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國清書記本是在處理大事之後準備帶着情人團縣委副書記散散心的,不料下山中途遇到一輛莫名其妙飛來的轎車,在狹窄的山路上差點兒沒栽下萬丈懸崖絕壁!要不是司機手疾眼快,這場災難性的事件必定要提前改寫懸圃縣的歷史。
呵呵,要不說給領導們開車的司機身手不凡呢……
危難時刻,讓人們見證了這些平時在縣委縣政府牛逼哄哄的“最大幹部”的確有他們牛逼的資本。
轎車返回五女峰國家療養院,兩名秘書走到車前,四下掃視,方纔打開車門。秘書扶起王國清書記一條胳膊:
“我們安全了,請下車,王書記。”
王國清書記走向他的辦公室。兩名秘書前面開路,一名療養院的工作人員殿後,隨後趕來的一些人則築起一堵人牆,將王國清書記夾在中間。後面的汪小琴被一個便衣擋住。
“請回你的臥室休息。”
“不,我要的王書記在一起……”
“對不起。”
便衣人員手插在口袋裡,口氣低沉而堅決,不放她過去。
女演員——呵呵,哦,團縣委副書記望望前面,沮喪地返身向另一個房間走去。她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感到委屈、憤怒!十幾天來,她一直以爲五女峰是天堂,沒想到天堂也會變成地獄,王國清書記也會突然遭到可怕的意外或“襲擊”。
此後一直沒有王國清書記的消息。
外面已經開始暗下來。
時間一點點過去,焦急而難熬。
七點鐘,幾個人走進房間。
“你是汪小琴?”爲首的陌生人問。
“是我,王書記好嗎?”
那人並不回答她,掏出證件:
“我們是縣公安局政保科和國保科的偵查員,請跟我們走一趟吧!”
女演員驚呆了!
她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兩名穿制服的人從後面抓住汪小琴的胳膊,將她帶走。
“你們幹什麼?”
“走!”
“我要見王國清書記!”
警車已等在門口,她被推進去。
“爲什麼不讓我見王國清書記?”
“我們在執行命令!”
“誰的命令?”
“上司!”
“你們的上司是誰?我要控告他!”
“請吧,他正在等你!”
“他是誰?”
“於局長!”
警車的前燈刺破黑暗,悄無聲息地向五女峰山下方向急馳而去……
……
懸圃縣。香南大街11號。
縣公安局左後門。
縣長助理兼縣公安局長於大偉正在他的辦公室裡做俯臥撐。他患有椎間盤病,醫生告訴他要堅持這樣做。一小時前,他剛剛從五女峰國家療養院返回懸圃縣。不久便接到了山上王國清書記遭到不明人員車輛“襲擊”——縣委辦公室主任蔣申遠打來的緊急電話!
這一突然而至的消息使他受到劇烈驚嚇,也使他更加堅定不移地相信在懸圃縣官場內部——在王國清書記身邊隱藏着十分兇惡可怕的對手或神馬人,而這個不可饒恕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前評劇團女演員——如今的團縣委副書記汪小琴!
只有她,纔有機會精細地掌握和探聽到王國清書記的行蹤及一切情況,並秘密及時地用密碼機一類的玩意兒通知給她的同夥!
只有這樣突然襲擊纔有可能!
不然怎樣呢?
要知道,公安局長於大偉、分管刑偵、治安的劉副局長他們的一切都是縣委書記王國清給的,可以說沒有王國清書記,也就沒有他們!
這個關鍵時刻,正是考驗他們的忠誠與對待敵人的時刻……
兇手沒抓到。一個班的武警戰士在五女峰現場連石縫也搜過了卻毫無收穫。雖然王國清書記本人沒有在這次事件中被幹掉,但於大偉越來越懷疑並恨這個無恥的女人!
他讓這個婊子在五女峰吃了一些苦頭,但還不夠,他匆匆趕回縣公安局的目的,就是要在這裡扒掉這個女人的一層皮,看看她骨子裡到底是什麼貨色!
“……37、38、39……”
“……50!”
做完俯臥撐,於大偉滿頭大汗。
他站起來,用毛巾擦擦臉。
然後走到牆角去,在那裡爲自己倒了一小杯酒。現在,他正在草擬一份文號爲懸公審字-34的審訊備忘錄,準備用它來記錄與女演員(團縣委副書記)有關的一切事情。
“報告!”
