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採補術柔情蝕骨派

只聽青衣女子又道:“堡主立規用意甚深,她說,假如這個男人不肯立時帶你遠走,可見得定是存有玩弄之心,等他厭了,就會把你拋棄,因此,本堡嚴禁有男友的人逗留堡內。”

平天虹瞠目難言,暗自忖想自己是不是存有玩弄之心,這個答案使他十分尷尬,因爲他顯然是不想負起成家立室的責任。

過了一陣,平天虹問道:“姑娘可知道貴堡如何活埋人的?”

青衣女子道:“堡主對這一點倒是很寬大,你若然害怕,那就先點了你的死穴,讓你死後,不知生葬之苦,但你如若膽力過人,寧可受那生葬於棺內的痛苦。也可多活片刻,那就活生生放置棺內。”

平天虹心中打個寒顫,竟不知自己將選擇哪一種死法。

快到天亮之時,外面響起了紛沓步聲,接着聽到不少人蔘見堡主之聲。

平天虹曉得大限已臨,反而平靜下來。

忽聽何心寒的冰冷聲音說道:“平天虹,算你有本事,雖然逃得出本堡的石牢,但想是阿雲不捨得你,所以把你帶到此地來,嘿!嘿……”

平天虹道:“何堡主,我目下看在阿雲份上,雖然遭你處以生葬之刑,卻也不願破口辱罵,你最好速速行事,不要多說了。”

何心寒沉默了一下,才道:“這話有理,既是如此,你可說出想失去知覺入棺,抑是就這樣放入棺內?”

平天虹已想了千百遍,都得不到答案,這刻恰是豪氣激越之時,衝口道:“大丈夫死即死耳,何須失去知覺,這樣就很好了……”

何心寒道:“好一條漢子,就依你的話。”

話聲甫歇,兩名婦人走過來,一個擡頭,一個擡腳,把他舉起,這時,屋內那具棺木已開了棺蓋,她們將平天虹放在棺內,甚是謹慎小心,似是生怕把他弄傷。

何心寒的面孔出現在棺上,映入平天虹的眼簾。她面色極是冷峻,但卻微微露出敬意。

她道:“阿雲看上了你,眼力不差,你果然是個人物,現在棺蓋馬上蓋嚴釘牢,隨即就埋在地下,假如你尚有未了的心事,不妨說出來,本堡力之所及,必定替你辦妥。”

平天虹定睛想了一下,嘆息一聲,道:“我身後已沒有什麼牽掛,家師那邊,還是不讓他知道的好,鄙人臨死以前,卻想請堡主不要取那廝性命。”

何心寒訝道:“這話怎麼說?”

平天虹道:“因爲那廝不是惡賊同黨,他就是這一屆金鰲大會的魁首王元度,有史以來第一個通過密室量才這一關的高手。”

何心寒冷笑一聲,道:“他雖是天下第一高手,來頭很大,但擅入三禁堡,仍須處死,哼!你不妨瞧瞧我敢不敢殺死他。”

平天虹道:“在下深信何堡主敢殺他,並無一絲一毫的懷疑。”

何心寒道:“若是如此,你爲何出言激我?”

平天虹道:“在下既然死定,何必還出言相激呢,只緣這王元度的一身武功,乃是舉世罕有,而且是個英雄豪傑,是可以相信得過的人。”

何心寒更弄不明白,道:“任你如何誇讚此人,我也不容他活命。”

她沉吟一下,又適:“你既然知道是他,爲何不早告訴我呢?卻在這時羅嗦起來?”

平天虹道:“在下初時有點妒恨他,所以努力要自己相信他是不夜島之人,但現在忽然清醒過來,想起他一些捨身爲人的俠義行爲,深覺此人決非淫賊同黨,於是動了一念……”

何心寒搖頭道:“你不必替他求情了,本堡禁例萬難更改。”

平天虹道:“但在下並非要何堡主白白放掉他,而是要他死在另一處地方,同樣的一死,卻大有貴賤高下之別。”

何心寒若有所悟地凝目尋思,平天虹又道:“堡主已猜到了,不錯,咱們讓他到不夜島去死,那不夜島乃是天下間出名的奇險所在,諒他到了不夜島,也難活着回返中土。”

何心寒沉思良久,才道:“現在我還拿不定主意,等我決定之後,定在墓前相告,現在你想想看,還有什麼遺言沒有?”

她語氣突然變得十分冰冷無情,一聽而知她的決心不可動搖。

平天虹心中叫一聲罷了,雙目一閉,道:“沒有了。”

但聽隆地一聲,棺蓋已經蓋起,接着便聽到敲擊鐵釘之聲,噹噹地響着,一記記有如釘在他心頭一般,直到此時,他才忽然大爲驚恐,感到死亡的恐怖,然而他已被釘牢在棺木之內,全身又不能動彈,除了在這一個黑漆漆的棺木中之中等死之外,已不能再做任何的事。

何心寒監看着手下針牢棺蓋,自言自語道:“這廝骨頭倒也夠硬,竟不會狂呼大叫……”

這時,幾名健婦人室,兩頭套上繩索,擡了起來,走出石屋外。

天色已明,但太陽未出,樹叢上和草尖露水凝珠,閃閃有光,那四健婦踏着含露的草,把棺木擡到墳邊,兩頭用繩索吊住,慢慢放入洞穴之內。

這具棺木旁邊另有一個,並排躺在地底,衆婦一齊動手,把泥土撥入坑洞內,不消多久,已填滿了坑洞,並且高聳起一堆,在這一坯黃土之前,他們樹立墓碑,何心寒和另外三個年輕女子默然望住這座墳墓,久久沒有做聲。

何心寒一行十餘人離開墳場,向三禁堡走回去,一路上,人人都爲了參加生葬一個男人之事,心情奇異動盪,誰也不想開口,在何心寒背後的藍芳時,她完全不曾想到平天虹,一顆心直想着堡中的一個人。

快到門口,何心寒突然向藍芳時適:“阿芳這一次的奇謀妙計,果然大收神效,着實把那廝戲弄了一番,嘿!嘿!嘿!,他還以爲當真逃得出咱們三禁堡呢!”

藍芳時道:“錯非是師父,誰也不敢接納這種計謀,事實上平天虹有很多機會可以逃走。”

她深吸一口氣,才又道:“師父,您打算如何處置王元度?”

何心寒望了她一眼,緩緩道:“我還未決定,他是否與你父親很有點關係麼?”

藍芳時道:“這個我可不管。”

何心寒道:“依你之見,想把他怎樣?”

藍芳時道:“最好我們親自動手也把他活埋了,免得他還有活的機會。”

何心寒凝視着她,道:“這話可是出自你真心?”

藍芳時感到有點奇怪,道:“自然是出自真心了。”

何心寒頷首道:“很好,除了王元度之外,還有那個百錢莊錢萬貫,也讓你一手活埋,做完之後,我有一件極重要之事告訴你。”

她提到錢萬貫之時,藍芳時神色不變,原來她並非現在方始知道此事,當在三禁堡被幾個蒙面敵人侵犯,焚屋殺人之時,何心寒發動全堡力量,苦苦對抗之時,錢萬貫忽然出現,出手相助,很快就擊退了強敵。

錢萬貫乃是見到火光,才趕得來瞧瞧,出手之後,做夢也想不到何心寒竟然如此乖戾古怪。

藍芳時沒有讓錢萬貫發現自己,但她可真被此人的出現,弄得十分激動不安。

何心寒摒退旁人,和她一起走入一間密室之內,說道:“爲師看了這次你收拾平天虹之事,甚是寬慰,因爲本堡終於找到一個足以承繼堡主之任的人了。”

藍芳時訝道:“師父這話是什麼意思?”

