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千劍陣力拒一元教

王元度跨前兩步,提聚功力,準備出手。他盤算好定須一劍就迫開對方,迅即闖過去,免得誤了大事。

那道人向甄紅袖手中之劍盯了一眼,說道:“兩位俱是劍術大家,真是好極了,王大俠當必深知那一元教主荀伯業的武功家數了?”

他忽然扯到荀伯業身上,又說了一句“好極了”,使得王、甄二人,都猜測不出他的真意何在。

王元度道:“聞說荀伯業使用兩面銅鈸,武功深不可測,究竟如何,還須得動手後方能知曉。”

那道人沉聲道:“貧道卻以爲出手交鋒,乃是性命交關之事,定須知己知彼,方是上策。”

王元度道:“道長之言甚是,據在下所知,荀伯業乃是雷八公前輩的嫡傳高足。”

那道人點點頭,道:“不錯,他在敝派也學過藝業,但一直鬱郁不得志,這是因爲敝派在他投入本門之後,忽然查出他曾是少林門人,因是之故,敝派更對他嚴加防範,不傳以本門心法。”

甄紅袖道:“道長所揭露的秘密,誠足驚人,但錢萬貫本乃少林大雄長老嫡傳弟子,是以早就曉得了。”

那道人眼中閃過驚訝之色,道:“啊,原來如此,貧道可就放心不少了,只不知錢莊主現下在什麼地方?”

甄紅袖道:“他也來啦,但他已中了荀伯業的暗算,在未曾解去身上之毒以前,失去武功,是以無法露面上陣。”

那道人點點頭,隨即以精明眼光,投注在甄紅袖面上,道:“貧道斗膽猜測一句,那就是錢莊主曾經與荀伯業動手,並且敗於荀伯業手下,是也不是?”

甄紅袖大吃一驚,忖道:“我只說錢郎中暗算,但他卻推測出曾經動手問題,當真是才智過人,只不知他在武當派中是何種身份?”

那道人已從她神情中得到了答案,便又道:“既然錢莊主也贏不過荀伯業,敝派之中,恐怕也找不出可與荀伯業匹敵之人了,唉!”

他長長嘆息一聲,面上陰晴不定,顯然在考慮一個重大之事。

甄紅袖忍耐不住,提高聲音道:“時間無多,我們得過去啦!”

那道人立即恢復常態,笑道:“好極了,請王大俠先行賜教。不過錢夫人可別置身事外,最好留神觀察貧道的劍路,試試看能不能看出貧道的劍法來歷。”

甄紅袖一怔,道:“你不是武當派的麼?”

那道人道:“貧道怎會不是武當派的人?但貧道自問有幾招劍法,足以淆惑視聽,所以特別提醒兩位,試作觀察。假如兩位叫得出來歷,貧道立即收劍認輸。”

王元度心中一笑,忖道:“原來他有意考一考我們的眼力和閱歷,這倒有趣。”

他爲了把握時間,當下低喝一聲:“得罪了”,挺劍疾進。霎時間,兩道劍光,矯夭飛舞,幻射出千重霞彩。

連甄紅袖這等高手,竟也被他們的劍氣,迫得退開數步。要知,這刻雙方迸射鼓盪的劍氣,銳利如刀劍,甄紅袖如不出手抵擋,就只好退遠些,以免受傷。

她心中的震駭,非同小可,只因這位武當道人,劍術之精奧,功力之深厚,實是世罕匹傳。

無論從哪一個角度來看,他都足以列入天下武林的第一流高手之中。

她也是第一次見到王元度的秘傳“少陽劍法”其神奇精妙,亦是難以形容。而他功力之深厚,氣勢之堅凝強大,也是平生僅見。

不過這倒不算稀奇,因爲王元度乃是本屆金鰲大會的鰲頭,被尊稱爲當代第一高手,順利地通過了密室量才的一關,打破了歷屆紀錄。

是以雖然王元度劍法極是高明,卻是在意料之中。若非如此,錢萬貫怎會很服氣他的成就?

她這時已不必觸想起那道人的叮囑,便已全神貫注,查看這道人的劍法路數。初時的十餘招,他使的皆是武當正宗內家劍法。

但突然之間,招數一變,劍劍搶攻,奇正相生,每每從意料不到的方位猛攻,又每每在想不到的時機中,穩穩守禦。

他的這一路劍法,並沒超過早先的武當內家劍法,也不比王元度的少陽劍法神奇奧妙。

可是卻是劍術中別蹊徑的路數,防守之時,堅如鐵桶,進攻之時,使的都是這一路奇異劍法,來來去去只有四招,兩攻兩守。

自然,這四招可以生出不少變化,不過在甄紅袖這等劍術行家看來,只要懂得基本的四招,即可自求變化,慢慢領悟了。

她看到此時,已經記熟了這四招。猛可大吃一驚,凝眸尋思道:“這道人事先叮囑我們留意,這刻又反覆地施展不已,莫非是有意傳我們這四招劍法麼?”

這麼一想,發現大有道理。當下一躍而出,手中長劍幻化作一道精芒,直向道人捲去。

口中叫道:“王大俠讓一讓。”

王元度只好收劍退開,凝目觀戰。

甄紅袖豈肯讓王元度或是那道人小覷了,是以全力施展出無聲劍法,一輪急攻。

說也奇怪,那道人見她如此高明,反而掩飾不住面上的喜色,精神奮發,揮劍應戰。

王元度還是第一次眼見甄紅袖出手,但見她劍走輕靈,功力深厚,一招一式,無不恰到好處,威力十足。

他不禁心頭一寬,忖道:“有她這等一流高手助陣,一可當十,今日縱然贏不了一元教,也定當予他們重創,至於這道人已達超凡人聖之境,他如果是武當派的人,爲何不出頭迎戰大敵?”

這疑團充塞胸臆,無從解得。當下細看這道人的劍路,只見他還是使的兩守兩攻那四招劍法。

甄紅袖劍發無聲,招數辛辣奇幻,尤其是她早已看熟了對方的四招劍法,每能避強趨弱,猛烈反擊。

因此之故,二十招以後,那道人已漸漸施展不開。

王元度乃是劍術大行家,看到此處,加上他自己親身動手的印象,已盡清這四招劍法的變化奧妙。

那道人突然低喝一聲:“錢夫人小心了。”

劍式未變,劍上卻閃現極沉雄凌厲的潛力暗勁,立時遏阻了甄紅袖增長不已的氣焰。

他劍上絕強的內力,本是無形無聲之物,但王元度卻看得明明白白。

只因他劍上內力一旦增強,劍招的威力也頓時改觀,已不是甄紅袖早先觀察時的樣子了,因此甄紅袖連出差錯,每每以爲是弱點而凌厲攻去,哪知對方內力增強之後,便化疏弱爲堅強。

王元度大感興趣,忖道:“這四招劍法,分明非是武當絕學,但看這劍法極爲倚重本身功力,以定強弱,便可知其中破綻甚多。但在這位道長手中施展出來,卻不亞於天下任何一種上乘劍法,這完全是由於這道長功力深厚無比使然。他一直施展這四招劍法,反覆變化,使我們已盡窺其妙,不知是何用心?”

甄紅袖雖然不能取勝,但離落敗還遠。況且她在這番拼鬥中,並沒有使出壓箱底的絕藝“無聲三絕劍”。

那道人突然微笑道:“嘗聞錢夫人曾是一元教的副教主,果然功力深厚,容顏絕世,貧道甚感佩服。”

甄紅袖是什麼人物,一聽而知,對方故意提到她“容顏絕世”,分明是指她以美色取勝,武功有限之意。

她長眉一皺,道:“道長不去迎擊外敵,卻躲在此處,莫非這一處禁地,這般重要麼?”

