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沙發上站起來,擺脫他的禁錮,在屋子裡踱了幾圈,然後說道:“如果這是薛醫生提出的條件的話,這個契約倒是可談。”
薛麓絲毫不意外我的回答,好像他一開始就篤定我會答應一樣。我估摸着這會孟老虎既然沒有得手,應該也回去了,打算下樓去找程公子,薛麓卻攔住了我,“孟小姐,今天我幫了你一次,表示了我的誠意。那麼孟小姐是不是也應該對薛某有所表示?”
我頓了頓,“薛醫生想要什麼樣的表示?”
“程彥昨天新簽了一份合同,買下了城西的一塊地皮。我要的東西不難,把合同複印一份給我。”
我大概知道有這麼個事,城西那邊正好有一片地要重新規劃,程公子看上了那塊地皮,於是以一億三千萬的價格拿下了一塊。合同這個東西,反正簽下了已經不能修改,而且好像和程家並沒有什麼瓜葛。最多也就是讓薛麓知道了一個底價和一些具體條款而已。
程公子雖然經常在Caesar的辦公室裡待着,但實際上他並不喜歡把文件放在辦公室裡。這種文件之類的東西,放在書房的可能性比較大。他的書房幾乎不怎麼上鎖,我拿到的把握還比較大。
“三天。”
薛麓似乎也不着急,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看着我走了出去。
我問了服務員才知道,程公子已經回到大廳好一會兒了。他神情有些不悅,我猜他已經知道了孟老虎又出現的事,當然要遷怒於徐夙顏。所以今天徐夙顏也不敢再待下去,怕真的惹惱了他,已經先回去了。
“你去哪兒了?”
“我……”當時孟老虎衝着我來,薛麓護着我的時候,恐怕有很多人看見了,我想掩飾肯定也掩飾不了。於是我挽住他的胳膊,“方纔要多謝薛醫生救場,然後……我去了一下洗手間。”
“嗯。”他果然像是早就知道了薛麓帶我離開大廳的事,大概對於還需要薛麓來救場這件事多少有些不痛快,也就沒有追問下去。
坐到車上,我們誰也沒說話。只要和我有關的事,徐夙顏的忽然出現已經不新鮮,可是程公子還是繼續中招,我心裡多少還是有些不痛快的。而程公子靠在車窗上抽菸,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沉默了很久,程公子抽完一支菸,把菸蒂彈出去,從口袋裡摸出一個小盒子,遞到我面前,“本來想當場給你戴上的……”
後面他沒有說下去。
不管盒子裡是什麼東西,如果沒出這麼一件事,我都會十分驚喜地當着他的面戴上。這麼一攪合,其實我已經沒有什麼心情知道他送我什麼了。
但我不想拂他的美意,於是強裝出開心的樣子,接過盒子,解開上面複雜精美的絲帶。
盒子打開的瞬間,我稍微愣了片刻,是一枚戒指!鉑金的指環打造成一個藤蔓形狀,正中間幾片細碎的葉子托出一粒光彩奪目的寶石。
這是個什麼意思?
我不知道該怎麼問他,故意皺了皺眉頭,“寶石的顏色都不怎麼紅,個頭還這麼小,好小氣。”
“你再仔細看看?”
車裡的燈光不夠明亮,我把戒指拿起來,對着燈光照了照,這才注意到上面鑲嵌的石頭好像是一種精巧的俄羅斯工切割,折射出璀璨的光芒。我訝然,“粉鑽?”
粉鑽在國內可是相當稀有的,我手裡這枚戒指上面的粉鑽不大,也就一克拉多一點,可是價格至少也得六位數以上。
程公子看到我眼裡的詫異,眼裡這纔像是有了那麼一絲笑意,“你手指纖細,戴太大的寶石不好看。”
他拿過戒指,示意我伸出左手,替我戴在了中指上。
我連忙縮手:“不要,這個手指不是訂婚麼。”
可是戒指的大小似乎準確得驚人,戴上去以後都沒法輕易取下來。程公子含笑看我慌里慌張地折騰了半天,這才笑着說道:“那又如何,等你以後找到了能訂婚的對象,我同意了,再摘下來也行。我送你的,尺碼這麼巧,就先戴着唄。”
他每天都牽着我的手,我纔不信他說的什麼尺碼這麼巧。不過,他的確是有心了。我心裡有些微的感動,但嘴上卻說道:“什麼叫你同意了纔可以摘下來啊,我以後找男朋友,要是你不同意,就不能結婚了麼!”
