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還在與天帝下着棋。黑子在指尖輕輕把玩,縱觀着棋盤,驀地凝眸一笑,緩手落下,又擡起眼,靜靜望着天帝。
“無殤,給朕點面子!這幾萬年來,你贏的還不夠啊!”天帝蹙了眉,佛手在棋盤上一掃,黑白棋子安安靜靜的回到兩個相同的罐中,不過一個永遠是黑,一個永遠是白。儘管它們有過再多的交集相遇,卻終仍是不可兼容的對立面。
“我可從沒有與你賭過什麼,於你也無損,如此,還不能贏幾把嗎?”魔君無殤的嘴角依舊帶着笑,略帶驕傲,卻滿是風華。
天帝的臉上有點掛不住:“無殤……”
“天帝應知無殤性情,曲意迎合之事,無殤是不會做的……”他的笑在俊秀的臉上未變,可那份自信卻洋溢全身。
“魔君……”天帝沒有再說什麼。這麼多年,除了魔君無殤,還有誰不是看着他的臉色。順境,往往將人的承受能力越變越低。“今天就下到這兒吧,朕還有些公事要忙,魔君不用去管理魔界嗎?”
“魔界上下有序,安寧平和,無殤無需太過操心。”他早就厭倦的天帝每每藉故推脫的藉口。
如此不留顏面,他忘記了他面對的是天帝。可是就算記起又怎樣,他從不認爲,自己該臣伏於他。
神人魔三屆,各有主宰,互不相通。而神魔皆是道,入神還是入魔,只有修性不同,沒有好壞之分。那時三界一片祥和,非後世能言。
“那你就就在這兒四處看看吧,記住,瓊瑤羽林千萬不要去,羽玄女不喜歡人打擾她。”言盡,天帝離去。
無殤淡淡一笑:“瓊瑤。”口中喃喃。
瓊瑤羽林。入眼,只見翠柳依依,無殤溫婉而笑,心中暗忖,果是三界內難尋的好地方!扶柳而入,更是心儀。此間四季花在,百鳥在林。無殤一路免不得四望遊賞。
信步而走,見一大片花池,便是瓊瑤池吧,無殤不禁停了步。百荷清漣,豔而不俗。
只是……那朵荷……
他凝目望去,見一亭亭荷曼不斷搖曳,倏然間,蓮瓣飛舞,漸迷人眼。無殤向所目處走去,見蓮瓣落下,衆荷掩映之間,竟立着一女子。
那女子幽幽回眸,看到他,眉間微蹙。無殤一怔,只覺面前女子身姿清絕,盡態華妍,顰笑之間,亂人心絃。宛如畫中,驚鴻若翩,回眸靈澈,傾城難言。一時間竟亂了方寸,不知該做些什麼。他身爲魔君,三界內美人不知見過多少,卻沒有一個能讓他如斯的人。
可他畢竟是魔君,片刻,他便回了神,恢復了他的驕傲和風骨。
“瓊瑤羽林從無外人敢來,你是誰?”他還未道,她已先言。音如初鶯啼谷,嫋嫋不絕。
“無殤……”他道,“不知仙子何名?”
“素荷。”她起身飛離湖面,落在無殤面前,淡淡開口。她本不輕易理會他人,可是看着面前這白衫綠袍,淺笑輕語的人,竟也開了口。
可她畢竟是素荷,一個人的性格定了,本就不是片刻的恍惚可以改變的:“不論你是誰,都請離開,否則羽玄女來了,便不是你輕易可以走的了的了。”
“聽仙子一說,無殤突然很想見見。”他含笑而道。
“如此,便讓你見上一見……”聲音從四方傳來,可音爲落時那人已出現在。彷彿天邊,掠過一道錦虹,矯若遊龍般忽現。這麼多年,三界太平,大多神仙已不再每日修行術法,只有羽玄女,在不讓人近的瓊瑤羽林,日日修行,時時閉關,術法反而更近。不過她從不介入天宮之事,安心一隅,天帝也不再管。
她手指輕動,霎時,無殤身旁只覺有千絲纏繞,合而爲網,將他困住。
羽玄女落下,蓮步輕移到素荷身側:“將他帶走,離開瓊瑤。”
素荷應是,目送羽玄女走後,輕輕來到他的身側:“要你快走不聽,卻是自食了其果。好在今次羽玄女不願打鬥,以免傷了她育出了幾株千靈花。”
千絲網內,無殤問道:“不知仙子要將我帶往何處?”
“離開瓊瑤,我自會放你。”她手中幻出一盞蓮花燈。除了此燈和羽玄女,誰也破不了她的法術。
“那仙子請。”無殤道,緊隨其後。千絲網乃術法所幻,並非屬物,故只將人縛在其內,行走外觀,如同無物。
無殤淡淡的笑,彷彿很是享受。
“你叫素荷,想來必是那滿池荷花中最無暇豔美的一朵。”無殤自顧朝她說着,就像紈絝子弟一般,竟忘了自己的身份。
“你平日都在瓊瑤羽林,從未遠足嗎?”
“如果我再來找你,你會見我嗎?”
無殤獨自說着,素荷並未理睬,而他,亦不氣惱。也許在些人中,看來可笑,可他是魔君,有什麼事是需要掩飾的呢?情也一樣,來了就來了。
“怎麼還沒到……”素荷終於開了口,喃喃自語。這裡是她生長的地方,萬萬是不會記錯的。
“會不會是羽玄女改了佈局,以致你迷失了方向?”無殤見她停下,也停住步,看着她,微笑。
素荷在心中暗想,“不會,羽玄女的瓊瑤雖喜設計靈術困境,但卻沒有不和我等說的道理……”她沒注意到,她已在漸漸中,相信了他的話。“不對……這是……”素荷驀地回身,驚望着無殤。
倏地,一道光向他們逼近……唰!
幻術落下,她已在羽林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