何心寒道:“你瞧了一件東西,就知道爲師是什麼意思了。”

她拿了鑰匙,打開鐵箱,從箱內取出一個錦盒,很慎重地放在牀上,揭開盒蓋,只見盒內有兩個拳頭大的玉瓶,分放在盒角,在盒子當中,卻擺着一本厚厚的畫冊。

何心寒緩緩道:“這兩個五瓶一是縮骨散,一是解藥,乃是本堡重寶,天下無雙,這個你早已知道了……”

藍芳時道:“徒兒在師門多年,豈有不識本門至寶之理呢?”

何心寒道:“其實這縮骨散只是藥性厲害,天下難有解得之人,以及使用之時十分方便,是以稱爲本門至寶,其實這縮骨散比起這一本秘籍,真算不了什麼…-”藍芳時大爲驚訝,凝目向盒中的絹冊望去,冊面上並無字跡,是以瞧不見裡面記載的是何物事。

何心寒又道:“這一本絹冊,裡面記載得有好多種上乘的武功絕學。我今日將之傳給你,十年之後,你或可成爲天下無敵的高手。”

藍芳時茫然適:“既是如此,師父何以不修這本秘籍中的絕藝神功?”

何心寒道:“原因有三,最主要的是爲師已非處子之身,所以這一輩子也休想練得成功;第二點,修習這等上乘武學,不但要有好友護法,亦須有練功的環境,咱們三禁堡這數年才扎穩了根基,在數年以前,本堡時時有敵人侵擾,爲師焉有機會苦修絕世神功呢?”

她停頓了一下,才又道:“第三點,這本武學秘籍乃是武林中一個大禍根。這一次你如非發誓不返日月塢,爲師亦不敢讓你得知此秘。”

藍芳時只聽得目瞪口呆,心知這一本薄薄的絹冊,一定關係極爲重大,所以師父連徒弟也不敢輕易信任而泄秘。

何心寒道:“二十多年前,那時候你還未出世,武林中爲了一本從古墓中發掘出來的武功秘籍,掀起了滔天波浪,武林各大門派以及無數奇人高手,爲了想奪得這一本秘籍,不知耗去了多少身心氣力,多少英雄人物也因之而喪生,最後,被一個學過一點武功的流氓得到,他照着秘籍習了幾個月,居然武功大進,雄霸一方,假如他是個深沉潛藏之人,不聲不響地修習下去,或可以成爲一代高手,哪知他得意忘形,日日向人吹牛,把得到秘籍之事傳到武林中,初時還無人相信,及至見他確實武功大進,於是惹起武林各家派的注意,直到有一天此人居然擊敗了武當派,霎時間江湖震動,三日之內,此人便失去首級。”

藍芳時撇撇嘴,道:“這廝活該送命,誰叫他得意忘形,懷重寶而不知收斂,自然得此下場。”

何心寒道:“不錯,那人死在三位名家圍攻之下,那崆峒一劍車元亮是其中之一,他得手之後,就開始了逃亡避仇的生涯,由於他爲人機警,手段狠毒,一開始就被他殺死了許多人,這一來與各門派都結下了仇恨,大家都非得到他才甘心,俱是派出最高明的人追擊車元亮,竟使得他日日夜夜都須得不停地奔逃。”

何心寒長長吐一口氣,又道:“要知武林各大家派苦追不捨也是別有苦衷,原來這車元亮雖是沒有時間好好修練,僅只是追兵稍援之際,他看上一陣工夫,如此所得自然極是有限,但他的武功劍法竟然不斷精進,各大門派都曉得這件事已成了騎虎之勢,如若不把他殺死,等他練成了絕藝,武林定然一片腥風血雨,所有家派俱得被他報復。”

她默然片刻,似是回想昔年往事,半晌才道:“最後,車元亮在十四名高手圍攻之下,身上負傷極重,跌落長江之內,從此之後,這車元亮和這本天都秘籍,都不曾再出現過。”

藍芳時腦子不停的轉動,但仍然想不出那車元竟如此結局的話,這本天都秘籍又怎會落在她手中。

何心寒沒有等她猜測,便已揭開謎底,道:“是我在下游百里處見到他的屍體,從他系在手腕的銀牌上認出他是誰,連忙搜查他身上,找到了這本天都秘籍,爲師馬上埋葬了他的屍體,並且不再在江湖上走動,尋到這一處地方,開始建堡定居。”

藍芳時透一口大氣,道:“假如現在有人得知此秘,本堡不出十日,便將被天下各家派踏爲平地。”

何心寒道:“爲師經過無數次的研究,深知自己決練不成功,與其弄個半上不下,以致動手之時,泄露了此秘,惹來滅堡之禍,倒不如干脆不去修練,因此,三十年來,江湖上從無人得知這本天都秘籍落在咱們三禁堡手中。”

藍芳時道:“師父把這等曠世奇緣賜給弟子,教弟子日後如何能夠報答大恩?”

何心寒一笑,道:“只要你練得成功,本堡威名響震天下,人世上所有受苦受難的女孩子,有這一處樂土,可以不受男人欺凌壓迫,你做到這一點,就是報答恩師了。”

她們師徒正說話間,突然四響鐘聲傳入耳際。

何心寒眉頭一皺,道:“不知是什麼人來訪,咱們且去瞧瞧,你看,這就是爲師不能抽空來練的原因之一。”

兩人出去,一個女孩子過來報告說,一元教副教主甄紅袖和白瑤琴來訪。

何心寒泛出難得一見的笑容,道:“這位甄紅袖副教主十分幫忙我們,近數年來,本堡得以安定穩固,便因有她暗中相助,今後的十年中,咱們仍須仗恃她的力量呢!”

不久,她們在大廳中和甄紅袖見了面。藍芳時還是第一次見到她,不過這一次她仍然是在暗中瞧看的,這是因爲她行將閉關練功,何心寒不讓她出面,免得牽扯上應酬的麻煩。

甄紅袖寒喧過之後,便問道:“何堡主,小妹憑多年的交情,向你請問一句話。”

何心寒道:“副教主即管說,何用客氣?”

甄紅袖道:“百錢莊莊主錢萬貫,是不是在貴堡之內?”

何心寒道:“不錯,只不知副座與他有何干連?”

甄紅袖微微一笑,道:“是好朋友,你可否讓我們見他一面?”

何心寒毫不躊躇,傳下命令,不久,錢萬貫跟着一個青衣女子走入大廳,他見到甄紅袖,大爲驚訝,點頭招呼,接着又向何心寒道:“鄙人用盡法子,都沒能打通穴道,可見得何堡主的點穴手法,實在高明絕世。”

何心寒冷冷地道:“不是點穴法之故,而是本堡秘傳的縮骨散奇效,但目前武功盡失,卻沒有痛苦,等到藥力發作,那時候就不同了。”

錢萬貫還沒怎樣,甄紅袖卻失色道:“什麼,他已中了縮骨散奇毒?”

何心寒不置可否地含糊以應,接着道:“此人既是副座好友,又有幫忙敝堡之恩,敝堡禁例雖嚴,卻也不得不例外放行了,副座可把他帶走了,敝堡大廳向來不容男人久留。”

她的樣子好像錢萬貫身上髒極了一般,恨不得立時把他攆走,錢萬貫生性豁達,也不着惱,微微一笑,道:“走就走吧!”

一個黑衣少女緊行兩步,在廳門口道:“奉命帶路,請吧!”

錢萬貫一眼望去,認出她是那個名叫阿心的姑娘,由於她武功極是高強,印象很深,她的話聲也是那麼的寒冷淡漠,因此就不跟她打招呼了,他舉步向廳門走去,只聽甄紅袖叫道:“等一等。”

她回頭向何心寒道:“堡主給小妹一個面子,賜予解藥,自當感銘不忘。”

何心寒淡淡道:“解藥自然要奉贈的,難道敝堡膽敢讓副座之友毒發身亡不成。”

她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瓶子,道:“這就是解藥了。”

甄紅袖道謝一聲,接了過來,打開瓶塞一嗅,皺眉道:“何堡主沒有放錯了藥?”

