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純陽……呂岩?呂祖?呂洞賓?
哮天犬這個時候睡什麼大覺,出來溜達溜達不就確定了來人的身份?
可這不對啊,楊戩心底一陣嘀咕,呂洞賓不應該現在出現纔對啊,現在封神還沒過。
按理說,呂洞賓應該是西遊前後得道的仙人,號呂祖,爲道門全真一脈的祖師爺,影響深遠。
呂洞賓據說是那位東王公的轉世,難道現身的,是東王公本尊?
也不對啊,感覺這位書生意氣風發,相由心生,這人心態理應很年輕。
而東王公給人的印象……就算不是瘦巴巴的一干老頭,也應該是個成熟的中年老男人才對吧……
東王公其人,楊戩只聽師父提過一兩句,據說乃是某位聖人爲牽制玉帝而安置在天庭的棋子,分權玉帝。
呃,難道正是因此,被玉帝所猜忌,纔會隕落轉世,成了這位呂純陽和後來的呂洞賓?
話說,這天庭體系爲何如此混亂……
楊戩只感一陣頭重腳輕,心底一聲呻吟,將這些雜亂的想法盡數驅逐。
這位呂純陽到底是不是他想的那位,問一問便知,瞎想也沒用。
別的不說,對方在關鍵時刻護住了楊小嬋,楊戩心中就是極爲感激的。
楊戩心中思忖:‘若這真是東王公的轉世、呂洞賓的前世,那他在日後八成有一劫無法度過,纔會不得已轉世重修。自己那時,還上這個人情便是了。’
“前輩可否一敘?”
楊戩跳出大坑,對着天空呼喊。
那背劍的書生也是有意結交楊戩,風度翩翩的一笑,也不駕雲,就這般輕飄飄的飄落,意氣風發、風姿不凡。
楊戩做了個道揖,後者也以道揖還禮。
這位呂純陽笑道:“前輩二字實當不得,那斷山此時倒是風景不錯,去那邊坐坐吧。”
楊戩欣然應允,想要駕雲而起,卻是一陣苦笑。
他渾身沒多少玄氣、玄罡了,駕雲都是費力。
呂純陽看不透楊戩的修爲和狀況,但卻看懂了楊戩的苦笑。裝作不經意的分出一股仙力,纏繞在楊戩的手肘,帶着楊戩飛騰而起,落在那斷山一側的一處懸崖邊緣。
懸崖下開滿了花海,也不知這些柔弱的花朵,是如何在這片死地之中存活下來的。
呂純陽伸手拂過,懸崖邊緣的石面立刻變得平整,上面多了四個蒲團,一方矮桌,矮桌上還有幾碟小菜,幾隻玉質的酒盅。
楊戩:還挺講究。
“請。”
“嗯,”楊戩笑了笑,也不扭捏,盤腿坐在了一張蒲團上,笑吟吟的打量呂純陽。
這應是個心中極爲驕傲的男人,像極了一把出鞘的寶劍。
面若冠玉桃花眼,高冠青束青雲劍。
眼見不平抒狂傲,斬斷青冥空餘歡。
楊戩心中暗贊,但他在呂純陽的眼中,同樣看到了些許讚許。
呂純陽此時也在打量楊戩,他看楊戩激戰時若瘋魔、似戰神,威風凜凜,有不可抵擋之勇。
可此時楊戩靜坐下來,竟如此英俊,氣息十分平和,沒有半分殺意,最難的是沒有多少傲氣,給人感覺十分容易接近。
呂純陽讚歎一聲:“真不愧是名師之徒,楊戩道友如此氣度,讓在下心中對尊師更多了幾分敬仰。”
“前輩謬讚,”楊戩拱拱手,正色道:“多謝前輩方纔護住我小妹,在這裡借一杯薄酒……多謝了。”
呂純陽能看出楊戩是真的對他有所感激,坦然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他拿酒杯的方式十分考究,如同雙手作揖一般,長袖遮掩,讓楊戩看不到具體的飲酒動作。
這似乎是什麼禮節,但楊戩並不通曉。
一杯酒飲下,二人皆感覺對方脾氣品性都不錯,可以與之相交。
兩道身影駕雲而來,卻是楚倩和楊小嬋;來的路上楚倩已經叮囑過楊小嬋,說楊戩在此會客,她們最好不要多說話語,楊小嬋也難得沒喊那聲‘哥’。
“我來爲前輩介紹,這是舍妹,名小嬋。”楊戩對楊小嬋溫聲催促,“快過來謝過前輩的救命之恩。”
楊小嬋連忙欠身,“多謝前輩!”
