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們不斷進行拉鋸一般的談判中，怎麼聽都像是在對我的身價討價還價。我終於忍不住了，吼出來：“有完沒完，南都除了程家凌家，不是還有趙大城呢嗎，你們兩個爲什麼不一起去坑趙大城，他纔是南都佔地皮最多的！”
我覺得可能我是突然爆發了一點脾氣，把外頭談判的兩個人都給震住了，好半天沒動靜。過了一會兒，才聽見程公子說道：“遙遙說得有道理，三爺，最近聽說趙大城也要拿幾塊地皮，不如我們合力去拿他的。”
龍三爺沉默了片刻，然後說道：“明兒再詳談這事。”
說完竟然走了出去。
程公子回到裡面的休息室來，伸手拍了拍我的臉，“好了，別撅嘴了，不高興了？”
我不理他。他把我的臉扳過來，“我家小恐龍越來越聰明瞭，你這個提議不錯，估計三爺這會是回去蒐集資料去了。趙大城那個暴發戶，也確實讓他逍遙自在得太久了。”
我含糊地應了一聲，還是不想說話。剛纔他們的談判，我聽着左右難受。這麼一來我和鍾期昀的婚事恐怕是不吹也得吹了，可是龍三爺一上來卻沒有問半句我好不好，直接談上生意了，雖然我一直都知道我不是凌芷汐，可這還是讓我覺得特別失落。
程公子湊過來，讓我的頭枕在他大腿上，忽然說道：“遙遙，我們好像有一件事需要清算。”
事，什麼事？
我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只好詫異地望着他，求提示。
“真忘了你剛纔求我不要停的時候說了什麼了？”
本來今天我的狀態就是有點癲狂的，那個藥效真的很猛烈，我只知道自己同他糾纏的時候特別主動特別瘋狂，一次一次需索無度，跟妖精采陽補陰似的。驚濤駭浪中當然是說了些叫人沒法直視的話，一定很難爲情。我自己也不大記得，拿了個枕頭矇住臉耍賴，“不是我說的。”
“不，你說了一句很重要的話。”他的語氣有點認真，我反倒不明白了。那種時候能說什麼重要的話？
我從枕頭裡露出半張臉，“什麼話？”
“你一直在叫我名字，然後說，再給你一個孩子。”
我頓時僵住。“再”，當然也就是之前有過的意思，這是我藏在心裡一直都沒有告訴他的秘密。
他強大的邏輯思維再一次發揮了作用：“我回來的時候，看見你和薛女士一起去買嬰兒用品了。按照你的身材來看，那個時候是多大，三四個月？我後來仔細想過，那時候你住盛華園，根本就沒機會跟薛麓發生什麼，反倒是跟我那一次的時間能合得上，那就只能說明，可能是薛女士弄錯了。”
我沒吱聲，他繼續說下去，“那時候我在忙着對付徐家，所以覺得你還是待在凌家比較安全一點。你居然那麼聽話，一點都沒有來找我，一直待了九個月的時間，才重新露面。九個月的時間，算起來剛好夠生一個孩子，我說的對不對？”
他說的都對，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他，如果他知道小旻涵腳上有殘疾，會不會怪我？
我吭哧了半天，也沒說出話來。
“他在啓陽路，對不對？”
我雙臂環上他的腰，把臉埋在他的腿上，“是，是個男孩子，很像你，他叫旻涵。”
“旻涵……”他把我抱在懷裡，抱得很緊很緊，“遙遙，那些日子，辛苦你了……”
我不覺得辛苦，相反，有了一個孩子，我覺得那是我們之間的紐帶。
他鬆開我，有點衝動地在地上踱了兩圈，嘴裡罵道：“好個龍三爺，偷了老子的兒子，還敢給老子提那麼多條件，不行，我得找他去，這是把老子當傻逼麼！”
他這樣子，都有點不像平時的他了，感覺快要炸毛了。我估計他要是現在知道我讓孩子姓凌了，還得更抓狂。我不敢告訴他，只好拉住他，“來日方長，不急這一時半會的。三爺待他挺好的，而且在凌家，目前來看也還算安全……”
“他要是不安全，老子把整個啓陽路踏平。”程公子輕嗤一聲，“你先睡會吧，我去一趟啓陽路，晚點回來接你。”
“可……”我有點擔憂，我怕程公子衝動之下會做出什麼來。儘管他平時都是相當冷靜相當謹慎的一個人，但是自從他確定了這件事以後，我感覺他整個人的氣場都不大對勁，有一言不合就把啓陽路砸個稀巴爛的傾向。
而且我記得他跟程霖之間的恩怨還沒解決的，他現在這個狀態，都快要背腹受敵了，如果在啓陽路再和龍三爺起衝突，我簡直不能想象到底會發生什麼。