何心寒淡淡一笑,道:“沒有錯,眼下此藥,貴友能安然活着。”

錢萬貫不懂甄紅袖爲何尚要羅嗦,正待開口。

白瑤琴已嗅過解藥,說道:“小妹記得何堡主說過,縮骨散的解藥有兩種,都能解毒保命,但這一種卻僅能解毒活命,一身武功都得毀去,永遠無法恢復。”

錢萬貫任是再豁達之人,聞言也不由得心頭一震,暗想好個蛇蠍心腸的女人,這等毀人武功的大事,居然加諸一個對她有恩之人身上,同時又要別人求情,假如甄紅袖不來,她不知要怎生對付自己。

甄紅袖不敢發作,含笑道:“原來如此,何堡主,這位錢莊主與小妹關係至深,可否再貴一個面子,賜予真正的解藥?”

何心寒道:“若然如此,在下就不免有太不公平之議了。”

甄紅袖道:“這話怎說?”

何心寒道:“前兩日有個男子夜闖本堡,其時白姑娘亦在場,他幫助我們擒下一名淫賊,結果仍然中了縮骨散之毒……”

白瑤琴道:“小妹記得堡主其後又解去了他身上之毒。”

何心寒冷笑一聲,道:“但白姑娘可知道他現下在什麼地方?”

白瑤琴已猜到大概死了,卻不說出,搖頭道:“小妹不敢妄測。”

何心寒目射兇光,望住廳門口的錢萬貫,厲聲大笑,道:“他已在我親眼監視之下,埋在墓中了。”

白瑤琴哦一聲,不悅地道:“你終於殺死他了。”

她對平天虹印象頗深,是以心中甚是忿怒,不過這刻不是發作的時候,是以極力忍抑住。

何心寒道:“白姑娘錯了,我們沒有殺死他,是把他釘在棺木之內,活生生埋在地底,哈!哈……”

她發出瘋狂的笑聲,在大廳中迴盪不已,更添恐怖的意味。

錢萬貫氣得哼了一聲,白瑤琴心中恨不得殺死這個惡婦,但口中卻道:“那人情形不同,他與貴堡雲姑娘相好,犯了禁條,雲姑娘又遭遇劫難,何堡主尚可遷怒怪罪於他,把他活埋了,也還有得話說。不過,何堡主最好不要再提起這件事,若然傳揚出去,貴堡的麻煩更多了。”

這末後的話暗暗有威脅之意,假如她堅拒不給予解藥的話,一元教自然與她不能幹休,同時也將把消息傳給桃花派,使三禁堡難有安寧之日。

甄紅袖和白瑤琴兩人,向何心寒施展巧妙的攻勢,一個是動之以情,一個是脅之以威。

何心寒盤算一下,只好屈服,道:“既是如此,敝堡只好再破一次例……”

甄紅袖方自大喜,而何心寒語聲亦未歇,突然間一個蒙面黑衣女子猛從廳後奔出,叫道:“師父,不可答應她們。”

何心寒向甄、白二女道:“這個是小徒阿芳。”

迴轉頭望住阿芳,問道:“你說什麼?”

阿芳自然就是藍芳時,她暗下窺測之時,但見甄紅袖和錢萬貫不時眉目傳情,使她的心幾乎炸開,差點兒就忍不住施放暗器,擊殺錢萬貫。

這刻一聽師父答應給他解藥,這一怒非同小可,頓時奔出。

但她理智未失,仍然記得回答時略改口音,聽起來好像因忿怒而變得嘶啞,就連何心寒亦不知道她是故意改變口音,旁人更是難以察覺。

甄紅袖深知這三禁堡中,所有女人都仇視男人,心裡都有病態,是以有人奔出阻撓,她並不覺得驚訝,冷靜地注視着阿芳。

阿芳道:“師父肯放那廝出堡,已是從來未有之事,假如還把解藥給了她們,外間聽聞此事,都說師父懼怕一元教的勢力,不敢不低首屈服,嘿嘿嘿!一個臭男人罷了,何須理他死活?”

白瑤琴聽她出言不遜,心中怒發,面色一沉,正要發話,甄紅袖阻止她開口,徐徐含笑道:“芳姑娘之言雖是有理,但恕我提醒你一聲,在這座大廳之內,你不可胡亂說話,要知我甄紅袖與令師交往數年,感情極是融洽,任凡三禁堡有事,那就等如發生在我身上一般,以我和令師數年相交之情,她定須賞我這個面子,你知不知道?”

這番話巧妙地壓低了阿芳的身份,她說話的份量自然隨之而減低,而最主要的是何心寒向來護短,假如不是隱隱暗示阿芳此舉乃是不敬師父,何心寒毛病發作,不管有理沒理,先幫阿芳一句,局勢就得鬧僵了。

錢萬貫冷眼旁觀,對甄紅袖這等機變才情,衷心佩服,心想她無怪當得上一元教的副教主寶座,果然是天生領袖之才,折衝樽俎之間,手段高明之至。

何心寒果然道:“阿芳不得多言,與我退下。”

阿芳低頭道:“是,但師父給不給解藥呢?”

何心寒心意又動,道:“這個……這個……”

甄紅袖先發制人,大聲道:“何堡主,小妹還有個苦衷,看來不得不坦誠奉告了,那就是小妹我平生以來,只看上這麼一個男人,也承蒙錢莊主看得起,相處甚歡,我們已決定近日內成親,因此之故,小妹才逼不得已,再三煩瀆堡主。”

何心寒聽得這話,大感意外,啊了一聲。

阿芳身子劇烈地震科一下,尖叫道:“假的,假的……師父,她們急於得到解藥,才這麼說。”

何心寒頓時感到不悅,溫聲斥道:“阿勞,你怎可如此放肆?”

阿芳卻奔前兩步,面向錢萬貫,厲聲道:“她的話可是當真?”

錢萬貫隱隱感到有異,但他萬萬想不到這個蒙面黑衣女子,竟然就是藍芳時,雖然他和甄紅袖本無婚約之事,但甄紅袖以副教主之尊,爲了求得解藥,不惜向別人說出這等假話,他除非是個無心肝之人,方能不感激她,同時又當衆拆穿她的假話。

因此,他毫不猶疑地道:“自然是當真啦,這等婚姻大事,豈可隨口亂說!”

阿芳猛一跺腳,轉身奔入廳後。

何心寒反而覺得不好意思,道:“小徒胡言亂語,多方開罪,還望副教主和白姑娘不要過責。”

她轉眼望住阿心,道:“去瞧瞧阿芳跑到哪兒去了,若是奔向密室,定是想毀去解藥,那就糟了。”

阿心連忙奔出大廳,霎時迴轉來,道:“稟報師父,大師姊果然奔入密室。”

甄紅袖芳心則亂,聞言不由得面色大變。

白瑤琴急急道:“她若是毀去解藥,豈不糟糕?”

何心寒泛起一抹冷笑,道:“她若是那樣做法,那就死無葬身之地。”

聲音森冷,全無感情。

白瑤琴心想:她死了是她的事,但解藥交不出,豈不是大大的麻煩?正要開口,卻又被甄紅袖擺手阻止了。

何心寒自個兒默想了一陣,終覺一元教這等強援,對本堡太過重要,當下說道:“假如阿芳去毀了解藥,那是非死不可,在敝堡來說,不免怨怪我爲了外人而害死了阿芳,但那也是沒有法子之事了。”

甄、白二女至此還聽不出她的真意,是以都不作聲。

何心寒又道:“我身邊還帶着有解藥,請副教主收下。”

她取出一個拇指般大小的瓷瓶,由阿心拿去,雙手奉與甄紅袖。

她們嗅過藥味,得知確是真藥,這時才一塊石頭落地,齊齊起身施禮謝過,隨即告辭而出,帶了錢萬貫離開三禁堡。

她們離堡數裡,突然間從大路兩旁出現了許多人。

馬車突然停歇,前座的白瑤琴高聲說道:“紅姐姐,本教四大護法率衆回來,護駕返宮。”

甄紅袖挑起簾子,外面四個長衫客屹立車旁。

錢萬貫只識出其中之一是左昆,本來一元教四大護法中有鐵面魔君關大堅的份,但他目下已脫離一元教,重新效忠日月塢,大概因此另找一人補上了護法之職。

甄紅袖向那四大護法微微一笑,說道:“有勞諸位護法率衆包圍三禁堡,目下任務已經成功。”

左昆踏前兩步,迫近窗邊,說道:“軍師爺親自出馬,率了本教一百二十人,嚴密包圍三禁堡,就在副座離堡之前不久,教主竟也親自趕到,詢問情況,極爲關心,現下軍師爺陪教主在前面的一輛馬車內,未座特的稟知此事。”

甄紅袖啊了一聲,道:“原來教主也趕來了。”

她迅即又露出笑容,說道:“三禁堡只不過彈丸之地,本教這次大舉行事,真是過於擡舉該堡了,諸位護法請上馬緊隨馬車,我們上前拜見教主吧!”

