼大的雨真是罕見哪,我來玉柱峰也有不少年頭啦,還真沒有見過這麼大的雨。”諸弟子不住的驚呼,木天靈的眉頭皺了皺卻沒有說什麼。
一道電光閃過,照亮了木天靈那棱角分明的臉龐,一雙眸子在電光中反射出熠熠的神光。看外表此人不過二十歲上下,其實木天靈已經在清風觀觀修行了五十六年。之所以看上去這麼年輕,實在是因爲他的修爲已經到了聚神還童之境。比之於公孫不周的修爲也不遑多讓!
“別看了,都快回去睡覺吧,明天還要修習清風觀訣呢。”木天靈擺了擺手,推搡着身邊的諸位師弟,催促他們都去歇息。
“是啊,快睡吧。清風觀訣的第三階也真是難練,今天在師孃的指點下整整練了一天,居然還感覺不到日月精氣的存在。看來明天還要着實的加把勁兒!”說話的正是十五弟子劉天慶。
“哎,對了。九師兄的悟性這麼高,不知道你和大師兄相比究竟是誰厲害呢。”
一聲驚雷響過,木天靈伴隨着一道電光轉過身來,目光迅速的在冒失鬼雷天的臉上轉了一圈。不自然的笑道:“我哪裡能比得上柳師兄啊,人家雖然入門比咱們都晚,但的確是我清風觀數百年來僅見的奇才,不然的話師父也不會把清風觀四寶之一的聚靈鍾傳給他。”
雷天的脖子縮了一下,嘿嘿的傻笑了幾聲,在諸弟子責怪的目光中訕訕的回到了自己的鋪位。
“雷師弟說的什麼話,大師兄雖然厲害,但我相信木師兄的道法也不會比他差勁多少。”劉天慶打了個圓場,木天靈卻呵呵的笑道:“別說這麼多廢話了,都去休息吧,須知勤能補拙。只要我們肯下苦功夫,必定能將道法煉至極高境界。”
“是啊,九師兄說得也是,玄天酬勤嘛!”諸弟子附合道,衆人擁着木天靈回到了居室之內。戒行居又恢復了它應有的靜寂,只留下一片勁雨之聲。
“我公孫不周,以天地爲誓。終此一生也要將師妹娶到身邊,誰瞧不起我公孫不周,必有一日我一定要給他好看!尚秋聲!臭小子,柳某終有一日要讓你跪倒在我的面前。莫言師妹是我的,誰也不能搶走她!”怨毒而激奮的聲音帶着一種極力壓抑的感覺,自玉柱峰後山的一處密林內傳出。
公孫不周不知道圍着這林子狂奔了多少圈,藉着暴雨之威,他才強行壓住了在觀天台清心閣前要與尚秋聲比試一番的念頭。
在狂奔之下,苦修二十年的清風觀真元在狂怒之下盡數泄出。已經筋疲力盡的公孫不周,頹然軟坐在泥濘之中。
“爲什麼?我與師妹二十年來,相處得極爲融洽。師妹對我也是溫柔有加,陰陽雙修
並非無望。誰料得我們二十年的相處竟然比不上初識月餘的尚秋聲!爲什麼?老天對我爲什麼這麼不公平!我也是修道之人,時刻不敢忘記身負的責任,自我藝成之後便不斷的下山除妖伏魔,爲人間滄生盡一份心力。公孫不周自負平生從無虧心之事,卻爲何天不作美,要將我此情深系的師妹從我身邊奪走!”聲嘶力竭的公孫不周越說言詞越厲,戟指向天怒聲喝道:“天即負我!我公孫不周還修什麼真,還要成什麼仙!就算我飛昇天界,但沒有師妹相伴,又有什麼樂趣可言!”
說到這裡,公孫不周的雙手緊緊的泥濘之中,恨恨的亂抓亂打猶如着魔一般。直到公孫不周全身沒有了一絲氣力,他才無力的軟癱在地,喃喃的道:“爲什麼師父現在還不將掌門之位傳給我,爲什麼不早些讓師妹與我成婚,你不是答應我要將師妹許配給我的嗎?師父!你騙我!我不會放過你的!”
