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瑪次仁沒有想到,世間還有人中了他的“金玉敗絮掌”,還可以逃脫。等撲滅大火才知道中了敵人調虎離山之計。直悔自己大意,氣得暴跳連連。
當今天下從未有一個人在他的“敗絮掌”下逃生,而蘇冊是第一個。
蘇冊也不好受,這一掌震的他五臟六腑移位,全仗着一口真氣逃回寓所。允兒見他面色蒼白,輕輕扶着他,卻不防蘇冊突然噴出一口鮮血,嚇了一跳,連忙端來銅盆給他擦洗。她邊洗邊哭,一方面擔憂蘇冊的傷勢,另一方面有些懊悔;不該讓念遠替她,這樣自己這一生就必須承她的情。她雖然柔弱,但不想欠任何人的,除了蘇冊,任何人對她的恩惠,她都不願意接受。
蘇冊吐了血,覺得胸口憋悶的差了點,躺在牀上慢慢睡着了。
吳書延也不知從那裡知道消息,慌慌張張跑來看他。探頭到臥室見他睡的正沉,走到外面跟允兒說話。
“他回來沒說什麼嗎?”
“沒有。吐了一陣子血就睡着了,我也不知道怎麼辦!”允兒很是着急。
“不行,他傷的這麼厲害,得找個大夫。”吳書延說着來回踱步,他叫來管家命他快去找當地的名醫,急速前來診治。
不一會,來了一個提着藥箱的老頭,他摸了脈,搖頭嘆息,說是內傷太重,恐醫藥無效,這種傷,藥醫不如自醫。吳書延連忙問何爲“藥醫不如自醫”,大夫說藥醫就是以藥去病,自醫就是靠自己來戰勝病魔。接着又說看傷者目前的情勢,只怕一時難以甦醒。望你們早做好準備。在吳書延的請求下,他纔開了一方,收了禮金,告辭而去。
吳書延連忙讓管家買來藥去廚房煎了,親自餵給蘇冊。無奈蘇冊嘴角緊閉,滴水未進。連喂幾次都是如此,藥水灑得蘇冊胸前溼了一片。允兒心疼得淚如雨下。她拿過小勺輕輕撬開蘇冊牙齒,自己吸了一口,慢慢吹到他的嘴裡,蘇冊這才吃了點藥。
不知過了多久,他悠悠醒轉,睜眼一看,允兒坐在他的牀邊,滿臉憔悴。
允兒看見他醒來,大喜之下卻淚水漣漣。
“大哥,你終於醒了!我以爲再也見不到你……”允兒說着已是泣不成聲。
蘇冊勉強笑了笑,“傻丫頭,大哥我這麼容易就倒下了?”
允兒破顏一笑,扶他坐起,喂他吃了碗粥,輕輕給他揉着僵硬的身子。
蘇冊試着運氣,只覺體內真氣亂竄,連忙收攝心神,緩緩將氣息控制在丹田周圍,運行三十六週天。片刻之間真氣通行無阻,只是還是渾身虛弱,手足無力。這一調息竟出了一身大汗,身上卻輕快不少。
允兒給他擦去汗水,蓋好被子,他又昏昏睡去。允兒眉頭微皺,“大哥,你可不要再這麼長時間不醒,不要嚇唬我。”說着慢慢揉捏着他的四肢。
唐其勢今天心情不錯,黑天鵝的主人已經尋訪到了,並且已派重兵包圍。就等他彙集幾大門派高手,一同去擒獲黑天鵝及其主人。而這次除了各派外,還另有一位重要人物,那就是當朝帝尼瑪次仁。
尼瑪次仁是個難以駕馭的人物,他在泰定帝時期就被委以重任,後來隨着唐其勢的父親燕鐵木兒幫助文宗奪取皇權,功勞顯赫,被封爲帝師。執掌天下教派。他雖然武功絕頂,但妄自尊大,除了當今天子跟燕鐵木兒,跟本不把旁人放在眼裡。這其中包括唐其勢。這令唐其勢憤恨不平,所以他網羅了當今武林頂尖高手,希望能殺一殺尼瑪次仁的威風。
這次抓捕黑天鵝主人的行動,他就是要讓尼瑪次仁看看,江湖上並不是你這個大喇嘛武功最強。因爲黑天鵝的主人並非泛泛之輩,相反他的名字足以震動江湖。
江湖上的人物,有的人的名頭就如逐水而流的水草,有的卻如山崖聳立,每一動靜就會引起巨大的震動。
他的名字就是幽冥王。
幽冥王是江湖上最神奇的傳說,有人說他劍法通神,武功已達化境,放眼天下根本沒有一個人是他的對手。曾經流傳一個笑話,說是幾個人縱論天下武功最高者,大家一致推舉幽冥王,一個不懂武功的老夫子說幽冥王既然這麼厲害,能不能打得過齊天大聖。
但是從來沒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也沒人見過他的面貌,據說見過他的人,都到了真正的幽冥王府。
“閻王教你三更死,幽冥可讓你五更活。”
