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思過和劍奴及跂通也都呆住了。
“這怎麼行?如果這朵聖蓮一摘,地火將很快衝出,那時候……”
“你不用說,我知道該怎麼做。”柳靜打斷跂通的話,吸了口氣道。
“拿了地火聖蓮,你們立刻離開這裡,走得越遠越好。”柳靜又道。
“不,我不走,我還要留下來陪你!”跂通沉聲道。
“沒用的,你留下來只是多一個人送死而已。”柳靜冷靜地道。
“就算死我們也要死在一起,何況,這是我生活了五十年的家鄉,要是能死在家鄉的土地上,能與所愛的人死在一塊,死有何憾?”跂通斷然道。
柳靜神色微有些黯然,苦澀地道:“可是,你應該知道,這些年來我的心始終沒有歸屬於你……”
“那不重要,青山已死,我不在意,不管怎樣,你都是我的妻子!”跂通的額角青筋涌起,此刻他已掩飾不住內心的激憤和傷感。
劍奴也黯然神傷,他自然明白這對夫妻之間的無奈,因爲他正是當初伴隨柳靜去神族學劍的劍奴,也明白柳靜這麼多年來感情的寄託始終在那劍神青山的身上。可是,這卻是一個悲劇,一個無可奈何的悲劇,因爲青山居然愛上了女媧娘娘的另一個神將,但他們卻是不允許有感情存在的,於是便註定了這個悲劇。
青山與所愛的神將逃出神族,但卻沒能逃出神族高手的追殺,此役之中,劍宗和逸電宗幾乎就此絕跡,神族的力量也大爲削弱。可是,柳靜卻始終暗戀着那個比她大二十多歲的青山,這又是一個悲劇的延續。
柳靜和劍奴同時嘆了口氣,爲命運的弄人,抑或他們只是在嘆息生命的渺小。
是的,與大自然相比,生命渺小得可憐。
“劍奴,思過,從今往後你們兩人便跟隨軒轅公子,而軒轅公子則是君子國的真正聖王!”跂通自懷中掏出一面金牌塞到軒轅的手中,沉聲道。
“這……這怎麼可以?那個聖女是假的……”
“我知道,我相信君子國將來有你的照顧,一定能夠重振雄風,笑傲天下!”柳靜飄然來到軒轅的身邊,伸手輕輕拍了拍軒轅的肩頭,慈祥地道。
“我?”軒轅反問道。
“是的,我相信你有這個能力,君子國在洪兒的帶領下,若與你龍族戰士結盟,足以盛極一方。另外,你的那位朋友現在很安全,你離開這裡後,可以去找百合和丁香,她們會帶你去見你的那位朋友!”柳靜認真地道。
“她是……”
“你不用說,我知道。”柳靜伸手阻止了軒轅的話,露出一絲異樣的神采。
軒轅不由得呆住了,他想:“柳靜究竟是知道了什麼?爲什麼要阻止自己說出事實的真相?難道在跂通面前還不可以講出跂燕的身份嗎?難道不能讓跂通知道他女兒真實的存在嗎?”軒轅真的不明白柳靜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但他卻不想問,事實上也沒有必要問,如果柳靜不想說,再怎麼問也是毫無用處。
“其實,我早就知道你和那所謂雅倩的身份,讓你成爲聖王,也只是我安排的讓你們相互牽制的計劃。不過,你的表現的確很好,我可以放心地將你的朋友交給你了,她是個好女孩,你一定要好好地照顧她!”柳靜誠懇地道。
軒轅一怔,事實上,他也猜到了柳靜可能是在利用他牽制九黎族人,不過他卻很意外跂燕竟在柳靜的手中,而且看樣子,柳靜已經明白跂燕是她的女兒,他不由鄭重地點了點頭道:“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柳靜旋身摘下那第三朵地火聖蓮,扯下兩片花瓣送到軒轅面前道:“先把這兩片花瓣服食了,這對你體內的傷勢會很有幫助的,其他的你就留着去救你的朋友吧。”
軒轅望了望地火聖蓮,又望了望那兩片花瓣,終於依從地吞下那兩片花瓣,然後鄭重地接過聖蓮。
轟……又一陣山搖地動的震盪。
“快走!”柳靜一手挾起軒轅,一手拉過思過,迅速向石如雨下的山崖上衝去,劍奴勉力跟上,唯有跂通靜立於戰慄的平臺之上,竟顯得無比平靜。
天地似乎並不安分,一切都變得瘋狂……
地火上涌,岩漿鼓動,地火聖蓮一朵接一朵地開放,六朵,不多不少,六朵,五光十色,變幻不停,使得人彷彿置身於一個夢境,一個無法醒來的夢境。
岩石飛舞,那無與倫比的炎熱讓跂通感受到了生命的弱小,在動盪的天地之中,地火聖蓮是那麼寧靜,與之相連的薰華草藤也逐漸由青轉白。
跂通愴然苦笑,仰天浩嘆,嘆天地何其不公,嘆天地何其無情,一切的一切都將隨着這一場即將消失的夢灰飛煙滅。他恨!他恨天地,恨世人,可是,誰又能夠改變上天早已註定的命運呢?