霎時間,馬車後面出現了十一匹駿馬,擁着馬車迅快馳去。

錢萬貫已服了解藥,渾身疼不可當。正咬牙苦熬,被車一顛簸,更是痛苦攻心。

甄紅袖伸手連拍他身上十處大穴,接着又用推掣手法,助他行氣活血。

這一來痛苦大減,大約駛了十餘里路,錢萬貫見她面上已微現汗光,曉得她極耗內力,甚是辛勞。

當下道:“謝謝你,鄙人已好了大半啦!”

甄紅袖望一望外面,悄聲道:“還有六十里就到達本教另一座行宮啦,你定須在這六十里路之內,完全恢復才行。”

錢萬貫訝道:“難道此去得見荀教主,對我竟有什麼危險麼?”

要知此前錢萬貫敗在荀伯業手底之後,荀伯業言明有事趕辦,定在十天半月之內趕回,有話要談,現下荀伯業已趕回來,可能就是他的生死關頭。

甄紅袖輕輕道:“不但是你,連我也危險,唉!說到這裡,我可忍不住要問你一句話了。”

她居然面泛紅霞,露出嬌羞之態。

錢萬貫道:“姑娘儘管垂詢,鄙人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甄紅袖沉吟一下,垂下眼皮,悄聲道:“你……你可是當真要娶我爲妻?”

說完這句話,她的玉面業已通紅,一下子躲在他胸前。

錢萬貫心頭大震,道:“姑娘如不嫌棄,鄙人自然喜出望外,不過……”

他忽然記起了藍芳時,與她亦口頭上談過婚嫁之事,她雖然當時沒有答應,但她已讓他吻過,分明已是默許了,而現在他又答應了甄紅袖。

甄紅袖擡目望他,道:“不過什麼?”

她雙目之中,流露驚慌之情,似是極害怕他說出推託之言。

錢萬貫不由得想起了她的柔情和深情,又想起了她的文才武功,美豔姿色,頓時打消了前念,不說出藍芳時之事,只道:“沒有什麼,我相信你不會介意我的寒酸落拓。”

甄紅袖喜不自勝,嬌軀軟軟地溫存了一會,她在最近數日以來,與他幾乎是寸步不離,對他的爲人及性情等等,都產生莫大好感,終於陷入情網,論及婚嫁。

只聽甄紅袖滿足地嘆息一聲,道:“不瞞你說,妾身見的世面極多,幾乎已看盡天下英雄,但唯有錢郎你方纔合我心意,我們最初相遇,才一見到你,就種下情根,想不到有今日如此美滿的結局。”

錢萬貫鬥地一驚,道:“你不是說荀教主正待候我們,又說有危機,那是怎麼一回事呢?”

甄紅袖念及此事。柔情盡消,坐直身子,尋思了一會,才道:“在未曾談論到荀教主之事以前,妾身尚須告訴錢郎一些事情。”

她停頓一下,使得氣氛忽然緊張起來,她深深吸一口氣,才又道:“妾身除了得有無聲劍法的真傳之外,還兼有另一家派之長,錢郎是少林弟子,妾身但須說出名稱,便不用多說了。”

錢萬貫心知有異,忙道:“我在聽着呢!”

甄紅袖長嘆一聲,才道:“妾身亦是柔骨派的唯一傳人。”

錢萬貫身軀一震,騰目道:“什麼,你說的可是柔情蝕骨派?”

甄紅袖道:“不錯,天下間恐怕只有少數幾個人,才說得出這個原來名字,世上人所共知的只是柔骨派,三十年前把天下武林攪得一團糟的那一位敝派高手,便是妾身傳藝之師了。”

她說完之後,垂下螓首,有如罪犯等候判罪一般。

錢萬貫心頭的震撼,真不是言語所能形容,幸而他到底是一代賭王,最擅長放鬆神經,鎮定心神。

當下問道:“你說的就是百變妖狐歐陽媚了?她是你的師父?”

甄紅袖低頭應道:“是。”

錢萬貫道:“當聞這柔骨派精於迷惑媚人之術,武功方面別闢蹊徑,非是遵循正道修煉,是也不是?”

甄紅袖苦笑一聲,道:“錢郎何不直接說出來呢?不錯,本門精通媚惑採補之術,不但駐顏增媚,兼且能轉化功力,使武功增強。此所以本派現存的人,定必以淫亂醜聞,震驚江湖,但世上盡多撲火飛蛾,自願焚身,死而不悔,不過,儘管是人家自願,亦爲正派君子所不齒。”

她又長長嘆息一聲,擡頭望住錢萬貫,道:“錢郎聽了這個秘密之後,當知如何抉擇了?”

錢萬貫道:“你爲什麼要對我說這些?”

甄紅袖沉吟一下,才道:“我也不明白何以這樣做。”

錢萬貫道:“照理說,假如你不幹那淫亂苟且之事,我定必無從發現這個秘密,對不對?據我所知,柔情蝕骨派從百變妖狐歐陽媚銷聲匿跡之後,就再無傳人出現過。武林儘管忘不了她昔年乾的萬千件淫亂事,現今尚有人津津樂道,但柔骨派似乎一直沒有出現過。”

甄紅袖道:“實情果是如此,因爲家師仗着天生豔骨,絕代媚質,把江湖弄得天翻地覆之後,她竟然親自把手下三十名待女一一殺死,這才隱遁世外,永絕人寰。”

錢萬貫想了一下,才道:“這麼說來,令師其後竟是改邪歸正了?”

甄紅袖搖搖頭,說道:“那也不然,她每年仍須害死三五個男人,但她其後都不沾惹江湖人物,亦不似昔年那般車駕跋扈地出門,又不營建秘窟,所以其後的十五年間,居然無人查出她的下落。”

錢萬貫自從聽得她是柔情派傳人之後,一直想問她一個最重要的問題,卻又感到不易出口。談到這刻,她也沒有自動涉及這個問題,使得他很難作出決定,照理說,她既然是柔骨派唯一傳人,那真是比洪水猛獸還可怕千百倍,根本沒有作人妻子的資格。

只聽甄紅袖輕嘆一聲,道:“我那白妹妹卻是個冰清玉潔的好女子,她纔是無聲劍派正正式式的傳人。”

錢萬貫聽這口氣,無疑是說她自家不是冰清玉潔的女孩子,頓時心痛如絞,說不出多麼難受。

但當他定一定神,恢復冷靜之後,忽然微微而笑,道:“這才當真是我平生最大的賭注呢!”

甄紅袖似乎明白而又不大明白的道:“跟誰賭啊?”

錢萬貫道:“跟我自己賭。”

他改變話題,問道:“聽說令師能化身千百,無人能測她的真面目,這話可是當真?”

甄紅袖道:“不錯,我已盡得百變神技,只是從未在你面前施展而已。”

錢萬貫道:“你可以施展一次,讓我開開眼界麼?”

甄紅袖搖搖頭,柔聲道:“不,別迫我變化,我要在你心中永遠是這副樣子。”

錢萬貫緩緩道:“這是你本來面目麼?”