他的聲音雖然不高,但語音中所含的那股怨毒之氣,實在是令人聽之心寒。一道電光閃過,公孫不周的一雙神光散亂的眼睛無目的看了一眼周圍。卻突然看見了自己面前數米遠的地方一人卓立面前,此人周身青芒隱現不住的將雨線向外排擠開來,公孫不周的心中一跳眼角狠狠的抽搐了一下。
“師叔……你老人家怎麼現在還沒有安歇?”公孫不周緩緩的從地上爬起來,一雙目光中滿含陰毒之意望着在大雨之下負手而立的飛雲道長。
早在剛纔的時候,飛雲道長就覺得這公孫不周有些不對勁兒,所以老道長一直在暗暗的跟着公孫不周,卻沒想到讓飛雲道長看到了如此驚人的一幕!
飛雲道長搖了搖頭,眼光中滿含複雜意味的盯在公孫不周的臉上。白眉軒動,長嘆一聲道:“步雲哪,你……你真是,何苦啊!枉你修行這麼些年,真元道法已是同門中的第一人,卻沒想到仍然堪不破一個情字。”
公孫不周面上的肌肉一陣跳動,他緩緩的重下頭去低聲道:“師叔,我……。我實在是太喜歡師妹了,所以纔會說了那些話,只是一時激奮而已,你不會告訴師父的吧。”公孫不周一邊說一邊暗暗的向前挪動腳步。
飛雲道長的目光一黯,擡眼望了望這傾盆大雨,嘆了一口氣輕聲道:“步雲哪,我本以爲你是我清風觀數百年來罕見的人才,不但心性純正悟性也是奇高,也認爲師兄欲將掌門之位傳給你是正確的。卻沒想到的是,你居然……”飛雲道長的話音未落,一道電光伴隨着一聲驚雷擊下,喀喇一聲劈在了不遠處的一處細高的樹身上。
而就在這時,雷聲未止電光未息。那公孫不周已經來到了飛雲道長的身前,那一張俊俏之極的臉龐現出了一種紫青色,如此一個美少年此刻竟有些令人望而生怖!就在那樹身被雷電擊中的那一瞬間,飛雲道長的目光也在這一眨間被吸引了過去。
在這彈指一揮間,公孫不周身前青光一閃,本命飛劍斬心已經應聲而出,哧的一聲輕響斬心劍已經刺入了飛雲道長的眉心。
飛雲道長修行千年自然修爲極高,但在毫無防備之下,驕日飛劍雖是應念而動。可是公孫不周卻也是清風觀後起一代中的第一高手,一身修爲比之飛雲道長也遜色不了多少。況且公孫不周將所有的怨恨與埋怨都挾在這一劍之中,他的真元雖然在狂奔之際消耗不少,但人世間愛與恨兩種感覺最能激發人的潛能,又何況這種深通道法的修真之人呢。
故此這滿含恨意的一劍竟然比公孫不周平時放出的飛劍威力要大一倍左右,在諸般因素之下。飛雲道長的驕日飛劍只是在一閃之間,就已經叮的一聲輕響落在公孫不周與飛雲道長的中間,雖然如此驕日飛劍的劍鋒還是公孫不周的額頭上劃出了一道淡淡的血痕。若非公孫不周的斬心劍先一步截斷了飛雲道長的氣血運行,恐怕驕日飛劍只在這一劃之間就能夠將公孫不周劈爲兩段。
“你……,好!”