愛一個人是那般痛苦,是那般傷感,他的這一生就因爲一個“情”字,或許,他本不應該這樣,他也有壯志雄心,他也有豪情萬丈的年代,可是他愛上了一個不該愛上的人,於是,他的命運便註定了,這能怪誰?
跂通的目光落在那六朵地火聖蓮上,笑容變得苦澀,終其一生到底是爲了什麼?又得到了什麼?
跂通的目光之中又多了幾許悲哀,是的,那是悲哀。
生命不過如過眼雲煙,乍綻即凋,不過如這地火聖蓮,美麗的時光總是那麼短暫,朝生夕死,而人的生命又有幾多日夜呢?或許這些花根本就等不到黃昏便已凋零,那是因爲天地人心難測,自然天威難犯,正如不是每個人都能壽終正寢一般。
想到這裡,跂通心頭升起了一個他從來都不敢想的念頭,同時他舉步向地火聖蓮行去。
柳靜再次返回那已經接近坍塌的平臺之時,很遠的時候便聽到了一陣充滿怨憤的長笑,她的心中涌上了一絲不祥的預感。
平臺之上,不見跂通,地火聖蓮已經不剩半株,但卻多了一個蓬頭垢面、形如厲鬼的怪人。
怪人渾身赤裸,骨瘦皮堅,猶如一個鐵架子立在那戰慄動盪的平臺之上,渾不覺災難便要降臨。
“火神祝融!”柳靜發現自己的聲音之中有些悲切之意,她竟第一次動了殺機,第一次恨一個人。
跂通不在了,柳靜第一次爲這個自己並不愛的男人而去仇恨另一個人。她發現,自己並不是真的不愛這個癡心的男人,只是她一直都不願意去想這個問題而已。可是在這一刻,她才深深地感到自己心中充滿了悔恨,充滿了愧疚,充滿了殺機和溫情。
這一刻,她才發現自己是多麼的冷酷,多麼的絕情,竟在這個男人死前的最後一句話時仍深深地刺傷這個癡心男人的心。
“你是誰?!”那蓬頭垢面赤裸的怪人以一種極爲兇惡的眼光打量了柳靜一眼,不耐煩地問道。
柳靜摸了一下懷中那捲成一筒的畫卷,心中再次涌起了無限的傷感,她的心頭在滴血,這是她自己所描的丹青。她本欲描畫劍神青山,但是她無法把握那模糊的印象,畢竟那是幾十年前的往事,後來她完成了這幅畫,可是她卻發現自己所畫的劍神青山卻與跂通是那麼的相似,當畫卷完工之時,連她自己都震驚了,甚至有些害怕,她不明白爲什麼自己所畫的劍神青山卻在不知不覺之中變成了跂通,她甚至不敢想象自己感情會發生偏移。於是,她一直將這幅畫放在自己的密室之中,那是一個只有她一人可以進入的密室,這一放,便是五年之久。若非今日她已經沒有準備活着離開君子國,她仍不會將這幅畫卷帶在身上。
是的,她本準備將這幅畫卷給跂通看,然後讓這幅畫與他們一起化爲灰燼,可是此刻她永遠都沒有機會將這幅畫給跂通看了,所留下的只有深深的悲哀,而悲哀在此時卻化成了濃烈無比的殺機。
封神臺。
女王柳靜心中充滿了殺機,是的,她要殺的人便是這上天註定的宿敵,真正的火神祝融!
“我便是君子國的這一代女王柳靜!”柳靜的聲音極冷。
“哦。”火神祝融有些驚異,驚異來自柳靜身上的殺意,他深深地覺察出了柳靜語氣中的恨意,可是他卻不明白柳靜爲什麼會恨他,就算他以前犯了什麼大錯,可時隔六十年,爲什麼她還有這麼深的恨意呢?
“六十年呀,真是不短!這一去便是六十年,這個世界多麼可愛,這火焰,這天空,這雲啊!”火神祝融在一愣神之後竟大發起感慨來了。
“六十年啊,人事全非,沒想到柳搖紅竟去得那麼早,我這故人出關,她也不能來迎接,唉!”說到最後火神祝融竟嘆了一口氣,又扭頭問道,“柳搖紅是你什麼人?”
“我的孃親!”柳靜冷冷地道。
火神祝融神色間又變得沉鬱,似乎回到了那個遙遠的年代,半晌才愴然大笑,有種說不出的淒涼怨憤之意。
“魔頭,我是絕對不會容許你再出去害人的,你就受死吧!”柳靜輕叱道。
“六十年啊,就是這鬼域般的地方讓我耗廢了六十年的大好時光,上天是多麼殘忍啊!難道這些真的是我種下的錯嗎?”火神祝融如厲鬼一般低號,但很快瘋狂地道,“不是!不是!不是我的錯,而是那些自認無所不能、無所不知的老不死的錯,什麼女媧,什麼伏羲,什麼太昊,什麼少昊、蚩尤,全都是他孃的狗屁,我要去殺了他們,誰敢阻止我去殺他們,我就殺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