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閣外,楊戩這具化身維持着菩提老祖的模樣,擡頭看着夜間天空中那條璀璨的星辰帶。
慈航,闡教出走西方教的幾位十二金仙中,唯一還算讓楊戩敬重的一位‘前輩’。
如今卻是不能稱之爲師伯了,畢竟闡教仙人對他們幾人的叛離如鯁在喉,楊戩必須擺明自己的立場。
不提自己在老家時,聽人說起過的那些神鬼雜談,慈航在佛門之中後來居上的地位;單說往日和慈航不算交惡的交情,今天這情形,就讓楊戩有些不滿。
多寶師伯當真是太胡鬧了些。
就算對佛門有怨,也不該用這般手段,大大方方打上靈山不可嗎……
正胡思亂想間,房內光芒一閃,慈航道人施展遁術直接遁走了。
正當楊戩鬆口氣,趕走了心底的幾幅畫面,已經收拾妥當、恢復平日裡雍容姿態的慈航駕雲從空中飄了下來,彷彿之前的事從未發生一般。
楊戩嘴角露出少許苦笑,向前做了個道揖。
“不知大士前來所爲何事?”
“方纔遭了幾位高人算計,令道友見笑了,”慈航的聲音恢復了以往的從容淡定,但越是這樣,越讓楊戩心底有些想笑。
“不礙事,”楊戩淡定的點點頭,“那幾位醉了酒,行事當真……令人措手不及。”
慈航笑容多少有些勉強,身周散發着聖潔的佛光,落在門前,與楊戩互相見禮。
“道友爲何而來?”楊戩又問。
言下之意,便是不想多跟慈航有什麼牽扯,大家有事說事,沒事就各自回山睡覺。
慈航道:“乃是受我佛門世尊所託,與真君解釋一二事。”
“哦?”楊戩笑了笑,“佛門有事要和我解釋?解釋什麼?可是當日貴教三位聖人弟子做下的許諾,也算不得準了?”
慈航感受到了楊戩話語之內的機鋒,卻只得露出幾分微笑。
“真君如今在洪荒之中,言出即是法隨,招手便是風雨,莫說佛門,便是道門上下,對真君何敢忤逆?”
楊戩面色有些不快,“按大士這話,我楊戩便是那般枉顧師門長幼之序的逆徒?”
“不敢,真君切莫多想,貧僧只是言說,依照真君的實力,洪荒之中誰都不願招惹,也不敢招惹,世尊讓我來解釋那一二事,便是想與真君化干戈爲玉帛,洪荒雖大,此劫難渡,佛門也想得真君照拂罷了。”
慈航一番言語說的十分懇切,反倒讓想趁機趕人的楊戩,不得不將後面的話語嚥了回去。
轉身做了個請的手勢,楊戩在暖閣中攝來座椅,就安排在暖閣前的石板地上。
藉着星辰月光,倒也別有一番雅緻。
“大士請,坐下說吧。”
“多謝真君給貧僧這般機會。”
“天地大劫之前,若佛門對洪荒毫無二心,我自不會對佛門有半分芥蒂。”
投桃報李,楊戩也表明自己態度,打消了少許慈航的擔心。
入座,楊戩望了一陣星空,慈航在一旁找着說話的機會,也瞧了眼楊戩所望之處。
“大士要說什麼?說就好,我聽着。”
“是這般,”慈航沉吟少許,“第一事,便是有關這靈猴。世尊與佛門從未對靈猴有半分歹念,苦心算計,不過是爲了佛門大興來的早些,借這靈猴身上那份獨有的氣運。”
“這麼說你們知道?”楊戩收回眺望星空的目光。
其實剛纔心底泛起了少許靈光,只可惜沒來得及抓住,就被慈航的說話聲打斷了。
他也不惱,知道自己還是積累未到,那靈光顯現的一瞬還是太短了些。
“真君所言何事?”
“這猴子乃應天地大劫的運道而生,乃是天地爲了對抗這等屠世劫難所凝出的靈性?”
慈航露出少許苦笑,不得已點頭應了一句,“真君果然已經發現,門內上下都還道真君只是針對佛門,放才故意收下那靈猴。”
“我倒是閒的沒事,跟你們佛門過不去,如今還有什麼好處?”楊戩嗤的一笑,慈航輕輕搖頭。
楊戩道:“既然佛門知道內因,今後就少打這猴子主意了。你們想借他興盛佛門,這算計我也不阻你們,但你們要耽誤他修行、壞了他自身氣運,那我也要讓佛門付出相應的代價。”
慈航嘆了聲,“此話我會帶回門內,讓門內上下以此爲戒。”
“還有何事?”
“世尊讓貧僧轉告真君,封神時,佛門對道門出手算計,其實是幾位聖人老爺達成的約定。”
楊戩緩緩點頭,“此事已過,不必再提。倒是,我有一事不明,是否能請道友解惑?”