她反嘲對方兩句之後,旋又說道:“道長既然苦苦攔阻我們去路,恕我不客氣要全力拼上一拼了。”

話聲甫歇,但見她一劍當胸刺出,無聲無息,似慢實快,簡直讓人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劍勢已截住敵人了。

那道人喝聲:“好劍法”,回劍封架,嗆的一聲,竟震得退了一步。

王元度眼見對方劍招奇絕,幾乎脫口喝彩。

甄紅袖第一招“萬籟俱寂”,雖然大見威力,但對方仍然是使那兩招防守劍法之一,並未迫得他改使本門劍法,因此她竟不放鬆,第二招“宇宙無聲”又攻了出去。

要知她的無聲劍法,最厲害之處,是劍上不帶風響,使對方無法在風聲上判斷劍勢的速度以及力道的強弱。

像他們這等高手相爭,勝敗只是一線之微。無聲劍派的劍法,既然能使敵手生出錯覺,自然佔盡便宜。

她第二劍刺出,那道人飄飄飛退數尺,稽首道:“錢夫人果然高絕一時,無聲劍派行將大振聲威,可以預卜。”

甄紅袖見他變得這麼快,知道是自己那一招“萬籟俱寂”收到了效果,雖然尚不明對方迫自己施展過絕藝之後,立時罷手是什麼意思。

王元度上前兩步,道:“道長可願讓我們過去?”

那道人點點頭,神情間一片肅然,但眼中卻露出抱歉感激等意思,王元度向他抱拳爲禮,隨即大步走過。

那道人低聲道:“兩位快一點,時限轉眼便到。”

王元度也沒有詢問是什麼時限,腳底加快。

甄紅袖緊緊跟着,霎時已奔上山坡,甄紅袖問道:“王大俠,你猜這道長是誰?”

王元度道:“小弟不敢妄猜,只知他在武當派中,一定是很有地位之人。”

甄紅袖道:“他說的時限是何意思?”

王元度沉吟一下,道:“荀伯業有何秘密手段,不得而知,小弟只知姜石公等人如若忽然都反過來對付你,必與錢兄有關。”

甄紅袖苦笑一下,忖道:“他也認爲我以姿色收服人心,唉,若然當真如此,荀伯業的心計,未免太高明瞭,他設法用錢萬貫使我孤立,又算準錢萬貫絕不肯答應坐視少林、武當被襲的條件,也就等如迫得我非反不可。”

忽見荀伯業一揮手,一元教陣中,立刻發出一陣嗚嗚號角之聲。

那百餘人突然齊齊移動,霎時間,排列成一個巨大的三角形陣勢,尖的一端,對準武當的千劍大陣,像是一塊三角鐵錐,要刺破敵人的千劍大陣。

王元度大驚道:“不好,咱們快走。”

甄紅袖道:“不忙,他們的錐形陣勢,還未完全布好。”

王元度訝道:“這話怎說?”

甄紅袖道:“照我的看法,此陣的錐尖,乃是最大關鍵,假如武功略差,勢難破得武當劍陣。武功高如荀伯業,固然可當錐尖之份。但他一旦投身在戰陣之中,一舉一動都關係到全軍,便失去了隨意進退的自由,所以他一定不肯擔當此任,但除了他之外,還有誰呢?”

王元度不假思索,道:“那沒角犀屠望,足可擔當此任,他全身刀槍不入,除了一流高手,休想傷得了他。”

甄紅袖讚道:“好靈活的腦筋,既是如此,你必也有了應付之法,我們可以動身啦。”

兩人從窄徑、險道往下縱落,到離地只有兩丈之時,才顯露身形。

一元教方面之人,一見甄紅袖出現,都大爲震駭,地位稍高之人,無不曉得必是王元度擊破了姜石公的陷阱,及時趕到。

洞府門口的幾個老道人和一位老者,都向王、甄二人客氣行禮。

呂傑從中介紹,得知那老者就是武當名家呂一超,即是呂傑的父親。

另外的五名老道人,皆是武當派中輩份甚高的人物。五人當中,倒有人比當今掌教許無量真人還高一輩,這兩個陳虛本真人和李虛性真人,都是須發皤白如銀。

另外三位老道人,年紀也皆是六旬以上,一是辜無玄,一是洪無嗔,一是樑無累。

此外,還有六七名中年道人,一望而知,皆是武當重要人物。由於時間迫促之故,所以不暇一一介紹了。

呂一超抱拳躬身道:“承蒙王大俠奔被千里,拔劍相助,敝派十分感激,那荀伯業武功之高,實是已達出神入化之境,因此之故,敝派諸位長老都不能不同意他有邀鬥敝派掌教真人的資格。”

呂一超的目光轉投在甄紅袖面上,另行施禮,道:“錢夫人不但毅然脫離一元教,還敢公然露面,幫助敝派對抗荀伯業,這一份膽識,當世罕有匹儔,老朽甚是感佩。”

甄紅袖斂衽一禮,道:“呂大快過當之譽,愧不敢當。只因強敵犯境,已成弩張劍拔之勢,只不知何以貴派掌教許真人還未露面?”

呂一超道:“敝教掌門真人恰好在敵人抵達前不久,閉府坐關。老朽雖已通報了訊息,但這坐關之舉,頗有玄妙,實是無法立即開府現身。荀伯業也深請此理,是以才答應等候一段時間,現下時限已至,又恰好趕上王大俠和錢夫人一齊現身,他們便中止了進攻。”

王元度道:“原來如此。”

他記起在禁地相遇的道人,也有“時限快到”之語,現在才明白了這話由來。

呂一超等人自然不知道他這句話,指的竟是別一宗事,當下又道:“不瞞王大俠和錢夫人說,敝教的千劍大陣,極爲複雜奇奧,如若當真演練到應有的水準,則不論一元教以何等陣法進攻,亦將全軍覆沒,當場慘敗,可是此陣實在太以艱難,加以敝教實是想不到居然會有強敵入侵本山,是以向來疏忽,多年未加演練,現在雖具規模,但是中看不中吃,未必攔阻得住敵方的進攻。”

王、甄二人一愣,都想這的確是意想不到的一大危機。

只聽呂一超又道:“因此之故,老朽膽敢奉請兩位一道上前,爲我等押住陣腳。老朽打算和幾位師兄,施展敝派聯手爲陣的劍術,抵住荀伯業,拖延時間,等到敝派掌教真人出關現身,這才讓他們獨鬥一場。”

王元度立刻搖頭道:“晚輩此來,特地要找荀伯業算帳,假如諸位前輩不見怪晚輩狂妄的話,今日之事,晚輩有意包攬在身上,等如代許真人出戰。只不知諸位前輩尊意如何?”