甄紅袖道:“對你而言,這副面目是千真萬確。”

這話分明暗示“不是真面目”的意思,但她又說對錢萬貫則是千真萬確,豈非矛盾?錢萬貫揣測不透,皺眉忖想。

甄紅袖傷感地說道:“從現在起,我決不再問你肯不肯娶我的話了,唉!天下間誰敢娶一個以淫亂著名的女人做妻子呢?”

她痛苦地透一口大氣,又道:“現在我們談一談荀教主的事好不好?”

錢萬貫極是沉得住氣,竟然當真撇開這宗心驚動魄的事,點頭道:“好,正該談論此事了。”

甄紅袖說道:“荀伯業雄才傑出,武功既強絕一時,智謀也鮮有敵手。二十餘年以來,把一元教都交在姜石公手中,自己潛修苦練,極罕得露面,直到十年前碰到我,使用了無數手段,使我變成了副教主,我也很少過問教務,也是練功的時候多,直到最近,我被姜石公說動,想在武林中創一番事業,這才起了翦除荀伯業之心。”

錢萬貫忍不住插口道:“昔年荀伯業網羅你入教,因何給以重位?我不是說你的武功智慧當不上副教主之職,而是覺得似是別有原因。”

甄紅袖笑一笑道:“他就是看準我有一種魅力,能使麾下高手甘心賣命,所以以副教主之位延聘。”

錢萬貫道:“這樣說來,他自家也看中你啦?”

甄紅袖笑道:“大概沒有,就算看中了也沒用,因爲他練的是童子功。”

這句話好像是一道閃電照亮了天空,錢萬貫如有所悟,但一時又末能把握住整個輪廓。

甄紅袖又道:“荀伯業當然不是好對付的人,我猜他已曉得了我的心事,是以最近時時露面,掌管教務,姜石公雖是死心塌地的聽我命令,但荀伯業也有一套攝服他的手段。因此,當他出現之時,姜石公打死也不敢反叛,只有當他不在之時,方敢起此叛意。”

錢萬貫道:“這些隱情,與我們此去會見荀伯業有關係麼?”

甄紅袖道:“當然有啦!荀伯業曉得你我的關係之後,定必作一次徹底的處理,那就是假如我們不穩的話,他就下手除掉我們。假如對他無害,情勢便改觀了。”

錢萬貫沉聲道:“到底什麼情勢,才見出有利或有害呢?”

甄紅袖道:“假如我仍肯效忠於他,將來本教對付武林各大門派之時,也就可以少去無窮阻力。”

錢萬貫道:“原來他竟是有意讓你羈絆住我,使我將來亦爲他所用。”

甄紅袖道:“他倒沒有如此小覷於你,他只要到時能使你不管武林之事,就滿足了。”

錢萬貫道:“荀伯業居然如此瞧得起我,這倒使我受寵若驚。那麼我們此去就是要談及這個問題了?”

甄紅袖道:“我的猜測是他已佈下天羅地網,此刻我們一定跑不掉,因爲他很可能已尾隨着我們,到時我們若是不肯聽從他的條件,他就下手把我們除掉。唉!最可憐的還是白妹妹,同時她若是不幸遭難,無聲劍派從此中斷,也是使人最憂慮之事。”

錢萬貫道:“你何以不把自己性命放在心上?”

甄紅袖甜甜一笑,道:“假如我與你同時受害,我已沒有遺憾,何懼之有?”

錢萬貫不禁一怔,細細咀嚼她這句話的含意。

假如她的活乃是出自真心,則她的愛情竟是千真萬確的了,由此推論,設若娶她爲妻。

她也不能會再淫亂妄爲。

錢萬貫想到此處,感到整件事情好像一團亂絲一般,越理越糟。真想不到這件事忽然之間變得如此複雜,除了個人感情之外,似乎關係到了天下武林的安危。

他們默默無言,各想心事,過了半晌,錢萬貫忽然問道:“令師還健在人間麼?”

甄紅袖搖首道:“先師已去世十五年之久了,所以我才學會了無聲劍法。”

她只簡短的透露了一點學藝之事,錢萬貫聽她口氣好像不想提及,便忍住不再詢問。

甄紅袖突然轉面向着他,道:“錢郎,瞧着我。”

錢萬貫如言凝視她,但覺她姣美嬌豔之處,隱隱有一股使人心蕩的媚態。

這本是他第一次見面時就有過的感覺,其後由於她行爲端莊,此感漸漸淡去,目下既知她是柔骨派傳人,忽又感到她這種媚態。

兩人對視片刻,甄紅袖道:“我不是向你施展什麼邪法,而是讓你好好看清楚了,永遠記在心中。”

錢萬貫微笑道:“我們如若結爲夫婦,有的是瞧你的機會。”

甄紅袖搖搖頭道:“只怕我們過不了荀伯業這一關。”

錢萬貫尋思一下,道:“我們兩人聯手,諒也不難殺出重圍。”‘甄紅袖道:“一元教高手如雲,單是那四大護法和七大高手,我們就甩不開,何況還有荀伯業和姜石公三十六鐵衛?唉!反正我們走一步算一步吧。”

錢萬貫直到這時,還摸不透她內心中有什麼隱情,總之,她的話越是句句不假,就越發使人不明白她的企圖何在。

又過了一陣,錢萬貫道:“你對白姑娘如此關心,何不就遣她走開?免得我們萬一要動手的話,還要顧及她的安危。”

甄紅袖道:“唉!我忘了有你掩護我,可遣走白妹妹之事,不過她是很任性的女孩子,一切行事全憑一念好惡之情,假如她不能託庇於正人君子之下,結果很易淪落邪路,這卻教我遣她上哪兒去?”

錢萬貫道:“讓我幫忙想想看,晤!恐怕只有讓她投奔王元度老弟了。”

甄紅袖道:“王元度雖是這一代的第一高手,聽說爲人也很正派,但到底是年輕些吧?”

錢萬貫道:“他是個天生領袖之才,胸襟寬闊,天性俠義,年紀雖輕,但卻極老成可靠。”

甄紅袖問道:“他目下在什麼地方?”

錢萬貫道:“到日月塢問一問就曉得啦,只要有我的信物,他定必盡力妥善安排。”

甄紅袖沉吟一下,道:“好,卻只怕這孩子不願去依靠他,所以我得想想看怎生哄她。”

馬車駛行了數裡,甄紅袖似是下了決心,叫道:“瑤琴妹子,你進來一下。”

白瑤琴矯捷地鑽入車廂內,問道:“姊姊喚我何事?”

甄紅袖道:“前面若有人家,我們停歇一下,略爲休息過之後,你不用再跟着我們,須得速速替我去辦一件事。”

白瑤琴道:“好的,辦什麼事呀?”

甄紅袖壓低聲音,道:“你拿一件物事,到日月塢訪尋王元度,交給他看。我另有一封密函,你於見到王元度之時,方可拆閱,然後依密函內的命令行事,不可有違。”

白瑤琴道:“姊姊放心,小妹定辦得妥妥當當。但假如王元度不在日月塢呢?”