“進來。”
“於局長,蔣申遠主任同志請您馬上到第三審訊室去,他馬上到,審訊馬上開始,她已經被帶來了。”
“很好,我就來。”
他打開藥瓶,往嘴裡丟了2片藥,用水把它們送下去,站起身。
汪小琴被帶進審訊室的時候,審訊室上方的長長辦公桌後面已經高高在上地坐着三位老爺似的官員,她認出他們是蔣申遠主任、於大偉和分管刑偵、治安的劉副局長。後者是勞教委員會副主任。
“汪小琴!”
於大偉大聲喊道,在他的一連串驚歎詞中,汪小琴只聽清了這一句。
“沒想到吧?你咬緊牙關不吐出你的同夥,我們這麼快又在這裡見面了!請坐——”
“我拒絕坐!王國清書記在哪?我要見王國清書記!你們爲什麼抓我?”
“那麼好吧,你就站着!”蔣申遠主任冷笑。
“王書記是不會見你的。”劉副局長注視着她。
“我來回答你,”於大偉走到汪小琴面前,繞着她轉了一圈,“在五女峰我已經告訴過你,現在我再明確地告訴你一次:因爲你是一條披着羊皮的狼,隱藏在王國清書記身邊的定時炸彈……”
“胡說!”
“我們會讓你承認的!”
他旁邊的兩個人陰沉沉的目光盯着她,看她反應。
“我要見王書記,請馬上轉告他!”
“夠了!汪小琴,你放明智些!”劉副局長威嚴地插話說,“我已經告訴過你,王書記是不會再見你的,你明白嗎?這裡也不是五女峰,沒有人能夠保護你!”
“這我知道!”
“知道就好,我怕你糊塗呢!”
“既然你們把我請到了這裡,”汪小琴鄙夷而又冷靜地放緩了語氣,說道:“那麼,有話就請直說吧!你們想知道什麼?”她知道他們的話是對的,王國清書記也許從此以後不會讓她再見到他,他會那樣做的,否則,他們怎麼敢呢?
可是,心裡害怕和悲哀,表面上還要裝出無所畏懼的樣子,那樣,也許纔會對自己有利。害怕是沒有用的,她告訴自己。
“痛快!”有人怪叫。
“好吧,”於大偉站起身,目光咄咄逼人:“很簡單,請回答我們,你是怎樣騙取王國清書記的信任,又是如何刺探有關他的機密,配合縣裡一些反對他的人進行顛覆和破壞活動的?受誰的指使?昨天的事件又是怎麼回事?你的同夥是誰?你是怎樣通知他們事先埋伏在路旁的?他們現在藏在哪裡!”
椎間盤患者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後背忽然隱隱作痛。他咧了下嘴,不得不重新落座,淫邪地笑了笑:
“當然,對你怎樣哄騙王書記上牀,以及你們在牀上演出的大型‘評劇’我們也很感興趣……”
“無恥!”
汪小琴罵道。
“我現在不是女演員,我是團縣委副書記!”
“呵呵,團縣委副書記??呵呵,官不小!”
“你這娼婦!竟敢出口不遜?”
“好啦!”
一直未說話的蔣申遠主任開口了,他用手勢制止了公安局長於大偉、分管刑偵、治安的劉副局長的暴怒。
一般而論,公安局長於大偉、分管刑偵、治安的劉副局長很少親自出馬審訊犯罪嫌疑人,這些事情都是由刑警大隊去辦,但是在懸圃縣一涉及到王國清書記的事情,便不一樣了,審訊檔次也一下子提高到局領導親自審訊的規格,而且縣委辦公室主任蔣申遠也急急忙忙趕來配合,他們也怕日後王國清書記責怪他們不“重視”。
“這樣下去我們是不會有任何收穫的。”他深吸了一口煙,接着說道,“汪小琴,從我們第一次見面起,我就很看好你的評劇水平,王書記也很欣賞你這個人……呵呵,這個,先不談!”
