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失摯友夜探遇強敵

王元度道:“你不說也不要緊,只要你別把我們商議之事泄露出去就行了。”他當然曉得她心中之事,定必與目下局勢有關,所以才叮囑上這麼一句。

錢萬貫笑道:“元度兄此舉足見磊落胸懷。不過今日之事非同小可,如若姑娘報出內情,或者可以找出解決之法。”

他轉眼望住柳兒又說道:“我們定必公平解決一切,你大可以放心。”他果然不傀是智慧過人之士,這一句公平頓時打動了柳兒芳心。當下說道:“好,我說出來之後,還望大家守秘密纔好。”

她又想了一想,才道:“此是日月塢莫大機密,知道的人不會超過十個,像十道指揮那麼高地位的人,亦不甚深悉,這便是卓遼公子其實是塢主的親生骨肉,應該稱藍遼纔對。”

這當真是極大的秘密,而由於這一點,管、田二人的失蹤之事以及這封怪函都可能是日月塢所爲,是以找到一條極有力的線索了。

王元度道:“藍塢主只有這麼一個獨生兒子,怎捨得讓他改姓?又投在別人門下學藝?”

柳兒道:“當初大公子出生之時,他親舅父因爲練的是絕門功夫,一世不能破去童身,定無子嗣,所以向他的妹子藍夫人索取大公子做他的後嗣。當時塢主及夫人都認爲日後定然尚有兒子,便把大公子送給舅老爺了。哪知後來只生了二小姐便不再生育,而大公子出生之時,因塢主深謀遠慮,認爲不宜把日月塢的仇家牽扯到大公子頭上。所以該事十分秘密,幾乎無人知道夫人曾經產下一子之事。”

錢萬貫頷首道:“藍塢主果然有過人之智,他這一手不但保存了親戚的感情,同時又是一着萬全之計,那就是縱然他將來日月塢全塢被人殺害,他藍家的香火仍不斷絕,也不愁無人復仇,不過,他若是以這等手段幫助卓遼奪得魁首,便未免太卑鄙了。”

柳兒露出十分不安的神情,長嘆一聲,道:“我說出這件莫大的秘密,不知有沒做錯?”

鄉老伯十分疼愛這個由他一手搭救培養的少女,當下安慰她道:“你沒有做錯,我們總會找出一條公平之路。”

錢萬貫閉起雙眼,從頭到尾想了一遍之後,徐徐睜眼道:“這件事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是盡這一夜時間,把管、田兩位找回來,同時請柳兒姑娘到內宅打聽一下,力求有公平競爭的機會。另一條路是就此認命,爲了管、田兩位的安危。只好依此信之言去做。”

大家都聽不出這兩條法子有什麼道理,錢萬貫卻很有信心地又說道:“咱們現下儘量休息,等到晚上或者須要出動。柳兒姑娘請依照我的話去做,咱們二更以前再在此會面。”

柳兒當下出去,她上一回雖是失蹤過短短時間,但藍明珠爲了不敢讓父親知道藍芳時有心謀害自己,始終不敢教別人知道。所以柳兒現下恢復了女裝,返回內宅,無人查問。

錢萬貫向鄉老伯王元度說道:“現在一切證據都指向日月塢,使用這等卑鄙手段。但我還有一點想不透的,便是那卓遼的武功深不可測,未必就贏不得元度兄,何須使出這等手段?讓咱們一輩子都瞧不起他?再說那日月塢塢主藍巒也不是如此卑鄙之輩,我與他賭過那一場之後,業已深悉他的爲人,絕無差錯。此所以我要在這兩個時辰之內,動用我百錢莊的力量加以調查。我那些手下若論動手過招不大行,但密查秘事,卻比一般的武林好手有效得多了,相信定必可以查出一點端倪。”

他很沉着地離開了,鄉老伯和王元度怔了一會,也就依言各自休息。

到了初更已過,鄉老伯的房中共有三男一女,錢萬貫先向柳兒問道:“你打探出什麼消息沒有?”

柳兒道:“聽說日月塢也有人失蹤,但詳情無法探悉。”

鄉老伯道:“會不會是故意放出這等風聲?”

錢萬貫道:“若然日月塢有要緊之人失蹤,便可以洗刷去不少嫌疑。據晚輩的手下人打探所得,一是藍大小姐獨自離塢而去,似是不告而別。二是這一處地方各路出口都守得嚴密如鐵桶,誰也休想潛逃得出。三是摩天寨的尉遲忻、賀亮、辛立三人,表面上雖是不與任何同道往還,其實時時用各種秘密手段與別人通訊聯絡,對方行蹤極爲神秘,好像不止是一路人馬。”

鄉老伯插嘴道:“摩天寨與不夜島互通聲氣之事,我們早就曉得啦!”

錢萬貫道:“晚輩得到這個報告之後,便指示手下之人從各方面調查,發覺他們好像正在進行一件十分重大之事。若然所有的消息都正確不誤,則他們策劃之事,恐怕要比金鰲大會奪標之舉還要重大。因爲依照各種資料判斷,少說也有數十路人馬牽涉在內。單是這數十路人馬的人數,就超過二百以上,何況還有些單線或是更高級之人沒查探出來。”

鄉老伯大感疑惑,道:“除了這金鰲大會之外,還有什麼更重大之事呢?”

錢萬貫道:“這個龐大而秘密的行動,居然在事先毫無跡象,當真奇怪得很。由此可知此事定有極爲高明之人在暗中主持。此人不知是誰,我真想會一會他呢!”

鄉老伯道:“反正這事與我們無干,不必理會。倒是管、田二人之事……”

王元度卻道:“晚輩個人榮辱得失,其實不必放在心上,可是錢兄查出來的這個巨大行動,不知是不是對武林許多人的圖謀,如若真的這樣,我們豈能不管?”

鄉老伯嘻嘻一笑,道:“你的俠義心腸,誠然很偉大,但你眼下是泥馬渡江,自身難保。”

柳兒沉吟道:“若果真有這等秘密而巨大的行動,當然有足以震驚天下的事件。但那會是什麼?此處除了金鰲大會的魁首之外,別無可爭之物。”

他們也不過是談了幾句,王元度從身上取出一封信,道:“我又接到第二封信函了。”

衆人連忙閱看,此函簡短如故,只說明日之戰不必把次序調換。換言之,只須照舊與束大名放對而不必請求公證人把卓遼的一場提前舉行。

這一封函當然含有深意,錢萬貫想了一陣,仰天冷笑一聲道:“明日卓遼的對手乃是柳昭兄,他若是敗在柳兄劍下,而後日贏了元度兄的話,他總局只輸一場,便成爲第一高手。

但若是後日敗在元度兄劍下,則元度兄總計只輸一場,便輪到元度兄奪得魁首了。總而言之,這金鰲大會的魁首總不出他們兩人之一。”

柳兒訝道:“錢相公何以會說卓公子明日會敗在柳相公劍下?”