甄紅袖道:“最好是能夠立刻找到他,越快越好。如若一定不能在最短期間內找到他,只好找他的未婚妻。”

白瑤琴點點頭,又翻出車外,不一會,馬車在一個小村落中停歇下來。

甄紅袖選定一戶屋宇較爲高大齊整的人家,吩咐手下們都在外面等候,她徑與錢萬貫、白瑤琴進去。

那一戶人家見到這兩個千嬌百媚的女郎,很樂意讓她們進房休息,還泡了一壺熱茶。

甄紅袖在屋子裡找到筆墨,暗暗拿了,假稱淨手,躲起來迅快寫了許多字在白絲巾上,用口吹乾,四角交疊打結,像盛開的花團。

這纔出去,把筆墨暗中放回原處,又將這一團絲巾交給白瑤琴,道:“小心藏好,不得讓任何人搜去,如若萬不得已,你最好早一步毀掉。”

白瑤琴道:“怎會有人搜劫我呢?但假如有這等情形發生,我只須假裝拭汗,暗暗吐幾口唾沫在巾內,用勁一揉,擔保變成一團墨跡,休想瞧得清巾上的字。”

甄紅袖道:“總之你小心就是。”

當下一同出去,甄紅袖命手下騰出一匹健馬,讓白瑤琴乘坐,迅快馳去。那四大護法以及其他的手下,自然不敢詢問,更不敢攔阻。

甄紅袖估計一下路程時間,知道自己這一行人到達行宮之時,白瑤琴當必遠在百里以外,便登車繼續這一段行程。

且說白瑤琴心知蹊蹺,是以催馬疾馳,加急趕路。

看看已快要掠過三禁堡,此時大路其直如矢,忽見遠處的大路中已有兩個人站着。她目力極佳,又是在近午陽光普照之下,格外瞧得遠些。

目光極處,突然心中一動,立刻勒住坐騎,避至路邊樹後,探頭出來遠遠查看。

原來她彷彿看見那路上之人,似是那天晚上爲了淫賊衛步青而窮追她到三禁堡,曾經刺傷她的那個武林高手。

她至今尚不知他的姓名來歷,但此人武功強極,又幫着淫賊那一邊,使她萬分的切齒痛恨於心。

白瑤琴儘管恨他,卻不敢輕視大意。假如路上那人真是他,又有黨羽在場,自己這一碰上去,無異是自投羅網,所以她不得不慎重其事,小心查看明白。不是那人的話,纔可以驅馬上路。

她悄悄地遙遙窺視,那邊道路上的兩人,正在說話,竟不知白瑤琴在遠處窺看之事。

這兩人其一正是改扮作商賈模樣的王元度,另一個卻是位大和尚,扛着一柄方便鏟,身體壯健,氣宇不凡,年紀約在四旬左右。

王元度已逃出來相當久了,其時正是甄紅袖等人剛剛離開之時,全堡之人,都被那一元教副教主的來臨而分散了注意。

王元度昨夜被灌了迷藥以及縮骨散,這兩種藥物混在一起,力量強絕,如若體質稍弱之人,早就禁受不住而斃命。

何心寒等人以爲王元度縱使有天大本領,也不會在三五日內回醒,所以隨便丟在一間空屋之內。

哪知王元度服過雲丘老人數十年積聚所得奇異蜂蜜,萬毒不侵,雖然當時也昏迷不醒,不久便已恢復了神智。又碰到了這個空檔,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逃了出來。甚至當他逃走之時,還竊聽到堡中之人,談論活埋那平天虹之事。

他出堡之後,着實找了許久,才找到墓地,見到刻有平天虹和阿雲的名字的墳墓。

原來他考慮到以平天虹這等武功,可以施展龜息之法,不必呼吸,假如掘墳的行動夠快的話,他尚有得救的機會。

他瞧過兩間石屋,都空無一物。自己身上連一把劍也沒有,單憑雙手,恐怕得掘上一兩日之久,想來想去,唯有到附近農家,借一把鍬鋤之類的工具,纔可動手。於是離開墓地,奔向大路。

忽然見到一個大和尚打了方便鏟,心中大喜,忖道:“平兄合該有得救之望,老天爺竟教這位大和尚經過此地。”

當下奔到路上,把和尚叫住。

和尚問道:“施主何事喚住貧僧?”

王元度抱拳施禮,道:“在下本來不敢煩瀆大師,但爲勢所迫,須得爭取時間,所以斗膽向大師借寶鏟一用。”

那和尚點點頭,道:“這是小事,不用客氣。”

說時,雙眼炯炯,上上下下的打量對方。

此時王元度頭髮蓬亂,衣衫破碎,隱隱見到傷口和血漬。

這般形狀實在十分可疑,那和尚笑一笑,說道:“貧僧這把破鏟,沒有什麼別的用途,除非是拿來挖坑,但施主你挖坑幹什麼呢?”

王元度道:“大師如若願意行個方便,那就不要多問,請你把方便鏟借我一用。”

他心知此事牽涉甚廣,在那時候,挖墳之事,實是罪大惡極。因此假如他挖出棺木後,平天虹業已身死,無法證明他乃是被活埋。則勢必被人以爲他是想偷竊財物等等。若是三禁堡之人得知,更將以爲他爲了泄忿,所以挖開阿雲的墳墓,動她的屍骸。

那大和尚眼睛一轉,道:“施主莫非想挖什麼寶藏?這等事貧僧自然樂意效勞。”

王元度搖搖頭,道:“不是挖寶。”

大和尚迅快接口道:“那就是挖墳了?”

王元度一怔,凝神打量對方。

但見這大和尚冷冷瞅住自己,心念一轉,忖道:“這和尚江湖門檻甚精,料事如神。我既然向他開了口,定須把事情辦妥,不然的話,他往四下一宣傳,村民雲集。我雖是不怕,可就失去了挖墳救人的機會了。”

這麼一想,主意已拿定了,說道:“大師猜得不錯,正是要借寶鏟,挖開一座墳墓。”

大和尚冷冷道:“假如有大量珠寶的話,貧僧不妨隨你前去,幫手挖掘。”

王元度心中大爲厭恨此僧的貪鄙,卻將計就計,道:“珠寶倒是不少,定教大師滿意,往這邊走吧!”

說罷,轉身欲走。

忽聽那大和尚沉聲道:“站住!”

王元度回頭道:“什麼事?”

大和尚道:“那是什麼人的墳地?你如何曉得定有大量珠寶?假如沒有,我豈不是白辛苦一場?”

王元度道:“那是一個雙棺合葬的墳墓,我認識他們,決計錯不了。”

大和尚哈哈笑道:“錯了,錯了。”

王元度訝道:“什麼錯了?”

大和尚道:“你找錯人了,貧僧焉肯幫助你做這等傷天害理的勾當?”

王元度暗叫一聲不妙,道:“大師剛纔還說……”

和尚揮手截斷他的話,冷冷道:“貧僧只不過是詐出你的真話而已,你竟信以爲真,實在可笑。”

他踏前兩步,舉鏟作勢,厲聲喝道:“你往前走,押到地保處論罪。你敢違抗,貧僧先毀了你這孽障。”

王元度心中大爲懊惱,他已曉得這僧人說的乃是真話。現下奔逃的話,他雖是追不上自己,但他可以驚動四下鄉民,妨礙他掘墓工作,唯一辦法,就是出手制住他,暫時委屈他一下,也是沒有法子之事了。

當下沉聲道:“大師最好借鏟一用,如若不然,在下只有得罪了。”

大和尚冷笑道:“好大膽的孽障,貧僧先前見你形容奇怪,身有傷痕,就知你不是好人,今日撞在貧僧手中,哼!哼!說不得只好開一次殺戒,爲世除害了。”

那大和尚話聲一住,猛可欺身迫近,左手一揮,駢指疾點王元度胸口穴道,王元度萬想不到這僧人武功如此高明,差點兒吃了虧。

幸而他的修迷密步天下無雙,蜂腰一扭,已斜斜閃開。

大和尚見他身潔神奇,也是一驚,更不客氣,拍鏟猛擊。他的鏟法威猛無比,一出手就連連攻了七鏟之多。風聲呼呼,凌厲之極,王元度饒是武功精絕,竟也無法招架,連退了七步。

他趁對方鏟勢稍挫之際,一掌劈出,把對方迫退半步,趁機躍出圈外,道:“大師父敢是嵩山少林寺來的高僧?”

大和尚冷冷道:“不錯,貧僧法號天寶。你武功精強,已是當代高手,只不知叫什麼名字?”