“當然。”他淡淡地吐出兩個字,好像真的理所當然一樣。
後來那枚戒指真的在我手上戴了很多年,直到取下來以後,好長的一段時間都有一圈淺淺的印子,甚至多年以後我還留下了一個戒不掉的習慣,總是會下意識地去用右手轉左手中指上的戒指。
第二天我起牀的時候,拉開窗簾,窗外的陽光暖暖地照進來,這是一個豔陽天。我在各個房間找了一圈,確定了程公子又不在,於是果斷地閃進了他的書房。
他的書房很整潔,裡頭兩排大書櫃,裡面整整齊齊地碼着各種書籍,旁邊另有一個單獨的櫃子,是文件櫃。裡面排列着許多文件盒。
這是最近的文件,因此我先往他的書桌上稍微翻了翻,並沒有看見相關的合同文件。我小心翼翼地把他桌上的所有文件歸位,我知道他是個很謹慎的人,如果桌上的東西稍微挪動了位置,他都會發現的。我平時都不怎麼動他的文件,也很少去書房,若是被他發現我動了他的東西,當然會產生不必要的懷疑。
我把目光轉向文件櫃,找到其中一個寫着“合同”的文件盒,小心翼翼地拿出來,翻到最後面,果然有一份和政府部門簽署的開發合同,上面的日期正是兩天前,應該就是這一份了。
爲了以防萬一,我還戴了廚房用的一次性薄膜手套。我打開書房裡的複印機,把那幾頁合同放進去,複印了一份,然後謹慎地把打印機上面的打印記錄刪除,才關掉機器,把文件放回原位。
第一次在程公子家裡做賊,我心裡十分忐忑。拿着還溫熱的幾頁文件,我回到房間,左思右想也尋不到安全的地方能藏,索性直接給薛麓打了電話。
薛麓似乎有些詫異我這麼快就拿到,同我約定在盛華園附近的一家超市見面。
司機總是跟着我的,我不敢去別的地方,只好找個藉口說要去超市買一點食材煮湯。對於給程公子煮些家常湯羹之類的事情,司機身爲他的親信,是舉雙手雙腳贊成的,而他一般也都是在車裡等我,不會跟我一起進去。只要薛麓提前到超市裡等我,等我走了以後再出門,應該不會被發現。
我在超市一個比較隱蔽的貨架後面見到了薛麓,我從手包裡掏出合同來給他,他只是打開稍微掃了一眼,確定是他要的那一份合同以後,兩手扯住合同的兩邊一撕,“咔嗤”一聲,然後疊着繼續撕成碎片,扔進了旁邊一個試吃商品底下的垃圾桶裡。
“你……”我詫異,他並不需要這份合同,還叫我費心巴拉的偷出來幹什麼?
他似乎看出我心裡所想,鏡片後的眼角微挑,露出一個稍顯邪魅的笑容,“若不試一試,怎麼知道你的確有能力幫我辦事?”
我頓時有些憤怒,我冒險做這種事情,他只是爲了試探我而已?
我咬着牙,“薛麓,你有點過分。”
他聳聳肩,“我也幫過了孟小姐。現在孟小姐已經證明了自己的能力和手段,我想,我們的聯盟應該纔算是可以正式確立下來了。”
這個人比我想象的還要狡詐一點,我忽然有一種和魔鬼做交易的感覺。
我蹙眉,薛麓笑一笑,“孟小姐後悔和薛某談生意了麼?不過孟小姐應該清楚一點,聯盟麼,就是互利互惠,如果哪一天薛某提出的要求你不能接受,你也隨時都可以抽身而退。”
是的,這是我可以選擇的,我並沒有什麼把柄在他手裡。
不過既然要同他結盟,我也不會讓他白耍了我一道。我想了想,順手從貨架上拿了一盒銀耳,“薛麓,你昨天承諾我的好像也不僅僅只是在必要的時候維護我,還包括了第一時間得到徐家的消息。既然我已經向你證明了我能從程公子手裡拿到東西,那麼你是不是也應該證明一下,你在徐家有足夠的權勢和能力?不然,我怎麼知道你不是在吹牛皮?”
他眯了眯眼睛,“你想要什麼?”
我看向他,湊到他耳邊,一字一句,低沉而清晰地說道:“我要徐家雪藏徐洛西。”
徐洛西剛剛出了她的第一本專輯,頗有朝着影視歌三棲明星發展的勢頭。看樣子,徐家應該是打算慢慢把她推成大明星的。
但薛麓聽完之後神色依舊如常,只是稍微頓了頓,就回答道:“可以,孟小姐給我一星期。不過——我不保證這個雪藏的時間到底是多長。”
我滿以爲他會需要一個月甚至更久,沒想到他只說一個星期。
從第一次破壞孟老虎和徐夙顏之間的聯盟,我就已經悟出這個道理,對付敵人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讓他們自己從內部瓦解,事半功倍,我方可以坐收漁利。徐洛西在徐家的地位看起來不算太高,智商也未必能玩得過她表姐。不過,我相信她的戰鬥力。從她入手,拖着徐夙顏,也許我又可以輕鬆一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