“何事?”
“昔日文殊、普賢、懼留孫與道友你,如何進的闡教?”
慈航眉頭輕輕一皺,嘆聲道:“從頭至尾,這不過是燃燈古佛安排的一場算計。燃燈本就是與西方二聖相談之後入了闡教做副教主,我們四個都是受過西方二聖與燃燈的相助,或是救命活命之恩,或是傳道授法之德,爲的便是必要時分走道門氣運,以解西方教之困。”
楊戩先是皺眉,隨後眉頭漸漸舒展,從慈航口中說出的這些話,倒是讓楊戩放下了心中一直有的少許執念。
慈航道:“此事並不光彩,但從最初時便已註定了結果。只是出乎我們意料的,便是真君似乎發現了我們的跟腳,處處針對爲難,幾乎讓這般算計前功盡棄。真君又是從何而知?”
“我有天眼,能看盡魑魅魍魎,讀懂人心險惡。”
楊戩含糊不清的解釋了句,看慈航的神色,估計是真的信了。
“多謝道友爲我解惑,佛門這些解釋我也聽得了,”楊戩道,“我還是那句話,只要佛門不站在道門的對面,也就不會站在我的對面,我現在想的是如何克敵,對洪荒內鬥並無興趣。”
“真君高義,”慈航輕聲稱讚了句,又道:“還有一事。”
“說吧。”
“事關天庭玉帝,”慈航注視着楊戩面色,發現楊戩一如既往的冷靜淡定,也就繼續說了下去。
慈航緩聲道:“世人皆知佛門與玉帝關係密切,世尊與玉帝也定下了盟約,於內,共抗真君、道門與那黑靈盟書帶來的壓力,於外,劫難降臨大戰時,佛門與天庭也好多幾分照應。”
楊戩聞言輕輕頷首,笑着道了句:“佛門高手衆多,天庭天兵精銳,你們兩家倒也能互相彌補些各自不足。”
“佛門與天庭的盟約,所爲的也正是這般,”慈航順着楊戩的話繼續說了下去,“至於天庭想借佛門之勢壓制真君,那不過是天庭的妄想。玉帝身周總是有些看不清如今天地大勢的糊塗修士,似乎還將真君看做是天庭的大敵。”
楊戩目光滑過少許黯然,低聲道:“隨他們去吧。”
“今日前來此地,便是世尊託貧僧,與真君相告此事,”慈航正色道,“佛門雖與道門互爭天地大運,但同樣在應對天地大劫,無心與真君爲敵。”
楊戩點點頭,道了句:“嗯,此事我知道了。若無旁事,道友就請回靈山覆命吧。”
“真君莫非不信?”
楊戩輕笑了聲,突然問:“道友應當是從天庭出來,這才被截教的幾位師伯盯上了吧。”
慈航臉上劃過少許異色,隨後輕嘆了聲,點頭承認。
楊戩冷然道:“剛從玉帝那出來,就來找我言說佛門絕對不會與我爲敵,這是不是,多少有些兩面三刀之嫌?”
“真君何出此言?”
“佛門打的主意,其實我比你還要清楚一些,慈航師伯,”楊戩目光之中劃過少許黯然,靠在座椅中。
慈航一怔,反問了一句:“此話怎講?”
楊戩繼續眺望着星空,淡然道:“從當日佛門強奪六道輪迴盤,就暴露了他們真正的意圖。佛門是要對抗強敵不假,以爲佛門要生存,洪荒若破滅,佛門也就不存在了……但這只是常理。”
“哦?”
“佛國,大千世界,六道輪迴盤……”
楊戩冷笑了聲,淡然道:“佛門真正打的主意,是在洪荒已無望獲勝時,直接用佛國那無盡的念力,以大千世界做舟,強行舍離洪荒,躲避這般劫難吧。”
慈航頓時眉頭緊鎖,“此事絕無可……”
“絕無可能?應當是最有可能纔是,”楊戩注視着慈航的面容,“若不信,你就拿此事去問問還在靈山後山修行的準提。佛門不惜代價也要搶走六道輪迴盤,因爲那是讓佛國永固的關鍵之物。”
慈航在那低頭思索着,目光之中多了幾分不解。
“當然,這些不過是我的推測,畢竟大劫還未來臨,洪荒還未呈現頹勢,佛門也不可能有什麼異動。”
楊戩擺擺手,“大士,回吧,今夜便聊到這,我還要趕着去修行。”
“如此,不敢耽誤真君修行……”
慈航起身,對楊戩雙手合十做了個佛禮,潔白的長裙似乎都有些黯淡。
楊戩只是稍微點破一層窗戶紙,慈航自然就會聯想到平日裡在佛門之內察覺到的不解之處。
這佛門……
注視着這位觀音大士駕雲西去的身影,楊戩嘴角一撇,拽着椅子回了暖閣。
“也是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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