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的笑容有些苦澀,但卻不知道是爲何而苦,不知是爲誰而苦。不過,他的神態之中卻有一種讓華虎心悸的從容和優雅。
“給我殺!”華虎低吼,他的坐騎也在低吼,事實上便是他不出聲,這些人也知道出手。因爲他們已經無法抗拒來自軒轅身上的氣勢,那是一種讓人窒息的壓力,讓人心驚的威脅,所以他們必須先出手。
九件兵刃,九個方位卻有着千萬個角度,頓時,虛空似乎陷入了一片迷亂之中。
迷亂的光影吞沒了十豹騎的九名戰士,然後也吞沒了軒轅自己。
華虎卻並沒有半點高興的心情,因爲他突然發現軒轅竟出現在了他的面前,而且神態從容。
是的,軒轅居然如同鬼魅一般出現在華虎的眼前,沒有人看清軒轅是怎麼自那光影中穿出的,沒有人知道軒轅爲何如此從容。
這便像是一個夢,讓人吃驚的夢,可又是事實。華虎狂吼一聲,他出招了,他的兵刃是刀,一柄長刀。
華虎不得不出刀,軒轅實在是太可怕了,竟能在九人聯手的攻擊下莫名其妙地走出合圍之陣,而華虎更感覺到了軒轅對他的威脅和壓力,所以他不能不出刀。
十豹騎陡然間也發覺軒轅已經脫離了包圍,可是他們卻根本無法弄明白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或許是軒轅的速度太快,或許是軒轅的身法太詭異。
“嗷……嗚……”大虎在華虎撲出的身形之後向軒轅撲去。
軒轅的身子拔起,右手在虛空之中劃過一個有若太極的圓弧,直向華虎迎去。
華虎並沒有本該存在的欣喜,軒轅不出劍,可是他卻覺得軒轅身上無處不是劍,不僅僅如此,軒轅右手所劃的那道圓弧竟生出一股強烈的旋吸之力,似乎將他的刀氣和功力完全吸扯過去,甚至連他的刀、他的身體都有些無法自控地向軒轅的右手撞去。
這是什麼武功?這是什麼招式?華虎根本就來不及細想,軒轅便已抓住了他的刀背,而軒轅的左腳也在此時勁踢而出。
砰……一聲沉悶的爆響,那頭大虎在虛空之中倒翻幾個筋斗,跌回地面,它無法抗拒軒轅這要命的一腳。
軒轅和華虎也雙雙墜落地面,但軒轅所抓住的已經不是華虎的刀,而是他的脈門。
華虎面若死灰,這之中的變故實在是太快,他幾乎沒有任何反抗之力,更無法想象軒轅的武功竟進步如斯之快。以他的武功,竟會在一招之間受制,這對他的自信心無疑是一個極大的打擊。可是他又不能不正視現實,而此刻他也想起了軒轅剛纔右手的那一招有些像是木青神山鬼劍的招式,卻比木青的招式可怕不知多少倍。
大虎落地,吃痛之下野性被完全激發,竟再一次撲了上來。
“畜生找死!”軒轅冷哼,伸手將華虎甩向十豹騎。事實上,對華虎他猶未起殺心,至少在今日他不想殺這讓自己倍感親切的人。
華虎身不由己地打橫飛出,直撞向攻來的十豹騎。
十豹騎全都大驚失色,皆因軒轅竟能如此輕描淡寫地制伏華虎,而此刻華虎的身體又如一件巨大的兵刃擋住了他們所有進攻的路線,可見軒轅手勁之巧實已到了登峰造極之境。
軒轅未動,似乎視那重達數百斤的大虎如無物。
“嗷……”在大虎的血盆大口張開欲噬人之時,軒轅徒然出拳。
左拳,似乎帶着一溜火光準確無比地擊在大虎的額頭那有王字的絨毛間。
“嗚……”大虎發出最後一聲悽叫,身子飛跌出四丈,腦袋爆成碎肉,合着鮮血的腦漿灑得滿地都是。
軒轅依然靜立,身子連晃都不曾晃一下,只是左手在衣衫之上輕輕地拂了一下,似乎是想擦去上面的塵土。
所有人都呆住了,爲軒轅這一拳,每個人心中都有一種驚悚之感,只覺眼前的軒轅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人。
“今天,我並不想殺你們,如果下一次相見依然是敵的話,我便不再客氣了!”軒轅淡漠地道,他依然選擇背對着衆人。
華虎沒有出聲,他已不知道該如何說話,或許已經沒有任何話好說。事實上,他根本就不可能是軒轅的對手,就算他再作任何掙扎都是徒勞,他的戰虎被斃,除了心痛之外,竟生不起一點仇恨。
十豹騎也未曾出手,他們也爲軒轅的氣勢所懾。軒轅的氣勢讓他們清楚地感受到,就算他們九人聯手也根本不可能阻攔得了軒轅的去勢。
軒轅走了,在他們的目光之下頭也不回地飄然而去,猶如暗夜裡的幽靈,又似乎讓華虎諸人做了一場無法醒來的夢,而林間的殺機依然在瀰漫,愈釀愈濃。
