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光宗的出現,比試前五名希望的破滅,令他幾乎快走投無路,他真的怕,真的怕有一天會出現什麼他無法承受的變故。
“這個問題。”李槐聽完寧淵的話,陷入沉默,眼裡露出思忖之色。若是以往,這樣的事情不過是件小事,但自從瘟疫爆發後,邊城就已經全面封鎖,即便以他的權力,也很難改變諸多勢力的決定。更重要的,昊光宗在此時出現,先罡雷門處在了風口浪尖上,他又豈有餘力在這樣的事情上費心。
只是,寧淵身爲門中弟子,成長潛力又是如此驚人,若自己拒絕他的要求,不但於心不忍,也會令對方心懷不滿,不利於他向來推崇的馭人之道。
一時之間,李槐有些左右爲難。他赫然發現,這段時間以來他這個掌門當得有些窩囊,竟連以前一句話便能辦成的事,都要猶豫起來。
“李小子,你什麼時候變得那麼沒用了。弟子都求到這份上了,如此簡單的一件事,你卻還婆婆媽媽猶猶豫豫的,哪裡還有個一派掌門的樣子?”陶明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別院之內,他總是神出鬼沒的,讓人摸不透他的蹤影。
“小師叔,你有所不知,此事是小,但影響不小。蠻荒瘟疫已經流行數月,當初各方勢力駐守在蠻荒的人馬在遭遇瘟疫後硬是沒放進來,便是爲了大局着想。此時若我門先破了這個例子,不僅會受各方詬病,還要承擔瘟疫蔓延進淨土內的責任。那瘟疫目前尚無有效的療法,醒藏境以下,幾乎是染之必死,如此關係重大,怎麼能輕易答應呢?”
李槐苦笑,他身爲掌門所要考慮的事情實在太多,自然不可能像陶明那樣如此隨意由心。
“掌門師叔,我可以保證我的族人並無任何人染上瘟疫。屆時入淨土時,也可以由各方勢力的人馬來進行檢查,若有人染上瘟疫,此事就作罷,我也願意一人承擔所有責任。”寧淵言之鑿鑿,語氣急切,陶明站在他這邊幫他說話,讓他看到了一絲希望。
“你如何保證你的族人們沒有染上瘟疫?據我所知,蠻荒的瘟疫每一天都在蔓延,不僅是人類,就連一些強大的蠻獸都被傳染,最後死去了。此事事關重大,實在不能草率決定。”一旁的徐長老突然開口道,他看了掌門李槐一眼,話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哼,徐磊,你倒挺會挑時機找麻煩的。”鍾嶽離眉頭一皺,雙目瞪了那徐長老一眼,然後看向李槐,道:“掌門師弟,寧淵是我的弟子,我自然站在他那邊,寧氏部落的遷入如果出了問題,由我全權負責,還望師弟容許!”