錢萬貫道:“卓遼如若不是先敗在柳昭兄劍下,而元度兄卻輸了一場的話,則他與元度兄之間就不能出現最後爭霸之局。本來若是他們兩人都贏了明日的一場,則最後一天他們皆以全勝姿態相拼,亦是爭霸局面,可是這一來,那個只輸兩場的人便永無機會了。”

柳兒失聲道:“只有桃花派的平天虹到目前爲止輸過兩場,其餘的人個個都輸了三場以上。”

錢萬貫頷首道:“不錯,他若再贏兩場,就是僅輸兩次的人物。由於他以前是輸在卓、王二人手中,此後便無勁敵對手,所以他定必過得這最後兩關。”

他忽然牽扯了平天虹,反而使鄉老伯王元度都感到不解。

錢萬貫看出他們心中之疑,便解釋道:“假使最後一局元度兄你與卓遼言和的話,照規定等於各敗一場,如此你們每人都輸過兩場,與平天虹相同,則三人必須再行拼鬥,而這一回平天虹或者會擊敗你們呢!”

鄉老伯道:“平天虹有這等本事麼?我第一個不信。”

錢萬貫笑道:“假使王、卓二人都不得不在暗中讓招,他當然能夠贏啦!”

這一來局勢明顯得多,那就是卓遼目前還是嫌疑最大之人,但假使局勢發展到共有三人各敗兩場,須得再行決賽之時,平天虹就大有嫌疑了。

柳兒直到這刻才愁懷略開,因爲她一聽出好像日月塢正與這一批英雄俠士對敵,她就變得六神無主,真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

錢萬貫望一望天色,自言自語道:“二更已過,應該出動了。”但他卻沒有一點行動之意,反而垂下頭默默尋思。

過了片刻,他才說道:“柳兒姑娘不便出面,請回去休息吧!”

柳兒只好告辭去了,房中只剩下三人,錢萬貫說出他擬妥的辦法,當下分作兩路進行,一是鄉老伯率領王元度,另一路則由錢萬貫獨自行事。

鄉老伯和王元度先出發,到了院中,鄉老伯命王元度打頭陣,他老人家隨後躡跡而至,免得走在一塊,容易被人發現。

王元度自個兒躍過長廊,飄越對面的牆頭。他準備用這個方式橫越過五重院落到達內外宅分界之處。他已曉得這五重院落雖然住得有人,但均是日月塢的人馬。而藍巒撥給王元度他們一干人居住的跨院,已經是所有賓館中最靠近的一幢了,是故絕無外人會經過他們的居處。正因地勢如此,管中流乃是被日月塢之人施以暗算劫走的可能性大爲增加。

王元度以極輕靈身法,迅即越過一重院落,接着躍過一道高牆,橫跨長廊,再飄落另一座院落之中。

四下毫無異狀,居然沒有發覺日月塢守衛巡邏之人,於是繼續向前疾移,瞬息間又連越兩院,到達最後一重院落。過了此院,就踏入內宅範圍。

他剛剛往院中一落,對面牆角便閃出一道人影,冷冷道:“來人止步。”

王元度眼見對方已把自己瞧得清楚,倒不好強圖。便凝身屹立,雙目炯炯盯住對方。

攔路之人長得甚是矮瘦,雖是黑夜當中,仍可以瞧出他髮色焦黃。王元度認得此人正是日月塢十道指揮之一,姓燕名揚,以輕功稱絕一時。前此曾與鄉老伯較量過,果然極爲了得。

燕揚冷笑道:“王兄明日還須上臺爭戰,此刻還不休息,竟又闖到此地,不知有何貫幹?”

王元度抱拳道:“兄弟本來不敢如此失禮,既然這樣做了,自然大有道理,目下恕難奉告。”說話之間,遊目四瞧,查看還有別人潛伏在則沒有。

那拂雲指揮燕揚冷冷道:“你雖然不肯說出來意,但兄弟卻猜得幾分,是不是找尋什麼人?”

王元度忖道:“這話有數種解釋之多,一是指我遊目四看而作些猜測。二是暗暗說我去找藍明珠。三是明知我訪查管大哥的下落……”一時之間,測不透對方到底是指哪一樣而言。

但他迅即判斷是第三個可能,因爲他們早先商議過,若然日月塢特別戒備己方這一幫人馬的話,分明是暗藏禍心,故而嚴加監視。

不過這還需證實一下,於是道:“燕指揮的猜測待會兒才奉復。在下卻有疑問橫梗於心,不能不說。那就是在下自問行動極爲迅速隱秘,何以燕指揮卻好像早已曉得,特意在此地等候一般?”

燕楊得意地仰天一笑,道:“你才躍出居處,本道已接報告了,此事有何希奇?”

王元度證實了對方果然嚴密監視己方動態,無疑曾經綁架管中流,頓時怒從心起,惡向膽生。一伸手長劍出鞘,忖道:“我也生擒他們幾個重要人物回去,瞧他們怎麼辦?”

他一欺身已迫近燕揚,沉聲道:“在下甚願向燕指揮領教幾手。”

燕揚一看他拔劍出鞘,趕緊也亮長刀,還乘隙伸手摸一摸腰間五隻獨門暗器燕尾鏢,當下應道:“王兄的氣焰,敢情專門找到兄弟頭上來的?”

王元度道:“不錯,在下不自量力,有意扣下尊駕,不過今晚瞧來很難無聲無息地把你帶走了。”

他說的乃是心中真實想法,但落在對方耳中,卻別有會意。燕揚怒火上升,一則因對方居然想拿下自己而氣忿;二則照他這樣說法,以前失蹤了人無疑是他們所爲。

他長刀一揮,倏忽間已從王元度身邊掠過,刀尖隱隱威脅他背後大穴。口中一面說道:

“那你就試試看。”說這話時,由於王元度身軀轉動,他也隨之忽前忽後的進退,以致一句話變成從數處方位發出。

王元度早就提防到他的輕功,這刻見他如此了得,那長刀尖鋒上的寒氣一直籠罩着背後請穴,也不由得一凜,忖道:“若是以前碰上此人,只怕不能脫身了。”

轉念之際,身形連搖幾下,腳步忽左忽右,施展出天下無雙的修迷密步,居然與他變成面面相對之勢。

燕揚大吃一驚,長刀徑向他面門劈出,王元度劍光疾閃,連削帶打,反而把他圈在劍光之內。

王元度在擂臺上露過許多次身手,燕揚不是沒有見過。但殊不料他的劍法如此奇奧,內力如此深厚,比之在臺下觀戰又大不相同。這刻但覺長刀被敵人內力黏吸得不大靈活,五招不到,已落在下風。

他左手已取出一隻燕尾鏢,俟機發出。但他還是不甘心這般輕易在刀招上認輸,暗暗提聚起十成真力,一招寒雨飛筋,噹的一響,刀劍相觸。王元度劍勢微滯,燕揚乘機展開身形,滴溜溜繞敵而奔,長刀連連劈出。

