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聞嶽王落水消息皇上整個人不由恍然一怔:“怎麼落水的?救上來沒有?現在怎樣?”一連三句發問,手握天下之人此刻也不過是個憐子的父親。可他又是帝王,任何人只要見此情景都定然明白嶽王在皇上心中地位。
福榮德俯身回道,神色似比皇上更加着急:“回皇上,嶽王殿下已被侍衛救起送去賢妃娘娘那,太醫也已在去的路上。皇上請寬心,嶽王殿下有皇上庇佑,就是有天庇佑,不會出事的。”
“朕如何能寬心,榮德,去毓和宮!”明黃一閃,拂袖離去。
福榮德跟在皇上身後走過江譽時略微停步,小聲道:“相國大人先回去吧,嶽王殿下出事皇上心急,恐怕一時半會是理不了相國了。唉……”幽幽一嘆,快步跟上。
江譽待皇上離開後抹了抹額角汗漬。嶽王出事他身爲舅舅固然擔心,但他尚有煩心事在手,一個不慎可能滿門遭禍。何況聽紫錦所言,嶽王既知此事想必落水之險並非意外,如此他更不能枉費他的心思。念及此處,江譽整了整衣衫,容色悲傷卻不減相國身份,離開聖上書房。
李軒已換了乾淨衣服躺在牀上,步搖雲鬢蛾眉淡掃的麗人坐在牀邊凳上幽幽啜泣,太監宮女跪了一地,御醫正在一旁診治。
“皇上駕到!”太監話音剛落,皇上已匆匆行至內殿。
“奴婢參見皇上!”
“奴才參見皇上!”
皇上看也未看那跪了一地之人:“都跪着,嶽王不醒你們就不要起來!”眼下之意,嶽王要是不醒他們豈非要跪到死去?皆容顏失色,連連扣頭。
皇上徑直走到牀邊,朝對自己行禮的御醫揮了揮手,讓他專心診斷。賢妃依偎在皇上懷中擦了擦淚:“皇上……先是臣妾兄長家小女被擄,現在軒兒又出了事,分明是有人嫉妒意起,存心陷害,皇上要替臣妾和軒兒做主啊!”
聲音婉轉,如泣如訴,當真聽得皇上又憐又疼,緊緊抱在懷中,轉頭朝御醫問到:“嶽王怎麼樣了?”
太醫福身回道:“回稟皇上,嶽王殿下只是嗆了水,着了風寒,休息幾日服幾貼藥便會痊癒,皇上儘可放心。”
“既然無事,那爲何嶽王還沒有醒?”皇上朝牀上之人望去,輕拍了拍懷中賢妃,走到李軒身前。
太醫面有難色,深思後道:“回皇上。嶽王殿下將腹中水吐出後醒過一次,現在恐怕過於疲憊又暈睡過去。老臣定會守在嶽王殿下身邊半步不離,還請皇上莫要心急,傷到龍體。”
聽聞太醫所說心中焦慮去了一半,坐在牀頭撫着李軒還未全乾髮絲,輕輕一嘆:“這孩子機靈懂事,待人和善,怎麼會出了這等事。來人,將嶽王落水時所有來往宮人全部傳來,朕要好好問問到底是不是意外!”
李軒躺在牀上將一切盡收耳底。想到此辦法後他便假裝散步湖邊,見無人時一個踉蹌跌入水中。他知道那條路很快就會有侍衛巡邏而過,算好時間後他假意呼救,見有人朝此處跑來才安心潛下湖面。此事傳到皇上耳中,必會讓他停下紫錦之事來看自己。他將一切精心計算,卻也吃了不少苦頭,腹中鼻內竟全是水,好不難受。好在無人知道他略通水性,才能行這冒險事。從小見慣了父皇的嬪妃宮女落水而死,他就決定偷偷將游水學會,若有用時便可躲過一劫。
可他卻萬沒想到竟是用在此處。這麼做到底是爲了紫錦,子歌,還是他自己?若是皇上發現端倪就有可能將一切查出,到時候他們都逃不了,所以,自己這樣還是值的吧。
“咳咳……”李軒咳了兩聲,眼還未睜就伸手拉住牀邊人,似夢囈般,“父皇……父皇救我……”
皇上拉住李軒亂抓的手,見他重複着落水時拼命掙扎樣子心中痛惜,柔聲道:“父皇在這,軒兒,都沒事了~”
李軒心裡一怔。他聽過很多閒言碎語,言皇上寵愛賢妃和嶽王,可他每次見到的卻都是他叮囑他習武學文,莫要出去招惹是非。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耳邊就再聽不到父皇的關心?大概是他剛過而立之年,被封嶽王罷。
他慢慢睜開眼,看着眼前人:“父皇……您怎麼在這兒?”