“你現在斷然拒絕講出自己參與諂害王書記的情況!是這樣嗎?今天,你的態度又是這樣惡劣,我想知道,你是真的在爲自己挖掘墳墓嗎?如果不是這樣,我認爲現在時機已經成熟了——”
“你的狐狸尾巴已經暴露無遺,王書記也幫不上你什麼忙,該交待你的陰謀了吧?你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也應該知道不交待的後果是什麼。”
“我沒有什麼好交待的!”
汪小琴仍然堅定地回答。
“請相信,我們已經掌握足夠的證據。”
“既如此,又何必多費口舌呢?”
“我們想給你一次坦白交待,獲得從寬的機會。”
“不!送我上斷頭臺好了!”
汪小琴大聲喊道。
呵呵,她現在真正好象在演戲一樣了,她心裡當然明白他們這些人不敢把自己怎麼樣,只是虛張聲勢拿大奶子嚇唬小孩子而已……
蔣申遠主任的臉形變了。
“好吧,那就對不起了!”
這句話是從他的牙縫裡擠出來的。他的咬肌抖動着。
“來人——!”
他猛地大吼一聲。
兩個早已候在汪小琴身後的便衣立刻用手將她鉗住。
“帶下去,叫她開口說話!”
隔壁的另一間審訊室裡,汪小琴失去了知覺。
一小時後,她被冷水弄醒,重新被帶回到三位官員面前。
“怎麼樣,感覺好嗎?”
蔣申遠主任開口問道。
“我堅決拒絕回答與王國清書記有關的問題!”
“你這條寄人籬下的母狗!”
於大偉氣極敗壞地跳起來,“咚咚”地敲着桌子:
“你現在我手裡!王書記離你遠着呢,他完全幫不了你什麼忙,別抱任何幻想了——你企圖讓一些歹徒暗害王國清書記,難道你還指望王書記再信任你一次嗎?如果你再不開口,我隨時隨地可以下令將你送進陰暗潮溼的看守所號子裡去,讓你同耗子去交流思想,甚至性交!”
汪小琴咬緊牙關。她一句話也不想再說了。她相信此時此刻沒有人能夠保護她。她只有以死抗爭。汪小琴只是不明白,她現在早已不是以前那個評劇團的普通女演員,而是堂堂正正的團縣委副書記,爲什麼任何事情都會往她身上想……
王國清書記需要自己,爲什麼又如此任人折磨自己呢?
到底是什麼人要暗害他?難道說那不是一次偶然的事情嗎??
“狠點兒!”
劉副局長吼道。
令人奇怪的是,另兩位主審官於大偉和蔣申遠始終沒說話,一直注視着她的反應。
汪小琴再次昏死過去……
兩天後,汪小琴醒來,發現自己躺在看守所衛生室的病牀上。她沒有死,但精神恍惚,以往以及最近發生的事情都像雲煙一樣飄忽不定,捉摸不清……
“她甦醒了……”
看守所用電話向於大偉報告。
“你們幹得不錯,”於大偉在電話中說道,“我們不會讓她死的,給她注射幾支鎮靜劑,十分鐘後我派人將她帶來,要保證她有一副清醒的頭腦和足夠我們詢問的長時間支撐力。”
“我明白。”
放下電話,思考片刻,於大偉又抓起另外兩部電話,分別通知了蔣申遠和劉副局長。最後,他按了按桌角的電鈴。
一刑警應聲而進。
“去將那個女人帶來!”
“是!”