武當派五位道人和呂一超互相對覷,暗中以眼神交換意見。呂一超一看之下,竟是五比一的決議,贊成讓王元度包攬大局。

當下點頭道:“王大俠竟肯出頭,自然是最好不過,以王大俠的威望,諒荀伯業也不致有異議。既是如此,老朽陪王大俠、錢夫人出陣,這兒兩位師叔和三位師兄,立刻率領得力之人,隱入陣中,指揮陣法變化,起碼也得駭住對方,死了衝鋒混戰之心。”

一經決定,那五位老道人立時率衆隱入陣中,呂一超父子,陪了王元度和甄紅袖,穿過劍陣。他們四人出得陣外,對方那一座三角錐形的陣勢,立即往後退出三丈以外。

霎時間,一衆人從對陣中走出來,爲首之人,正是一元教教主荀伯業。其餘人依次是軍師姜石公,四大護法和七獸高手。

那四大護法中,血幡張超前此已被王元度一劍殺死,現在已補上了冀南名家童貫。此人在金鰲大會中,曾被鄉老伯挑爲對手,施展雙鈸。當時鄉老伯見了他的兵器,道出這一脈武功源流乃是得自雷八公,可是察看他的招數,卻又看出非是雷八公親傳,是以覺得奇怪。

現下此人在一元教陣營中出現,而那荀伯業又是雷八公嫡傳高弟,便可知童貫的鈸法,乃是得自荀伯業了。

王元度的目光越過這一小羣人,投向那三角錐形陣法中,只見其中有四五個人,都用布蒙面,形跡神秘。

由於相距達數丈之遙,其間又有一些別的人阻隔,無法瞧得真切。但他卻不肯輕易放過,低聲向甄紅袖道:“大嫂,對方陣中有些蒙面之人,你可認得出?”

甄紅袖道:“一元教在武林各門派中,幾乎都有耳目,並且這些人皆是有名高手。目下到了武當重地之中,這些人怕被武當派之人認出,於理甚合,待我小心注意,總能認出一兩個。”

此時,荀伯業等人已在兩陣當中處停步,王元度等人也移步上前。因是隻有四人,聲勢顯得大是不及對方。

雙方接近到一丈以內,只見那荀伯業和姜石公,都把目光投注向王元度的後面,而不是盯着他們。

這等情形,自然不合常情。

王元度提聚功力,施展傳聲之法,向呂傑道:“請你回頭瞧瞧咱們後面有什麼動靜?”

他不肯輕易回首,便是生怕對方有詐,呂傑迅快回頭一望,說道:“原來本派的大陣正在移動。”

王元度高聲道:“聽說武當派的劍陣,獨步宇內。荀教主和姜軍師如此注意,想必盛名無虛了,只不知兩位已查看出端倪沒有?”

荀、姜二人聞言,只好收回了目光,盯注王元度。

這正是王元度所希望的,因爲他已得知底細,情知那千劍大陣失練已久,目下全憑那幾位道長親自入陣,發動變化,乍看自然神奇萬分,但若是讓他們瞧久了,也許會漏出馬腳。

荀伯業面上毫無表情,道:“此陣奧妙得緊,但怕只怕資質魯鈍之人太多,無法發揮精微奇奧的威力。姜石公接口道:“此陣沒有什麼了不起,倒是甄副教主忽然出現於此地,並且又站在對方那一邊,令人大惑不解。”

甄紅袖冷笑道:“廢話,我已脫離了一元教,難道還站在你們那一邊不成?”

王元度也覺得姜石公這一句話說得不近情理,使他無端端生出一種他乃是沒話找話說的感覺。

若是平常之人,也許不會再往深處想,但王元度心思最是縝密,又深知姜石公夙負智名,以他的爲人,不該在這等時機之中,說些廢話。換言之,姜石公必定在施展什麼詭謀奇計。

王元度腦筋一動,尋思目前形勢,自然最引人注意的就是武當派千劍大陣了,然則,莫非姜石公正在拖延時間,以便讓荀伯業研究破陣之法?

可是荀伯業雙目注視着甄紅袖,並沒有觀察那千劍大陣,這又是什麼道理?難道是等候一個精通陣法之學的手下,觀察之後提出報告?

他的腦筋實在動得很快,一下子已找到問題的癥結,同時之間,心中又記起了甄紅袖剛剛說過,一元教在各派中都潛伏得有奸細,又皆是高手。然則武當派也未能例外了,荀伯業正是在等候這個奸細的報告。

但假如這奸細潛伏在千劍大陣之中,他只須發出暗號,荀伯業即可行知這座大陣,乃是虛有其表,而且他王元度也全無認出奸細的希望了。

他一念及此,幾乎放棄了馬上追查奸細之事。

此時,姜石公向甄紅袖講及錢萬貫之事,荀伯業面無表情,目光死盯住甄紅袖,並不轉動。

王元度忽然大悟,忖道:“是了,荀伯業這般神情,分明是運集功力,收聽密告,姜石公則設法穩住局面,否則焉有由姜石公一直開口之理?這樣說來,那奸細竟是在他們的陣中,對了,假如這名奸細在武當派大陣內的話,則那許無量真人忽然閉府坐關之事,勢必通傳與荀伯業得知。荀伯業一心一意要毀去武當派這位最重要的人物,所以早先才肯按兵等候,假如他得知許真人閉關之事,當然會延緩此行了。”

至此,他已可以確定,這個武當派的奸細,必在那三角錐大陣之中,正在觀察陣法變化,以便告知荀伯業是否可以破得。當然他們是以千里傳聲之法互通消息,所以荀伯業纔會運集功力,收聽那人傳聲。

王元度微微一笑,想道:“那武當奸細必是蒙面人之一,現在我們無法揭破他的真面目。但我至少可以破壞你們的陰謀。而這一着,又是你們作夢也想不到的。”

他立即施展出鄉老伯所傳授的“無聲之聲”大法,使荀伯業收聽不到任何傳聲。

這種“無聲之聲”的神奇功夫,根本毋須有任何動作,因此,其他人但見王元度茫然地望着姜石公,似是十分注意他和甄紅袖的對答。

姜石公還在與甄紅袖亂扯,荀伯業默默地站了好一會,突然感到不耐和氣忿,敢情他當真在等候一個手下的傳聲和報告,卻老是等不到。

他一揮手,姜石公立時閉口不言。

場中氣氛又十分緊張起來,王元度轉眼向他望去,心想:“你如不作決定,我絕不停止施展這無聲之聲的功夫。”

荀伯業此時已深信手下至今不報告之故,乃是由於對方千劍陣變化得太迅速奧妙,須得慢慢加以查看,方知有無可乘之機。

既是如此,還是不去惹那座劍陣爲佳,當下向姜石公點點頭,示意他開口。

姜石公便道:“副教主,敝座勸你還是趕緊離開此地的好,此舉對副座你以及錢莊主都有莫大好處。”

甄紅袖道:“不必啦,反正有我不多,無我不少。我在這兒也礙不着你們的事。”

姜石公面色一沉,道:“要知錢莊主被教主點了穴道,天下無人能解。你如若還堅持留下,可別後悔纔好。”

王元度冷笑一聲,接口道:“姜軍師此言差矣,錢萬貫分明是中了奇毒,以致失去一身武功。像貴教教主這等手段,甚是可鄙!”

荀伯業一聽對方已察破自己的手段,怕他再說下去,大損威望,連忙接口應道:“世上之事,是是非非,原是難說得很,現在旁的話不用說了,我瞧乾脆還是由我向王大俠領教,早點解決了今日之事。”

王元度道:“好,假如在下僥倖得很,則貴教自茲以後,在未擊敗在下以前,不得再騷擾侵犯任何家派!”

姜石公一點也不吃虧,插口道:“假如你輸了呢?”

王元度道:“你們說吧!”

荀伯業道:“那就請你撤離武當山,不得過問山上之事,如此可公平?”

王元度道:“公平得很。”

說時,邁步走出,那對面的荀伯業也步出場中。

王元度首先撤下長劍,淡然一笑,道:“教主也亮出兵器吧?”

荀伯業取出他獨門兵刃雙銅鈸,大聲道:“王大俠請。”

王元度點點頭,正要出手,突然有人飛奔而入,卻是一個一元教徒,他尚未奔近,已搖手作勢。

姜石公大聲道:“幫主,咱們已查出錢萬貫的下落啦!”

荀伯業退開兩步,道:“他現下在什麼地方?”

