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如同雲中君率領着大軍在雷暴海當中直面那雷霆當中的浩蕩天威一般,此刻呂道陽麾下的這五方大軍所面對的,便是那冰雨當中所映照出來的,雲中君麾下的這一支大軍積攢了無數的殺意。
從天地之間被一腳踹落到塵埃當中,然後被封鎮於水眼當中數十萬年。
這樣的仇,這樣的恨,至於今時今日,終於是有了宣泄的機會。
……
當雙方的大軍觸碰到一起,第一朵雪花在這漫天的冰雨當中綻放出來的時候,雲中君這一支麾下的大軍頭頂上,那飄忽的血氣,便是陡然之間燃燒起來,化作無數的火焰隨着那冰雨一起,在這海面上鋪開來。
海面上,無數的冰華四處綻放。
冰華之上,又有血色的火焰粘連着,隨着那冰華一起,在這汪洋當中瀰漫。
而在海面之上的空中,冰雨,血火,混成一片。
血火之下,兵刃的觸碰聲,接連不斷的響起。
新的紀元以來,天地之間迄今爲止最爲浩大的一場戰爭,於此拉開大幕。
這一刻,就算是那些在龍漢大劫之後,在鴻鈞道祖的偉力之下,而選擇了隱居的一些太乙道君們,都有人忍不住將自己的神識落到了這浩大無比的戰場上。
破碎的兵刃和鎧甲,以及那些殘朽的斷肢頭顱,與瞬息之間,就已經是在這戰場上鋪開來。
戰局拉開的時候,呈現在諸位先天神聖們面前的,便是這樣一副華麗到了極致,同時也殘酷到了極致的畫面——而下一刻,所有觀戰之人的視線,便是戛然而止。
在蓬萊海域當中蔓延起來的五色交織的軍氣,以及那血色的軍氣,相互勾連着,將所有的先天神聖以及那些太乙道君們的神識,都給阻攔于軍氣之外,至於說在軍氣當中戰局的發展,卻是誰也無法看到。
這些先天神聖們,只能是憑藉着過往的經驗,根據戰場的外圍所呈現出來的軍氣的變幻起落,推斷着戰場的中央戰局的發展和走向。
……
雲中君的意識,遊走於這龐大的戰場上,戰場上的一切,在雲中君的眼前,都沒有絲毫的秘密可言。
這龐大無比的戰場,在雲中君的眼中彷彿是化作了一張龐大無比的棋盤。
在這棋盤上,自己對手的佈局,清清楚楚的體現出來。
而云中君,則是隨意無比的,將自己手中的棋子,一枚一枚的擺在那棋盤之上。
——則是一場沒有絲毫公平可言的對弈。
對弈的另一方,呂道陽麾下的五位大軍,他們的棋局在雲中君的眼中一覽無餘也就罷了,最重要的是,他們在這棋盤上走出一步的時候,雲中君已經是走出了五步六步七步八步……
他們根據自家大軍的變動判斷出雲中君的大軍將要強攻他們這五方軍陣的某一個節點,但當他們派往那節點的援軍趕到的時候,雲中君所集結起來的大軍,已經是撲到了戰場上的另一個地方。
在雲中君的調度之下,那五位各自爲戰的天君,他們每一個人對局勢的判斷和應對,都是徹徹底底的滯後。
在這龐大無比的棋盤之上,雲中君恣意無比的彰顯着自己在這戰場上的無可匹敵。
只是百餘來個交錯,三年不到的時間,呂道陽自以爲守禦之下絕對不會有任何破綻的五方軍陣,便已經是被雲中君所率領的大軍給徹底的撕開。
那五位天君麾下的士卒,彼此之間也是徹底的失去了聯繫,陷入了各自爲戰的窘境當中。
而在戰場外圍的軍氣當中所呈現出來的場景,便是原本那五色交織的軍氣,陡然之間,便是被莫名的力量調動起來,然後交織的五色涇渭分明一般錯開來,各自聚於一處,有血色的軍氣遊蕩着,將那交錯的五色給徹底的隔開。
於是乎,所有的先天神聖們便都是明白,這五方軍陣,已經是被徹底的分割開來,化作了五個不同的軍陣。
……
“亂了!”蓬萊島上的宮殿當中,季姚豁然起身。
