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比較繁華的青山鎮隨着夜幕的降臨,安靜了下來,嬉戲打鬧的小孩也被他們的爹孃揪回了家。濛濛的細雨給小鎮平添了些許秋天的涼意,偶爾還有一個從田裡或者是深山打獵回來的人匆匆的向自家走去。
陸銘對於他們只是一個陌生人,有誰會在意一個陌生人在大街上淋着雨,儘管他的渾身已經溼透了。卻沒有人注意到,儘管在這秋風緊緊,冷雨飄飄且渾身溼透的人似乎沒有一絲冷意。
似乎想要用雨水沖刷掉他心中的痛恨,陸銘也並沒在意這雨,任由其灑落在自己的身上,也沒在意匆匆而過的凡人。
偶爾看到一個乞丐一邊打着口哨一邊躺在一個橋下,顯得極爲愜意,陸銘看着他那隨遇而安非常容易滿足的樣子,心裡泛起了一絲羨慕之情。
陸銘心中一動,想到了自己這十幾年一隻忙於修煉,彷彿就是在爲了證明自己不是一個懦夫,不是一個他們眼中的廢物。一隻忙於修煉,想要讓自己的父母活的更有尊嚴,保護妹妹保護家人不受欺負。但是到頭來自己又有多少時間陪着他們一起吃飯,陪着妹妹一起玩耍。
自己總是匆匆忙忙的吃過飯後,將碗一放再匆匆的去後山修煉,何嘗給他們講過幾句話,哪怕是問候一聲也沒有。雙眼中又浮現了孃親在自己修煉之時,在一旁落淚的看着,張開口想要說些什麼,但是又咽了下去,最後只說了一句:銘兒,注意身體,晚飯好了,早點回來吃。
銘兒,明日再練吧,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這是爹爹經常說的一句話。
哥哥,你陪我一起去吃冰糖葫蘆好嗎?哥哥陪我一起去看馬戲團行不?哥哥你休息一下,吃點果子,哥哥……陸月經常拉着自己的手希望自己多陪陪她,多給她一起玩,在她眼裡只要哥哥能陪她出去玩玩就是一件多麼開心的事情,對麼幸福和滿足。即便這個哥哥在別人眼裡只是個廢物,但是她,卻最珍惜這個哥哥!
想着孃親嘆氣離去的背影,想着爹爹的叮嚀和囑咐,憶起妹妹可愛的笑臉和希望的眼神,陸銘的淚水夾雜着雨水流了下來,這一切都只能是回憶了!
每一個回憶都深深的觸動了他的心靈深處,酒家,有酒麼?陸銘路過一家小酒家的時候向着那位賣酒的老頭問道。
看到渾身淋透的陸銘,老酒翁是愣了一下,然後說道:你這年輕人,下這麼大的雨怎麼不找個地方避避雨呢,我這裡到了這個季節,生意都不好,進來坐坐吧。
陸銘看了看,裡面確實沒什麼人,便走了進去,他從沒喝過酒,但是他忽然想喝酒了,酒是心靈的雞湯嗎?
陸銘剛坐下,打量了一下這個小小的酒家,只能坐七八人左右,房屋也略顯老舊,板凳和桌子也都是舊的,但是卻十分整潔乾淨。就連桌子上的酒碗也擦得透亮。
不一會兒老者提了一壺就,拿出一個火盆將酒放在上面加熱起來,看了一眼陸銘笑着問道:你不是這個鎮子上的人吧?
陸銘看着外邊的雨,似乎沒有想停的樣子,苦笑的搖了搖頭,他現在能說得上他是哪裡的人嗎?
哎,我給你找一件衣服換換把,天冷。老酒翁起身來說道。
老伯,謝謝你,我沒事,不用勞煩。陸銘起身對老翁說道,然後運氣靈力將衣服烘乾,然後說道:老伯,你看我的衣服已經幹了,不用再找衣服了。
咦?真的啊!難道我老眼昏花剛纔看錯了?怎麼會這麼快就幹了呢?老翁摸了摸陸銘的衣服,眼睛一亮說道。
陸銘看着火盆上的酒罈依舊冒出騰騰的熱氣,一股濃濃的酒香從中溢出,禁不住輕聲說道:嗯,好香啊!
嘿嘿,今天不忙,老頭子我也難得遇到了一個年輕人給我聊聊天,我就請你喝了,這裡住的村民每天都很忙,都沒有人陪我喝酒!老頭一邊抽了抽鼻子聞着濃濃酒香,一邊向兩個碗裡倒酒說道。
聞言,不知爲何,陸銘在聽到他說我這老頭子三個字的時候,情不自禁的就想到了大刀門的大師祖,同樣是玩世不恭的老頭子,卻是一個誰都想不到的近乎大能的存在。
陸銘想着想着搖了搖頭,自己未免也太敏感了,怎麼會隨隨便便就是一個大能呢?