他錯會了我的意思，說道：“你放心，現在在大東洋要是還有人敢動你，那就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小命都不要了。我叫人在這外面守着，你安心睡就是了。”
我還想拉住他，但他已經走出去了。我依然疲憊得很，索性也不管那麼多了，閉上眼睛就很快睡熟，一覺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我起來的時候，乾淨的衣服已經整整齊齊地放在了包間的沙發上，我去洗了個澡，換好衣服，正打開門準備出去，結果迎面走來一個人，攔住了我。
“遙遙。”
是鍾期昀。我揉了揉眉心，“你……怎麼在這裡？”
“想找你談談。”
我於是退回包間裡，指了指沙發，“談吧，你想說什麼事。”
“三爺已經跟我說了，婚事……取消了。”
“嗯。”我淡淡地應了一聲，這事我昨天就知道了。
鍾期昀對我滿不在乎的態度似乎有些不滿意，皺着眉頭，“遙遙，從一開始，我知道你不愛我，所以我們在訂婚之前也都談妥了，我們只是結成聯盟。但從你開始進入飛娛開始，就一直和程彥藕斷絲連對不對，我覺得我已經夠寬容了，很多事情我不是不知道，我只是覺得你有能力自己處理好，所以我沒有拿到檯面上來說。可是現在你直接單方面撕毀協議，是什麼意思？”
我愣了愣神，他這是……在質問我？
從我進入飛娛開始，我們之間其實一直就存在着很嚴重的問題。一開始是我覺得我的事不必告訴他，我自己處理就好，不必把他牽扯進來。到後來，是告訴他也沒有用處，他爲我做的，幫我解決的實際問題都相當有限。
甚至我一度懷疑他是故意在利用程公子幫我解決一些棘手的問題，比如恐嚇電話扯出來的羅縣那一樁大事，其實我不大相信以鍾期昀的手段完全查不出是誰幹的。但孟老虎的勢力太大，以鍾期昀的能力，如果直接爲我出手，很可能鬧個兩敗俱傷，而且會惹龍三爺不高興。所以是不是有可能，鍾期昀一直都知道是怎麼回事，那段時間他也知道我在哪裡，但他放手由我去？在我回南都以後，他出現的頻率都不高，甚至也沒怎麼過問那段時間的事。
既然是聯盟，他到底爲我做了什麼？
他有什麼資格質問我！
但我不想同他交惡，我深吸了一口氣，我把手指在茶几上敲了敲，解釋道：“期昀，昨天的事，我也不想發生的。凌天翼太陰毒，騙我過來，給我下藥，要不是程公子及時趕到，後果不堪設想……”
鍾期昀打斷我的話：“孟小姐，我想你從昨天之前就已經忘記了你的未婚夫到底是誰。在這種情況下，如果你向我求助，我也絕不可能不出手。但你第一個想到要求助的人是他，我覺得我需要一個解釋。”
我心裡的火氣騰的一下就上來了，解釋你妹啊！當初我被恐嚇那件事，我向你求助，你就在我身邊，卻只是給我一點不痛不癢的幫助，有跟沒有也差不了太多了。昨天那種時候，我連多打一個電話的時間都沒有，當然是潛意識裡找能搭救我概率最高的人。相對來說，鍾期昀當然沒有程公子靠譜，萬一呢，我根本承受不起那個“萬一”！
“鍾先生，你是不是覺得如果來的人是你，我們就能生米煮成熟飯了？”我冷笑一聲，“你別忘了，我們的聯盟是建立在互利互惠基礎上的。我可以不用爲你做什麼，因爲我的血統就是你未來依仗的本錢。但是你，自從我們決定結盟以來，請你捫心自問，你有沒有真心實意地爲我做過什麼？”
鍾期昀的臉色有點難看，“可是遙遙，我從未同其他女人有過什麼不正當的關係，我對你的感情，也是真的……”
“夠了，收起你廉價的真情吧。你愛我的前提，是我能夠幫到你，並且不必爲我花費太多的精力。當涉及到利益問題的時候，鍾期昀，你的愛一文不值。”
我從沙發上抓起自己的包，站起來，摔門而出。我受夠了，鍾期昀看起來對我也不錯，如果今天他不來質問我，也許我始終都會跟他保持友好關係。我相信他對我所謂的愛是真的，可是，當愛情只是不費吹灰之力恰好可以給，纔去愛的話，未來的一生一世，誰又知道會出現什麼樣的艱難險阻，我要怎麼相信嫁給他能夠相濡以沫、風雨同舟地過完這一生，而不會中途因爲失去了利用價值被遺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