那教徒道:“他在距此不遠的一座小廟之內,全無抗拒之力,已被屬下數人抓了起來,馬上就可以送到。”

荀伯業點頭道:“很好,軍師對此有何高見?”

姜石公道:“咱們正好運用這種情勢,迫使副教主不能不屈服,幫主尊意如何?”

荀伯業道:“也好,你試試看。”

姜石公道:“咱們須得把錢萬貫帶到此地,纔好開價……”

他們對答的聲音並不高,卻恰好容得甄紅袖等人聽見。

甄紅袖大驚失色,厲聲道:“你們把他怎樣了?”

姜石公冷笑一聲,道:“現下還沒有怎樣,假如副教主應付得當,大概可使錢莊主安然無恙。”

王元度感到很是不解,忖道:“看他們的舉動,竟想千方百計地把錢大嫂迫離此地,不知是何緣故?”

甄紅袖又道:“教主打算如何利用我?”

荀伯業終究是當代之雄,一教之主,氣概與常人不同,聞言竟直接回答道:“你們如想彼此安然,那就有請你向錢莊主詢問幾句,請他解釋我心中的一些疑問。”

甄紅袖沉吟一下,轉眼向王元度望去,道:“這便如何是好?”

王元度已迅快地想道:“假如真是爲了要他解答一些疑問,何不在以前當錢兄夫婦俱在他們掌握之中時詢問?又何必在這大庭廣衆間,作此答覆?這裡面必有文章無疑。”

他向甄紅袖苦笑一下,道:“咱們須得先弄清楚,瞧瞧錢兄可曾被他們擒住?”

甄紅袖道:“對啊,當須如此。”

她本是才智過人的女中豪傑。然而錢萬貫乃是她的心上人,這正是關心者亂,竟使她完全失去了主意。

她向荀伯業道:“得先知道錢郎可曾落在你們手中,又須得先知道他的安危才行。”

王元度繼續迅速地想道:“假如荀伯業沒有講假話,則他想錢兄解答之事,定是在他上了武當山之後,才發生的。這也就是說,他心聽中疑問,與武當派有關了。”

尋思至此,已現出一絲曙光。

忽見有幾個人走進來,其中之一,正是錢萬貫,他腳步虛浮,踉蹌而行,一望而知,已全然失去抗拒之能。

甄紅袖一見錢萬貫果然被擒,頓時駭得花容失色,身子微微發抖,她深知荀伯業性狠如狼,心堅似鐵。再加上一個姜石公,亦是兇狠惡毒之人,這一次定必把錢萬貫處死無疑。至於他們說什麼如何如何就可以安然無事的話,全不可信。

王元度發覺她如此震駭,亦明其故。但現在他無法可施,只能低聲安慰甄紅袖道:“大嫂別慌,你一慌的話,敵人就更易得手了。”

錢萬貫被押送到場中,那兩個押送他的一元教之人,其一是個大麻子,相貌精幹。他道:“啓稟教主,這錢莊主獨自躲藏在小廟中,身上武功尚未恢復。”

姜石公接口道:“這個自然,教主親自下手點的穴道,天下有誰能解?”

他一伸手,抓住錢萬貫的腕門,又道:“你們可以退下了。”

那兩個教徒迅即退回兩丈餘遠的三角錐形陣中。

姜石公冷冷道:“錢夫人,教主剛纔的話,你聽從不聽從?咱們一言立決。”

甄紅袖驚道:“什麼話?”

姜石公道:“教主打算向錢兄問幾句話,但又怕他不肯作答,是以要你勸勸他,你最好到這邊來吧!”

錢萬貫怒聲道:“一元教中,最是興風作浪的,只有你姜軍師。本人若然有出手之能,定必首先取你性命。”

姜石公冷笑道:“算了,你先替自己的性命擔憂吧!”

王元度道:“錢大嫂,小弟陪你過去。”

荀伯業道:“使得,反正本座並無偷襲副教主之心,只不過有些話不想被別人聽見,所以請她走近一點。”

王、甄二人舉步行去,呂家父子聽見了此言,自是不便跟去。荀伯業竟也揮退了手下,場中只剩下他們五個人,姜石公緊緊抓住錢萬貫,雙目凌厲地監視着甄、王二人的動靜。

甄紅袖道:“你們問吧,如若錢郎不肯說,我才勸他不遲。”

荀伯業向姜石公點點頭,姜石公嘴角泛起一絲冷笑,道:“教主想知道的是有關武功之事,但本軍師卻僭越問副教主一聲,你的溫柔陷阱,爲何竟困不住王元度?”

甄紅袖道:“王大俠定力之強,天下無雙,我難不倒他,有何怪哉?”

姜石公道:“你是蝕骨柔情派的掌門人,除非是當時未曾盡力,否則焉有困不住王元度之理?這一點請你必須說個明白。如若不能令我滿意,咱們就能得依約行事。”

這姜石公分明是故意迫她當着錢萬貫的面,提起如何魅惑王元度之事。這等話讓錢萬貫聽了,不但不是味道,甚至會引起十分嚴重的後果。

錢萬貫一聽而知,插口道:“紅袖別理他。”

甄紅袖微微一笑,道:“假如我能讓你明白已經盡了全力,你又如何?可是依約釋放錢郎麼,你說?”

姜石公一時之間,竟答不上話。原來甄紅袖已施展出她的絕技,這輕輕一笑,具有銷魂蝕骨的力量。

因此姜石公這等老狐狸,在她的魅力之下,也生不忍欺騙她之心,口中便說不出假話來。

荀伯業到底功深力厚,受的影響不大,當下接口道:“這件事要證明的話,頗費工夫,還是暫時不提的好。”

他的話聲強勁震耳,每個字都有如鐵錘般,一下下地敲擊震撼姜石公的心靈,頓時破解了甄紅袖的狐媚魅力。

姜石公暗暗叫聲慚愧,忙道:“教主說得是,現在請問錢莊主一聲,他們武當派的千劍大陣,可是源出於武當的武功心法,從某一種或數種武功變化衍生而出?”

王元度忖道:“果不出我所料,他們要問錢兄的事,乃是有關武當派的,但難道他問明這一點之後,就得到破陣之法麼?”

方在想時,錢萬貫又道:“這話恕我不能奉答。”

姜石公獰笑一聲,道:“本軍師指上勁力一發,錢莊主便將死在當場。在這等情形之下,我勸你還是爽快點回答的好。”

錢萬貫道:“人生自古誰無死,本人向來不把生死之事放在心上。”

姜石公道:“只要你肯問一句答一句,本軍師就讓你和尊夫人安然離開。”

王元度突然插嘴道:“錢大嫂,小弟有一事甚是不解,那就是姜軍師兩次三番,都想讓你離開此地,難道此中另有原因不成?”

甄紅袖沉吟未答,錢萬貫道:“以我所知,荀教主武功誠然卓絕當代,但如若紅袖與你聯手出擊,他也難以支持不敗。”

王元度道:“原來如此,不過他們高手不少,如要防止大嫂後手相助,也不是辦不到之事。”

錢萬貫微微一笑,道:“這恐怕是因爲你大嫂薄有姿色,有人不願她受到傷亡之災,但此人是誰,卻大堪深究,因爲荀教主練的是純陽功夫,可知絕不會是他了。”

甄紅袖也訝道:“如果你猜得不錯,這就怪了。”

這是因爲甄紅袖深知在一元教中,除了荀伯業本人之外,還沒有一個人具有如此強大的影響力,使得荀伯業也甘心忍受種種不便,企圖使她退出戰場。

她又曉得除了荀伯業乃是童身練功,因此對色絕緣之外,其他的人,如若自己肯投懷送抱,當真可使他們立即拼死反叛,因此,她懷疑荀伯業會不會是因此而生出顧忌,生怕自己被迫之下,使出柔媚魔功絕技,使一元教發生叛亂?