便衣轉身而去,腳上厚重的皮靴在走廊裡發出很響的聲音。
於大偉整理一下着裝,對着鏡子瞧瞧眼睛,向樓下後樓刑警大隊的一間審訊室走去。
審訊又開始了。
三位主審的官員都知道,王國清書記要從五女峰迴來了,今天是最後一次審訊了。如果今天再撬不開女演員那可惡鐵緊的嘴巴,讓她吐出有價值的東西的話,那麼……王書記是不會滿意的。
幾天來,王國清一直在關注這件事,但他沒有責罵他們。也許是受到驚嚇的緣故,蔣申遠主任、於大偉感到很不安。
審訊完全變成了另一種方式。
汪小琴被強行而禮貌地按坐在一把木椅裡。有人扣上旁邊的鎖鏈。
蔣申遠主任變得禮貌、冷淡而又客氣。
其他兩個人,同他一樣今天也沒有表現出任何粗俗和暴躁來,甚至眼睛裡也沒有了以往那種令人發抖的陰沉沉目光。這令汪小琴十分奇怪。
但她什麼都不會相信了。
政治和無恥的職業都是具有多種臉譜的人物。他們多變而又陰險。越是在這種情況下,越是要格外小心。
今天的“主審官”好像是分管刑偵、治安的劉副局長。待汪小琴被安排坐定之後,他反倒站起身,繞着她轉開了圈子,口中以一種慈父般的口吻規勸道:
“姑娘,可憐的孩子,我不得不遺憾地通知你,你的評劇天賦和以前輝煌的藝術前途將很快隨着你的肉體生命一起失去,對此,我和蔣主任、於局長都深感惋惜啊。呵呵……”
“王國清書記已經聲明並正式通知我們,他不再需要關心和了解你的情況。所以我現在可以當面向你保證,是我親自簽署了你的拘留證——我們就要逮捕法辦你。也許,會把你作爲全縣的另一種類型來處理,也就是像以前打擊處理所有流氓政治犯一樣把你送去勞教,讓你在長期的折磨與痛苦中慢慢消亡……”
汪小琴感到渾身發冷。
一層層雞皮疙瘩在她細嫩的皮膚上出現。然而同時她也感到,這位劉副局長的話聽上去更像一個蹩腳演員用廉價的熱情一口氣背完事先擬好的臺詞。這使她抖動的心又隱約得到一絲慰籍。
她不相信事實會那樣。
“你知道嗎?”
劉副局長又繞了一個圈子後,繼續說道:“我以你父親和朋友般的心情再向你透露一點內部消息:其他地方的監獄看守所怎麼個情況我不大瞭解,不過,懸圃縣看守所裡的犯罪嫌疑人,呵呵,非常喜歡你這種漂亮,性感,會唱評劇又線條優美的女人,也許他們更喜歡在臭氣薰天的地方大叫着輪姦你,以滿足他們飢渴的獸性——”
“當然了,你的美色很快就會消褪,你的牙齒也會因營養不良和壞血病而掉光,頭髮也會脫落,即便如此,那些可惡的傢伙們也不會放過你,他們會讓你喝水死,躲貓貓死,總之吧,很多死法,我們也管不了那麼多了,你會爲了一小塊饅頭吻一隻骯髒的罪犯的腳……”
他停住,注視着汪小琴的眼睛。
“當然,這一切還可以改變。只要你坦白地承認與謀害王書記有關的一切。其他事情我們來處理。我們還會給你自由。”
“夠了!夠了!你這無恥之徒!”
“你不配當公安局長!!!!”
汪小琴喊道。
“不許你這樣恫嚇我、侮辱我!其實你們非常清楚,五峰山那件可怕的事情與我沒有任何關係,我與謀害王國清書記的那些人毫不相干,如果說他們真的想謀害王書記的話!”
“這純脆是一種政治陷害!誰給你們的這種權力?目的又何在?難道你們忘記我是什麼人了嗎?我是國家一級評劇演員!我是懸圃縣團縣委副書記!我比你們中的任何人都更瞭解王國清書記!他總有一天會和你們清算的!”
歇斯底里大發作的汪小琴越來越相信自己的判斷沒有錯。她用最後一絲力氣喊道:
“馬上放我出去!”
三位“審訊官”面面相覷。
果然,劉副局長換了面孔。
他笑了,諂媚地說:
“汪小琴同志,汪書記,呵呵……對不起,你已經出色地通過了公安機關對一個人革命意志的考驗。非常抱歉,讓你再一次受苦了!我代表縣公安局和國保科、政保科祝賀你,再一次請求你的原諒,呵呵!”
“我們的工作不得不這樣做,完全是爲了王國清書記的安全。請理解我們。”
“我會記住這一切的。”
汪小琴咬牙切齒地說。
三位官員耳語了一陣,於大偉命令:
“備車!”
秘書應聲而至。
“請你親自護送汪書記回她的住宅,路上要小心照顧!”
“是!”
