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狗屁聖人！什麼破爛洪荒！與齊天大聖何關，與俺老孫何關！”
半缸酒水下肚，猴子抱着酒壺放聲怒罵，似乎在宣泄着心底的情緒。
楊戩化作的劍仙在旁不斷點頭應着，隨意猴子如何去罵，也不怎麼往心裡去……
猴子仰頭喝了一口，嗆的一陣咳嗽，仿若是毛髮旺盛的凡人一般，此時在這無人之地發着酒瘋。
“天地生我，又爲何棄我！爲何不教我！師父傳我法術神通，爲何不指明我今後之路？”
“誰能告訴我這個齊天大聖，我到底來這個世上圖個什麼，爲了什麼！”
“爲了什麼……”
“罷……”
楊戩一旁嘆了口氣，強行把猴子手中的酒壺奪了過來，自己也灌了一口。
“猴兄，不只是你不知道，我也不知，其實衆生都不知，只是人云我亦云，人行我亦行，都道長生好，修士便去修仙問道尋長生。唉，這天下事，都不是這般？”
“這不對！”孫悟空突然一臉正經的看着楊戩。
若非這猴子那毛髮都遮不住的醉意，楊戩還真以爲這猴子突然就醒酒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猴子但求一醉，楊戩這仙酒也能醉人，倒是真不容易突然就醒酒。
聽猴子道：“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活着，那乾脆不如就去死了！”
“猴兄此言就有些偏激了，活着本身就是一種意義，若死了一切歸於虛無，那纔是真的終結。”
“不、不對，你說的不對，”猴子顫巍巍站了起來，順手把一旁劍仙手中的酒壺拿在手中，搖搖晃晃的站在那，指着天上的明月，“若是渾渾噩噩的活，那不叫活，那叫……混！”
楊戩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這傢伙怎麼突然看的這麼透徹。
“我在花果山時，聚猴子猴孫，每天逍遙快活，但一個老猴老了，死了，我當時便怕了。我怕死，我美猴王也怕死！”
楊戩道：“生靈對死亡保有敬畏之心，其實並不算什麼壞事。”
“後來……我找到了我師父，師父教我道法，教我許多道理，我當時就想啊，如果一輩子能跟在師父身邊也好，又能長生不死，又不用擔心會被別人欺負。”
“可師父不要我了，還不讓我對任何人說我是他弟子。很丟人嗎？我是天生地養的靈猴，還揹負着什麼狗屁大劫的劫運，很丟人嗎？”
楊戩嘆道：“不丟人！”
“那是！咱可是齊天大聖！”
孫猴子昂頭挺胸，對着天空怒罵了幾句，然後打了個酒嗝，晃晃悠悠的到了楊戩身旁。
他勾着楊戩的肩背，嘿嘿笑了兩聲，繼續道：“兄弟，你去過天庭沒？”
“心之所向，並未去過，可惜，天庭如今也已不在了。”
“不在了？”猴子一愣，“怎麼就不在了？天庭還能不在嗎？玉皇大帝住在裡面，又有二郎神那種強到不講道理的混蛋，怎麼會不在？”
這位劍仙的嘴角一陣抽搐。
“被至強者毀了，洪荒五部洲淪落，只有南贍部洲被護送逃離；如今三千大世界也已經有不少淪落在對方手中，這大劫，你本該也是應劫者之一，只是當時你走了，尋不到你。玉帝，就死在此前一役。”
孫猴子眨眨眼，而後慢慢的蹲了下去，指着自己鼻尖道了句：“是我害死了他們？”
“不是，是至強者害死了玉帝和衆多修士。”‘劍仙’長長的一嘆，“天地蘊養生靈，生靈寄身天地。如今這大劫，是那自古而來的至強者要毀滅天地、屠盡生靈，故人人都有護衛這片天地之責。”
猴子歪着頭想了一陣，而後繼續喝酒。
“若我師父當年告訴我，我生而就是爲了守護天地的，該多好。錯過就錯過吧，那三隻眼都打不過的敵人，俺老孫也幫不上他們什麼。”
‘劍仙’輕笑了聲，道：“洪荒正需猴兄你這般大神通者，實不相瞞，之前洪荒之所以敗退，便是準聖、大羅境高手不足，而對方又有大批金仙、天仙復生者爲軍……”
不急不緩的，楊戩將上次天地大戰的情形娓娓道來。
事後他自然聽到了無數檢討自身的聲音，也知爲何洪荒會敗。
其實並非是他們準備不足，是第九至強虛莫始終佔據了主動，全盤謀劃中力壓了洪荒一頭。
不敵落敗，只能說非戰之罪。
好在此時還留下了反擊的實力，接下來的大戰，勝負尚且是未知之數，洪荒的勝算比起最開始時，其實已經大了一些。
等‘劍仙’說完，猴子也是一陣唏噓。
“那麼多高手都無法打贏？復生者是什麼？”
“你今日吃的這頭山羊，”‘劍仙’指了指一旁的屍身，沉聲道：“應當是上古時就隕落的妖族高手，被那至強者收了殘魂、殘靈印記，用逆天神通令其死而復生，還擁有不弱於生前的實力。”