飛雲
道長面色瞬間漲得通紅,斬心劍如鑽頭一般在眉心處不住的轉動,奇異的清風觀真元自眉心處源源不斷的貫入飛雲道長的經脈之內。飛雲道長的全身經脈猶如電擊一般,絲毫提不起一絲真元,知道公孫不周已用清風觀的封脈之法,閉住了自己的經絡氣血。
“好,沒想到你居然早就修成了清風觀訣第六階心法,以二十年之時日,你居然練成了普通人需經三百年才能達到了清風觀第六階,看來我的師兄畢竟沒有看錯你!”飛雲道長強忍着眉心處的劇痛,居然展顏而笑。
公孫不周的目光避過了飛雲道長那一雙幾乎可以殺人的眼神,低聲道:“師叔,對不起了。我知道你一定會告訴師父剛纔的事兒,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就全完了。”
其實公孫不周哪裡知道以飛雲道長的心性,他是斷斷不會將此事告訴莫南天的。可惜這公孫不周心火攻心,只因一念之差,竟然鑄下如此大錯。
飛雲道長在斬心劍下被封了經絡氣血,苦修千年的清風觀真元一絲也不能使用,就連元神脫體也無法做到。心知這逆徒是存心要讓自己形神俱滅,不由得老道長拼盡最後的一絲氣力,大喝一聲道:“天哪,沒想到我飛雲二十年前所抱回的孤兒居然是這等狠毒的人物!”
飛雲道長的話聲在雨中傳出,恰如一道驚雷般傳在公孫不周的耳際,震得公孫不周身形一抖險些把握不住斬心劍。
“二十年前是師叔您把我抱回清風觀觀的嗎?”
飛雲道長在封脈斷元之法之下,哪裡還有力氣說話,只是輕輕的點了點頭。
公孫不周的心中一震,雙目中清淚垂下,低泣不已。心中暗道怎麼會這樣,二十年前若非師叔將我抱回終南山,恐怕我已經不在人世了。
一瞬間無數往事襲上心頭,怪不得飛雲師叔這麼關愛自己,怪不得飛雲師叔時刻督促自己的修行進度。歷歷往事如電光般在心頭閃過,令得公孫不周的腦海中善惡兩念來回交錯。
不過公孫不周並不是那種肯低頭認錯的人,他雖然知道飛雲道長就是二十年前將自己抱回終南山的人,但也不願就此放過已經窺破他心思的飛雲道長。更何況事已至此,他已經再無回頭的可能,大錯已經鑄成,只有走下去了。
在諸般權衡之下,公孫不周長嘆一聲道:“玄天不公,師叔、恩人須怪不得我。”他的話音未落,斬心劍一聲輕吟。爆開一天青芒,飛雲道長的身形已隨着天幕上的一道閃電化爲了一天粉塵。一道青氣在電光下盤旋了一下,正是飛雲道長肉身被毀後的元神。但公孫不周即然已經損去了飛雲道長的肉身,又如何肯放他的元神安然離去。
公孫不周暗地裡咬了咬,低聲喝道:“清風觀九轉,鐘鳴天下!”
驀地裡一道青光閃過,聚靈鍾無聲息的出現在公孫不周的頭頂。一股極強的吸力將飛雲道長的元神及到了聚靈鍾內,鐘身上青焰閃過,這清風觀的三大高手之一已經被煉爲飛灰。
就在飛雲道長的元神被煉爲劫灰的那一剎那,一道電光閃過!白茫茫的雨幕中一叢矮木在疾風中晃了一下。隆降的雷聲響過天際,公孫不周仰天長吁了一口氣,嘶聲道:“師叔,不是步雲無情無義。實在是我沒有辦法啊,不這樣做師尊一定不會放過我的。”說到這兒公孫不周的語氣一轉,恨聲道:“都是那尚秋聲搞的鬼,如果沒有他,我們都還是好好的。我也不會落到欺師滅祖的地步!我一定不會放過他的。”
公孫不周的聲音是如此的怨毒,使得這傾盆大雨也彷彿沾滿了公孫不周心中的恨意,道道電光伴着驚雷在天幕掠過。公孫不周看了看四周,收起了斬心劍與聚靈鍾,一步三回頭的走出了密林。
就在公孫不周離開不久,在他暗算飛雲道長之地左側的數十米處。一人從矮木後踉蹌而出,不過他好象是害怕什麼一樣。左顧右盼了好一陣子,才連滾帶爬的跑出了密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