錢萬貫又道:“其實並不奇怪,你可知道荀教主爲何不敢殺死我麼?這是因爲他考慮到你一旦變成無主名花之時,便足以成爲禍亂的根源。而你爲了報仇,亦將不擇手段,務求弄垮了一元教。”

姜石公深深皺起眉頭,冷冷道:“教主難道不會斬草除根,把你們一齊處死麼?”

錢萬貫道:“這正是早先我提到的問題了,由於有人具有足夠的影響力,使荀教主不得不極力設法保存她的性命,這真是很有趣的矛盾情勢呢!”

姜石公眼中射出森森殺機,道:“閒話休提,你到底回答不回答剛纔的問題?”

甄紅袖忙道:“姜軍師,別下毒手!”

錢萬貫向她瀟灑地笑着聳聳肩,道:“不要緊,我早就說過,我武功雖然失去,但頭腦智慧未失,他決計不能加害我,姜軍師,你不服氣的話,咱們賭一賭如何?”

他又流露出賭徒本色,使甄紅袖啼笑皆非,只急得心兒沒跳,恨不得過去堵住他的嘴巴,不讓他開口。

荀伯業冷冷道:“錢莊主,生命不比身外之物,你還是少開玩笑的好。”

錢萬貫點頭道:“好,我不開玩笑,在我答覆之前,我先講幾句話,那是關於今日雙方勝負的實力。以我看來,荀教主如若得不到某一個人的幫助的話,再加上我跟姜軍師這一賭竟然贏了,只怕你落得個狼狽而逃,同時一元教必將冰消瓦解,這話你信也不信?”

姜石公冷嗤一聲,道:“咱們分析形勢,豈能有假定的因素存在?你索性假定你們大獲全勝,豈不更妙?”

錢萬貫道:“你不信就拉倒,現在說到剛纔你所詢的問題,據我所知,荀教主曾在少林、武當兩派學過武功,照理說,應該比鄙人更爲了解武當千劍大陣纔對,何以還垂詢我這麼一個派外之人?”

荀伯業道:“本座在少林或武當之時,從未得窺心法奧旨,是以方有離開之舉,你是大雄長老傳人,所知甚博,當然曉得武當千劍大陣的根源來歷。”

錢萬貫道:“教主之言,雖然過於推許,但說到武當派千劍大陣,兄弟倒是聽先師談起過,略知一二。”

他沉吟一下,又道:“但教主定必也曉得兄弟將如何奉復,是以何必多費脣舌呢?”

姜石公冷冷道:“錢莊主這話恐怕有欠考慮吧?”

錢萬貫也冷冷道:“實不相瞞,這話已經過千思萬慮之後,方始出口。”

他雖是在姜石公掌握之中,以姜石公的功力造詣,但須內力一發,頓時可能殺死了他,因此,甄紅袖不禁駭得玉面忽青忽白,身子也微微發抖。

王元度在這最緊張之時,突然朗笑一聲,道:“荀教主,在下有幾句衷言,只不知教主肯不肯聆聽?”

荀伯業道:“王大俠請說。”

王元度道:“在下竊以爲教主應立時施展絕藝,把我擊敗,才辦別的事不遲,假如教主連在下這一關也過不了,則武當劍陣的奧秘,您知道了也是枉然。”

荀伯業沉吟一下,才道:“放眼當今天下武林,能在本座面前說這種話之人,只怕除了王兄之外,已不易找到別的人了。王大俠這話有理,待本座先與王大俠比劃過,再談武當劍陣之事。”

姜石公道:“教主千萬小心了。”

說罷,當先退下,錢萬貫被他拉得腳步踉蹌,差點跌倒。甄紅袖見了這等情形,心中大恨,幾乎要撲過去出劍刺殺這個惡毒的人。

那荀、王二人屹立對峙,雙方所有的人,無不頓時屏息靜氣,凝神瞧着。全場之人皆被緊張的氣氛所籠罩。

王元度亮出劍時,荀伯業也取出那對銅鈸。雙方的兵刃,在陽光之下,閃耀出驚心動魄的寒芒。

他們默然對峙了足足一盞熱茶之久,荀伯業道:“王大俠果然不愧是這一代武林的第一高手,單論氣勢之堅凝,門戶之嚴密,意志之強毅,已是荀某平生所僅見的敵手了。”

王元度道:“教主過獎之言,在下愧不敢當。”

荀伯業點點頭,又道:“說到你的氣度胸襟,也是舉世罕有匹儔,堪足以充作荀某的對手了。”

他們又對峙了一陣,突然間一齊發動。三件兵器閃耀飛灑出一大片精芒寒光,交纏舞掣,卻不出一點聲響。

以他們出手之快,招數之兇險迅猛,居然雙方的兵刃都沒碰上一下,實在令人感到難以置信。

全場人當中,要以甄紅袖最是焦灼憂惶。只因她一方面既與衆人一般,替王元度擔心着急,怕傷亡落敗。另一方面,她更須擔承着錢萬貫被敵人所擒的恐懼,因爲那姜石公隨時隨地可以要了他的性命。

不論甄紅袖如何關切錢萬貫的安危,但這刻她的目光,仍然無暇向夫婿投以一瞥。這自是由於王、荀二人各施絕藝,鬥得實在太緊張精彩所致,尤其是她明知王元度落敗當場的話,己方便變得毫無講價錢談條件的資格。因是之故,她必須先盼望王元度得勝,才輪到如何處理錢萬貫的問題。

王元度深知對方武功之強,已達到了宇內難有對手的境界。因此一上手,就放盡全力使出少陽二十四劍,再加上那修迷密步的腳法。

在他來說,這已是壓箱底的功夫,完全給掏了出來。每一刻無不內力充彌,蘊蓄得有莫大的潛力暗勁,俟機爆發。

他的少陽劍法,原本有三十六招,本來就是極上乘的劍術招式。其後又經鄉老伯刪減了十二招之多,另加組織排列,幾乎面目全非,威力又迥然不同。

即使是以劍爲主的武當派,見了他的劍法,也無不大爲驚駭佩服,暗有自嘆弗如之感!

不過荀伯業的雙鈸,也能使全場之人,不時倒抽冷氣,感覺到他雙鈸威力之強,世人無法抵擋。

這兩位武林高手,演出了一場驚險絕倫,精彩萬分的生死拼鬥。每一招一式,無一不是恰到好處。觀戰之人,全都感覺得出,這兩人任何一個只要招式稍稍用老了一點,又或是攻守之際,所選的招式微有未能盡善盡美之處,那是立時就得敗下陣來。