他們那一招硬拼之下,王元度只是劍勢受阻而已,燕揚感到腕臂都微微麻木。因此他雖是展開迅快搶攻手法,霎時之間,已從四方八面劈出許多刀。

但其實他心中已當真服氣認輸,不作從刀招上奪勝之想,而是打算施展腰際的五隻燕尾鏢,制敵取勝。

他刀勢快如電閃雲飄,極是駭人。可是王元度只須腳步路錯,虎軀微移,便一一化解。

燕揚刷地倒縱開兩丈,抖手一鏢激射出去。莫看此舉毫不出奇,其實卻極是上乘奇奧,等閒高手都接不住這一鏢。

這是因爲他退縱之時,有一定的方位角度,對方在當時的形勢,實在很難防禦得住這電掣射到的暗器。

故此他昔年到江湖闖蕩,單是這燕尾五鏢,就未曾逢過敵手。

卻說那燕揚的燕尾鏢才一出手,忽見敵人身形早一步轉到別的方位上。這一來那枚燕尾鏢就失去效用,毫無威脅。

而王元度卻側攻而上,長劍劃出一道精芒寒電,去勢之快,劍法之奇,令人全然料想不到。

燕揚哪知這一招已是王元度全身武功精華之所聚,只因他在這一招之中,已同時使出兩種絕世奇功,一是他師門劍法絕學少陽劍法,這套劍法經過當代宗師鄉老伯修改,從三十六招變成二十四招,端的每一招都具有追魂奪魄的威力,精妙無匹。另一宗絕學便是他義父雲丘老人所傳的修迷密步,王元度不久以前修習這一門絕藝之時,所受的險阻痛苦,絕非旁人所能忍受的。

因是之故,燕揚的燕尾五鏢,雖是罕見的絕技,卻難不住王元度。這刻吃他猛然反攻,頓感無從招架之苦。

說得遲,那時快,王元度的劍光嗆一聲,盪開了長刀,一縷森森寒氣,已侵到他咽喉要害。

一條人影迅急從牆上衝下來,落在燕揚身邊,卻已來不及援救。但見精芒閃耀的長劍,已送到燕揚喉頭,燕揚雙目一閉,等候死神降臨。

王元度虎目一掃,瞧見來人乃是日月塢十道總指揮李公衡,健腕一叫勁,硬生生煞住長劍吐出之勢。

劍尖離那燕場只有忝米之隔,只差那麼一點點就刺中了。

他冷笑一聲:“李總指揮慢了一步現身啦,眼下燕指揮的生死已在我掌握之中,你還是勸一勸他聽我的話行事爲妙。”

李公衡道:“王大俠可曾考慮到大會除名的後果麼?你眼看就快爭得寶座,何苦糟蹋了這平生僅得一次的機會?”

王元度虎目中射出凜凜光芒,道:“在下視富貴功名如塵土,義之所在,絕不反顧,你還是勸他聽話的好。”

李公衡極是老練精明,一望而知此人說得出做得到,可就不敢多說,大聲道:“燕兄不可違揹他的話,此是本座之令。”

王元度哼一聲,道:“這纔像個光棍,燕指揮你緩緩掉轉身軀。”

燕揚不敢不從,徐徐掉轉身軀。王元度突然一指點出,他微吭了一聲,頓時僵立不動。

王元度迅即移轉劍尖指住李公衡,冷冷道:“現在輪到李兄了,在下若能把你擒下,一切都可解決了。”

李公衡一舉手掣出雙筆,朗聲一笑,道:“說得不錯,你老兄只要能把本座生擒活捉了去,自然一切都可以解決啦!”

他說話之時,怒火上衝,只因他成名多年,昔日縱橫江湖,武功既強,手底又辣,乃是人見人怕的厲害人物。但今宵卻想不到對方竟有生擒活捉他的野心,教他焉得不怒。

不過他卻絲毫不敢大意,只因這王元度力斗南阿洪、屠望等魔頭之時,他曾經見識過他的精奧劍法,目下李公衡自忖唯有仗着修爲日久,功力較他深厚,以及這一對鋼筆內暗藏的兩支小筆,可以制敵取勝。

他外號稱爲子母神筆,便因他一對鋼筆之內都暗藏得有一支小筆,如母之懷子。而他這一對子筆,卻是利用母筆揮動之勢,暗以內勁送出傷敵,並非憑仗彈簧之力。此是他矜惜身份聲名,纔不肯利用彈簧發射暗器,說起來當得英雄所爲的讚語。

他爲了避免失手誤傷僵立不動的燕揚,便一撩長衫,斜走兩文,冷冷道:“到這邊動手吧,王兄如若擒下本座,絕不會有人解救燕兄。”

王元度大爲心折,道:“李總指揮不愧是成名的英雄人物,氣度果是與衆不同。”

那座院落寬大得很,儘夠他們盤旋激鬥。

王元度不用考慮對方另派人手弄走燕揚之事,跟蹤向李公衡迫去,一心一意馭劍窺伺敵人可乘之機。

雙方盤旋了四五個圈子,王元度忖道:“今晚的形勢只利於速戰速決,已不能從容伺敵了。”當即挺劍進擊,一招寒原落鷹,劍勢疾取對方中下盤。

這一劍不但甚是辛辣,而且後着變化甚多,使人無從捉摸。

李公衡多年以來,罕得逢到這等對手,此時反而激起昂揚的鬥志,精神大振。雙筆一展,身形側旋,宛如大鵬展翼般橫掃。

這一招,不但破解敵人劍招威脅,同時又具反擊之力,果然是當代高手的氣象。

王元度一向遇強則強,這時劍光乍斂即漲,疾向敵人鋼筆劈去。

嗆的大響一聲,雙方各個震退一步,原來他們在這一招中暗鬥腕力內勁,竟然不分高下。

王元度才退便進,一招攬月撫星,劍尖迅攻敵人面門要害。

李公衡喝一聲好劍法,雙筆齊飛,一護面門,一截敵腕。果然迫得王元度側閃開去,不然的話,筆尖劃中了敵腕,王元度便須廢去一臂。

王元度連番徒勞無功,反而激起萬丈雄心豪情,長笑一聲,振腕抖出六七道劍光,欺身迫攻。

那李公衡也展開雙筆精妙招數,反擊過去。

雙方以細膩迅巧手法肉搏激鬥,兇險百出,動輒便有濺血喪命之禍。但戰局中的兩人全然不曾顧及生死之事,越戰越見激烈。

這一場生死肉搏,當真是武林罕見之戰,看看已鬥了五十招以上,雙方的兵刃上都貫足了內勁,是以四下氣流旋蕩,風聲呼呼,但兩人手中的招數卻越來越慢,竟是漸漸拼鬥上內力之象。

要知像他們這等高手爭戰,只要有一招一式火候未足,或是招式用老了一點,頓時便有喪命之險。

這正是差以毫釐,謬以千里,因爲他們的招式俱是恰到好處,絕不能有半分差錯。

那李公衡固然是數十載精修苦練,雙筆招式流暢圓滑之極。便那王元度亦是自小練劍,每一招一式都顯示出千錘百練之功。

是以他們鬥得越久,便越發扣人心絃。

突然間有幾條人影從四方八面縱落院中,轉眼間火光大作,原來有四名綠衣大漢分立四角,各個點燃一支火炬,把院落照得亮如白晝。除了這四人之外,尚有一個黑衫老者,現身於院中。