人們說的活靈活現,但幽冥王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恐怕無人知曉。
唐其勢志在必得。他不信江湖上的那些傳言,他要打敗幽冥不敗的神話。
另有一名高手——蕭兀魯。
他是薩滿教教主,會巫術,擅魔功,人稱“催花魔君”
沒有幾個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其實他就是天山神魔的師弟。天山神魔被牧民殺死,他一直以爲是鐵劍先生。目前他魔功未成,暫時屈居尼瑪次仁之下。
此次麾下有少林,全真教,薩滿教,恆山各派,加上尼瑪次仁和辦完私事趕來的華山掌門賀逼空,還有親自挑選的五千侍衛親兵,他不相信幽冥王即使長了翅膀能飛的出去。
幾大掌門都是當時不二的高手,五千侍衛乃是當朝最精銳的兵士,還有從朝廷鷹坊挑選的二十隻海東青,如此強悍的軍隊對付區區一人,唐其勢覺得必勝無疑。他這次是一石二鳥,要借幽冥王之手除掉尼瑪次仁。
這時,吳書延帶着蘇冊匆匆趕來。他是按照唐其勢的吩咐特意請了蘇冊。按照唐其勢的說法,幽冥王殺了吳知府一家,他承諾要給吳嫣瀾報仇,如今仇人已經找到,他一定會替吳嫣瀾了了這樁心願。而蘇冊在吳府長大,於情於理也該讓他參加這次行動。
當時蘇冊已經在牀上躺了一個半月,雖然日日以內功療傷,但“金玉敗絮掌”太過剛猛,一時片刻還是難以復原。聽到這個消息,他顧不上內傷未愈,趕來與唐其勢會合。
一行人潮水般包圍了燕山腳下的流雲山莊。
流雲山莊莊主嶽歸軒名義上是一個大地主,其實是蜘蛛教護法,負責京師方面的信息聯絡。蜘蛛教教主陸爽的武功不弱於當今幾大門派掌門,也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人物。手下弟子衆多,勢力遍佈江湖各地,被正派人士認爲除幽冥王之外的最大勁敵。
嶽歸軒在廳堂來回走着,顯得很是急迫。
一個頭戴面具的黑衣人坐在花梨木椅上,鎮定地喝着茶。
“稟莊主,敵人又派兵增援,看情形是唐其勢及幾大門派高手。”一個頭目樣的人上前稟告。
黑衣人淡淡道:“來得正好!”
嶽歸軒問道:“我們分舵的人馬什麼時候能到?”
那個頭目想了想說,“昨夜飛鴿傳書,最近的分舵可能馬上就到,距離較遠的恐怕一時半會來不了。”
嶽歸軒道:“吩咐各處,準備迎敵!”
黑衣人突然說道:“沒想到這些朝廷爪牙耳目靈便,竟然可以摸到我的行蹤,這次我是大意了。我現在就走,絕不連累衆位兄弟!”
嶽歸軒道:“你不能走,你若走了就是陷我等兄弟與不義。”
黑衣人道:“我引開追兵,你們從右邊山腳突圍。”
嶽歸軒突然一下跪倒在地,“教主若是就此離去,我等衆兄弟如何在江湖上立足?今日就是血濺當場,也誓與教主共存亡!”
“好!”黑衣人拉起他,說道:“我去看看有那幾路的高手。”
流雲山莊建在峰頂,背臨萬丈深淵,若是敵人封住下山的道路,只有死拼才能脫圍。
黑衣人俯視着山腳密密麻麻的侍衛軍,毫無懼意,他突然一聲長嘯,嘯聲激越,猶如平靜的水面泛起層層漣漪,一波一波;一波比一波大,一波比一波強。
嘯聲未覺,天空中傳來兩聲鳥叫。一白一黑兩隻鳥兒突然衝破雲霄,落在他身旁。
“黑天鵝!!”
唐其勢哈哈大笑,看來沒有找錯對手,山上的人正是黑天鵝的主人,也就是令江湖上人聞之喪膽的幽冥王。
蘇冊看到天鵝,想起夜光杯的事情,心裡疑惑,難道黑天鵝的主人就是幽冥王。若是,不論他多麼了不起,我都要殺了他爲吳知府報仇。仔細看時,那幽冥王站在高處,一身黑衣,衣袍獵獵舞動,肩頭停着一隻白色的海東青,身旁立着黑色的天鵝,淡然飄逸,出塵若仙。一回頭看見一個小和尚氣喘吁吁的從身邊跑過。
小和尚十來歲的樣子,身子單薄,一雙大大的眼睛,脖子上卻套着一串大大的佛珠。他身子短小,佛珠幾乎垂到膝蓋上,說不出的滑稽好笑。
蘇冊想起當年的自己,不由上前把他扯住。
小和尚正跑得疲累,被他一拉,身子直往他倒去。蘇冊扶他站穩,哈哈笑道:“跑這麼快要做什麼?”