……
她一頭紮在牀上。
汪小琴心中悲憤之極!哭聲從捂住她嘴巴的牀巾中漏出,使整座房間都染上了一層悽悽切切的氛圍。送她回來的秘書、便衣已經離去,空蕩蕩的屋子裡只剩下她顫抖的身體……
她恨死了蔣申遠主任、於大偉、劉副局長等一夥政治流氓對她的迫害,也恨死那個在五女峰山路上突然與王國清書記的轎車相遇差點兒撞上的人,他們爲什麼偏偏在她同王國清書記在一起的時候遇到他們呢?
很快,她心裡的一切仇恨集中到了王國清書記——那個可怕的人身上!
不是他,自己怎麼會淪落到現在這種地步?不是他,又怎會給她帶來如此多的災難和不幸呢?如果說自己還象以前一樣在縣評劇團當個女演員,做個普通的小小老百姓,雖然平常,但也挺平安無事的啊!
她目前這種人不人,鬼不鬼,藏藏掩掩遮遮蓋蓋的尷尬境地不都是那位此刻不知又在摟着誰睡覺的縣委書記王國清給帶來的嗎?而在她最需要保護、最需要他說話的時候,他卻沉默了!
剛纔,轎車外閃過的懸圃縣城的街道和熟悉的一切,使汪小琴有一種恍若隔世之感!儘管才短短几天,可她有一種剛剛從地獄中爬出來的真實感覺——她已經死過了一次,脫掉了一層原來也許尚可愛的人皮!
如果她還能活下去,她已經遠非她自己了!
電話鈴聲急促地響起來。
她知道那是誰,不理。繼續大哭……
自己走出縣看守所的那一刻,汪小琴已經決定了:離開他,回故鄉去!既不當女演員,也不再當這個TmD所謂團縣委副書記了!!!
片刻之後,電話再次震響。
她爬到牀頭,抓起電話。
“喂?”
汪小琴此刻的語氣極其平靜。
“親愛的小琴,是你嗎?”
“我還沒死,王國清書記。”
“他們已經告訴了我……”
“可這之前你在哪兒?”
“對不起,親愛的,你現在好嗎?”
聽上去,王國清的聲音非常柔和親切,這使得汪小琴更加憤恨,都是僞君子!她平靜地回答:
“我很好。”
“能到我這裡來嗎?我剛剛回到懸圃縣,我需要你!”
“不!”
汪小琴斷然拒絕。
這是她第一次在王國清面前按照個人的意志說話,也是第一次違抗這位主宰着全縣命運的人的命令。她知道他已經回到了懸圃縣,回到了縣委辦公室。他就在她的身邊。
“爲什麼?”對方顯然吃驚了。
“我已經決定離開你,永遠!也離開這座該死的小縣城——懸圃縣!”
“你準備到哪裡去?”
“回鄉!”
“不不!小琴,你聽我說……”
“再見,王國清書記!”
汪小琴放下了電話。淚水再次順着秀腮滾下。她沒有給王國清書記解釋的機會,她已經聽得夠多了,她再也不會相信他的鬼話。她完全可以想象到此時那位懸圃縣的土皇帝王國清暴跳如雷的樣子——
是滴!是滴!!!呵呵……
他會發瘋般地抽出那把亮晶晶的小手槍隨便把哪個不順眼的東西打死,他也會把身邊的花瓶摔得粉碎!然而她現在已經什麼也不怕了。
以前,汪小琴根本就不明白權術究竟是神馬??而如今,通過這一段惡夢般的個人遭遇,她突然好象一下子領悟了許多許多!