這黑衫老者面色沉寒如水,細長的眼中寒光閃射,薄薄的嘴脣緊緊抿合,一望而知此人性情怪僻冷酷,不愛開口。

他揹負着雙手站在牆根,凝望着院中的惡鬥,面上雖是沒有表情,但眼中光芒不時閃動,顯然這一場龍爭虎鬥,使這個嚴峻的高手心情也大爲波動。

王元度一直都未用過整套少陽劍法,這刻看看勢色不對,因爲李公衡內力越戰越強,加以閱歷豐富,久經戰陣,雙筆的招數靈動變化,每能因時制宜,發揮莫大的威力。

反觀王元度在這兩點都不如對方,全靠劍法神奇,步法奧妙才能履險如夷。

但這可不是長久之計,尤其是敵方多人現身。如若猝然插手夾攻,實是極難防範。當下手法一變,從頭施展出二十四路少陽劍法,根本不管對方雙筆來路,一徑揮劍出擊。

五招才過,李公衡已感到敵人劍上威力大增,已經找不出絲毫可以反攻的機會。這等只有捱打的局面,自然無法持久,他頓時大爲驚凜,心念一轉,當機立斷,左手筆一招清風送爽,疾點出去,順勢發出那支子筆。掙掙兩聲過處,子母兩筆皆被敵劍光幕所阻。

但李公衡這子母兩筆的威力非同小可,王元度的劍勢也不由爲之一滯。

李公衡見機而退,刷地躍出劍圈之外,雙筆交叉一擊,發出響亮震耳的金鐵交鳴之聲。

他喝道:“王元度且等一等。”

王元度微微一笑,曉得他嚐到自己這一套無懈可擊的劍法的滋味,已萌退志,堤以壓劍凝身不動,問道:“李總指揮有何見教?”

李公衡道:“你雖是夜闖此處,行蹤可疑。但尚不算得是死罪,因此本座若然放手一拼,以致你明日不能上臺,亦難向天下英雄交待。”

王元度點頭道:“李總指揮所慮甚是。”

李公衡接下去道:“是以本座決定退下,請關院主出手。假如王兄竟把關院主擊敗了,要帶走燕揚兄的話,本座絕不出頭干涉。”

王元度道:“如此很公平乾脆,在下便請關院主指教。”

關大堅舉步走過來,一言不發,雙目炯炯地凝視着這個震動武林的後起高手。

他已觀看過對方劍術,知道這位少年英俠身手實是不凡之極,幾乎是他平生以來遭逢的最厲害的敵手,故此他不敢有絲毫大意,一早就運聚好功力,準備出手。他又深知自己在日月塢的身份極尊,假如今晚敗於這少年手下,日月塢就算是栽了。

這時一名綠衣大漢奔過來,他雙手提着一件兵器,卻是一柄六尺長的五齒銀耙,連耙柄也是銀光閃耀,是以一望而知份量極沉。

關大堅一手接過,那名手下迅即退開。關大堅單手執耙揮動一下,勁風呼呼,顯示出膂力及內勁都強絕一時。

王元度抱劍行了一禮,道:“關院主想必多年不曾動用過兵器,今宵居然取用,實在很瞧得起在下,請!”

關大堅直到這刻才簡短的說一聲請,邁步盤旋,手中五齒銀耙斜斜舉起,遙罩對方頭頂要害。

王元度不敢失去機先,免得被對方施開強攻硬打之術,控制住局勢。當下劍訣一領,劍走輕靈,光芒電掣向他中盤攻去。

他自從練成了修迷密步,不但內力深厚,同時身法也神速得多。是以這一劍刺出,恍如電閃雲飄,平空增加了不少威力。

關大堅嘿地短叱一聲,身形左旋,銀耙右掃,直有大開大闔橫掃千軍之威勢。

在一旁觀戰的李公衡,不禁微微失色,忖道:“我以前曾經數次見到關院主出手,但似乎遠不及今日之沉雄勁厲,可見得近二十年來,他的武功大有進境,果然當得起院主之座。”

王元度一招八駿雄飛,身軀與長劍化一字形直向敵人攻去,這一招不但攻勢凌厲,同時又能避開敵人一招之威。

果然一股強勁無儔的風力從他胸腹之下掃過,眼看那關大堅也不得不借這銀耙蕩去之勢躍開,當下豈肯放過這等機會,真氣疾墜丹田,雙腳一沉,點落地面,劍光飛灑而出,一口氣攻了六七招之多。

關大堅急切之間,竟緩不出手反擊敵人,但他當真功力深厚之極,揮耙拆解,間中也騰出一隻手幫忙,竟也不顯得如何困難。

王元度面逢這等平生僅見的強敵,鬥志更旺,手中長劍使出了十成功力,施展出二十四招少陽劍法。

但見劍光潮涌而生,沒有一招一式不是奇奧莫測又平實圓融,正是所謂有凌雲駕虹之勢,而無樓冰剪綵之痕。

關大堅面色沉寒如故,掌耙並用,逐招拆解,不知不覺已破拆了二十招之多,仍是難分高下之局。

王元度已把少陽劍法使了二十招之多,仍然佔不到絲毫上風,若是換了別人,定必暗感氣餒,因爲旁人眼見自己壓箱底的絕藝,已快用完,還不能收效,定有無以爲繼之懼。但王元度卻反而雄心更奮,內力越強。

但見劍光大盛,接下去把餘下的四招次第使出。

這四招終於把鐵面魔君關大堅迫退了二步之多,而且更使人驚心動魄的是,王元度再次從頭使出少陽劍法,關大堅竟無法趁機反擊,依然須得逐式拆解。

李公衡心中連連喝彩不迭,他一方面驚歎王元度這一套劍法的神妙,另一方面又大是佩服關大堅的沉着和武功高強。這兩人幾乎每一招都值得大聲喝彩,確是武林中罕見的拼鬥場面。

看看又鬥了二十餘招,王元度已感到對方內力越戰越強,心知只要自己有一招失機,頓時就保不住這等均衡之勢。

因此之故,如欲取勝,非得有出奇的手法不可。

李公衡這時也就瞧出王元度全仗劍術精奇,彌補了功力之不足,因此假使關大堅穩紮穩打,不貪功躁進的話,一兩百招之後,定可取勝無疑。

他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深知關大堅雖是冷麪沉默之人,其實性情兇暴,有如薑桂之性,老而彌辣。就怕他忍耐不住,貪功躁進,以致中了對方圈套而落敗。

他頗想出言點醒關大堅,但這樣做法未免有失身份。正在遲疑之時,陡然一道人影掠落院中,火把之下瞧得分明,敢情是二小姐藍明珠。

她手中拿着一隻金光燦然的仙人掌,直向戰圈中撲去。

這一招直把李公衡駭出滿身大汗,只因他深知激戰中的兩人業已使出全力,雙方兵刃上的內力都強大無比。同時他們這刻誰也不會分心瞧着來人是誰。

因此她這一撲入圈中,隨便碰上哪一件兵刃也得當場濺血。這自然是因爲李公衡深知明珠武功的深淺,才曉得其中的危機。

但見藍明珠迅若飄風般撞入戰圈之中,仙人掌往兩件兵器上砸落。

嗆的一聲,人影倏然分開。李公衡眼力何等高明,早就瞧出那藍明珠居然一招把那兩人同時震退兩步。

此事實在令人難以置信,關大堅森冷的目光掠過藍明珠,不由脫口驚噫一聲道:“是你?”