來年輕人,先喝一杯暖暖身體,這可是我珍藏了幾十年的老酒啊,那些老村民經常來找我要着喝,我可都沒捨得給,我自己都沒捨得喝,今天第一樣看到你就覺得很投機,就拿出來喝!老頭子將酒碗遞給了陸銘,自己先喝了起來。
陸銘也喝了起來,火辣辣的酒水下肚,如一股烈火,陸銘立刻感到渾身發熱。
好辣!從來都沒喝過酒的陸銘忽然脫口而出,不過接下來就後悔了,有些臉紅起來。
哈哈,年輕人第一次喝酒吧,不用害羞,我就喜歡心直口快的人,那種婆婆媽媽,心機深沉的人我實在是不願打交道。老者安慰陸銘說道。
其實我也不是本地人,十年前我原本住的地方被兩個什麼神仙門派打的稀巴爛,好多村民都死了,我的老伴,兒子,孫子都死了,就剩我一個人了,那裡沒法住了,只有背井離鄉流落到此地,這裡一個好心的老人去世之後將這個房子給了我,給我了一些積蓄讓我在這裡開個酒樓維持生計。老頭子情緒失落的說道,有什麼事情比老來喪子,白髮人送黑髮人還要悲痛呢!
看來這個世界上,不幸的人並不是自己一個人,只是每個人的不幸不一樣罷了。
陸銘長嘆一聲說道:難道就沒有其他修士阻止他們濫殺無辜嗎?不過陸銘說完這句話就後悔了,因爲當龍雲宗滅殺陸家的時候,除了大刀門的大師祖,又有誰出手阻攔了呢!
這就是強者爲尊的法則!
沒有,聽說那兩個宗派也只是大門派替死鬼,相互廝殺而已。老酒翁淡淡說道,彷彿看慣了世態炎涼一般,除了臉上有一絲憤怒之外,看不出一絲的波動。
我的家族被滅了,我才流落到這裡!陸銘苦澀的說道,也許那個老酒翁是用了十年的時間才平復了波瀾起伏的內心,但是陸銘纔剛剛過去不久,心中的那份疼依然很痛。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我曾經是一介書生,後來落第回家娶妻生子,原本想安安穩穩的過一生,奈何蒼天無眼!老者有些怨天尤人的說道。
喝酒,這些就讓它隨風而去,他日我會讓那些人給我一個交代!陸銘舉起酒碗向老酒翁敬了一杯。
一杯酒下肚,陸銘分明看到老酒翁一滴渾濁的眼淚流了下來,無論時間如何修復受傷的內心,但是那個傷疤卻是永恆的存在,無論你顯得如何平靜,但是遮擋不住你波瀾起伏的內心。
陸銘也是黯然傷神,一罈酒老酒翁喝了大半,陸銘喝了三大碗,只感覺自己暈暈乎乎,說話顛三倒四,甚至將自己悲憤的內心發泄了出來,說道深處忍不住哭了起來。
老酒翁的酒量很好,他並沒有醉,看着傷心的陸銘,老酒翁只是認真傾聽,沒有打斷陸銘的話,直到陸銘安靜的睡着了。
哎,多好的孩子啊!老者聽完陸銘自己的講述,說到了爲了證明自己不是廢物而修煉,說到了爹孃,說到了陸月,一切都說完了,一直到家族被滅。老酒翁聽的十分認真,陸銘才十六歲,和他的孫子差不多大,但是陸銘承擔了多麼大的痛,他所承擔的一切根本不是同齡人能夠承擔得起的。
這次是陸銘憋在了心裡八年的話,沒人可以傾訴,今天他全說出來了,然後舒暢的睡去,彷彿心中的大石被拿走,輕鬆很多。
第二天,陸銘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秋天的雨是連綿無期的,穿好衣服起身走出,見到老酒翁已經做好了飯菜房子桌子上等着自己吃飯。
對不起老伯伯,昨晚失禮了。陸銘帶着歉意說道,然後從口袋中拿出一些金幣遞給老酒翁。
陸銘,你可有好的去處?老酒翁並沒有接過金幣,而是反問道。
天涯海角,總有我立身之所。陸銘淡淡的說道,他現在也還沒有打算好給怎麼做,到了一個新的地方一切都不熟悉,老酒翁的話還真問住了他。
既然如此,你就先住我這裡吧,等你想好了,瞭解了這裡的一切之後再離開不遲,如何?老酒翁笑着說道。
陸銘思考了片刻,覺得老酒翁說的也有道理,於是又拿出一些金幣遞給老就翁說道:那就破費老伯伯了,以後我去上山打獵,拿出來當做下酒菜。
就這樣陸銘就在這裡住了下來,開始他平靜的生活,但是他的修煉卻並沒有落下,平靜的生活反而對他的修煉更加有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