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不用法術，妖皇武功也遠高子歌。但子歌此時卻意外佔了上風，令清凝心中更加不安。
妖皇與子歌過了數招，萬妖殿中其他小妖皆已趕來。清凝見狀，腰間玉簫掃過，衆妖紛紛後退。
妖皇餘光瞥見微微皺眉。他費心心思將前世告訴清凝，爲了就是不願與她動手。儀幽的功夫他領教過，料想其徒亦非凡角。
衆妖震退不敢靠近。妖皇心思一動，面前便多一分威脅。子歌手中夜染差一毫就劃過他肩，幸而他及時避過。
可此處是萬妖殿，他佔盡地利沒必要和他搏命。妖皇朝後一躍跳上寶座，子歌剛要翻身去追，頭頂立時有萬千銀針落下。子歌揮刀掃過，身子徑直去追妖皇，不給他半點喘息之機。
妖皇嘴角一勾，就在子歌去追途中腳下驀地裂開一個大洞，似虎狼張開大口欲把他吞沒。恰在此時，銀針重現，使他避之不及。
一隻纖纖玉手自左伸來，子歌反掌借力一躍而出，既避開裂洞和銀針，又追到妖皇身前。妖皇始料未及，胸口遭到一擊重創。而那出手相助之人，正是見子歌遇險協力並進的清凝。
“你們在幹什麼，連個凡人都看不住！”妖皇朝衆妖嚷道。
衆妖面面相覷，突然旋身消失，獨留妖皇在此。妖皇大驚：“你們豈敢！回來，給本皇回來！”
可惜無人聽他，妖皇不知發生了何事，怒目朝向子歌：“你做了什麼？”
“與我無關。”子歌毫不解釋，手下未停。
“本皇與你並無深仇，你就這麼想置本皇與死地？”妖皇摒氣，似傷的不輕。如今子歌這一掌，可不是誰都受的了的。
“你傷害清凝，非死不可。”夜染指向妖皇，面色鐵青。
清凝第一次見子歌真正動怒，那怒氣讓她害怕。她知道一定發生了什麼不可挽回之事，讓他將所有力氣，付之夜染。
妖皇幾千年的道行，很快便看出子歌不對。他一身黑衣，武功似乎一夜間精進十倍，才能傷的了他。這些年，他也聽過不少傳言，但從未有幸親眼見證。念此，妖皇面上不動，倏地翻身欲離開此地。
清凝見妖皇欲逃，豎吹玉簫施法望將其留下。但她法術較妖皇尚淺，還是讓他逃到萬妖殿外，對着殿內二人大笑起來。
清凝追出，不解他此番目的。側目時，子歌卻不在身側。清凝轉頭看去，子歌似頓了頓，才一步步走到清凝身邊。
“木子歌，從你的反應看，本皇沒有猜錯。”妖皇笑意更濃，“本皇一直覺得奇怪，以你的功夫怎麼可能是本皇對手……”
清凝沒有去理妖皇，她凝視子歌不敢看向她的雙眸：“告訴我，你做了什麼？我要真正的答案。”
“你馬上就會知道。”子歌看着清凝，默默不語良久，似乎下一瞬，自己就會煙消雲散。
妖皇也不離開，兀自看一場好戲。手心雙鉤緊握，他已有把握，能將子歌制服。
子歌從懷中取出早準備好的幕離帶在頭上。
清凝雙脣不禁張大，瞪着子歌：“你……你……”身子一晃。
子歌伸臂將她扶住，對其相視一眼後便大步走到萬妖殿外。
“你肯出來，不躲在陰影裡了？”
“無論在哪，我一樣能殺你。”
“哼，可笑！”妖皇話音未落雙鉤已朝子歌劃去。
子歌飛身躲開，一雙手在身後將他扶穩。
“不論你做了什麼，要做什麼，我都不會離開。”清凝神色堅定。
“放心，這次我會送你們，一起去輪迴！倘若木子歌沒有化爲菸灰的話。”妖皇之語，彷彿勝負已定。
清凝與子歌含笑互望一眼，點頭並進。
妖皇未料到子歌與清凝聯手竟有如此強大威力，但他畢竟爲萬妖之皇，雖一時難勝，對方也並非毫髮無傷。
一百招後，清凝與子歌皆已負傷，妖皇卻有靈力修復。時間一長，不利的自是凡人，何況子歌於豔陽之下身子發熱，武功受損。