荀伯業面孔有如冰雕石刻的一般,一望而知,他心中全無喜怒哀樂之情,已用了全副心靈貫注在此一戰之中,僅僅曉得如何要求自己的招式盡善盡美,不許有一絲一毫的理疵。

王元度亦是如此,他自打那雲丘老人傳以修迷密步之時開始,可說是已步入了最上乘的武功境域中。但須動手拼鬥,所有的精神氣力,都會自然而然地完全貫注在武功上。

直到金鰲大會上,飽經磨練,更能專心一志,心神毫不外驚。

以他這一套少陽二十四劍,加上修迷密步,可以說是固若金湯,絕無破綻可言。換句話說,任何敵手也不能從劍招身法之中,找到可以擊敗他的機會。

因此,他們自然而向比鬥內力之途發展。雙方都不斷地從兵刃上增加內家真力,向對方迫去。

到了這等地步,已沒有取巧的法子了。

王元度不須多久,已知曉對方功力深厚絕倫,實是強過自己,因此他本能地生出避免再鬥內力的意念。

這刻王元度並沒用心去想,只是自然地生出感應,本能上感到非設法迴避拼鬥內力不可,因是之故,到法也自然地一變。

甄紅袖是唯一認得出他所改使的劍法之人,敢情王元度施展出那個把守禁地的道人的四招劍法。這四招劍法,雖可變化爲許多式,但就內容而言,乃是兩攻兩守。

王元度一招守式,劍路突變之下,荀伯業卻是無法改以更妙的招數進攻,仍是原式硬拼。

鏘的一聲,把全場之人駭了一大跳。這是他們交手以來,第二次發出聲響。雙方迅即分開,瞧不出這一招硬拼,有何結果。

王元度隨即發劍迅攻,這一刻又是那個道人使過的四招劍法之一。但見劍勢兇悍凌厲之極,因此雖有破綻空隙,敵人變招也須先行防禦過,方能反擊。只是其時爲時已晚,時機已過,再也找不到破綻了。

荀伯業雙鈸忙忙封閉,鏘的一響,王元度劍勢受阻,疾忙後退,此時他已趁勢使出守式,果然恰又抵住了荀伯業反擊之招,又發出鏘的一聲。

這樣子連續響了八下,卻是每人各攻了四招,十分公平,誰也不會吃虧。荀伯業直到此時,方能改變鈸法,不再與對方一來一往地硬鬥。

他心中大爲驚訝,因爲對方這幾招劍法,恰能克住自己,本來在千百般武功招術當中,碰上相剋的情形,並不稀奇。

但以荀伯業的造詣,以及鈸法之出神人化,可說已達到無可剋制的境界,敢情王元度這四招劍法,只是能借這等簡單的打法,抵消了由於雙方拆招變式之時,所顯示出的功力強弱的危險。

這就是說,王元度若然以這四招劍法拼鬥下去,荀伯業所佔得的一點點功力較強的優勢,已消失了。

他眉頭一皺,口中清嘯一聲,雙拔使出強攻硬拼的招數,一時之間,但聽鏘鏘之聲,不絕於耳。

他這一輪急攻,竟持續了百招以上。

許多功力淺弱之士,已被這一陣震耳繁響,鬧得頭昏欲嘔,心中十分難受。

甄紅袖等高手們,無不知道這等拼法,最耗內力。

雙方誰也不吃虧,一齊耗損,因此荀伯業縱然再拼百招,最多也不過是雙方一齊累得跌倒,並不能趁機擊殺對方。

誰也不明白荀伯業何以要採用如此吃力而又無利可圖的戰略,難道他自以爲功力深厚,能先把王元度累垮麼?

方在想時,雙方已微微發出喘息之聲。猛見敵陣中奔出一個蒙面人,直撲戰圈。甄紅袖急急趕去時,此人已替下荀伯業,力攻王元度。

荀伯業雙鈸一擺,攔下甄紅袖,冷冷道:“我們換人對拼,誰也不吃虧。” ωwш. ttKan. co

話聲中,雙撥族飛疾削,迫得甄紅袖不得不發劍拼搏,無法過去替下王元度。

她偷空覷了一眼,但見王元度劍光如虹,威勢猶在,心中稍安,立時收攝心神,全力向荀伯業猛攻。

她仗着是生力軍之身,迎擊荀伯業疲乏之師,一上手就略佔了上風。但荀伯業一則內功深厚,氣脈悠長。二則深諳她的無聲劍法,攻守之際,較爲省力,是以若是當真要拼到他乏力落敗,還須三五百招才行。

替下荀伯業的蒙面人,身材高頎,使的是一把長刀,身手矯健,刀法精奇,與王元度鬥得有聲有色。

但武當派之人並不十分耽心,因爲看起來,王元度似乎不會敗於此人刀下。因此他們見到敵方之人都要涌出來迎戰之時,那呂一超反而不讓己方之人上前,以免發生羣毆混戰的局面。

呂傑按劍欲出,道:“爹爹,孩兒過去替下王兄吧?”

呂一超道:“你不妨準備出手,但得須到了迫不得已之時,方可上前,只因對方換將之舉,分明想使咱們上前出手,這一來,咱們的劍陣,不攻自破。”

呂傑恍然大悟,道:“孩兒思慮末周,險險中了敵人之計。”

要知若論以一敵一的高手,一元教除了像沒角犀屠望這等魔頭之外,尚有四大護法、七大獸等高手。

相比之下,武當派人雖數強多,卻沒有這許多能獨當一面的人才。因此之故,一元教如果不是忌憚他們的千劍大陣,早就麾衆衝上來了。

甄紅袖的無聲劍法,別闢蹊徑,詭奇毒辣,兼而有之。

武當派的高手大都能看出她勝算較多,所以都不替她耽心。

就在這片刻工夫之後,王元度這一邊形勢大變,只見那蒙面人刀格突然更爲凌厲詭毒,功力也遠勝於開始出手之時。假如他一上來就是如此,武當派之人不一涌而上,那纔怪呢!

現下縱然涌將上去,對方亦可及時派人堵截拼鬥,只怕是徒然惹起混戰,自亂陣腳,對王元度卻沒有什麼幫助。

呂傑父子頓時急出一頭大汗,只聽錢萬貫厲聲道:“不夜島甄島主幾時投入一元教的?”

武當派之人一聽那蒙面的人竟是不夜島主甄南,這才明白何以武功如此之高,正感覺到今日的形勢,恐怕已是有輸無贏的局面了,忽見敵陣一陣大亂,其中夾雜着錢萬貫叱喝之聲。

這真是一幕使人訝駭震驚的景象,原來錢萬貫喝叱聲中掌拍腳踢,竟擊倒兩名鐵衛。同時一手抓住姜石公,迅快奔離敵陣。

轉眼之間,他已奔到了武當派這一邊。

原本有十多名鐵衛以及其他高手在後追趕,但由於姜石公反被對方擒在手中,兼且深知錢萬貫武功高絕一時,莫說有人質在手,可以威脅他們,即使是抓着一個普通人,他們也未必能對付得過他的單拳獨掌。

因此之故,這一干人追到半場,便已煞住腳步。

錢萬貫厲聲大喝道:“呂傑兄,這姜石公是活生生的,現在交給你看管。我一聲喊殺,你就立下殺手,取他性命!”

這幾句話說得內勁充沛,聲音震耳。雙方之人,全都聽得清清楚楚。

呂傑急行數步,追了上去,也厲聲道:“錢兄放心,小弟奉命即行,絕無舛誤。”

他一手抓住姜石公,便疾往後退,手中長到架在他脖子上,露出一副凶神惡煞般的樣子。

錢萬貫接着朗聲一笑,響亮地說道:“呂兄弟聽着,假如敵陣方面,有任何人敢過來攔截我,你就手起劍落,下姜石公的頭顱。”

呂傑迅即應道:“小弟遵命。”

錢萬貫冷冷一笑,趾高氣揚的大步走出去。

他聲音不但中顯示出決心,連步伐舉止之間,也充滿了絕不改變心意的味道。敵陣之人,單是一看他的神態,已知如若有一人出去攔阻,姜石公有死無生。

所有的人,完全被他鎮住,沒有一個敢移動半步。錢萬貫霎時間已走出場中,直迫荀伯業、甄紅袖這一對。

荀伯業早先與王元度硬拼了百餘招,功力損耗甚多。是以反而被技差一籌的甄紅袖殺得沒有還手之力。

照理說,錢萬貫應向不夜島主甄南殺去,早早解救王元度的危機。因爲王元度在甄南越打越強的攻勢之下,業已現出不支之象,隨時隨地有失手被殺的可能。

他這一奔向荀伯業,甄南殺機填胸,當下在長刀上運足了十成功夫,更爲凌厲地進攻。

他自然是存心要在十招八招之內,一舉擊殺了王元度,則今日之局,還是勝面居多。時機急迫,稍縱即逝,是以這甄南簡直連吃奶之力也使了出來。

王元度明明苦苦支持,經他如此瘋狂般的一輪猛攻,極力以奇妙身法應付,不敢硬接,但人人都感到他很難支撐下去。

換言之,現在每一招都有屍橫就地的可能。

武當派衆人無不緊張得連氣也透不過來,卻又不能不設法用一隻眼睛去瞧瞧錢、甄那邊的情形。

錢萬貫迅若飄風般撲入戰圈,手中的百錢鞭已撤下來,疾取荀伯業,口中冷冷喝道:

“荀伯業,我深信你定必比王元度死得早,你敢賭麼?”