“哈哈哈,”呂純陽大笑且搖頭,“同爲人族,無須如此見怪,且來同飲便是!咱們都是修道中人,不必講究這些規矩。”
楊小嬋看看楊戩,得到哥哥允許後,靠着楊戩跪坐了下來,想爲楊戩斟酒添菜。
楚倩卻不敢入座,呂純陽那句‘同爲人族’將她排在外面,身處此地略顯尷尬。
“楚倩,”楊戩笑道,“你且去斷山之中搜尋一番,看那大妖留下了何等寶物,也將那妖窟毀了,不要落在其他妖族手中,再去害人。”
“是,”楚倩低聲答應,身影飄向了那斷山深處。
呂純陽笑吟吟的看着楊戩,忍不住調侃了句:“道友也是性情中人,實爲難得。只是人妖終究有別,怡情無妨,可不要傷身誤了修行。”
楊戩還愣了下,隨後反應過來這前輩在調侃,有些無語的看着對面的這位仙道高人。
誰當洪荒無司機……
呂純陽還以爲楊戩面薄,安慰道:“無妨的,這不礙你名聲。昔日黃帝軒轅氏留下了多少佳話?哈哈!”
“咳,”楊戩看了眼自己妹妹,發現楊小嬋滿是懵懂,也就放心了。
黃帝御女三千歷來被修士詬病,玉鼎真人還言辭犀利的批評過……這還成佳話了?明顯是呂純陽在打趣。
“前輩可不要取笑我了,嗯,我有一事相問。”
“你是要問我,先前出手的妖族大羅是誰?”
“不錯,”楊戩眼中的殺機一閃而過。
呂純陽沉吟了一聲,笑道:“這裡是妖族之地,還需謹慎。”
“前輩放心,我只是想知仇人跟腳,尋仇也是日後之事。”楊戩嘆了口氣,略微有點鬱悶。
這個節骨眼的洪荒,大羅還真是遍地走。
“那是一頭青毛犼,有上古兇獸犼的幾分血脈,修煉三四個元會,是妖族的一方統領。”呂純陽端起酒杯,“我所知的,也只是這些。”
“多謝前輩告知,”楊戩舉杯相迎,又喝了杯呂純陽拿出來的仙釀,兩杯下肚也覺得有些微醺。
“你這十多聲前輩喊的我有些飄然了,”呂純陽搖頭感慨,“道友你是闡教第三代弟子,跟腳不凡,我這般山野修士如何敢以你的前輩自居?”
楊戩正色道:“道不分前後,達者爲先。”
呂純陽也同樣正色,“非也,若只論本領排高低,豈不崩壞了綱常?”
“我輩修道之人,綱常之說怕多累贅。”
“道友需知天地運轉,皆有其理,天道循環,自有定數。”呂純陽看着楊戩,忽而露出了些許苦笑,“酒後失言,見笑了。”
楊戩看着呂純陽,這位前一刻還在意氣風發的大羅金仙,此時竟然有些失意……
他不想旁敲側擊,直接問了出來:“前輩可知東王公?”
呂純陽抓着酒杯的手一頓,苦笑着點頭,問:“道友如何看出我的跟腳?”
“只是聽師父提起過,”楊戩心底有些狐疑,自己面前的真是東王公?
“唉,前塵舊事不必提,我從頭修過,已和前世斷了因果,今日的洪荒只有人族修士呂純陽,往事不必再提。”
呂純陽擡頭看向天邊的垂雲,目光安然,嘴角露出些許微笑。
楊戩心中已經大概明白此人的身份,確實如同他所想的那般,是東王公轉世身,卻非呂洞賓那一世。
那爲何,統領男仙的東王公會轉世重修?
楊戩也嘆了口氣,道:“可否冒昧問一句……”
“此事不可說,也沒什麼好說的,”呂純陽倒是灑脫,“來來來,喝酒!不提這些過往事吧!”
“是我有些執拗了,”楊戩端着酒杯和呂純陽對飲,一連三杯,呂純陽大呼痛快,楊戩也是有點不勝酒力,但還很清醒。
酒入喉,勾連心事。
呂純陽心生感慨,拍着桌子打節拍,輕聲吟唱:
“我自天宮雲闕來,謫仙逍遙仙路行。
不取半粒金斗米,不飲長生神仙井。
天穹上帝雄韜略,此心難覆仙路寧。
昔有東王今純陽,一劍一情笑餘生……”
呂純陽唱罷,目光之中流露出諸多懷念,但又變成了幾分豁達。
楊戩明悟了諸多事,一切盡在嘆息中。
東王公的轉世重修,怕又是他孃舅玉帝的籌謀算計……
呂純陽未有悲色,只是笑道:“今日你我意氣相投,前輩道友也喊的麻煩……對了,我修行至今已有六千七百多年,你修行多少時日了?”
楊小嬋在旁忍不住插話:“我哥才修行五百多年哩。”
“傳聞竟是真的?”呂純陽一愣,他本來覺得自己修行速度夠快了,沒想到面前竟然坐着如此……嚇人。
楊戩擡手在妹妹額頭彈了下,楊小嬋吐吐舌尖,低頭不敢再亂說話。
“皆是我師助我,不敢有半分自傲,”楊戩略有些慚愧,卻發自內心的稱讚道:“前輩六千年成就大羅,這才厲害。”
“我只是將自己的路再走了一遍,比你確實不如,唉……五百年,這也忒不講道理了點,聖人門下,非同尋常啊!”
呂純陽正自感慨,楚倩卻已從斷山之下返回。
她身後漂浮着六七個光點,面帶喜意,顯然所獲頗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