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壓終於明白,他並非是顆被人隨意使用的棋子,並非一無是處,更不是一個放在人羣中都不會有人回頭看一眼的大衆臉,而是名震諸天萬界的易宗開派祖師,周紹的迴歸之身。
至於爲何會這樣,陸壓也不知道,也沒明白到底是什麼回事,也不知道后土究竟是誰,也不清楚他和后土與月神之間究竟有什麼恩怨糾葛,每當他想要問后土時,后土總是句“都已經過去了”來搪塞他。雖然這幾日來,他與后土可謂是情意綿綿、悱惻糾纏,可實際上也沒有讓陸壓明白什麼東西,此中一切的因果都沒有浮出水面。
不過他看得出來,后土對月神是痛徹骨髓的恨,沒有任何迴旋的餘地。
眼前,並非星空,一座座天空之城十分宏偉壯觀,一尊尊諸神雕像浮塵在雲海之中,古樸莊重,倒是那些天空之城卻顯得有些清新飄逸了。巨大的城堡、劍冢、鼎爐、天柱,橫亙,筆立擎天,雄渾之中不失細膩。
這裡沒有時間流逝,只有廣闊無垠的永恆。
天國,神國之中的世界。
陸壓騎着斬仙葫蘆,懷攬着后土,隨意飄蕩在雲海中,眼眸瀏覽天國的浩瀚,手掌攀在後土身上摩挲,心思卻沉浸在體內與鬧騰不已的朱雀妲己望舒還有女媧解釋着,說着好聽的話——一心三用。
后土眯合着眼眸,背倚在陸壓胸前,微微拱了拱身子,像是隻慵懶的小貓,她呢喃囈語,忽然睜開了明亮眼眸,說道:“如果我殺了月神,你會殺我嗎?”
陸壓將后土柔軟身軀抱了抱,有些不解:“你不是說鳳羽就是月神的投降書嗎?她既然都已經投降,對你認輸了,爲何還要殺她?月神雖然佈置了四靈歸宗,使女媧她們的命運受制於神巫,但也主導了我的迴歸,或者說周紹的迴歸。縱使是她害死了周紹,但也已功過相抵,爲何還恨她?”
在陸壓眼中,后土和月神之間的爭鬥,似是在爭奪他的心意。
之前在洪荒世界裡,后土第一個出現在他面前,雖說他與后土更多的是恨是仇,但他知道那是后土在博取他的同情之心,或者說是在博取他的心意。果然,這種計謀起到了效果,使得陸壓在天妃鏡中看到的是后土,而不是朱雀女媧望舒,便是說陸壓真正的摯愛是后土。
至於爲何會這樣,陸壓不知道。
后土眼神有着迷離,她伸長了雪頸,吻了下陸壓嘴脣,吃吃一笑:“你在擔心我會殺了月神?”
陸壓點點頭。后土有毒,他早就知道了。
后土面色忽而落寞,輕輕嘆息道:“我和月神不一樣,我在洪荒世界裡,雖然也在利用你,但並沒有害你,反而時時刻刻的爲你着想,爲你踏平坎坷,平步青雲,這樣使得月神以爲我的迴歸,只是爲了尋找你的蹤跡,沒有太多對她的恨。可她錯了,她錯以爲她以前犯的錯可以被原諒,可以被寬恕,以至於她在處心積慮着易宗的復興,而不是你的迴歸。現在她送來投降書,只是想要先穩住我,用來對付神族而已。神族我一樣會殺,他們一個也逃不掉,不過當初害你隕落的罪魁禍首,是月神……”
洋洋灑灑一大堆,陸壓愣是沒有聽出個所以然來:“必須打?”
后土堅定的點點頭,輕嗯一聲:“必須打,這是女人之間的較量。”
陸壓不再說話,遠眺遠方,沉凝不語。
后土彎彎的眉梢垂落,似有些悽然,她側下臉面,膩偎在陸壓胸口,聽着有力的心跳聲:“待殺了月神,滅掉神族,蕩平諸天萬界,我們就在神國之中,不再出去。在這裡,是永恆,是天國,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雖說如此,陸壓心中還是對月神有些難言的情愫,彷彿聽到后土要殺她,就有些心慌意亂,許是因爲月神在背後爲他做了這麼多事,而他卻要隨着后土一道去爲難她的緣故吧。陸壓雖然心性有些柔軟,但也不是那種無腦的人,他感覺到這一切都是月神的計劃,想必以月神的修爲和計謀,應該已經料到這一切,早已做出應對的策略了,並不足以十分擔心。
想到這裡,陸壓總算有些寬心了。
“娘娘。”
忽然之間,有聲清喝傳來,陸壓循聲望去,見身前的空間浮起一陣漣漪,現出道太虛門戶,一位紫衣少女從中走了出來,正是少司命。
這是陸壓明瞭身份之後,第一次見到少司命。
后土很不介意就這麼被少司命看到,她合着眼眸,有些慵懶的依靠在陸壓懷中,沒有起身的意思:“發生了什麼事?”