他口氣中十分鄙視對方,根本不用請問等字眼。王元度倒也不怪他,道:“天寶大師如若借用方便鏟的話,定當奉告姓名,以及這件事的內幕。”

他證實了對方竟是少林僧人,不由得暗暗叫苦不迭,今日之事,被這少林僧人一介入,頓時添上無數麻煩。

天寶冷笑道:“任你如何狡辯,貧僧亦難置信,我勸你最好乖乖的就縛,貧僧自當公平處理。”

王元度仍然在作最後的努力,道:“大師不知內情,難免鄙視憎厭。但在下實有苦衷。

須得速速掘開墳墓,再遲只怕就來不及,有一個人得悶死棺中了。”

天寶忍不住仰天大笑,道:“越說越離奇了,你掘墓居然只爲了救人,真是功德無量。

可惜貧憎不是容容易易就上當受騙之人,你既不肯就縛,貧僧倒要瞧瞧你有什麼真本領?”

他一掄鐵鏟,兇猛攻去。幻出七八柄鏟影,手法神奇,威力強絕。這一輪急攻,只迫得王元度連連避退,全無還手之力。

王元度使出修迷密步,一轉身跨出鏟影外。天寶僧不禁一愣,心想我這一套鏟法,從來未見過有人能在三十一招以內,退得出圈外。

方想之時,王元度已決意施展一點不大正當的手段,以便從速達到救人的目的。他朗朗道:“在下平生很少動用兵刃,大師若能迫得在下取用兵刃,就算你贏了。”

天寶憎聽了這話,受激不過,喝道:“貧僧不用兵刃,也能把你擒下。”

啪一聲丟掉方便鏟,雙拳一晃,猛撲搶攻。

兩人掌掌相接,一眨眼已拆了六七招。在這近身肉搏的數招之中,雙方都施展了數種手法。

拳掌擒拿以至於飛腳都用過了,劈啪有聲,打得極爲激烈兇險。

本來拳腳功夫是王元度最弱的一環,但他自從在金鰲大會上,赤手力拼卓遼,萬分危急之中,竟創了不少絕招。是以這刻空手相搏,一點也不吃虧。

兩人激鬥了二十餘招,王元度閃電般從天寶身邊掠過,反手點出,天寶僧哼了一聲,摔倒在地上。

王元度趕快接起了天寶僧,拾起方便鏟,便向墓地奔去。

不一會兒已到達那荒涼靜僻的墓地中,他把天寶放在石屋內,自己便拿鏟動手挖掘。

他身負絕技,內力深厚,下鏟之時,一鏟可抵旁人五六鏟。是以一會兒工夫,已掘了尋丈深,見到棺木。

他不知哪一口是平天虹的棺木,是以須得加闊洞穴,以便查驗兩相。

突然間地面上傳來一聲怒喝,擡頭一望,竟是天寶僧,心中大爲訝異,想道:“原來他已達到自行打通穴道的地步了。”

這刻正是要緊之時,他再過片刻就可以打開兩棺,查看個明白。但這少林僧人既然已恢復自由,可又不能小覷。

本來他大可以一掌擊碎棺蓋,便可查得明白。然而這兩掌擊落之處,假如雙棺都是死人,他將來實在無法洗得清碎棺毀屍的冤屈。

即使是英雄如王元度,不辭捨身爲人之事,但這等冤枉罪名可也擔當不起,是以未敢造次。迅即決定暫時不理會天寶,加快挖開棺側泥土,設法撬開瞧瞧。

他方自動手再行挖掘,頭上一大堆泥土落下,弄得他一頭一身皆是。他並且發現泥土落下之時,並非單從天寶僧那一面落下,卻是兩邊皆有。可見得又有人趕到,幫忙出手。

王元度吃一驚,拔上地面,放眼一瞥,但見洞穴另一邊站着一個美貌少女,手提長劍,寒光閃閃。

認得她正是白瑤琴,又吃了一驚。

白瑤琴冷笑一聲,道:“淫賊,可還認得本姑娘麼?”

天寶僧道:“什麼?這廝竟是下五門的臭賊?”

白瑤琴道:“不錯,這墓中有一位姑娘,就是遭他的同黨先好後殺。我那天晚上,恰好碰上,殺死了那個來自不夜島的淫賊。我這話沒有一句是假的吧?”

王元度至此已決心報出來歷姓名,忙道:“姑娘之言雖是不假,但是……”

底下的話尚未說出,白瑤琴已一聲斷喝,道:“閉口,看劍!”

唰地馭劍飛過墓穴,凌厲刺擊。那天寶僧也大吼一聲,使出百步神拳,呼呼呼連攻數拳,竟然都是奮不顧身的招數。

王元度在這兩人夾攻之下,狼狽招架。十招不到,已陷入危殆之境,險狀百出。要知他武功雖是精妙,功力又極深厚,但吃虧在兩件事上,一是他使用方便鏟,很不順手。

二是他明知對方都非是歹人惡徒,不能施展毒手反擊,這麼一來,他已註定是有敗無勝的命運。

白瑤琴使出無聲劍法,陰毒無比,出手如電。王元度的方便鏟須得用上八成功力對付她。

餘下的兩成功力,如何抵擋得住天寶和尚的神拳?

他一看勢頭不對,當即運氣護住要穴,賣個破綻。蓬地一聲,立時被天寶憎拳力劈中。

白瑤琴歡呼之聲尚未出口,卻見王元度身子隨着拳勢飛開兩丈,落地之時,竟無絲毫受傷的徵象,不禁大奇。

天寶和尚也覺得這一拳似是有力無處使。並非結結實實擊中敵人。立時大喝道:“姑娘小心,這廝未曾負傷。”

白瑤琴壓劍追去,但王元度已奔出數丈。

他身形快如流星趕月,霎時已出了墓地,隱沒不見。白瑤琴明知對方劍術奇奧,內功強絕,若憑自己一個人,定非他的敵手,當下停步不追。

天寶和尚奔上來,道:“姑娘爲何不追?”

白瑤琴道:“此賊武功了得,我們任何一個若是落了單,被他截擊,勢難安然無事。”

天寶和尚眼見她劍法奇奧,武功高強。況且他自家曾經敗在王元度手底,目是不能不承認這話有理。

當下道:“罷了,這賊子竟把小僧的隨手用物帶走,想來已無法奪回啦!貧僧承蒙姑娘搭救,暗中解開穴道,使貧僧得以恢復自由,此恩此德,不知何以報答?”

白瑤琴道:“不用道謝了,我當時非得到你幫忙夾攻不可,否則,我也不敢輕易現身向他挑釁。”

她的神情突然變得甚是冷漠,又道:“我走啦,你最好把那墓坑填起來再離開。”

天寶和尚念在她相救之情,雖是很不滿意她這等語氣,也不做聲,合什道:“貧僧遵命,姑娘保重。”

迴轉身軀,走到墓邊,開始把泥土推落坑中。

白瑤琴想了一下,高聲問道:“你打算到什麼地方?”

天寶和尚回頭一瞧,見她雖是向自己說話,卻沒有望住自己,一派做態,使他大起反感,但他還是忍住了,答道:“貧僧打算經雲夢前赴漢口。”

白瑤琴冷冷道:“那很好。”

舉步徑自走去,片刻間已出了墓地。

天寶和尚聳聳肩,心中又好氣又好笑,旋即撇開此事,一心一意的把泥土推落坑中。

一道人影悄無聲息的飄人來,潛行到天寶和尚身後一丈之內,這才停住腳步,這人正是王元度。

但見他左手提鏟,右手拿了一根四尺長的竹竿,他上半身向前傾去,伸手握竹,緩緩向天寶和尚背後戳去。

眨眼間竹尖已堪堪點中天寶和尚背後的穴道,王元度這才發話道:“大師別動,在下的劍尖離你要穴只有兩寸,現在你當已感覺劍氣和內力業已侵入肌膚了。”

天寶和尚果然不敢移動,沉聲道:“你這孽障當真要掘開此墳,才肯甘心麼?”

