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門外的人自顧自的走進房間,“這是怎麼了?”
他看着一臉喜色的吳良善和悲痛欲絕的吳厚德。
“小順子公公的氣色是越發好了!”吳良善笑得就像一朵盛開的菊花,同時他用胳膊肘悄悄撞了撞吳厚德。
大哥這是怎麼了,平日裡這位貴客,可輪不着自己招呼。
“是嗎?”小順子喜不自禁的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又滴溜溜的拋了一個媚眼,“還是二掌櫃的會說話!”
吳良善倒吸口冷氣,渾身的雞皮疙瘩登時掉了一地。
“小順子公公,”吳厚德被撞的那一下,似乎回過了神。他終於開了口,只是目光略顯呆滯,聲音更是有些嘶啞。
“這大掌櫃的是怎麼了?這纔多久沒見,就像生了場大病似的!”小順子抽出一方繡帕,作勢要爲吳厚德擦拭,卻被吳厚德一扭頭避開了。
他吃吃的笑着,“不是思念奴家才病的吧?”
吳良善覺得今晚幸好沒開席,不然他這胃還得受回折磨。
“小順子公公說笑了。”吳厚德清了清嗓子,眼神也慢慢恢復光彩。
看來,事情似乎還有轉機。
“你呀……”小順子似乎意猶未盡,可是看到吳厚德面色凝重,便一抖帕子掩口“嬌笑”幾聲。
吳良善在一旁使勁兒掐着自己的大腿,就怕樂出聲來,片刻前還擔心大哥是不是得了失心瘋,這下,他算是看清楚了,估計大哥早就知道今天要來這麼個活寶貝,所以才如此反常……
小順子旁若無人般的優哉遊哉打量着這所屋子,當他看到地上倒着的椅子時,便將視線又落回到吳厚德身上。
吳厚德走過去,從從容容的扶起椅子,“不知小順子公公大駕光臨,所爲何事?”
小順子用拍子遮着臉,仔仔細細的瞧着吳厚德。那神情,不由的讓在一旁的吳良善頭皮發麻。
吳厚德卻泰然自若。
“還不是爲了你們!”他帕子一揮,欲語還休。
“公公請坐,老二,這酒菜都涼了,讓他們換上咱們店裡最好的,就說有貴客至此!”
吳厚德終於又恢復到往日那個沉穩幹練的杏花樓大掌櫃。
小順子心滿意足的抿嘴一笑,方纔款款而坐。
待到酒酣耳熱,吳厚德看似眉眼餳澀,小順子更是口齒纏綿。
而吳良善早就醉的趴在了桌底。
“吳大掌櫃的,你好狠的心,平日對咱家總是沒個笑模樣……”
小順子踉踉蹌蹌的站起來,手捧着一杯酒,順勢倒在吳厚德的身邊,“咱家知道,咱家不是個真正的女子,可是……”
吳厚德眼看他越說的不堪,卻又不知對方打的什麼算盤,只能端坐不動,強行忍耐。
小順子自得其樂了一會兒,正覺無趣,卻只聽見外面已敲起了第一波的報曉鼓聲。
他打了個激靈,幽幽的看了一眼吳厚德,不情不願的從懷中掏出一個銀質筒子。
吳厚德接過銀筒,熟練的打開機關,從裡面抽出一個紙條,上面只有寥寥數語。
看不出是何人筆跡,但是吳厚德知道,這必定是幹爺爺賈德全之意。
吳厚德快速的看完內容,站起身道,“多謝小順子公公。”
“不用。”小順子扶着桌子站起,清晨的寒意讓他微微有些顫抖。吳厚德解下外袍爲他披上,同時拉開屋門,“公公慢走。”
“你……”小順子裹着袍子,卻見吳厚德下了逐客令,心中又是喜悅,又是嗔怒。
“裝醉容易清醒難,大掌櫃的,好自爲之了……”說罷,他看了看身上的袍子,終究脫下放回椅背,快步疾行而出。
吳厚德微微俯身,面無表情。
當眼看着細細的一截紙條,幾乎被燭火吞噬乾淨時,吳厚德低頭凝視着爛醉如泥的吳良善,嘴邊浮上一絲苦笑:“二狗子,真不知是不是你命不該絕啊……”
紙條漸漸的化爲灰燼,依稀只能看見在吳厚德方纔捏着的地方,有兩個小字“斗酒”。
“斗酒?”胡十九一雙明亮的眼睛瞪的溜圓,“師父,您讓我去?”
老人徐清笑着望向棋盤對面的酒正秦楊,“秦酒正,你意下如何?”
“那就去玩玩吧!”秦楊對着一盤殘局,抓耳撓腮,根本就不在意什麼“斗酒”,心不在焉的說道。
“我,我可以去?”胡十九結結巴巴的問道,雖然,這些日子,她在師父徐清與酒正秦楊的指導下,釀酒技藝突飛猛進,可是讓她代表醉翁樓去參加“斗酒”大會,胡十九心裡還是沒底兒。
“可以。”徐清微微笑道,也該是這孩子出去見見世面的時候了。
胡十九激動的不知該如何是好,只是傻站在原地,滿臉掩飾不住的笑意。
“這個小姐姐好像傻瓜!”秦楊的兩名童兒中,年齡較小的那個笑嘻嘻的說道。
“嘿嘿,嘿嘿……”胡十九有些難爲情的抓了抓腦袋,隨即,她又意識到這個動作似乎是李荷田的“專屬”,於是一雙手更是不知該放在哪裡。
徐清看的不忍,然而自己卻並不開口,只是微笑着看向秦楊。
秦楊正在皺着眉頭思考下一步的棋局,不防備一擡頭看到徐清高深莫測的笑容,登時也模仿着胡十九剛纔的模樣,瞪着眼睛說道:“別這麼看我,他現在所學的,可要比我那些徒兒加起來的都多。”
徐清點點頭,“可是還不夠。”他繼續笑眯眯的看着秦楊。
師父是什麼意思?難道酒正這裡還有什麼秘密絕學?
胡十九抽動着鼻頭,想從這屋內聞出蛛絲馬跡。
“真是怕了你們師徒倆了!”秦楊也不禁笑了起來。
相處這麼久,胡十九還是第一次看到他的笑容。
秦楊站起身,從身後屏風悉悉索索的翻找了一陣,謹而慎之的端着一個盒子走出來。
“徐老兒,我可是將看家的都給小十九了!”
小十九,秦酒正可是從未如此稱呼過自己,胡十九不禁有些愕然。記憶中,每每秦酒正開口,總是“喂!那個誰!”
一度,胡十九認爲秦酒正似乎永遠都不可能記清自己的姓名。
就在她暗自納罕之時,只見師父徐清笑道:“十九,還不快謝謝你的二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