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辛苦衆位愛卿了。”
趙禎斜依在一個軟榻上,樣子有點倦,眼跟前站的這些個,誰不知道這位小皇帝心裡的不痛快,所以大家也都不敢出聲。
趙禎從小就是個喜靜不喜動的性子,別說什麼打獵,就是讓他大老遠來看打獵他都不願意。
可是這次,人家契丹人特意派了人來,又特意說帶了好些個貢品要讓他一賞,就算他再怎麼不情願也不能說不來。
人家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一賞,他能說懶得動,不賞了,你們玩吧。
哎,這就是身爲一個皇帝的苦,就算他一百個不願意,他也要來,而且還要表現出興趣濃厚的樣子,不然指不定誰看見就要腹議他的不親和,不勤政愛民。
半晌,一個胖乎乎,看着挺和樂的大臣上前一步低首道,“聖上體恤之意,自是下官等的福分。”
聽到這話趙禎眯了眯眼睛,隨後又恢復了慵懶的樣子,“此次契丹合議之事,衆位愛卿可有什麼話想說?議和是大事,邊境連年征戰,百姓自不必說,國庫也是日漸空虛,但若是讓外族看了大宋的笑話,此後朕不止要愧對百姓,更是無顏見朕的列位先祖啊。”
“回皇上,此次契丹人很有誠意,臣弟覺得,此次議和肯定是萬無一失。”
趙褘,趙禎的一個堂弟之一,趙氏族譜裡他和趙禎血緣最近的一個親人。
說起來這也算是天意,當年先皇無子嗣傳位,他和趙禎都被推舉有望成爲太子,只是後來不知道誰的一句話,於是改變了他們倆個人的命運。
當年選太子的時候他們都已懂事,也就因爲這樣,其實在趙褘心裡他並不服氣,可是不服又怎麼樣,人家現在就是皇帝,他不過就是個王爺。
趙禎嗯了一聲,似有似無的點點頭,“宋遼兩國戰事多年,此次契丹人有意何談確是好事,兩國邊境的百姓也能過上幾天太平的日子。”
趙禎在一片“聖上仁慈”之聲中結束了這次召見,原本就舟車勞頓,“開個小會”不過是例行公事,他現在最想做的事就是舒展一下筋骨,然後好好睡上一覺,話說,明天還有的他忙,圍獵,天知道他有多久沒有騎過馬了。
包拯從黃帳中走出來,展昭已經等在外面,看見包拯出來,他才頷首道,“大人。”
“嗯,”包拯點點頭,展昭這人什麼都好,就是很難親近。當初他來說要隨時左右的時候包拯還正經猶豫過,不過最後知道原委之後包拯也就同意他留下了。
幾個月的相處之後,包拯覺得展昭年輕有爲,辦案什麼的更不在話下,只是性子清冷了些,別說是和他和公孫策從無親近之舉,就算是和張龍趙虎他們也都是不怎麼在一處。
“大人,周圍的安防我已經都去看過,禁衛那邊也都已安排妥善。契丹營地除了我們的禁軍之外,還有一小部分他們自己帶來的人。”展昭尋列將安防的事宜說了一遍,因爲還是在開封府的境內,這些人的安全除了禁衛軍有職責外,他們開封府的衙役自然也是要負責的。
“嗯,展護衛辛苦了。” 思路被展昭打斷,包拯只能又點了點頭。
“大人嚴重,這是我的職責所在。”
包拯無聲的嘆了口氣,果然。
倆人在他們住的帳篷外停下,包拯這纔想起來問了一句,“小小吶?怎麼進了駐地就沒再看見她?”
“小小,”展昭一愣,好像是沒看見。中午的時候見過,下午也見過,可是……展昭回想了一下,還真是,進了駐地就沒見過,別是一個人跑出去玩了吧。
“算了,”見展昭發愣,包拯於是揮了揮手,好在小小雖然是孩子氣,做事卻還是很有分寸的,“明天還有很多事,皇上的安全也要全靠展護衛費心,你先去休息吧,這邊有張龍就行了。”
展昭點點頭,倆人一個進了帳篷,一個掉頭走了。
………… ………… ……………
“小小姑娘,這就麻煩你了,”馬漢不好意思的抓抓頭,剛纔手指上的草削沾在了髮梢上。
蘇小小看着覺得有趣,可她又不能說你頭上有草,來,我幫你拿下來,這年頭男女有別的大發了,萬一誤會就麻煩了。於是,她只能動了動脣角,說,“沒事,你忙去吧,餵馬嘛,我會。”
這檔口正好是晚飯的時候,本來就沒帶幾個人出來,除去那些巡邏的禁軍不算,這裡每個人都忙的要死,所以說自力更生,這下,她自力更生的緊了。
蘇小小抱着一大摞草將所有的馬廄都走了一遍,真是鍛鍊身體啊,她靠在自己馬兒的馬廄邊歇氣。
好在大多數的馬其實都關在一處,只有零星的幾匹,被遠遠的隔在“單間”裡,不過就算是“單間”,好像也沒有看見龐統的那匹馬。
“小紅,你看見那匹黑毛了嘛?”蘇小小抓着一把草站在自己的馬兒身邊問,被叫到名字,小紅不禁擡眼看了一眼自己的主人,不過它自然不會知道她在說什麼。
到是邊上站在的馬,聽見小小說“黑毛”還以爲她在說自己,於是“突突”的打着響鼻原地踏了兩步。
“纔不是說你,”蘇小小斜了一眼展昭的逐月,然後也抓了一把草給它。
自從被逐月摔過一次以後她就對逐月“敬而遠之”,雖然她還是很喜歡逐月,但卻是再也不敢有騎上轉一圈的念頭,這馬跟展昭在一起久了,真是的,脾氣一樣。
