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章 竹骨扇音重現身
宮文弦心中一陣悸慟。
自那日相爺大壽與紫錦分開後，心中一直放心不下。但每當想起她猶豫不決的樣子，宮文弦就明白，自己該離開一段時間，讓她不因自己的壓力而好好決斷。
所以鴻軒班離開京城時，他也跟着一起離開了。但現在不行，戲班已走了兩天，宮文弦只覺彷彿什麼有大事在發生，擾的他心煩意亂。最終他發覺，還是應守在京城，守在紫錦身旁，他的心才能完全安定下來。
即已定下，他便是半分都不會等的。明月已上弦當空，他留下書信，言明自己欲離開戲班，也許不會回來了，因爲他要留在京城。
“留在那個人身邊。”他心道，擡頭望着彎月，路途微弱照映是它的指引，“也許，我可以在京城找一份事做。”他不覺間竟開始憧憬未來的生活。
夜色朦朧，樹影稀稀。爲了趕近路，他走了條林蔭小道。
可此刻小道彷彿不平常起來，連樹叢都安穩如靜水，半分不起漣漪。
宮文弦緩緩停住了腳步：“出來吧。從我與鴻軒班駐留京城你便跟在我身後，我離開京城時你也離開了。如今，沒什麼好藏的，你的真面目，該露出來了吧。”
說罷只見夜色中他身影忽如疾馳之風，轉身已到了樹叢之後，一把竹骨扇抵住面前之人玉頸。
宮文弦微微一愣：“是你一直在跟着我？”但手中竹骨扇卻未收回，“你既然找到了我，怎麼不回稟地尊？還是你自以爲，是我的對手？”
“扇音公子，你誤會了。”那女子輕聲開口，一如她容色的嬌弱與憐人，“尊主已經不在了。我是……專程來找公子的。”
宮文弦聞言一怔，思索片刻放下手臂，將竹扇在手心慢慢合回。
“縱然地尊已經不在，你不回去鬼王那裡，來找我做什麼？”他心中還是有百般不解，更不能輕易放下了警惕。
那女子如一株梨花在風中婷婷立着，若是一般男子路過，恐怕憐香心起，愛之惜之者不在少數。她微咬着脣，眼神左右躲閃，終定了口氣，擡起頭望着他。
“雪柳雖非人，卻受鬼主驅使去尊主身邊。本來已對己身無望，任由他人調遣，但雪柳見到扇音公子自那次任務後再也沒有回來，又曾……曾無意偷聽見公子欲離開地靈宮之事，遂料想公子定是要逃離組織。”她一點點解釋道。
宮文弦心中卻無不驚歎，自己當年與清凝提過和她一同離開之事，不想卻被清凝罵了一頓。他心知清凝必不會前去將她告發，卻不想竟被面前女子聽了去，而自己去清凝卻絲毫沒有發現。他眉頭一皺：“你聽見了？”
雪柳身子一顫：“公子莫要誤會，雪柳那日是前去向鬼主稟報尊主情況，在鬼主離開後多逗留了會，不知碰到了鬼主的什麼東西，恰好那一幕便出現在眼前。雪柳發誓，只聽到了這一點，其它什麼都不知道。雪柳由於害怕，便很快離了鬼界。”
見她如此模樣，宮文弦又上下打量了一遍，道：“你繼續說。”
“是。自那時起，雪柳便十分仰慕公子，不僅因爲公子敢離開，更因爲直到如今尊主不在，公子都未被發現。再加之後來清凝敬主也毅然離開，雪舞心裡便再無所慮，決心一旦有機會便不在回去，要走出一條自己的路。”她言語間竟有些興奮，臉頰略顯潮紅，“只可惜我長久不回鬼界，身體漸弱，不得不依附於人身才可出行。今夜，我見公子忽然離開，來不及選人依附，故才冒險顯身的。”
宮文弦聽罷心中已相信大半：“你說清凝也離開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地尊怎麼會不在了？”他心裡仍有很多疑惑。
“公子相信雪柳了。”她臉上不由一喜，“雪柳可以將扇音公子離開後這些事全部告訴公子。”
宮文弦點了點頭，望了眼前路：“我們邊走邊說。天明應該能到前面的驛站，到時候選兩條馬，能更快回到京城。”
雪柳聽完他可能只是隨口一說的話默默含羞而笑，她知道回到京城一定是爲了那個相府裡的女子，但“兩匹馬”……他願帶自己一起。
上弦月朝正空微微移了些。
“其實一切都和尊主派公子去抓的水瑤玉和陳流裳有關……”一路雪柳向他回憶着之前的事，時間過得倒也飛快。夜路一直行到天顯微亮，目及之處有家驛站，而他們正好累了。
雪柳的身子因在外太久而無人依附已顯疲態。兩人在驛站稍作休息，彷彿隨時都可起程。宮文弦見雪柳半倚着木桌，搖了搖頭。自己着急回去，可面前人卻好似撐不了多久。念此，他欲讓雪柳先離開自己恢復元氣，還未開口驀然想到一個一舉兩得的辦法。
“你怎麼樣？”宮文弦突然轉身朝雪柳關切問道。
雪柳先是一愣，低頭淺淺一笑：“謝公子關心，雪柳無礙。”
“不要一個人逞強了，我看的出來。”他語中溫柔。
“公子……”雪柳不知言何。
“雪柳姑娘，我想請你幫我件事。”宮文弦道。
雪柳不解，卻仍擡頭應允：“公子喚我雪柳就好。不知公子所說何事？”
宮文弦稍稍打量她一眼，又道：“我見你身子漸弱，留在我身邊一路顛簸到京城恐怕最快也需一日。一會日中天時，你定會更覺難耐。不如趁着天初亮，晨曦未至儘快離開，再在正午之前找到託身之人，纔是解決之道。”
雪柳忽然惶恐：“公子這就要攆雪柳走？”
宮文弦朝她笑着搖了頭：“我是希望你幫我。”見她不解面容，他又道，“你用這段時間先回到京城，你非凡人，行動起來定是比我更方便。”雪柳輕點着頭，聽他繼續說下去：“待你回到京城附了人身後便去相府，我想讓你幫我照看一下相府小姐江紫錦。並且告訴她，我馬上就回來。”提到江紫錦時，他的嘴邊眉眼都不禁泛上笑容。
雪柳見宮文弦如此神色，心下明白了幾分，整個身子都好似往下沉卻緩緩露出笑容：“公子放心，雪柳定不負公子所託，照顧好江小姐。”
宮文弦聞此欣慰點了點頭，輕道了句：“謝謝。”
“扇音公子不必如此，倒是折煞雪柳了，日後有什麼事公子吩咐便是。”能得到他的信任和託付，雪柳已然大爲開心。
宮文弦嘆了口氣：“從今日起，再沒有什麼扇音公子了，你也並非是我的下屬。若你想留在人間，有些事就要按照人間的習慣來做。”
“是，公子。”雪柳小聲道，她看出宮文弦在回憶，卻不知想些什麼，“時間去了大半，我也該上路了。”
雪柳與宮文弦作別後，倏地消失在他眼前。他心知，她已在去京城的路上。若非雪柳如此般虛弱，她應能很快出現在相府纔對，不過現在，也許要多花點時間吧。不管怎麼說，總是比自己要快的。他裝好糧水，用在戲班攢下的錢買了一匹快馬，笑意同馬鞭齊揚起，塵土飛揚一路向京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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