軍氣被隔斷的剎那,季姚便立刻是知曉自己碰到了什麼情況——之前的兩百年,他們避而不戰,但同樣的,雲中君所派出來的那些肆無忌憚的哨探們,亦是將他們軍陣的佈置等等,都看了個一清二楚。
他們大軍調動的節點,相互勾連的緊要之處等等,在雲中君的眼中,都是一覽無餘。
而在這決戰展開之後,雲中君以自己對大軍的調動,逼迫着季姚等五位察覺到了雲中君調度的天君,做出對應的調動來,然後在這五位天君的猝不及防之間,便是調動了大軍的主力,順着那五方軍陣的節點而入,將這五方軍陣給切割開來。
察覺到這一切的同時,季姚只覺得自己的渾身上下都被一陣無與倫比的森寒給浸透。
這五方軍陣,是他們在這一場決戰當中最大的底牌,但如今,他們這最大的底牌,卻尚未綻放出自己應該有的光芒,便已經是被雲中君調度着大軍給分割開來——這意味着什麼,不言而喻。
“難道,只是兩百年的觀察,那雲中君對這五方軍陣的瞭解,便已經是在我們五人之上了嗎?”季姚想着,然後,他便是做出了一個決定。
既然不能通過軍陣取勝,那就乾脆一些,捨棄這些所有的東西,將這一場戰爭往最爲簡單直接,同時也是最爲混亂,最爲不可預測的方向拖過去——混戰,或者說亂戰。
這是除了軍陣之外,能夠最大的發揮出士卒在數量上的優勢的方式。
亂戰之下,大的軍陣徹底的潰散,戰場上無數的大軍,都會陷入到各自爲戰的局面當中,如此一來,就算是對戰場的把控能力再如何強大的統帥,都不可能將這戰場上的變故一一的推算出來,一一的提前做出應對。
而只要不能提前做出應對,雲中君所率領的這一支大軍,必然會在這亂戰之下,被五位天君所率領的大軍給徹底的侵蝕。
哪怕是以兌子的方式,哪怕在這一場戰爭之後,他們大軍的損失會超乎想象,損失會大到他們連統御東海的餘力都不能剩下,但這一刻,季姚已經顧不得這些了。
他只想抓住之眼前的唯一的勝機——或者是,是唯一的不會在這一場決戰當中敗退的機會。
“着令,大軍散開,各自爲戰。”神殿當中,季姚看了一眼用以聯繫呂道陽的回光貝之後,便是給大軍下了這最後一個命令,然後直接踏出了這神殿——回光貝上,呂道陽依舊不曾給他以迴應,顯然,這位將要登臨太乙道君的東王陛下,如今依舊是處於閉關的狀態當中。
當季姚踏出蓬萊島的時候,蓬萊島中,陡然有法陣升起來,將這蓬萊島守護在其中,季姚看也不看這些法陣,便是直接的闖進了大軍當中。
他的身上,鎧甲,兵刃,皆以齊備。
“我乃季姚,今次之戰,當與諸位同生,抑或共死。”
“諸位,可敢隨我一戰!”踏進了戰場當中之後,季姚也不看自己面前的大軍,到底是從那一個海域聚攏而來的大軍,也不管這是那一族的軍隊,更不去考慮當前統御大軍的不朽金仙到底是誰——總之,在季姚踏入軍陣之後,這一支大軍,自然便是歸入了季姚的統帥之下,成爲了季姚的親軍。
在季姚做出決定的同時,另外四座仙島上的四位天君,同樣也是做出了和季姚一模一樣的絕頂,然後單人孤甲,闖進的戰場當中。
說起來也是奇怪,呂道陽麾下的五位天君,明明是東海當中最擅長於統帥大軍的先天神聖,但他們的麾下,卻從來都不曾有過固定的親軍——任何一支大軍,在這五位天君呆了一段之間之後,都會被調走到其他的海域當中,這調動,或是以防備巫族爲名,又或是以防備南海,防備北海爲名,又或者,是以調節某兩個海域之間的爭端爲名……總之,這些大軍被調出去之後,便再也不曾回到這五位天君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