他這一插入戰圈,一招之間,荀伯業頓時被迫得退了數步。

但雙方之人,也都看出了荀伯業那對銅鈸,陡然功力增強一倍,尚能勉強支撐殘局。

照局外人的看法,王元度比荀伯業危險得多。假使王元度先死,則一元教縱然犧牲了一個姜石公,但仍可以大獲全勝,合力重創武當派。一個不好,還可能誅除錢、甄二人。是以這刻王元度的生死,簡直是關係到全局。

人人都緊張得不知看哪一邊的好,忽見錢萬貫奇招連環使出,竟把荀伯業殺得遍體大汗,堪堪落敗。

要知錢萬貫不但功力深厚之極,兼且深悉荀伯業的鈸法路數,大得知己知彼之利。

是以奇招妙着一出,形勢頓時改觀,變成王元度和荀伯業都一般的危急。

其實,錢萬貫如此容易就大佔上風之故,除了上面說過的理由之外,還有一點衆人皆未覺察。

敢情他那“賭王”的頭銜,使荀伯業那麼沉潛老奸之人,也大受影響,心理上先起了此人逢賭必贏,這一賭也難有例外之想,以致氣勢大爲減弱,吃了大虧。

此時雙方皆是苦苦支撐的危局,任何的一剎那,皆有流血慘劇出現。

就在這間不容髮之時,不夜島主甄南驀然大喝道:“王元度,放過你這趟。”

人隨聲起,疾撲向錢、甄這邊,他們相距只有兩丈不到,一掠便至。但見他長刀一揮,接住了甄紅袖的劍招。

不夜島主甄南,先已喝出放過王元度,才搶救荀伯業,使人心理上覺得,他實是迫不得已之舉,決計不能怪他向錢、甄二人出手。

因此,呂傑空自瞪大了雙眼,手中之劍竟沒有落下,然而姜石公出了一身冷汗,但也十分佩服這甄南的高妙手段和決斷。

荀伯業卻只比他慢了一線,也自迅即退出戰圈,錢甄二人則趕往王元度身邊,加以護衛。

雙方共有五六百人之衆,這刻不聞聲響,只聽到王元度和荀伯業喘個不停。

這等局勢,令人有如夢如幻之感,現在可得看這兩個最重要的人物,誰恢復得快,就多些勝算。

錢萬貫發出不羈的笑聲,道:“荀教主雖是老謀深算,早先與王元度兄拼過之後,明明功力耗損有限,卻故意佯裝損耗得很厲害,又佯裝敵不過紅袖的攻勢,使衆人心理上感到王元度兄的不利情形,恰好與他扯平,因而甄南立刻涌上去搶救。”

他停歇一下,又道:“這一來,他有雙重好處:一是王兄實是陷入了十分危險之境;二是紅袖也隨時有被他全力反擊送命之虞。”

他銳利的目光,以及充滿信心的口氣,使人感到他的話,定必不是向壁虛構的,因此全場寂然,聽他分析。

錢萬貫嘿嘿一笑,接着道:“假如當時鄙人過去幫助王元度兄,則局勢之變化,定必大不相同,我敢說,這刻紅袖當必已傷亡於雙鈸之下了。”

甄紅袖笑道:“他縱是功力十足之時,也難在十招八招之內取勝,你別把他誇獎得這麼厲害。”

錢萬貫道:“不錯,若是平時,情形果是如此,但早先由於你已略佔上風,又深信他功力大有損耗,因而他突然間全力反擊,你反而會着了道兒。”

說到這處,別人如若相信他的話,則他解救危機的唯一法子,就只有舍下王元度,先去援助甄紅袖這一條路可行了。

陣中的甄南發出刺耳的冷笑聲,道:“錢萬貫,你分明是心懸妻子之危,是以置好友于不顧,先已後人,這等作爲,實足以令識者齒冷。”

錢萬貫灑脫地大笑一聲,道:“甄島主說得好,但問題是以你的武功造詣,王元度兄縱然在如此不利的情況之下,百招之內,你仍難取勝,這真是大爲丟臉之事呢!再說鄙人膽敢誇一句口,那就是我這一上去對付荀伯業,他心中有數,曉得我能剋制他的雙鈸,是以膽氣已怯。”

他一面說話,一面計算敵我之勢,但覺己方無論如何還是弱得多。假如荀伯業恢復得快,可說是勝券在握。如若他橫心不顧姜石公死活,發令全面攻擊,則己方必遭遇慘敗。

自然,假使王元度功力恢復得比他快,形勢便大不相同。可以立刻利用姜石公進迫,使荀伯業不能不開口講話,無法全力調息,恢復功力。如此,可望敵人不戰自退。

他雖是洞悉全盤局勢,他分析得十分深入精微,無奈王元度恢復功力之事,關乎他的根基和修養,如不能迅即復原,別人亦對他愛莫能助,因此,他深心中空自十分憂慮緊張,卻無計可施,只好束手等事實揭曉,即可宣判今日勝敗存亡的結果了。

錢萬貫身爲少林大雄長老的傳人,所學之博,眼力之強,無不高人一等。他在說這一番話的短短時間中,竟已瞧出了一點跡象,那就是荀伯業到底功深力厚,功力復元得較快。

他這一驚,非同小可,心念一轉,厲聲道:“荀教主,鄙人對姜石公恨之入骨,今日有意取他性命,你怎麼說?”

荀伯業目瞑如故,理都不理,看他的樣子,竟是寧可犧牲了姜石公,今日也得放手一拼,分個強存弱亡的結果,若從天下武林大勢而論,他此舉自是極爲明智和有遠見,但用心當然也太惡毒了。

錢萬貫見他如此強硬,一時無法可施。

雙方都脾測得出,他們這些絕代高手,正在鬥智鬥力,爭取勝利。因此無不用心猜測其中的隱秘奧妙。

此時,山風從對面吹來,甄紅袖突然嗅到一陣異香,心中大驚,叫道:“大家小心,甄南已施展不夜島的迷魂絕技。”

錢萬貫接口笑道:“此處地勢曠闊,山風強勁,諒他的迷魂絕技無法得逞,大家不必緊張。”

他首先深深吸氣,鼻孔中噝噝有聲,人人皆聞皆見。但見他果然屹立如山,毫無昏倒之象。

不夜島島主甄南這時已取下面上黑巾,得觀錢萬貫之狀,眼中不禁流露出迷惑奇怪之色。

他雙袖一揚,飛散出兩大片白色粉霧,隨風飛揚,霎時間,在下風方向的武當派清人,無不嗅到一陣異香。

錢萬貫呵呵笑道:“甄島主儘管施展,但我不妨提醒你一句,那就是我們的人,俱有闢毒之能,但你那一方只怕沒這本事,荀教主正在攝神調息,這等迷藥,對他定有相當大的影響呢!”