王元度也訝道:“二小姐好俊的手法,在下佩服之極。”

他們本來已互呼名字,但目下當着別人,王元度便不敢輕率妄叫。

藍明珠向關大堅襝衽行禮,道:“關伯伯請怨我打擾之罪,我實在有幾句話不得不說。”

關大堅見她如此厲害了得,縱想不答應也是不行,何況他亦沒有不答應的必要,當下頷首同意了。

藍明珠向王元度說道:“你本是磊落光明之士,今宵夜闖此處,想必定有理由,而這個理由也不該不敢公開的,對不對?”

王元度道:“當然可以公開啦!在下是因爲盟兄管中流和田不恭突告失蹤,已達數日之久,故此決意親自查看。”

藍明珠微微一笑,道:“你便是因兄弟朋友失蹤,所以纔想把燕指揮弄走麼?”

王元度道:“不錯,在下也想有個人質在手。”

藍明珠又道:“但敝塢也有幾個重要人物失蹤,若然本塢也像你的想法一樣,去弄些人質押在手中,只怕登時天翻地履了。”

王元度訝道:“貴塢也有人失了蹤?”

李公衡一瞧曉得王元度並非作僞,當即步出院中。

明珠向王元度含笑頷首爲禮,又向關大堅說一聲:“我告退啦!”便迅即離開此地。

李公衡走到關大堅身邊,迅快說了幾句話,關大堅點點頭,他才向王元度說道:“王兄的爲人,本座相當瞭解,所以王兄既不知敝塢有人失蹤,本座深信不疑。只不知我們的話,王兄相信不相信?”

王元度拱拱手,道:“你們兩位都是名重一代的人物,說的話當然可信。”

李公衡道:“王兄好說了,既蒙見信,那就奉告王兄一聲,管中流和田不恭道長的失蹤與敝塢全無相干,只不知王兄何以會懷疑到敝塢頭上?王兄如肯坦白賜告內情,敝塢感激不盡。”

這人不愧是足智多謀的老江湖,霎時間已抓到要點,問到節骨眼上。

王元度遲疑了一下,這才納劍入鞘,舉步走到他們面前,低聲道:“在下接到警告信,要我連敗兩場。”

這消息竟使得一向沉默的鐵面魔君關大堅也大爲動容,口中輕啊一聲。

李公衡駭然道:“竟然有這等事,這倒不可不追究一下了。”

他立刻派一個手下去通知藍巒前來,一面向王元度說道:“本座敢請王兄到隔院的一間靜室與敝塢主晤面,仔細談一談此行,保證全無惡意。”

王元度笑道:“能得拜見藍塢主,自是最好不過。”

三人移步到隔壁院落,那間靜室的門簾已挑起,透射出輝煌的燈光。

他們進去之後,轉眼間藍巒便趕到,雙方見過禮落坐,李公衡迅即將王元度接到警告函之事說出。

藍巒也大爲動容,問道:“若然王兄兩場皆敗,那便是卓遼得勝了。”

王元度在這等場合之中絲毫也不退讓,立即說道:“據在下所知,卓遼乃是塢主的內侄,份屬至親,在下可就不能不懷疑到塢主了。”他虎目中射出機智的光芒,在對方三人面上轉來轉去,察看他們的反應。

藍巒沉聲道:“王兄好靈通的消息,不錯,卓遼與本人關係甚深。”

他略一停頓,銳利的目光在王元度面上打個轉,這才下了決心,又道:“本人深信王兄乃是君子之人,所以不妨坦白奉告,那就是卓遼名義上雖然是本人的內侄,其實乃是本人的親生骨肉。”

王元度萬想不到對方竟把這等秘密也說了出來,如此的信任自己,不由得泛起感激之心。

他本已曉得這件秘密,只不過當時沒有說出來而已。因爲若是指明此事,則藍巒查究之下,定會查出是柳兒泄露。

藍巒又道:“老實說,本人自然想卓遼奪得魁首,但若然不是憑真本事奪魁的話,連我也瞧不起他。因此敝塢絕對不肯用卑鄙手段威脅王兄。”

王元度道:“塢主之言,在下深信不疑,既是如此。在下便向別的方面追查。”

藍巒沉吟道:“這件事真奇怪,誰會費這麼大的手腳而使卓遼奪魁,行事之人能得到什麼好處?”

李公衡道:“會不會有人想收羅卓公子,故此佈下這個圈套?”

藍巒搖搖頭,道:“大凡是老練多謀之士,一定不肯用這等手段去收買一個年輕自傲之人。”

王元度暗暗佩服藍巒的眼光見識,當下道:“據錢萬貫兄的推測,很可能再發生變化,譬喻卓兄也連輸兩場,則有三人同分,那人便是平天虹。”

李公衡道:“但你若連輸兩場,卓公子怎會也輸兩場?啊呀,原來如此,假如你們言和的話,就變成各輸一場了,那位錢兄真不愧足智多謀,心細如髮之士,竟能夠想得到這一點。”

藍巒沉吟了好一陣,道:“這一幫神秘的敵人,若然曉得阿遼與本人的關係,便一定是芳時泄露無疑,只因這件秘密,在本塢中,除了她們姊妹之外,便只有三位院主和李兄四位曉得。哼,哼,假如阿遼也接到密函威脅,而是利用那四位指揮的生命來威脅的話,我們只須捉拿到芳時那丫頭便行啦!”

王元度想起了藍芳時,心中甚是替她難過,但他可不敢保證她不會做出這等事。

李公街道:“卓公子至今尚未向塢主報告。想必沒有接到這等威脅信。”

藍巒搖搖頭,道:“這可說不定,他或者認爲不跟我商量,還要好些,他只須到時輸了,誰還能怪他。”

王元度聽了,不由得肅然起敬,心想卓遼定必是個多情血性之人,他父親纔會這樣推測。

藍巒接着又道:“不論他有沒有接到威脅信,反正這件事,一定是對付敝塢的仇家所爲。他們故意製造出問題,引起紛亂,他們便可以在暗中進行對付敝塢的行動。其時大家都注視着金鰲大會的糾紛,同時亦能使我們分散心神和力量,這真是極厲害的毒招,天下間只有兩人能想得出這種計謀,一是嘉魚的宣隱先生,另一個就是姜石公了。”

在座之人都微微一愣,因爲這兩個人都極負盛名,宣隱是稱爲天下第一智者,凡是有任何疑難古怪的問題,他都願意解答,故此不少人知道他的聲名。而王元度與他關係甚深,深知他當真有神鬼莫測的玄機,所以一聽到藍巒提到他和另外一人,不覺一愣,心想那姜石公竟能與宣隱前輩相提並論,當然也是十分高明之士。

李公衡卻道:“宣先生是不必提了,姜石公乃是當今勢力最大的一元教的軍師,這二十年來,罕得在江湖上露面,亦鮮爲人知,他竟會牽涉到這等恩怨之中麼?”