皇上看着他輕輕一笑:“軒兒落水受了傷,朕難道不該來看看。”說着似想起些什麼神色稍正,“軒兒,朕問你,你是如何落的水?”
賢妃亦來到牀前,立在皇上身後朝李軒使着眼色。李軒明白,只要他說出是被人推入水中,剩下的賢妃會去安排一切。
“回父皇,兒臣憂心江表妹之事,獨自在湖邊散心,一時沒留神絆倒纔會落水。父皇千萬不要怪任何人,是兒臣不好,讓皇上擔心了。”李軒答道,看到賢妃收斂了笑容,長嘆口氣。
“這麼大了走路還不小心,看你把父皇和母妃急的。”賢妃未再多言。
“母妃,是兒臣錯了。”李軒眨着眼睛無辜道。
皇上臉上亦有了笑容,擺了擺手:“罷了,愛妃也莫在怪軒兒,他又非故意。軒兒,好好休息,朕明天再來看你。”
“臣妾扶皇上回宮。”賢妃雙手攏到皇上臂上。
“恭送父皇,母妃。”
“恭送皇上,賢妃娘娘!”
行出玉軒殿,皇上轉頭看見賢妃雲顏,笑道:“朕累了,今晚就留在愛妃這吧,正好明日去看軒兒也方便。”
賢妃低頭含羞:“皇上這般對軒兒,倒將他慣壞了,不知道的,還以爲皇上偏心軒兒。這次軒兒死裡逃生,雖說是意外所致,但臣妾知道,這宮中隨時都有人想害臣妾和軒兒的命。臣妾心裡,真的有些害怕……”賢妃說着,眉目低垂竟似要哭了出來。
毓安宮前,侍衛宮人跪了一片,皇上見此方纔記起適才命人將他們傳來,遂走近問道:“嶽王落水時,你們可曾發現異樣?”
“回皇上話,不曾。”下跪衆人道。
賢妃細看發現中有一人竟未開口,纖指指向那人:“你是哪個宮的?皇上問話竟然不回?”
那宮女嚇得急忙叩首,顫顫答道:“奴婢是尚食局新進的宮女。奴婢……不曾看見。”
賢妃見她渾身發抖,又見她身形容貌不過十四五歲,定是才入得宮,哪裡見過皇上,緊張亦是在所難免,便不再追究,隨意說着:“你可看見嶽王落水時有何人在附近?”
小宮女斟酌良久不敢吭聲,皇上察覺奇怪厲聲喝道她才輕聲說着:“婕妤娘娘餓了,便讓奴婢送些吃的去。奴婢回來路上恰遇到了……遇到了桓王殿下,沒過多久又聽說岳王殿下落水。奴婢只是恰巧遇到,什麼都不知道。”
皇上聽罷眉間緊鎖,賢妃面上卻如雲開月明。本想着小宮女說了“沒有”便可回寢宮去,不料自她口中卻說出她夢寐以求之言,到真是意外之喜。
“你們都退下,今日這番話若是傳了出去,朕饒不了你們!”皇上怒道,轉身朝外走去。
賢妃相隨其後:“皇上不留在臣妾宮中了嗎?”
皇上聞言停步看了賢妃一眼,未言一字便徑直離開。
“臣妾送皇上。”賢妃微微一個福身,笑意揚滿秀麗臉龐。若是傳不出去,怎麼能行。暗自忖道,又憶起十二年前,太子剛剛弱冠,被封藺王,卻和二皇子李寰共同溺水之事。李寰獨活,宮中便多流言蜚語,如今若是謠言再起,恐怕連皇上都難敵幽幽衆口了吧。
賢妃抿嘴一笑,朝玉軒殿走去,她該好好看看他的好皇子,無意間又幫她掃清障礙。
撫了撫雲鬢,金步搖豔美無雙,妃階以上才能佩戴。而那一年,她還只是昭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