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縣不算太大,但因湖而建,所以顯得狹長;主街三條,常住人口萬二左右,流動人口千百上下。
縣衙坐落東郊,再東十里便是莊園、村鎮地……
鴻福十三年的大梁,基本還處於重農輕商的狀態,不過得益水路發達,有些地方的商業似乎格外繁華…
三人沿,臨湖南街西上,路人三兩成羣-交頭接耳,走腳小販叫賣着各種東西,街道北側商鋪林立,客人川流不息,簡直不要太熱鬧。
對楚嫣來說,這裡的一切都顯得那麼陌生,但又那麼新奇。
呂青看楚嫣一路東張西望,似乎對什麼都很感興趣,但又很乖巧,始終不理其三步;當下又不免開始了胡思亂想,心道:難道這丫頭一直深居?
是的,按呂青對隱世門派的理解,便是那些人各個武功高強,身懷絕技,但大多沒見過世面,尤其是像楚嫣這種十幾歲的小丫頭…
“紫丫頭,第一次出來嗎?”
身穿官家皮的林平對楚嫣很是感興趣,一路沒少問東問西;當然,楚嫣也很用心的回答,不過,大部分時間楚嫣只說四個字“不記得了”
因職業的關係,林平每天要與三教九流中的各色人物打交道,更是不知提刀見了多少紅,所以林平的脾氣不算太好,不過,在面對楚嫣這個一問三不知的小可愛,林平卻是出了奇耐心;當然,脾氣好的部分原因來自呂青…
平安渡附近,劉記早點鋪:
鋪子不大,但勝在乾淨;買早點的人不少,不過大多都是帶走,其中身穿短卦,五大三粗的漢子居多,估麼是在渡口上工的苦力。
“喲,呂大人,林大人裡邊請…”
鋪子裡的年輕夥計曉得二人身份,畢竟平安渡就這麼大,每天擡頭不見低頭見的,自然是熟絡的很。
“不用了,就在外面吧。”
呂青擺了擺手,在街邊找了個空桌,便招呼楚嫣二人落座。
“得嘞,兩位大人吃點什麼。”
夥計笑容燦爛,趕緊提了一壺好茶過來,多有奉承示好之意。
“楚嫣,你吃不吃肉?”
呂青看向楚嫣詢問道。
“嗯”楚嫣回已甜甜微笑,並點頭。
“紫丫頭,隨便吃,林叔請客。”林平一拍胸膛,有些肉疼的許了一個看似豪邁的承諾,然後看向夥計,道:“三碗羊湯,十個肉包,一壺……”一壺酒未說完,就見呂青看向他;林平訕訕一笑,方想起自己在當值,所以便改了口“不要酒。”
“得嘞,馬上到。”
夥計吆喝一聲,轉身便回了鋪子準備。
呂青看這個鐵公雞今天反常的舉動,不由的古怪一笑:“怎麼,不過了?”
“看這話說得,請青姐與紫丫頭吃頓飯又不是去勾欄……”林平嘴快,勾欄一出口,就知道自己又孟浪了,當下趕緊輕咳改口“咳咳,又不是去飄香樓,花不了幾個錢。”
呂青似笑非笑的看了林平一眼;林平躲開呂青的視線,伸手在桌上取了三盞倒扣的茶杯,爲三人倒了茶,後看向楚嫣,笑道:“紫丫頭,喝口茶潤潤嗓子。”
“嗯,謝謝林叔。”楚嫣接過茶抿了一口;感覺味道不錯,微苦,但很香。
“呂姐…”楚嫣看向呂青,喚了一聲。
“嗯?”呂青放下茶杯,看向楚嫣。
“勾欄是什麼?”楚嫣眨着大眼睛,滿滿的求知慾。
“噗…”林平趕緊扭頭,將一口茶全部噴了出去,還好沒對着二人;不過,一旁卻猛然響起了拍桌子聲音“碰”。
原來林平這口茶一點沒浪費,全噴到一旁正在喝湯的大漢身上。
“他孃的……”
大漢拍案而起,罵罵咧咧轉身,一看林平正眼神冰冷盯着他,在看林平這一身鋪頭服與腰間掛的官刀,當下急忙改口,看向鋪子大聲道:“忘了帶錢,小五子,哥哥去取錢。”話落,撒腿便溜了…
楚嫣覺得好笑,但沒有笑出聲,依舊盯着呂青回答她的問題。
呂青知道那是煙花巷,但自己怎麼說的出口“勾欄啊!……勾欄是……對勾欄……”呂青糾結片刻,隨即看向林平,語氣不善道:“林平,你來解釋吧!想好了再說。”
“啊!勾欄嘛!……”林平見楚嫣看向他,一時臉紅,呢喃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
楚嫣見二人這般古怪,當下就更來了興趣:“嗯,勾欄是什麼?”