王元度聽到了一元教之名,登時俱然而驚,暗想那一元教勢力極是強大,據說網羅了不少奇人異士,若然姜石公是此教的軍師,那就無怪可以與宣隱相提並論了。

藍巒緩緩道:“宣隱先生乃是真正的高人逸士,三十餘年足不出戶,絕計不會加入侵害本塢的漩渦中。但那姜石公不然,有一件事,我一直隱藏在心中,只時時叫你們注意一元教的行動,卻沒有道出其故。現在不妨說出,那就是這姜石公二十年前曾經侵犯過本塢,其時李兄你恰在外頭,故此毫無所知,姜石公那一次率了五名黑道高手,要參觀本塢的金井銀穴,如若我不答應,就須付他六十萬兩。那一次我只邀了內弟卓兀與我暗中押陣,獨自去會他們,一見面我就出手,連敗他們五人。姜石公竟不敢教他們聯手圍攻,因爲他以爲我必定早有佈置,當下言明此仇當在二十年後還報,便狼狽而逃。現在正是二十年之期已屆,所以我敢打賭,定是姜石公擺佈的陰謀。”

這番話,乍聽沒有什麼破綻,其實卻大有疑問。試想這等厲害的仇家,藍巒怎會一直不告訴李公衡?其次若然只是這等小小過節,姜石公何須訂下二十年如此長久之約,又怎會到了二十年後,當真不忘報復?

事實上是,姜石公那一次失敗時,死了不少人,其中有一個是他的弟弟,而且那次日月塢是精銳全出,姜石公全靠詭計多端,早有佈置,才殺出重圍,逃得一命。

藍巒所以這麼說出,自然大有作用。第一是假借李公衡不知此事而說出來,好教王元度聽去。第二是他深知王元度乃是公正磊落之士,若然說出那一次曾經殺害多人,他一定很不滿自己所爲。

而他最大的用心,是看準了王元度這股力量強大無比,如若得他幫助,定能擊敗仇家,保存了日月塢。李公衡早就明白他的心意,纔拿話來點引他,好讓他說出姜石公之事。

若論這等心計機詐,王元度當然遠比不上藍巒、李公衡等人,加以藍巒所敘述的昔年恩怨,表面上與他王元度全然扯不上干係,所以深信不疑,再沒有細究的必要。

藍巒又道:“若是那姜石公的主意,恐怕一元教已投入這一場恩怨是非之中了,不過……”

他面色一沉,語氣中增加了無限堅強自信之意,接着說道:“不過若然單是一元教的話,他們縱是傾其全力,也未必強得過敝塢的實力,何況敝塢尚有地勢之險可憑。”

李公衡道:“恕屬下大膽插嘴,這次那姜石公定然不僅以一元教之力,便來向本塢尋仇。屬下深認爲不論在人力或地勢方面,俱不足侍,必須想出好法子,使敵人完全料想不到才行。”

藍巒心知這話是故意說給王元度聽的,當下詐作驚訝地道:“李兄這話怎說?”

李公衡道:“在人力方面,姜石公如此狡滑多智深謀遠慮之人,當然直得明明白白,有把握壓倒本塢,纔敢動手。其次說到地勢方面,屬下深信對方手中,定有本塢的詳圖,一木一石,全都瞭若指掌,此所以地勢之險,亦不足憑。”

藍巒道:“本塢向有險秘之稱,誰能繪下祥圖?”

李公衡道:“塢主難道忘記了那位鄉老伯的神通?本塢在他老人家眼中,簡直有如康莊大道。”

王元度道:“總指揮竟是疑及老人家了?”

聲音之中,透出不悅之意。他深知鄉老伯即是當代宗師宣翔,乃是孤傲冷峭之人,從不與任何人交往。一元教在江湖上雖然聲勢浩大,人人忌憚,但絕計不會放在鄉老伯眼中,他老人家亦絕不會與他們結交。

李公衡忙道:“敝座並無此意,只不過指出敝塢亦不能阻得住天下高人。不過像鄉老伯這等身手的,可說是當世無兩,再也找不出一個了。所以唯一能繪製全塢詳圖的人,定必是本塢中地位相當的人物。”

藍巒眼中射出嚴厲的光芒,向王元度點頭道:“不錯,敝塢定必有了通敵的叛徒,敝塢主不便親口說出而已。”

從不開口的關大堅濃眉一皺,殺氣騰騰,冷冷道:“查出來了沒有?”

藍巒道:“這個叛徒不但地位甚高,而且必是足智多謀,擅長掩飾叛跡之人,實在不容易查出來。”

王元度聽到此處,心頭有點明白,忖道:“不管怎樣說,他若然想拜託我幫助他們暗查叛徒,我可不能答應。”

這個想法並非無稽,只因向來是家賊難防,倘若出了內奸,倒不如請託外人暗防更爲有效。

藍巒起身道:“這些問題暫且按下不提,我陪王兄去找阿遼,瞧瞧他是否收到恐嚇信,再者介紹你們相識,希望王兄在擂臺上與他對面之時,略留幾分情面,不要讓他屍橫臺上,那就好了。”

其實藍巒心中有數,曉得卓遼有殺死王元度之意,此是卓遼昨日親口告訴他的,說是大姐藍芳時囑他這麼做。如不是藍芳時失了蹤,他絕不會告訴父親。

當下兩人一同離開,穿過許多寂靜黑暗的廊院,到了一個小偏院中。藍巒扣門低聲叫道:“阿遼……阿遼……”

房中燈火很快撥亮,接着房門打開,正是高大壯健的卓遼起身開門。他一見父親與王元度深夜前來,初時掠過驚訝之色,但旋即消失,請他們進來。

藍巒說道:“爲父已把你我的關係告知王兄,他是武林中的真君子,不會向外宣泄。還有就是他接到一封信。”

卓遼道:“兒子也接到一封怪信。”

藍巒道:“信內用什麼人威脅你、‘卓遼道:“用田不恭道長的性命。”

王元度不覺啊了一聲,藍巒也舒一口氣,原來他們都是爲了藍芳時沒有透露秘密,而大大放下心事。

藍巒隨即皺起眉頭,道:“你竟沒有告訴我?”

卓遼垂頭道:“此事誠然十分重要,但兒子自問可以應付,是以不曾向爹爹稟告。”

藍巒道:“好吧,你老實告訴我,你明日那一場打算怎麼辦?”

卓遼遲疑了一下,才道:“不敢隱瞞爹爹,兒子打算依照信上的話,落敗認輸。”

藍巒哼了一聲,道:“我記得你哪一方面都跟峨嵋樂天子攀扯不上淵源,何須受敵人威脅?”

卓遼道:“田道兄與兒子肝膽相交,爲時雖暫,但相知甚深,兒子爲了這個好朋友,何惜放棄區區浮名虛譽?”