喂完馬以後蘇小小拍了拍衣袖,衣服是乾淨了,手卻怎麼都拍不乾淨。
想想回去也是洗還不如現在去洗,在駐地附近不遠就有一條小溪,剛纔她還從那邊路過。
想到了,蘇小小腳下不自覺就朝那個方向走過去。
小溪不遠,因爲是延綿從樹林裡流出來的一支,所以溪水顯得格外乾淨。
選在這裡駐地多數也是因爲這條小溪,這裡背靠樹林,前面就是一大片的草地,小溪流經樹林和草地,然後去向更遠的地方,住人自然要靠近水源才方便。
蘇小小沿着小溪向上走了一段,因爲有點輕微的潔癖,所以她想着,別上遊有人在洗菜或者解決生理需求,而她在洗手,這就太……
走了一段也沒看見有什麼人,這裡已經接近樹林,溪邊也零散的有些石頭分佈,沒有下邊那麼平坦乾淨,不過這裡風景倒是更好一些。
蘇小小靠在一塊半人多高的石頭邊坐了會,風大,這裡又是郊外,做了一會她覺得有點冷,就趕忙轉身去洗手,想着洗好就趕緊回去了,沒準馬漢他們已經將晚飯都做好了。
撩了兩下,溪水很冷,蘇小小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就在這個時候她聽見有腳步聲。
蘇小小本能的向身邊的石頭靠了靠,按說,駐地的人不會跑這麼遠來打水,難道是野獸?
正在想,腳步聲一點點近了,隱隱約約還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音,不過……聽不懂!
這裡除了宋人就是契丹人,難道是他們?蘇小小沒忍住好奇心,小心翼翼的探頭看了一眼,兩個穿着半身獸皮帶着尖尖帽子的人提着桶就在石頭另一側不遠的地方,這打扮還真的很“天然”,不過看樣子也不是什麼官,是官也就不用自己來打水了。
蘇小小又縮了回去,至於爲什麼她倒是沒多想,契丹人在這裡遇到漢人,自然不會有什麼太好的態度,再說,這倆人嘰嘰咕咕的說了一路,就算她說聽不懂人家也未必信吧。
契丹語是什麼語種她不知道,不過聽着有點接近俄羅斯語的發音,之前在飯店裡沒少接觸這國人那國人,所以就算她聽不懂,但多少還是能分出個大概的方向。
倆人一邊打水一邊說,說的很起勁,按語速和狀態分析,蘇小小覺得估計沒說什麼好事。
聯想到圍獵的事是契丹人先提出來,這麼說的話,他們現在說的事會不會也和圍獵有關?會不會很重要?
因爲這裡離駐地比較遠,所以他們以爲這沒人,所以纔想說什麼說什麼,所以……
這邊蘇小小還在積極聯想,石頭那邊,人家契丹人已經裝滿了水桶開始往回走。
既然沒發現,不如跟去看看,蘇小小等了一會,見兩個人已走出一段才悄悄的跟了上去。
這裡空曠跟蹤不被發現很難,所以她閃出遮掩的那塊大石頭之後索性將雙手背在身後,然後神情悠閒的跟,不遠不近以能看見倆人的背影爲基礎,反正她住的地方也在那個方向。
契丹人的帳篷集中在小溪邊,因爲是外族,所以他們的帳篷和宋人的帳篷之間還有一排齊腰的木樁,這應該是特意現圍出來的護欄。
這邊有遼人自己的守衛,蘇小小在跨過護欄以後還是躲藏了一下,好在天已經有些擦黑,這邊多數人也都在忙着做飯,所以倒也沒人注意她。
開始蘇小小以爲這倆人是廚房裡的,廚房做飯缺水不是正常,可是走着走着,她卻看見倆人往一堆黑布罩着的地方去了。
那地方被遼人的帳篷圍在中間,一個個堆在場中,周圍又是數十步遠的一段空當。
隔的遠看不清楚,黑布下面好像是籠子,她細微的聽見一些聲音,可是她又不敢靠的太近,那邊有段距離是沒有任何遮掩。
籠子對籠子的那邊好像才能掀開,蘇小小很努力的想要看看裡面到底是什麼,正在心裡不斷翻騰要怎麼才能看的更清楚一點,突然,身後無聲無息的一隻大手捂住了她的嘴。
“唔、唔……”蘇小小掙扎了一下,驚恐的意識姍姍來遲,靠!她不會就這麼交代了吧?
身後的人沒出聲,一隻手捂着了她的嘴之後,另一隻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將她往不遠的樹林裡帶,看力氣應該是個男人,不過蘇小小還不知道他是敵是友。
丈餘外,幾棵大樹稀疏的蒼天而立,那人將蘇小小帶到一棵樹的影子裡,然後才放開了手。
一旦重獲自由,蘇小小立馬就轉身跳到了一邊,然後她鬱悶了,“展昭?”
“你去哪邊做什麼?”展昭皺眉道,“哪邊是契丹人的營帳,難道你不知道?”
剛纔他看見一個影子像她,剛剛猶豫了一下就不見了,好在最後被他找到了,這個人不惹麻煩不行嘛。
“我知道,”見展昭不高興,蘇小小倒是好奇了,他還有心情這東西?她還以爲,他的心情早就練功練沒了。
“知道還去,”展昭語氣略重,“若是讓人把你當成了奸細,你知道後果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