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七章 世事已變又逢君
一路奔波,連夜幕也不敢耽擱。
流裳和瑤玉每到一處驛站便要換一匹快馬,至如今辰時已過了大半還不見宮文弦身影。
“莫非鴻軒班行的如此之快?”流裳朝遠處望了望,將馬停下在路邊茶攤,朝瑤玉道,“你該吃點東西,不然哪有力氣找人。”
瑤玉也當真是餓了,只是她心急遂一直不肯因此而停步。她遙望前方,嘆了口氣:“我們少吃些就上路吧,我擔心……”
“只要我們在江小姐上花轎前帶回宮公子就可以了。”說着將瑤玉抱下馬,“不會耽擱太久的。”
兩人要了兩碗米粥,和一籠包子。
包子可以帶走,不浪費路上時間。瑤玉是這樣的想的,坐在凳上,雙手不由自主握在一起。
“老闆,四個饅頭帶走。”宮文弦行至茶攤,要了些路上必備之物。
茶攤不大,裡面只有四張桌子。故瑤玉聽聞人聲本能的朝聲源處望去。哪知這一望卻正和宮文弦目光牢牢對上。
瑤玉不敢回頭,急忙伸手朝一旁流裳招呼道:“流裳流裳,你快看!是……”
說話間宮文弦瞥見瑤玉身邊女子妝扮之人,本未有所懷疑,但聽瑤玉口中“流裳”二字後大驚,急忙包裹了饅頭,翻身上馬欲離開此地。
“等一下!”瑤玉口中叫道,身子已從凳上離開。可宮文弦卻未有停下之意,反將馬兒跑的更急。
流裳已發覺不對,那人分明是在躲着他們。遂飛身上前,將其馬繮繩拉住。腳下挪了幾步,“宮公子”三字方纔開口,馬上人便忽地從馬鞍上飛起,穩穩落在流裳身邊,手中多出一把竹骨扇,朝流裳牽住馬繩的手腕打去。
流裳沒有料到此事,一時吃疼鬆了手,眼前人和那竹骨扇讓流裳彷彿極爲熟悉。竹骨扇張開扇邊如刀鋒朝流裳劃去,而流裳也已非是以前那個毫無武功之人,右手倏地出劍,恰與竹骨扇砰然相接。
“想不到驚玄劍竟在你手裡,看來不見的日子發生了不少故事。”宮文弦將手中兵器收回,藏於袖中不見。這些日子,他已習慣隱藏身份,隱藏與身份有關的一切。
瑤玉趕忙跑到兩人身邊:“宮文弦宮公子?”
宮文弦望了瑤玉一眼,點了頭。
瑤玉先是一喜,繼而將疑惑拋出:“宮公子,原來你懂武功的!可我們與你不過只見過一面,爲何宮公子下這麼重的手?”他見宮文弦先行將兵器收起,心念他應無惡意,故敢開口相問。
宮文弦看了流裳一眼,朝瑤玉不知是冷笑還是戲謔,眼中沒有半分變化,嘴角只是微微揚起:“我們可不止見過一面。是麼,陳流裳?”
瑤玉轉頭看着流裳,見他目不轉睛盯着宮文弦開口:“小荷,還記得弘武鎮擂臺之上欲至我於死地之人嗎?”他稍頓了頓,“宮文弦,也就是扇音。”
瑤玉愣住,再看宮文弦容形,衣裳雖與當日大有不同,但適才出手時的敏捷和凌厲,卻與那時如出一轍。只是瑤玉感到他少了份狠心,許是在江湖上的日子磨滅了他,又或着是江家小姐改變了他。
江家小姐!
瑤玉猛然一怔,攔住正準備說些什麼的流裳,朝宮文弦道:“我們是爲了江小姐專程來找你的!”
“此話怎說?”宮文弦望着瑤玉。
瑤玉將事情大致說了一遍,只見宮文弦從震驚到憤怒,繼而傷悲。
“她竟然想……”
“所以我們纔來找你去阻止她。現在恐怕只有你才能阻止不願活下去的江小姐了。”瑤玉容色焦急。
“那還不快去!”宮文弦急道,便欲上馬,被瑤玉拉住。
“騎馬太慢了,我們等一個人,他會幫我們很快回到京城的。”瑤玉道。
宮文弦一愣,又記起雪柳所說之事。這兩人既有本事讓地尊俯首,背後定有高人。他稍稍定了神,問道:“我曾要殺了你們,爲什麼還幫我?”