藍巒心下甚怒,但轉眼瞧見王元度滿面俱是欽敬之色,念頭一轉,忍住心中怒意,道:

“爲父盡今夜的時間,瞧瞧能不能解決此事。”

他目光移到王元度面上,又道:“當然連管中流大俠一起算在內,能夠發現田道長的話,管大俠也必定同時尋獲。我看你們都安心休息,以免明日上臺時沒有精神。”

王元度一想茲事體大,敵人的勢力甚強,自己縱是盡一夜之力,亦未必能夠發現線索。

況且如若此刻堅持再行搜索,顯然是表示不信任藍巒。於是點頭稱是,遂與卓遼別過,返回居處。

這一夜,錢萬貫及鄉老伯都沒有回來,天明之時,他們才悄然而返。王元度這才放心,因爲假如這兩人亦被敵人擄劫去了的話,那麼這一幫敵人,簡直強大得無法抗禦了。他們的神情一如平常,誰也瞧不出他們曾經徹底追查管、田二人失蹤之事。倒是王元度有點不大安心的神態,使得阿閃萬分着急起來。

這幾天,管中流的失蹤,雖然人人焦急,但她卻反而平靜如常,原來這是因爲她親眼見過管中流的師父宣翔,曉得宣翔脾氣古怪,想必就是他老人家硬迫着管中流離開而又不許他告知別人,管中流自然非遵從師命不可,纔會突然失蹤。

現下一見王元度略有失常之態,她深知王元度最重情義,可見得一定是爲了管中流而失去常態。

她覷個機會,一把抓住王元度,道:“管中流呢?”

王元度就是怕她詢問,一急之下,反問道:“我以爲你曉得他的下落,這幾天才安詳如常,怎的反來問我?”

阿閃那雙美麗的眼睛連眨幾下,才道:“你至今沒得到他的消息?”

王元度平生對朋友不肯打誑,只好道:“昨夜倒是有一點關於他的消息,便是得知他落在一幫神秘人物的手上,不過目前尚無危險。”

阿閃道:“是哪一幫人物?你總查得出一點線索吧!或者是你懷疑什麼人乾的?快告訴我。”

王元度可就不敢魯莽了,道:“假如我把心中所想的說出來,你卻不得獨自行動。”

阿閃道:“使得,你快說吧!”

王元度道:“根據一些跡象,好像是一元教的軍師姜石公是首腦主謀,詳情目下尚不得而知。”

阿閃點點頭,沒有做聲。此時已用過早餐之時,大家都涌出廣場,王元度等人不能久留,也隨衆出去。

上臺之際,鄉老伯才向他道:“看來你今日只好暫敗一場了。不過若是能夠趕得及把事情弄個水落石出,明日的一戰,纔是關鍵所在。”

他們上臺之後,鄉老伯便向不用上臺的羊武、阿閃和柳兒說道:“你們且在此處觀戰,我老人家有點事。”

阿閃嘴一噘,道:“我和柳兒也有事。”

鄉老伯訝道:“你們有什麼事?”

阿閃道:“我認得一元教的姜石公,找他要人去。”

鄉老伯更加驚訝,道:“這廝向來隱秘之極,世上認識他的人沒有幾個,你一個女娃娃,怎會認得他呢?”

阿閃皺一下鼻子,傲然道:“所以您以後可別看輕女孩子,總之,我能認得出他。”

鄉老伯一想自己是請不如激,若是求她說出,也許須被她要挾,或是多費許多脣舌,當下道:“你別吹牛了,我絕難相信你曾經見過這個以隱秘著名的人物。”

阿閃果然受激不過,立刻揭出底牌,道:“姜石公以前曾經到過我們冥鼓宮,住了好幾天才走,我怎會認不出他呢?”

鄉老伯不禁動容,道:“這廝真了不起,他爲一元教網羅人才,竟連冥鼓官也去過了,那麼你師父長春女怎樣答覆他?”

阿閃道:“家師如何決定,我可就不知道了,不過瞧他離開之時,顯得有點無精打采的樣子,想是家師拒絕幫他的忙。”

鄉老伯道:“眼下這廣場中,麇集了二三千人之多,你如何能在這等人山人海中,找出麥石公呢?”

阿閃想道:“是啊,但這也是沒有法子之事,只好盡力找找看了。”

鄉老伯道:“我老人家倒是有個法子,或者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你現在立刻返回房中換上男裝,再出來見我。”

阿閃還待追問這辦法,柳兒推她道:“妹姊快去換衣吧,別耽擱時間了,反正你換好衣服出來時,鄉老伯自會讓你曉得。”

她們迅即離開廣場,有柳兒的幫忙,阿閃很快就改易爲男裝出來。鄉老伯在出口處等候她們,當下帶她們沿着高牆而走,到了當中之處。

鄉老伯這才說道:“柳兒在這處不動,我和阿閃躍到牆上一同坐着觀戰。”

阿閃心下迷糊,但也不多問。兩人往上一拔,都坐在牆頂上。

若說觀戰,從這兒到擂臺,足足相隔幾十丈遠,臺上之人顯得甚小,面目根本就分辨不出。

鄉老伯道:“你現下還是純陰之體,所以我老人家可以施展一種功夫,將我的功力借給你用。那時你簡直成了千里眼,凡是面向這一邊的人,不論遠近,都可以瞧個清楚。”

阿閃這才明白,舉目打量一下四面形勢,但見這座廣場三面是正式的屋宇,都以一道高牆隔住,另一面是河水,但亦有一排高敞竹棚。也就是說,這個法子可以順序使用,反正只要查視的地方高過擂臺,視線可以越過擂臺而落在現戰的羣雄面上就行了。這法子既迅速,又周密。

鄉老伯又道:“假如你不是扮作男裝,和我一道坐在牆上,一定十分惹人注目。”

說時,伸掌按在她背後,頓時一股熱流,從掌心傳入她經脈之內。

阿閃依照鄉老伯所授的法子,調元運息,功聚雙目,睜開望去,果然奇事發生,敢情那擂臺上衆人的面目,瞧得十分真切,如在眼前。

她的目光越過擂臺,先看第一排的人,接着是第二排第三排,如此逐一望去,卻也花費不少時間。

她忽然大喜叫道:“我瞧見他了,瞧見他了,還是幾年前那副裝束,淡青色的長袍,綸巾羽扇……”

鄉老伯道:“他在第幾排第幾個?”

聲音甚是微弱,果然像是把功力都借給阿閃似的。

阿閃道:“第十排左邊數起,第三十個人就是了。”

鄉老伯手掌一提起,她頓時眼前一片模糊,全然瞧不清楚了。

鄉老伯閉目調息了一會,才睜眼望去。然後點點頭,道:“行啦,我已經認住了。”

他想了一下,命阿閃把羊武招來,分派職司,四人立刻散開,各自依計進行。

鄉老伯的計劃,是利用羊武和柳兒這兩個籍籍無名,其實武功極高的人,擔任重大的任務,那就是由他們兩人先行混入去,隨便哪一個能捱得近姜石公都行,便突然出手點住他的穴道。這時既有人質在手,就容易講價錢了。但他們只負責以暗算手段制住委五公,不必開口說話,靜等他老人家駕臨,一切即可解決。因此,他和阿閃都是分頭由左右不同方向向當中擠進,作爲柳兒、羊武的後援。

鄉老伯考慮到,若是自己出頭,直向姜石公擠近捉拿他的話,這姜石公是何等人物,當然曉得自己的厲害,定會趁着人潮擠擁而逃脫,故此只得命羊武和柳兒二人打頭陣,這兩人縱然被對方認出是王元度這夥的人,但姜石公不把他們放在心上,反而極易得手。羊武、柳兒二人,亦是分從不同方向擠入人羣,羊武很順利的擠到近處,眼見一個青衫老者手搖羽扇,就在丈許外,中間只隔着六七個人。