孫悟空頓時嘴角抽搐了一陣，扭頭開始一陣乾嘔。
“怪不得俺老孫啃的時候那麼難嚼，這竟然是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屍身！”
楊戩：……
“猴兄，說正經的。”楊戩把酒壺奪了回來，“去幫忙吧，雖然之前有人算計你，有人在你身上圖謀一些利益，但洪荒自古至今，有這般遭遇的修士數不勝數，大多都是這麼過來的。等你他日一飛沖天，也成了那混元大羅金仙，做了那不死不滅的聖人，看誰還敢算計於你！”
“不錯！若俺老孫也能成爲那不死不滅的聖人！”
猴子一拍大腿，剛要蹦起來，隨後就是面容一黯，低頭嘆了口氣。
他似乎有什麼心事。
楊戩將酒壺遞了過去，笑道：“正所謂有志者事竟成，你只要有心，大道未嘗不可期。”
“沒意思。”
孫悟空接過酒壺仰頭喝了兩口，然後看着身旁這劍仙一陣發愣。
撓撓頭，猴子納悶的嘀咕了句：“怎得和你說了這麼多廢話。”
“心有憤懣，說出來也是宣泄，”楊戩笑着回了句，在玄龜帶中找了一陣，拿了兩盒心珂很早之前做的點心。
玄龜帶內也壞不了東西，拿出來還帶着少許溫度。
“吃點？”
“謝了。”
“猴兄，咱們這算不算交了朋友？”
孫悟空想了想，醉意上頭，頓時點頭不已。
“我也不白吃白喝你的，就認了你這朋友，”孫悟空嘴角一撇，“以後打架打不過了找我，我若是能打過，定會幫你出頭。”
這劍仙頓時一陣大笑。
猴子咂咂嘴，四開八叉的往地上一坐，對着天上的明月發呆。
“玉帝死了？”
“嗯，”劍仙的目光劃過少許黯淡。
猴子又問：“廣寒宮怎麼樣了？有個呆子挺惦記上面那位嫦娥仙子的。”
“廣寒宮自然還是留在太陰星，只不過當是撤離五部洲時，裡面的人都隨大軍轉移到了三千大世界中，”‘劍仙’嘆了聲，“顛沛流離，嫦娥仙子也憔悴了不少，先前雖有過一面之緣，但也沒說上什麼話。”
“那是，你修爲也不過是準聖，當然跟三界第一美人說不上話。”
劍仙哼了聲，似乎有些不滿。
猴子道：“俺老孫也就不五十步笑百步了，像咱當年做妖魔時，反天庭，想把自己歸類爲妖，可誰曾想，誰曾想啊！咱也不過是聖人手中的棋子，什麼齊天大聖，一文不值，”
“諸位聖人所爲盡是爲了守護洪荒……”
“守護洪荒？怕不盡然，聖人就沒私心嗎？若你說沒有，那就真不配做俺老孫的兄弟！”
劍仙想了想，隨後輕輕點頭，“生靈盡皆有這份私心存在吧。”
“嘿，俺老孫其實有些看不明白，到底那所謂的至強者爲何非要滅了洪荒，”孫悟空目光之中劃過少許怒意，“但這傢伙算計到了他孫爺爺頭上，定要找他找回這個場面！”
“哦？如何算計到了猴兄你頭上？”
孫悟空渾身金毛都氣炸了，抱着酒壺順手想摔，卻始終沒下得去手。
“還不是俺老孫那後來的便宜師傅唐三藏，自己找了那至強者的算計，入了邪魔，還用緊箍咒陰了他孫爺爺一把！”
楊戩化作的劍仙笑道：“猴兄便是爲此不願前去助陣的？”
“也非如此，俺老孫並不知大劫來臨，當時四處閒逛，也無人告訴咱此事，”孫悟空目光有些黯然，“大抵，那齊天大聖不過是天庭神仙哄人的，也沒人覺得齊天大聖有真本事。”
“猴兄切莫妄自菲薄，當時戰局危機，卻是誰都脫不開身……唉，若當時猴兄在該多好，或許不至於敗的如此狼狽。”
孫悟空道：“你就莫要擡舉了，咱有幾斤幾兩，自己也是知道的。洪荒有二郎神，何需我這個美猴王？倒不如就索性做個妖怪，在周遭浪跡，一日日混下去的是。”
“猴兄，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什麼？”
“花果山已被至強者覆滅，生靈塗炭，寸草不生。”
“呔！”
孫悟空頓時怒目瞪圓，跳起來便是一聲打罵，手中酒壺一摔，氣的那是抓耳撓腮。
“俺老孫這就去找那至強者拼上一場！”
“猴兄，猴兄且慢！莫要呈匹夫之勇，”楊戩連忙拉住這猴子，就知道他會有這麼大的反應，“所幸還有數百猴妖被救了出來，不如你隨我趕回去。你若覺得實力不足，如今剛好有一機緣與你，或許能助猴兄你一步登天，有爲你猴子猴孫報仇的實力。”
“走！就是讓俺老孫去求那二郎神，俺老孫也定要去找那至強者清算！”
楊戩心底一陣苦笑。
之前走心的說了那麼多沒起到什麼作用，拿出花果山覆滅之事竟然直接就搞定了這隻猴。
這還真是……
對症下藥，方纔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