少司命面部被紫紗矇住,看不到容顏,不過她那畫眉微微豎着,似是很不滿后土的狀態,她眼神凌厲,盯着陸壓看了會,這才恭敬的回道:“星魂已經注意到娘娘了,爲了娘娘身份的安全,還請娘娘做好隱蔽。”
后土挑起眉頭,不在乎道:“星魂?陰陽家第一高手星魂?我們沒有干涉到他,他爲何會注意到我們?”
少司命面部紫紗流動,像是條紫瑩的涓流:“許是娘娘沒有注意到,這兩日娘娘心不在焉,境界大跌,以至於有些氣息流露了出去,被星魂捕捉到,現在少司宮四周已經被安插了許多眼線。我地位不及星魂,無法斥退這些眼線,還請娘娘斟酌。”
陸壓皺眉,不解道:“你不是陰陽家的人?”
陰陽家講究陰陽五行,后土屬土,而且又與少司命關係斐然,以至於陸壓錯誤的以爲后土便是陰陽家的人。
可這樣一來,后土與陰陽家無關,那她是誰,居然能得到少司命如此的敬重?
要知道,少司命在陰陽家的地位,極其崇高,又是諸子百家中最爲神秘的一家,讓她對某個人臣服,幾乎不可能。
后土又拱了拱身子,膩偎在陸壓身上,說道:“我知道了,明日我便去月城,你不要隨我來了,先安撫住星魂,我感覺到他身上很可能關係到一件大秘密,馬虎不得。至於他想要一統諸子百家,就遂他鬧吧,反正也不傷筋骨,無關緊要。”
少司命眼眸垂落,沉默半晌,說道:“我要奉勸娘娘一句,陸壓不是周紹,只是陸壓。”
陸壓不語
后土輕笑,說道:“他是周紹的迴歸之身,我還能不知?這件事不用你操心了,回去吧。”
少司命默默點頭,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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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越衡天,女媧宮,煙雲繚繞。
后土對陸壓的態度,實在太詭異了,詭異到朱雀心慌意亂,六神無主,彷彿這是場極大的陰謀,在拉攏着陸壓向死亡靠近。她火急火燎的走進女媧宮,見女媧正一襲白裙的端坐在大殿中,抱着香爐,忙問道:“你有沒有發現后土有什麼詭異?我總覺心裡空落落的,像是有什麼危險的事要發生一般。他得知了自己的身份,絕不是什麼好事!”
女媧將懷中香爐放在地上,整理好衣衫的褶皺:“我知道,我和你一樣的心情。”
朱雀輕緩住呼吸,提起裙襬,盤坐在女媧面前:“要阻止他前往月城?”
女媧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默默的擡起眼瞼,望向朱雀,說道:“可還記得,四靈歸宗的神咒?”
朱雀不知女媧所指,也點點頭,靜待女媧後話。
香爐味兒有些濃了,女媧揮手將其熄滅,輕嘆口氣,說道:“我感覺到月神和后土都在算計他,月神用四靈歸宗將他囚禁住,后土用感情將他束縛住,使他沒有半分自由,像是被關在籠子裡的鳥。至於月神有什麼目的,我不得而知,畢竟沒有接觸過她,但后土是要藉助陸壓誅殺月神,將陸壓用感情牢牢捆縛住,無法脫身。可還記得,當初后土所說的話‘只有恨意,纔是最強大的能量’?后土現在的強大,很可能與恨意有關。以後土的心腸,會對我們無動於衷,我感覺到四靈歸宗的神咒就要應驗了。”
朱雀頹喪,一下子坐倒在地:“我早就知道,月神不會害我們,反而是這個神秘至極的后土,看似對他好,實際上都是在算計他。”
女媧默默道:“等月神吧。”
朱雀搖搖頭:“我怕我等不了。”
“你們在說什麼,什麼等不了?”
驚愕的呼喝聲,迴響大殿,朱雀循聲望去,見望舒正錯愕的站在門欄前,不由暗暗嘆息,強裝笑顏:“沒什麼,只是在隨便說些話,望舒沒有陪妲己姐姐嗎?”
望舒哼哼,撇嘴,很不滿:“妲己姐姐早不知道跑哪裡去了,她每天都和赤練姐姐在一起,根本不陪望舒玩。然後我今天偷偷的跟着妲己姐姐,發現她和赤練姐姐抱在一起,又是親又是咬,醜死了——”
“呸!”朱雀面色羞紅,當即啐了口,打斷了望舒的話。
“越來越不像話了,我去找她!”女媧拂袖凌眉,起身飛去。
望舒望着女媧遠去的背影,撇撇嘴,似乎在說:“做賊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