他不動聲色地往那邊擠去,但一舉步間,視線已被阻,於是或前或後地挪動和不斷地擠過去。卻因到處都是人,目光一直被別的人隔阻住。

羊武暗感煩躁,心想這些人真討厭,如不是怕打草驚蛇,便只須出手撥開這些可厭的人,立時可以盯住那姜石公了。

另一邊的柳兒,竟也遭遇到同樣的情形,她本已擠到離姜石公七八尺之遠,誰知忽然視線受阻,以後就不論如何前挪後退或左右移動,都同樣有人阻擋住她的目光。

她心性較柔而冷靜,這刻還沉得住氣,慢慢的找尋空隙。但羊武卻躁急得多了,突然伸手向面前一個大漢撥去。使的勁道極輕,若在往日,未得鄉老伯施惠傳以陰陽交泰互補之術以前,他不但出手很重,甚至可能是抓拿的手法,而不僅只是撥開人家了。

他一手撥去,那大漢很自然地旋轉半身,手肘恰好抵住他的掌勢。

雙方一觸之下,羊武已發現勁道遠未達到可以撥開對方的程度,當下迅即加上四成力道,那大漢身形一歪,果然被他撥開。

羊武尚未跨步,肋下感到勁力襲到,只好往左後方退了半步,揚目看時,卻是一箇中年漢子,雙眼竟沒瞧自己,剛纔向助下要害襲擊的手肘,也早已縮回,一切看起來好像出自無意一般。

羊武濃眉一皺,跨出一大步,向那中年漢子撞過去。誰知身體一動,立刻左右兩邊拳掌齊至,迫得他猛可退回原位。

他向左右一望,卻是兩個裝束不同的中年大漢,他們精幹的面上,還掛着微笑,好像跟他開玩笑而無惡意。但羊武心知,若是捱上一記,準得當場斃命。

這麼一來,他不論是文的武的,也沒法子再越雷池一步,羊武含怒低哼一聲,突然出手,向左側的大漢抓去。他出手如電,那大漢只好出掌相迎,啪地一響,他的掌力竟阻不住羊武抓拿之勢,霎時已吃他抓住了手腕。

羊武被他這一掌震得腕臂酥麻,心中大吃一驚,暗想此人武功之強,大是出乎意表之外。轉念之時,運勁要把他拉過來,誰知勁道提聚到八成,對方依然紋風不動。

不過他已發覺有兩個中年大漢伸掌搭在他後背,大概是一種傳力功夫,變成全三人之力抵禦他一個人,當即又使出十成勁力硬揪敵手。

那中年大漢腕骨勒勒作響,只疼得他滿頭熱汗直流下來。但他腕上的勁力,卻是有增無減。羊武一旦感到敵人力道更加強大之時,連忙改揪扯爲推拒。果然敵方也突然改爲猛衝之勢。雙方恰又硬碰上了,羊武吃不住勁,騰騰退了兩步。

第八章 藍芳時招賊辱親妹第二十章 受挾持初識無聲劍第二十六章 白瑤琴刁難忠厚俠第二十九章 葛翠翠香吻傳劇毒第二十章 受挾持初識無聲劍第七章 擂臺戰羣英展絕技第三十二章 千劍陣力拒一元教第二十六章 白瑤琴刁難忠厚俠第七章 擂臺戰羣英展絕技第二十七章 中淫毒再遭桃花劫第二章 會怪女俠士鬥灰鶴第二十七章 中淫毒再遭桃花劫第六章 點迷津試功過五關第五章 乘快艇奇人試胸襟第五章 乘快艇奇人試胸襟第三十二章 千劍陣力拒一元教第九章 困木箱九轉返魂功第十九章 頒鉅獎宗師顯風采第二十八章 睹情鏡慾海險脫身第十章 困木箱九轉返魂功第五章 乘快艇奇人試胸襟第二十六章 白瑤琴刁難忠厚俠第十章 困木箱九轉返魂功第八章 藍芳時招賊辱親妹第四章 懲三兇揚名救妙計第三十章 醋火升毒姝驗處子第二十九章 葛翠翠香吻傳劇毒第二十八章 睹情鏡慾海險脫身第十章 困木箱九轉返魂功第二十七章 中淫毒再遭桃花劫第十章 困木箱九轉返魂功第二十九章 葛翠翠香吻傳劇毒第五章 乘快艇奇人試胸襟第五章 乘快艇奇人試胸襟第六章 點迷津試功過五關第二十五章 採補術柔情蝕骨派第十七章 查內奸秘室量奇才第六章 點迷津試功過五關第二十三章 打不平誤入三禁堡第十章 困木箱九轉返魂功第二十九章 葛翠翠香吻傳劇毒第十章 困木箱九轉返魂功第二十章 受挾持初識無聲劍第十二章 錢萬貫豪賭金鰲會第十六章 埋火藥一網打羣雄第三十二章 千劍陣力拒一元教第十章 困木箱九轉返魂功第三十二章 千劍陣力拒一元教第六章 點迷津試功過五關第十七章 查內奸秘室量奇才第十八章 破奸謀卓遼耍大象第四章 懲三兇揚名救妙計第十八章 破奸謀卓遼耍大象第十二章 錢萬貫豪賭金鰲會第二十三章 打不平誤入三禁堡第六章 點迷津試功過五關第九章 困木箱九轉返魂功第二十二章 進客店攜美旖豔賭第三十五章 攜二美潛修崇福觀第十二章 錢萬貫豪賭金鰲會第一章 王元度情陷日月塢第四章 懲三兇揚名救妙計第七章 擂臺戰羣英展絕技第十四章 大小姐一吻定終身第三十五章 攜二美潛修崇福觀第六章 點迷津試功過五關第十五章 失摯友夜探遇強敵第二十七章 中淫毒再遭桃花劫第三十三章 許真人口頭較絕技第三十章 醋火升毒姝驗處子第二章 會怪女俠士鬥灰鶴第八章 藍芳時招賊辱親妹第十八章 破奸謀卓遼耍大象第二十三章 打不平誤入三禁堡第二十九章 葛翠翠香吻傳劇毒第十七章 查內奸秘室量奇才第十九章 頒鉅獎宗師顯風采第十六章 埋火藥一網打羣雄第三十章 醋火升毒姝驗處子第十七章 查內奸秘室量奇才第十一章 採花賊施毒遇剋星第二十二章 進客店攜美旖豔賭第二章 會怪女俠士鬥灰鶴第十八章 破奸謀卓遼耍大象第二十五章 採補術柔情蝕骨派第八章 藍芳時招賊辱親妹第二十三章 打不平誤入三禁堡第二十八章 睹情鏡慾海險脫身第三十章 醋火升毒姝驗處子第二十二章 進客店攜美旖豔賭第三十四章 三昧火神目毀春宮第八章 藍芳時招賊辱親妹第一章 王元度情陷日月塢第二十二章 進客店攜美旖豔賭第十五章 失摯友夜探遇強敵第十章 困木箱九轉返魂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