“之前我們不知道你究竟是誰。”流裳開口道。
“那現在呢?”
“現在也管不了這麼多了。我們既已答應了別人,就要做到。何況……你與江家小姐是真心喜歡對方,否則她也不會如此。僅爲這個,我也要幫你們呀。至於你要殺我們的事,以後再說,只要你現在不想再殺我們就好。”
“此刻,我未必有那樣的本事。”宮文弦笑了笑。他看出流裳雖招式漸入佳境,但內功修爲仍是不夠,尚非自己對手。但他不確定,等流裳學有所成時,自己還是否能與驚玄劍抗衡。
“那……你還這麼想嗎?”瑤玉小心翼翼問道。
宮文弦沉默半晌嘆了口氣:“我曾是地尊下屬,主上有事我本該爲她報仇。”只是決心離開地靈宮起,他就決定與地尊的一切再無干系,他爲他賣的命,造的孽,獲得的一切都已足夠抵消她給他的了,“可如今世上已無扇音,只有宮文弦。”
流裳聽此一番不禁又想起柳輕笑,那個自稱張苗的人,一定也羨慕平凡簡單的生活。他雖拿起師父的驚玄劍,可不知何時才能承起師父的驚玄劍之名。
一時無聲,正當衆人尷尬之時,身邊忽有一道綠光閃現。宮文弦見有人影漸漸顯身,還未及問,整個人恍如身在空虛之間,一陣強光散去後,他發現自己竟身在客棧房內,轉眼見瑤玉流裳卻是無礙。
瑤玉笑着走到郡引身邊道謝,在宮文弦眼中彷彿這兩人認識了很久。想必瑤玉適才所說的朋友應是面前之人了。
他走到那襲淺青色男子身邊:“你是那個高人?”
“你是那個宮文弦?”郡引反問。
宮文弦笑了起來:“正是。”
“還不快去相府。”郡引淡淡道,坐到一旁凳上。
笑容驀地凝住,聞此話時他心中不知緣何突然一絞:“既然如此,在下先告辭了。”他各望了流裳瑤玉一眼,未置一詞轉身離去。
“我們要不要跟去看看?”瑤玉扭頭朝流裳道。
流裳故作思考一番,上前一把拉開門:“走吧!”
瑤玉點頭,正要邁出步子,回頭朝郡引道:“莫公子一個人會不會無聊?”
“我有事做,你們去吧。”郡引依舊笑着望着她。瑤玉與他目光相接,片刻後轉身隨流裳出門,“莫公子不要總是悶在屋裡,偶爾還是出去走走的好。”轉身前,她的最後一句話。
“出去走走,只怕就回不來了。”門扉掩上,仍留一絲縫隙對着屋外。天離和桃邀一直沒有回來,他也一直找不到他們所在之處。
“曲忘憂,莫非這就是你所說的,那個棘手的問題?”也許,真的有什麼事要發生了。
郡引關上門,朝秋心苑的方向而去。
他已去過天離和桃邀最後殘留氣息之地,不過是平常的攤販間一條無異的長街。他也駐足在一小販面前,拿起頗惹他注意的面具。可除了這些他什麼都沒有發現,除了面具本身的些許不對稱,並未有其他玄機。
但他還是將面具買了回來,郡引能感到上面留有天離和桃邀的痕跡。現今他已很確定他們出了事,問題是,如此毫無頭緒他也無從下手。所以他只能去找一個人,一個通曉六界的凡人,去兌現他說的話。
於此同時,無疑表示郡引已答應不再參與皇族爭鬥。郡引思索着此事的蛛絲馬跡,全然未顧及身邊川流不息的人羣。
人羣中,一藍衫少年望着郡引漸漸走遠,未上前搭話,轉而前往他們所在客棧。
每個人都彷彿憂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