他用盡法子,要使荀伯業分散心神,這一回果然如願。荀伯業面色微微變了一下,顯然在心中把這話想了一想。

武當劍陣中,突然走出六名道人,當先的一個,看上去只在三四旬之間的年紀,相貌清秀,道氣盎然。

其餘的五人,都比他老得多,乃是武當派輩份甚尊的陳虛本、李虛性兩位長老。那三個則是矮了一輩,但卻仍與掌門真人同輩的辜無玄、洪無嗔和樑無累等真人。

錢萬貫回頭一瞥,不禁喜出望外,朗聲道:“掌教真人及時出關,趕上這場盛會,鄙人得以卸責,實是欣慰不置。”

掌教真人許無量道:“多煩錢道兄一力擔當,貧道感銘五內,永誌不忘。”

甄紅袖回頭一看這許真人,不由得呀地失聲,道:“啊!是你!”

原來這個許無量真人,正是她和王元度在山崖那邊碰見的那一個道人,當時他定要與他們對手過招,全然不肯通融,但後來忽然又輕易退下。同時,他仗着功力深厚,一味施展那四招劍法。

這些使他們心中感到疑惑的事情,現在一見他以武當派掌門人的身份出現,都完全得到了解釋。

自然,以一派掌門人身份,若然是要傳授什麼武功的話,不論是傳與本門弟子抑是外人,決計不可傳授旁的門派的武功。

這一點就算不予置理,但他在數百人眼前,那是寧死也不能使用別的家派的武功,這一點卻是無可置疑之事。

但那四招劍招,卻又是抵擋像荀伯業這等絕代高手的最佳手法。

正因王元度其後迫得使出這四招劍法,才使得荀伯業改變打法,以硬拼的戰略,硬是耗損了王元度大半真力,然後由生力軍上陣。他擁有不夜島島主甄南這等一流高手,換將上陣,那本是必贏之局。

甄紅袖真不敢想像假如錢萬貫沒有這一下驚人之舉,這情勢將會變成怎樣。

當然,由於現在已經定下心神,所以她立時曉得了荀伯業早先何以極力設想把她弄離開這兒之故,只因不夜島這一派之人,素喜女色,定必是甄南以得到她爲條件,方肯投入一元教中效力。

現在,只有一點她弄不明白的,那就是錢萬貫如何能突然恢復了功力?他在那座小廟中,有什麼遭遇?

不夜島主甄南見秘技無功,實在想不出其中道理。因爲即使對方有大量解藥,能防禦本門秘製的迷魂香,但這些人分明都沒有任何動作,況且自己投入一元教之事,機密異常,對方絕無得悉而事先配好解藥之理!

最使他不服氣的是,不夜島秘傳迷魂香,除了他獨門解藥之外,外人焉能解救?不過他念頭一轉,卻又否定了此說。

事關錢萬貫所中之毒,亦是他不夜島獨門秘製藥物,外人實是無法解救。

但錢萬貫居然已破解了毒力,可見得必有比他不夜島高明幾倍的異人,暗中幫助他們。

這真是使他萬分震駭之事,這個異人,簡直可以搖動他不夜島的根本。因此他必須儘快設法查明此事,定下應付之策才行。

荀伯業銳利的目光一轉,已見到了許無量。

第二十八章 睹情鏡慾海險脫身第十八章 破奸謀卓遼耍大象第十七章 查內奸秘室量奇才第二十五章 採補術柔情蝕骨派第十章 困木箱九轉返魂功第一章 王元度情陷日月塢第七章 擂臺戰羣英展絕技第二十八章 睹情鏡慾海險脫身第十六章 埋火藥一網打羣雄第二十八章 睹情鏡慾海險脫身第二十一章 禁賭王教主施詭謀第三十五章 攜二美潛修崇福觀第六章 點迷津試功過五關第七章 擂臺戰羣英展絕技第二章 會怪女俠士鬥灰鶴第六章 點迷津試功過五關第三十四章 三昧火神目毀春宮第三章 拜義父戲蜂習密步第二十九章 葛翠翠香吻傳劇毒第十二章 錢萬貫豪賭金鰲會第二章 會怪女俠士鬥灰鶴第三十五章 攜二美潛修崇福觀第十六章 埋火藥一網打羣雄第十二章 錢萬貫豪賭金鰲會第九章 困木箱九轉返魂功第四章 懲三兇揚名救妙計第三十五章 攜二美潛修崇福觀第十七章 查內奸秘室量奇才第七章 擂臺戰羣英展絕技第十五章 失摯友夜探遇強敵第四章 懲三兇揚名救妙計第三十四章 三昧火神目毀春宮第十五章 失摯友夜探遇強敵第二十九章 葛翠翠香吻傳劇毒第十一章 採花賊施毒遇剋星第三十二章 千劍陣力拒一元教第十九章 頒鉅獎宗師顯風采第十三章 賭性命惡女傾芳心第八章 藍芳時招賊辱親妹第二十二章 進客店攜美旖豔賭第十三章 賭性命惡女傾芳心第十五章 失摯友夜探遇強敵第十五章 失摯友夜探遇強敵第八章 藍芳時招賊辱親妹第九章 困木箱九轉返魂功第十二章 錢萬貫豪賭金鰲會第三十四章 三昧火神目毀春宮第二十二章 進客店攜美旖豔賭第二十六章 白瑤琴刁難忠厚俠第四章 懲三兇揚名救妙計第十五章 失摯友夜探遇強敵第二十九章 葛翠翠香吻傳劇毒第十章 困木箱九轉返魂功第二十三章 打不平誤入三禁堡第四章 懲三兇揚名救妙計第十八章 破奸謀卓遼耍大象第二十八章 睹情鏡慾海險脫身第三十四章 三昧火神目毀春宮第三十五章 攜二美潛修崇福觀第一章 王元度情陷日月塢第十三章 賭性命惡女傾芳心第六章 點迷津試功過五關第三十四章 三昧火神目毀春宮第三十章 醋火升毒姝驗處子第二十八章 睹情鏡慾海險脫身第六章 點迷津試功過五關第二十一章 禁賭王教主施詭謀第二十五章 採補術柔情蝕骨派第三十四章 三昧火神目毀春宮第二章 會怪女俠士鬥灰鶴第二十二章 進客店攜美旖豔賭第十五章 失摯友夜探遇強敵第六章 點迷津試功過五關第十八章 破奸謀卓遼耍大象第九章 困木箱九轉返魂功第十八章 破奸謀卓遼耍大象第二十七章 中淫毒再遭桃花劫第三十一章 溫柔鄉勇闖美人關第二十八章 睹情鏡慾海險脫身第三十三章 許真人口頭較絕技第八章 藍芳時招賊辱親妹第十一章 採花賊施毒遇剋星第二十九章 葛翠翠香吻傳劇毒第九章 困木箱九轉返魂功第二十三章 打不平誤入三禁堡第十三章 賭性命惡女傾芳心第二十二章 進客店攜美旖豔賭第十三章 賭性命惡女傾芳心第十六章 埋火藥一網打羣雄第三十五章 攜二美潛修崇福觀第四章 懲三兇揚名救妙計第八章 藍芳時招賊辱親妹第二十五章 採補術柔情蝕骨派第六章 點迷津試功過五關第三十二章 千劍陣力拒一元教第三十四章 三昧火神目毀春宮第十三章 賭性命惡女傾芳心第三章 拜義父戲蜂習密步第十七章 查內奸秘室量奇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