軒轅並沒有直接回到營地,而是以極快的速度在林間繞圈子。
不明所以的人定會以爲軒轅有毛病,但軒轅卻知道,自己並沒有甩開敵人的跟蹤。
這是一種感覺,超出人心思考的範圍,只是一種超乎感觀的直覺。或許,這也是一種來自大自然的力量,無法解釋,無法捉摸。
軒轅知道,自己無法躲避,也不可能迴避,於是他選擇了面對。
是的,面對那始終隱伏在暗處的敵人,軒轅感覺到對方始終以一股不即不離的氣機牽繞着他,但他卻無法判斷這股氣機來自哪裡,似乎這林間的每一棵樹,每一株草,每寸泥土都與這無處不在的氣機緊密相連,也彷彿就是這無形氣機的源泉。
軒轅默然轉身,他一離開華虎諸人便發現這股氣機的存在,所以他一直都想甩掉這隱形的敵人。
“做人何必藏頭露尾呢?我想能夠跟蹤我這麼久,也不是無能之輩,難道你不覺得這樣很失身份嗎?何不出來一敘?”軒轅目光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的環境,冷然道。
山林空寂,無人應聲,只有軒轅自己的話隨晚風而散。
風在吹,樹葉以一種很單調的沙沙聲相伴,猶如昆蟲在咀嚼桑葉,又如流沙在移動。
黑暗之中,並沒有什麼能夠瞞過軒轅的眼睛,但他除了看見樹葉在搖動,小草在擺動之外,竟沒有發現任何異樣。
軒轅盤膝而坐,突然之間,他似乎想到了什麼,陡然之間身子倒立而起,也就在這時,他發現了一絲異樣——一株草在動。
一株草在動,並不是草稈在動,而是草在做着微微起伏的運動,猶如是漂浮在波浪之上,又如同是一葉隨波逐流的小舟。
這只是一點極爲細微的異常,但軒轅卻捕捉到了,因爲此刻他的眼睛幾乎與地面相平,所以只要地面之上有一點點的異常,哪怕是一隻蚯蚓在翻土,他也能夠清晰地發現。
軒轅一聲低嘯,身子橫落,幾與地面成水平而躺,背上的劍錚的一聲脫鞘射出。他已經找到了以自身的氣勁驅策兵刃的方式,竟可以本身的殺機激出鞘中之劍,幾乎已等於賦予了兵刃本身以生命。或許可以說,軒轅已經找到御劍之術的基本要領,當然,這與他體內沛然無匹的內力是分不開的。如果沒有不世的功力作後盾,絕對不可能順利驅劍。
哧……軒轅的手重重拍在劍柄上,含沙劍猶如一隻地鼠般直射入地面之下,更以快若疾電的速度在地面之下穿過,使得地面上迅速凸起一層土埂。
轟……地面突然炸開,一個細小的身形在飛灑的泥土和草屑之中向軒轅飛撲而至,同時帶着若驚濤駭浪般的氣旋攪得林中每一寸空間都沸騰了起來。
“土計!”軒轅低呼,他並不意外,因爲在他準備盤膝而坐的那一刻,便已經猜到跟蹤者可能便是這個侏儒怪人。也只有這個怪人,纔有可能讓軒轅無法發現行蹤,皆因他可以遁土而走,完全超過了視線的範圍,兼且此人功力高絕至極,幾與鬼三是一個級別的人物,要想跟蹤軒轅並不是一件很難的事情。不過,土計仍沒能夠瞞過軒轅的靈覺。
是的,土計不得不現身,而且是被軒轅逼出來的,這是土計所沒有料到的,他也不得不佩服軒轅的精明。
軒轅當然是個聰明人,若是在軒轅未曾與花蟆人和吸血鬼交手之前,也許,他還真的永遠都難以發現和逼出土計,但軒轅早有與吸血鬼多次交手,與花蟆人多次交手的經驗,他找到了發現這些潛伏在地面之下敵人的最好辦法,那便是以倒立的身體去察看地面的動靜。因爲當人直立之時,由於眼睛與地面的夾角太大,很難發現整個地面的細微變化,但當人倒立之時,目光幾乎與地面相平,那麼地面之上的任何細小變化都難逃目光的掃視。
土計的遁地之術的確已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但他始終是個人,始終會在地面之下佔一些體積,這就不能不讓地面發生一些細微的變化。也許,當人直立之時,無法發現這細微的泥土的運動,可倒立之時,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軒轅露出一絲凝重的笑意,對於土計的攻擊,他感到了壓力,但對於能夠逼出土計,他又感到欣慰,所以他的表情凝重間也帶着一絲笑意。
錚……刀已到了軒轅的手中,毫無花巧,甚至顯得有些笨拙的一刀,卻使得虛空像是在剎那間被撕裂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