“來嘍…”
就在這時,夥計高喊一聲,端着大托盤前來救場;忽聽小姑娘問勾欄是什麼,又見兩位大人支支吾吾,當下將羊湯與肉包放好,看向楚嫣笑道:“勾欄……”
林平與呂青齊齊看向夥計,眼神充滿了殺意;夥計是何等的閱歷,自然知曉其中關竅,只聽夥計回答:“常言道,勾欄聽曲,勾欄聽戲曲,意思就是唱戲的地方。”
“哈哈對,不過小孩子不能去,不然會被抓進大牢。”
林平鬆了一口氣,哈哈一笑後,立刻臉色嚴肅的教育楚嫣,示意那地方你不能去。
“這樣啊。”楚嫣看向呂青。
呂青微微一笑,輕聲“嗯”了一字。
“三位慢用,有事招呼一聲。”
夥計笑盈盈的看向林平,道。
林平給了夥計一個你小子上道的眼神,隨後跟趕蒼蠅是似的擺擺手:“去吧去吧……”
呂青自清水竹筒裡取了一個勺子遞給楚嫣:“嚐嚐怎麼樣。”
“謝謝姐。”楚嫣接過勺子,又伸手甩了甩水漬,這才舀了一勺羊湯,輕吹兩口後,送進嘴裡:“嗯嗯,好香。”
二人看着楚嫣哈哈一笑,隨後也各自吃了起來……
不過沒多久,林平臉上的笑容就凝固了…
林平:“夥計…”
夥計:“來嘍……”
林平:“再來……”
林平:“再來……”
夥計:“……”
良久~夥計拿着一張紙,嘴角抽搐着來到桌前,小聲道:“內個……內個算了吧!兩位大人與這位小……小姐,能來就是小店的榮幸…”
林平看着楚嫣一旁,整整齊齊摞好的八個湯碗,與那三個盛放肉包的扁竹籃,有些出神…
暗道:我滴祖宗啊!一頓早飯,九碗羊湯,三十個肉包……
林平是在冊的鋪頭,若不是外棗,日錢4分銀,一月點全卯也就1兩二錢銀。(一兩銀子等於一貫,也就是銅板一千文。)
林平的心裡活動:一個肉包2文錢,三十個便是六十文,一碗羊湯十文,加上紫丫頭還在吃的,共計九碗,也就是九十文…也就是說,這丫頭一個人便吃了一百五十文!!
:這還只是一頓飯,若是這丫頭一日三餐……
林平越想越心驚,畢竟他一天也就賺40文;這還是在林平吃縣衙大鍋飯的情況下!
:不行不行,紫丫頭雖好,但叔真養不起啊!兒啊,爹再給你物色一個……
呂青也被嚇到了,她已經做好了楚嫣能吃的準備,但這結果實在是太駭人了!心想:楚嫣這小身板是怎麼裝下這麼多東西的??
“嘡啷…”楚嫣將勺子放下,隨後摸了摸微微鼓起那麼一丟丟的小肚子,說了一句:“吃好啦。”
“嗯,真吃好啦?”
呂青擠出一個笑容,輕聲道。
楚嫣笑着點頭;林平尬笑三聲“哈,哈,哈。”後起身,準備結賬!
“多少錢!”
話落,林平表情古怪的將手伸進懷裡,久久不願將手伸出。
呂青看了看林平那一臉便溺的樣子,就知這傢伙錢不夠,畢竟林嫂可是出了名的悍婦,武功更是壓了林平一頭,所以那財政大權自然不在林平手裡;加之縣衙月末發月錢,如今已是三月七,即使林平有小金庫,八成也砸進了那勾欄裡…
“額,兩位大人,算了算了…”
夥計的心在滴血,可還是咬了咬牙堅持不收錢…
沒等林平開口,呂青便在袖子裡取出一個精緻的小荷包,在裡面取了二錢銀子丟給夥計;夥計明顯是鬆了一口氣,不過嘴上還是推諉了一下“哎呀,呂大人,您這是做什麼…”但手卻很誠實的將銀錢握緊。
“哎呀!青姐,你這就沒意思了,說好了我請……”
林平趕緊掏出一個粗布荷包,示意要丟給夥計;不過看那荷包的樣子,着實是癟了些。
“行了,下次你再請吧!”呂青沒空與這個鐵公雞打哈哈,趕緊伸手打斷了林平後,便看向夥計“我們還有事,趕緊找錢…”
“好嘞!”夥計急忙轉身去櫃檯交錢。
須臾~“呂大人,一共百七文,這是劉掌櫃送小姑娘的肉包。”夥計將三十文錢,與一個油紙包放到桌案,笑道。
呂青看了看楚嫣,不由得笑了笑,這才點點頭,將錢遞給楚嫣,而自己則拎起油紙包,對二人道:“走,去珍寶軒…”
“呂姐,這是貨幣嗎?”
楚嫣看着手中的方孔金屬片,不免又來了興趣;畢竟她們那裡早就沒了實質貨幣,要麼是數字,要麼是能源度數……
呂青早已把楚嫣當做未曾出世的隱世門派小姐,所以對楚嫣的任何提問都不感到意外,即使是面對最基本的銅錢…
“是,這就是大梁通寶,也是整個大梁最基本的貨幣……”
“不過千萬注意,銀子一般是不能直接使用的,尤其是官銀;但是碎銀的限制已經逐漸放寬,若是大額買賣,最好還是使用銀票,雖然銀票的價值每年都在降低,但是好在方便!”
呂青一手拿着油紙包,一手拉着楚嫣,爲其儘量詳細的解釋關於這裡的一切…
三人由南向北,穿過一條長長的衚衕來至中街,然後由中街繼續西上,約麼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終於在縣中十字街,看到了那座精緻的【珍寶軒】閣樓…
不過,此時的珍寶軒似乎有些混亂,門口被路人圍的水泄不通,衆人正嘰嘰喳喳小聲議論着什麼…
呂青與林平心裡同時一緊,暗道:不好…
果然,就在這時,三名捕快駕馬自東急速而來…
“怎麼回事?”
林平伸手攔住騎馬捕快,當即皺眉,沉聲發問。
三名捕快猛勒馬繮,剛準備罵娘,可一看是鋪頭,趕緊下馬抱拳,焦急道:“林頭,剛剛接到珍寶軒小廝報案,一夥蒙面匪人夜裡洗劫了珍寶軒…”
林平臉色一變,隨即上馬,對着前方人羣大喝一聲“官府查案,閒人避讓…”話落,便駕馬快速衝進了急速分開的人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