“該結束了！”妖皇雙鉤朝子歌衣帽鉤去。
子歌連連閃躲，卻快不過妖皇。
胸口有血滲出，染紅白衣。清凝攔在子歌身前，一手緊握長鉤，忍痛朝前上步。
妖皇不明就裡時，只間清凝雙脣輕吐，一隻玉簫自妖皇背後而來，穿透他身體回到清凝手中。
妖皇受此大傷，手心無力，扔下雙鉤。
子歌接住朝後倒去的清凝，幕離遮住他此時痛苦糾結的面容。清凝口吐鮮血卻強撐站起，朝子歌抱以一笑後望着妖皇。
“不愧是儀幽之徒……”妖皇施法修復傷口，“本皇放你們走，從此你們與我兩不想幹。子歌，本皇勸你莫在糾纏下去，否則縱然你們能將我打敗，但若本皇賭命相搏，恐怕兩位也活不過明天。”
子歌猶豫，臂膀摟住清凝細腰幫她撐住。
“啊！”一聲哀嚎驀地自前方傳來。
子歌瞪目朝妖皇望去，正在療傷中的妖皇其身被暗灰煙塵環繞，口中不斷念着：“是你，是你們！”
“千年之仇，你忘了，魔君可沒忘。”夕醉突然現身，面對妖皇使出一擊絕殺。妖皇本就重傷在身，此刻更是毫無還手之力。他忽而明白方纔那些小妖爲何離他而去，原來他們早被魔界收買：“這些小妖，做魔界下屬那麼多年還不夠，竟仍願歸順於他！”
“他們沒有歸順魔界，魔君施恩，仍允妖界存在。夕醉此次來，正是替你接管一切，擔任妖皇，你且放心去吧！”說罷五指緊握，煙塵轟然一聲散開，哪裡還有妖皇身影，只留下一顆千年內丹落至夕醉掌心。
“你們利用我？”子歌道。
“互惠互利罷了。何況魔君對於這此事情非常滿意，特讓夕醉來爲兩位送上一份大禮。”
“是什麼？”子歌問道。
夕醉將妖皇六千年內丹送到他二人眼前：“想必木公子已經知道，這位姑娘體內的千靈珠撐不了多久，又經此一役，元氣大傷，恐怕活不過一年。這顆內丹能讓她長命百歲，不受任何事情影響。同樣，這內丹亦能抵消你體內的鬼丸，你無需再懼怕陽光，與平常無異。”夕醉將內丹浮在兩人眼前，“至於給誰，你們自己決定。”
兩人相視一眼，皆清楚對方想法。
“你從何時知曉，自己時日無多？”子歌望着她的眉目。
“從妖皇讓我記得前世開始。”清凝回道，“我有一個故事要告訴你，這個故事很長，所以你千萬不能比我先死，死了，就聽不到了。”清凝捧住那顆內丹，放到子歌嘴邊。
“你的前世裡，有我嗎？”子歌沒有動。
“你是一個木頭似的小道士，從樹上掉下來，還偷拿了我的衣服。”清凝淺笑。她感到很不好，怕自己撐不了多久，胸口血雖已止住卻仍錐心的疼。而她，卻不敢讓子歌先知道，她一定要救他。
子歌也笑起來，清凝看不見他的臉：“我想我們有過一段開心的日子。”
“你吃下去，我就將所有事都告訴你。”
子歌將頭前傾，張口吞掉。
清凝安心笑起：“你一定猜不到前世我們見過誰……一對和瑤玉、莫郡引一模一樣的……”
笑還掛在脣邊，而她身子已無力倒在子歌懷中。子歌望着清凝慘白麪容，伸手撫着她的臉：“原諒我沒有及時爲你療傷，就是在等這刻。前世的事，知不知道都不重要，最關鍵的是，你是我今世最重要的人。”
他低下頭，吻上清凝雙脣，將口中內丹交給她。這片薄脣，這雙眸子，這份清香，他再也見不到，聞不到了。
他雖身穿黑衫，卻也被陽光灼得火熱。他要走了，江湖，恩怨，所愛的人，所恨的人，都再與他無關。
清凝醒時彷彿大夢一場，身體無恙，一切安好。唯有子歌不再身旁。她無心去理現在何處，雙臂抱膝而坐，她是清凝，只允許自己最後一次，放肆大哭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