小和尚睜大眼睛望着他,卻說道:“你拉我幹嘛?”
蘇冊道:“怕你摔倒呀!”
小和尚道:“我摔不到的,我要去追方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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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冊看他樣子好笑,不由問道:“你這麼小的人,怎麼戴這麼一大串佛珠?”
小和尚道:“方丈送我的。方丈說佛珠少了一顆,就多了一種煩惱,作爲主持戴着不便,讓我回到寺裡再配上一顆。”
蘇冊心想,佛珠一百零八顆,表示求正百八三昧,斷除一百零八種煩惱,難怪這小和尚說少一顆珠子就多一種煩惱。他笑着問道:“你們方丈是誰?”
小和尚道:“少林寺的方丈呀!這你都不知道?”
他的回答透着小孩子的天真,蘇冊就突然想到自己。呆了一呆,小和尚趁機走脫。
他搖了搖頭,卻聽唐其勢大聲道:“誰知道他肩頭是什麼鳥?莫非是海東青?!”
鷹坊提點近前道:“正是白色海東青!”(注1)
唐其勢一陣大笑,對鷹坊提點道:“放鷹!我到要看看白海東青有什麼了不起!”
蕭兀魯急道:“不可!白色海東青乃是鷹神,具有無邊法力,威猛無比,我們的鷹隼根本不是對手。”
唐其勢笑道:“我知道你們薩滿教將海東青譽爲神靈,但是我卻不信!”說着一揮手,鷹坊提點早急不可耐,手一揚,去掉鷹籠上蒙着的黑布。那些鷹乍見陽光,各各振翅高飛,一時之間,山谷上空,鷹嘯之聲久久不絕。
停在幽冥王肩頭的白色海東青突然振翅飛去,半空中一聲尖利的嘶鳴,一道白光閃電般俯衝而下。
一名侍衛只覺眼前白光一閃,左邊耳朵已被白色海東青撕扯下來,鮮血淋漓。他吃了一驚,從馬上重重摔落。衆人擡頭看時,那白海東青早已飛入半空,而鷹坊提點放出去的二十隻雜色海東青只在白海東青周圍繚繞飛翔,不敢撲上。
鷹坊提點大急,今日正是他施展本領的時刻,且能示弱。掏出支竹笛,張嘴一吹,那羣雜色海東青聽到指示,呼啦啦圍着白色海東青,密密麻麻竟然組成一個包圍圈。
白海東青臨危不懼,突然覷準一頭灰色海東青,伸出鐵爪,狠狠抓在它的頭上,灰色海東青慘叫一聲,一頭栽下。
白海東青振翅長鳴,箭一般穿出包圍圈,回過頭來對着另一隻褐色海東青連連啄去,那隻海東青倒也勇猛,伸出利爪還擊。白海東青身子躲避間撞翻兩隻落在最後的海東青。一時空中羽毛紛飛,鳥的振翅聲,撕咬聲連成一片,比兩軍陣前激烈的廝殺有過之而無不及。
就在這當口,又有幾隻海東青慘叫連連,跌入塵埃。
鷹坊提點見鷹羣受創鉅大,拼命吹着竹笛。
被衝散的鷹羣重新組成陣勢,發動起另一輪更加激烈的大戰。
蘇冊仰頭望着那隻白色的海東青,見它渾身潔白如雪,那雙鋼抓如冰雕玉砌卻是堅硬鋒銳,不同一般,不由看得呆了。
唐其勢微微皺着眉頭,他是低估了這頭白色海東青。沒想到它急如閃電,迅若驚鴻,雙爪掃出,鐵嘴擊開,真如百戰的無敵將軍,所向披靡。
各大掌門也是看得目瞪口呆,萬萬想不到一個小小的鳥兒竟然如此勇猛,百戰將軍也莫過於此。個人心中暗自佩服,這個小小的鳥兒以凌厲的身手,和勇猛無畏的姿態,震驚了這些見慣了江湖上刀頭舔血的豪客。
黑衣人站在峰頭,臉色被青銅面具遮住,看不到他的深情。身後的嶽歸軒卻無心觀賞,緊張地觀察着侍衛兵的動向,隨時準備迎接一場激烈的廝殺。
這時,空中鷹嘯連連,又是一隻渾身淌血的海東青重傷不敵,摔落山崖。
鷹坊提點怒氣勃發,叫人拿來弓箭,一把推開身邊侍衛,對準白色海東青一箭射去。
那支羽箭帶着強勁的風聲呼嘯而至,白色海東青突地一個翻轉,身子急急下墜,輕易間避過這一箭。接着翅膀一收,就像天空中神速回射出一支箭矢般,直撲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