自己的經歷不就是這樣子麼??權術是爲政治鬥爭服務的,是實現一定對象的經濟利益和政治目的的工具。
尤其是她所在的懸圃縣委和縣政府,權術在作爲工具或者手段本身,似乎很難對其單獨作出本質判斷和道德評價,然而政治手段與政治目的之間有着密不可分的聯繫。在縣委書記王國清和縣長高文泰之間的暗中較量中,王國清及其手下的親信把權術手段直接運用在了她一個小女人的身上。
險惡的目的需要藉助卑劣的手段,手段的卑劣則往往表明目的的險惡。
下面一個最基層的小小縣城權力內部如此,難道說上面不也是同樣麼?古代中國曆代王朝,實行的是少數人對多數人的統治,統治者的利益與人民大衆的利益處於相對立的狀態。爲了維護自己的統治,除了依靠XX、法律等國家機器之外,還不得不玩弄陰謀詭計,不惜採用一切卑劣的手段。
在表現形式方面,權術具有隱晦性的特點。
權術不同於其他一般意義上的手段。它更多的是採用隱蔽的、間接的、靈活的、詭詐的方法來爲實現目的服務。
在形成過程方面,權術具有經驗性的特點。權術不是由聖人賢哲憑空杜撰而來,而是XX活動經驗的產物。在長期XX鬥爭實踐過程中,不同的利益集團和不同的從事XX活動的人,在實踐經驗的基礎上,經過體味揣摩、提煉總結、歸納昇華,逐漸形成了一些熟練的習慣手段。
歷史上政權的興亡盛衰、仕途的升降沉浮、鬥爭的成敗得失,也爲後世提供了借鑑。
權術在經驗中產生,又在經驗中發展,一步步的由簡單到複雜,越來越成熟圓滑,越來越靈活詭詐。
而在具體種類方面,權術具有多樣性的特點。在古代中國,統治者與被統治者的關係以及國際關係、君臣關係、官際關係、民族關係和地區關係等各種政治關係錯綜複雜地交織在一起,整個政治鬥爭的舞臺千姿百態,豐富多彩。
爲了適應不同的XX鬥爭的需要,名目繁多、花樣別緻的種種權術手段便應運而生。權術的隨機性很強,變化多端,神出鬼沒,沒有一定的規律,常常在爲人處世之時、臨危制變之際,一種新的權術手段隨之誕生。
而在實際運用方面,權術具有有效性的特點。權術身披神奇合法的外衣,在尖銳複雜的XX鬥爭中,往往較一般手段更容易奏效。權術的威力主要來自它的隱秘性。隱秘的權術常常出乎人們的習慣邏輯思維方式和常態心理之外,每每使人在不知不覺中上當受騙。
正因爲權術具有有效性的特點,所以它在上下鬥爭中得到廣泛的運用。
不過權術只是XX鬥爭的一種手段,是爲實現一定的目的服務的。權術手段要達到的目的,其實十分明確,一切權術的運用,都是爲了爭奪和鞏固自身利益和權力。權力,就是包括汪小琴此次遭遇的各種權術爭鬥的直接目標。
縣委縣政府內部縣委書記和縣長政治鬥爭的漩渦和人生變幻無常的苦難已經把一個善良單純的漂亮女演員殘酷地塑造成了另外一種完全不同的人!所謂團縣委副書記——從此,汪小琴將變得自私、兇狠、用政治手段玩弄那些玩弄過她的人。
爲此,她將不惜出賣自己的肉體。她唯一可以作爲生存賭注和價值的只有肉體。
她只有這些。
這就足夠了!
汪小琴想。
不知不覺中,她睡着了。醒來時,天已大亮,她發現自己竟合衣睡了一夜。
她簡單爲自己收拾了一個小包袱,放在一個隨身的皮箱裡。草草用過早餐,她走下樓。
懸圃縣的早晨,仍然那樣迷人和充滿魅力。可是女演員對這些已經沒有任何興趣欣賞了。她甚至沒有給團縣委留下隻言片語,也根本不需要神馬請假,在沒有得到那個王國清允許的情況下,她毅然地到小車庫裡發動了那輛塵封已久的日本女式進口摩托車——
那是她剛剛和縣委書記王國清認識時,他迫不急待主動送給她的禮物,衝出庫房,衝上大街,頭也不回地駛去了。
一出懸圃縣城,汪小琴立刻找出一盤磁帶塞進後備箱旁邊的方孔,瞬間,一首哀婉悱惻的《回來吧,故鄉的戀人》歌曲便從裡面流泄出來……
那是美國著名歌手哈.馬丁演唱的。
汪小琴雖然聽不懂他那古里古怪的語言,但那舒緩優美的曲調和旋律卻正合她此刻的心境,它像一條清亮蜿蜒的小溪在她心間流淌着……
再見了,懸圃縣!
再見了,我的王國清!
汪小琴將腳下的油門踩到底。在清晨的徐徐微風吹拂中向鄉下而去,那裡,有她的父母親人和曾經熟悉的一切。
不管是不是永遠離開懸圃縣,至少,眼下她一分鐘也不想在這裡呆了,只想逃離這個齷齪可怕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