王元度唰地收回竹枝,天寶僧覺察出來,迅即旋轉身軀,面向敵人,暗中提聚功力,準備出手一拼。

王元度道:“在下剛纔如若突施暗襲,只怕大師不易躲過。”

天寶哼了一聲,又道:“誰叫你不出手刺死我,其實也未必就能讓你得手……”

他面現怒氣,又道:“你這孽障屢次戲耍於我,這一回定要讓你見識少林寺的功夫。”

王元度援手道:“大師暫息雷霆之怒,在下潛返此間,實是想請大師做個見證人。”

天寶和尚雖是極爲慍怒,但聽了這話,此不由得泛起好奇之心,問道:“做什麼見證人?”

王元度心想只要你肯聽我的理由,事情就好辦了。

他鄭重地道:“在下要挖掘此墓,打開棺木,搶救一個被活埋在內之人,假如當真有這麼一回事,萬望大師從此相信在下的話。”

天寶和尚冷冷一笑,道:“即使棺中真有活人,貧僧亦不能從此完全聽信你的話啊!”

王元度道:“這是以後的事,暫時不提,現下大師可肯讓我動手挖掘麼?”

天寶和尚沉吟一下,暗念此人堅要掘開此墓,不惜用了許多手段,瞧來只怕有幾成是真的。

若然他只是垂涎棺中珠寶,何不等到夜間,才行動手,這麼一想,頓時回心轉意,點點頭道:“好,我在一旁瞧着。”

王元度大喜,把竹竿插在背後,揮鏟挖掘,這時泥土已鬆,挖時容易得多,眨眼間已見到棺木。

只聽數丈外傳來一聲嬌叱,天寶和尚轉頭望去,竟是白瑤琴迴轉來,她滿面怒容,喝道:‘喂,你搞什麼鬼?爲何坐視那淫賊掘人之墓?“天寶和尚忙道:“他說墓中活埋了一個人。”

白瑤琴掣出長劍,但見劍光如虹,變幻無方,竟將那赤手空拳的天寶和尚迫退了六七步。

王元度眼見成功在即,恨不得趕快把棺木打開。但他又聽出天寶和尚情況不妙,先躍上來瞧一眼,但見天寶和尚僧衣被劃破了兩處,這刻被劍光籠罩住,甚是危急。

當即丟掉方便鏟,取出竹枝,沉聲喝道:“白姑娘,你這人講不講理?”

白瑤琴聽到聲音發自背後,大爲忌憚,顧不得取那天寶和尚性命,迅快閃開數尺,扭頭望去。

只見他手持竹竿,已迫到七尺之內,她深知敵人真能折枝當劍,功力精湛之極,是以全神貫注,口中冷冷道:“跟你這種淫賊,有什麼話可講?”

天寶和尚本來對她泛出極強烈的敵意,但聽了她這一句話,不禁躊躇起來,暗想,如若自家受這淫賊利用了,這一輩子體想心安。

王元度道:“天寶大師何不代在下開棺一驗,便知在下之言是真是假了。”

白瑤琴猛可記起了何心寒透露活埋平天虹之事,這才知道對方敢情是要救平天虹,她全然弄不明白這淫賊爲何要救助平天虹。

但無論如何,她仍想殺死對方,才消得胸口惡氣。

她盤算一下,故意問道:“驗看什麼?”

王元度道:“那一夜曾經幫助過你的平天虹,便是活埋在棺中,姑娘難道還不願意開格一驗麼?”

白瑤琴發出一陣冷笑,道:“他那一再幫我要對付之人,便是你這個淫賊,我可想不通你何故要救他性命,莫非他身上有什麼物事,使行急於得到?這都不必提了,我倒要問問你,平天虹幾時被活埋在此的?”

第三十一章 溫柔鄉勇闖美人關第十九章 頒鉅獎宗師顯風采第三十二章 千劍陣力拒一元教第二十三章 打不平誤入三禁堡第二章 會怪女俠士鬥灰鶴第二十二章 進客店攜美旖豔賭第十一章 採花賊施毒遇剋星第三十三章 許真人口頭較絕技第三十四章 三昧火神目毀春宮第二十二章 進客店攜美旖豔賭第十三章 賭性命惡女傾芳心第三十章 醋火升毒姝驗處子第二十六章 白瑤琴刁難忠厚俠第二章 會怪女俠士鬥灰鶴第十八章 破奸謀卓遼耍大象第三十二章 千劍陣力拒一元教第二十三章 打不平誤入三禁堡第二十六章 白瑤琴刁難忠厚俠第十一章 採花賊施毒遇剋星第十九章 頒鉅獎宗師顯風采第五章 乘快艇奇人試胸襟第三十四章 三昧火神目毀春宮第十八章 破奸謀卓遼耍大象第二十八章 睹情鏡慾海險脫身第十四章 大小姐一吻定終身第四章 懲三兇揚名救妙計第三十一章 溫柔鄉勇闖美人關第十八章 破奸謀卓遼耍大象第三十三章 許真人口頭較絕技第二十八章 睹情鏡慾海險脫身第八章 藍芳時招賊辱親妹第十二章 錢萬貫豪賭金鰲會第十四章 大小姐一吻定終身第十三章 賭性命惡女傾芳心第十二章 錢萬貫豪賭金鰲會第一章 王元度情陷日月塢第十一章 採花賊施毒遇剋星第二十九章 葛翠翠香吻傳劇毒第三十二章 千劍陣力拒一元教第二十九章 葛翠翠香吻傳劇毒第二十二章 進客店攜美旖豔賭第十章 困木箱九轉返魂功第二十四章 生誤會盟主落陷阱第十六章 埋火藥一網打羣雄第三十三章 許真人口頭較絕技第二十八章 睹情鏡慾海險脫身第十四章 大小姐一吻定終身第二十一章 禁賭王教主施詭謀第二十九章 葛翠翠香吻傳劇毒第十五章 失摯友夜探遇強敵第三十三章 許真人口頭較絕技第二十九章 葛翠翠香吻傳劇毒第二十七章 中淫毒再遭桃花劫第三十一章 溫柔鄉勇闖美人關第三十三章 許真人口頭較絕技第十二章 錢萬貫豪賭金鰲會第二十八章 睹情鏡慾海險脫身第四章 懲三兇揚名救妙計第十九章 頒鉅獎宗師顯風采第二十四章 生誤會盟主落陷阱第十八章 破奸謀卓遼耍大象第二十六章 白瑤琴刁難忠厚俠第三十一章 溫柔鄉勇闖美人關第五章 乘快艇奇人試胸襟第十二章 錢萬貫豪賭金鰲會第九章 困木箱九轉返魂功第十九章 頒鉅獎宗師顯風采第三十一章 溫柔鄉勇闖美人關第九章 困木箱九轉返魂功第二十一章 禁賭王教主施詭謀第二章 會怪女俠士鬥灰鶴第九章 困木箱九轉返魂功第十六章 埋火藥一網打羣雄第八章 藍芳時招賊辱親妹第六章 點迷津試功過五關第二十九章 葛翠翠香吻傳劇毒第二十章 受挾持初識無聲劍第三十四章 三昧火神目毀春宮第二十一章 禁賭王教主施詭謀第二十一章 禁賭王教主施詭謀第十八章 破奸謀卓遼耍大象第六章 點迷津試功過五關第二十三章 打不平誤入三禁堡第十九章 頒鉅獎宗師顯風采第四章 懲三兇揚名救妙計第二十六章 白瑤琴刁難忠厚俠第十三章 賭性命惡女傾芳心第十三章 賭性命惡女傾芳心第二十八章 睹情鏡慾海險脫身第三十章 醋火升毒姝驗處子第二十章 受挾持初識無聲劍第三十二章 千劍陣力拒一元教第二十六章 白瑤琴刁難忠厚俠第二十三章 打不平誤入三禁堡第二十八章 睹情鏡慾海險脫身第四章 懲三兇揚名救妙計第一章 王元度情陷日月塢第二十七章 中淫毒再遭桃花劫第十章 困木箱九轉返魂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