鍾嶽離如此堅決的話,令得李槐哭笑不得。“鍾師兄,此事也並非我同意就能達成,你不必這樣。這樣吧,我與其他門派的傢伙商量一下,以我門的薄面,此事應該不難。”
“多謝掌門師叔。”聽到李槐終於給出答覆,寧淵臉上露出狂喜,立即謝道。同時在他心裡,也不由得微微一暖,鍾嶽離這個師尊雖然平時冷冰冰的,但對他確實不薄。
“你不必謝,此事也並非就能一帆風順。王家的事已了,接下來的事與你們並沒有什麼關係了,你們就隨你們薛玉師姑返回雷罡山脈,安心的修煉便行。至於寧淵,你囑託的事若可以,我會在最短的時間內把你的族人們送
入淨土,你就不必操心了,安心在雷罡山脈修行便可。”
李槐囑咐一番,昊光宗帶給了他前所未有的壓力,這些精英弟子還是回山門的好,避免在這個龍蛇混雜的地方生出什麼波折。
“弟子明白了。”寧淵略微遲疑了下,便同意了掌門的要求。他本想先回蠻荒一趟,但掌門有掌門的顧慮,他已經同意幫自己了,若自己還不聽安排,就太不知好歹了。
寒冬已經過去,這個時候本應是萬物復甦的季節,但從天空向下鳥瞰,連綿的山嶺死氣沉沉,林木衰敗,樹葉枯黃。原本時常可以聽到的虎嘯狼嚎,更是消失得一乾二淨,百里之地,竟仿若一處人間煉獄。
“寧立哥哥,寧淵哥哥什麼時候回來?”小寧霜眼巴巴的拉着寧立的衣角,一臉天真爛漫的問道。
“淵哥說過會盡快將我們接入淨土的,想必這時間快了吧。霜霜怎麼了,想他了?”數月的勤懇修煉,寧立那本就比同齡人魁梧的身軀越發壯碩了,自從服用了地乳,他的資質大爲改變,如今已經邁入了培元七重天,在這百里之地內,也算是一名不弱的高手了。尋常的蠻獸遇上他,只有被生撕活剝的份。
“寧立哥哥,我害怕,部落裡的人現在都不敢外出。以前這個時候總是看得到漫山遍野的野花盛放,看得到兔子和梅花鹿嬉戲,但現在,卻連一隻蝴蝶也看不到。”小寧霜眨巴着眼睛,她坐在部落門前的大石塊上,向着遠方望去,眼裡有着一絲驚懼。
寧立聽聞,淳樸的臉上厚實的大眼睛裡閃過一抹凝重,嘴裡卻是笑着道。“霜霜怕什麼,部落裡要吃的有吃的,大家身體都很健康,而且算一算時間,淵哥也快要來接我們了。到時進了淨土,霜霜可以讀書識字,跟淨土裡的人一樣穿漂亮的衣服。”
“哥哥說的是真的嗎?”小寧霜聽到,眼睛頓時發亮,那一絲驚懼很快消失。孩子就是這樣,特別容易滿足,也很快就會忘掉不安,擔心,害怕種種情緒。
“當然是真的了,淵哥什麼時候騙過我們。”寧立斬釘截鐵的道,眼裡充滿了信任。打小淵哥便是他的主心骨,一直以來都是他在照顧着他。在他眼中,無論淵哥說了什麼,哪怕是去摘那天上的月亮,既然說出了口,就一定會做到。
正當寧立與小寧霜交談之際,天空中,突然一暗。
異獸嘶鳴之聲響起,一片耀眼的金光閃爍,聲勢逼人,從天邊迅速由遠及近。
“那是什麼!”寧氏部落內,衆多族人們擡頭看向天空,目光不禁爲之凝滯。
“好多仙人踏着小怪獸哦。”一個流着鼻涕的小鬼向着天空揮了揮手,“喂,是淵哥哥叫你們來帶我們進淨土的嗎?”
童言無忌,這話卻是激得小鬼的父親臉色大變,怒斥一聲,而他的母親則是趕緊把他抱過,捂住了他的小嘴。
“我又沒說錯,淵哥哥是仙人,天上的也是仙人,肯定是淵哥哥叫他們來接我們的。”小鬼臉露委屈,小聲的嘀咕着。
齊爺拄着柺杖,走出自己的屋子,昏黃的眼珠凝重的望着天空飛馳而過的金甲大軍。“怎麼回事,怎麼會出現那麼多的仙人。從昨晚開始,眼皮就一直跳個不停,難道有不好的事要發生了?小淵
子,你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啊,我這把老骨頭,這些天來可一直擔驚受怕啊。”
齊爺幽幽一嘆,百里之內的部落,受瘟疫的影響,不知道死去了多少人。有些部落甚至徹底滅絕,只逃出一小部分人,乞求着跑到寧氏部落外求助。對於這些人,只要沒有染上瘟疫的,寧氏部落都收留了下來,供給他們糧食和水。
因爲這個原因,許多飽受瘟疫摧殘,家人盡皆死去的老百姓都來到了寧氏部落外苦苦哀求,請求庇護。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內,本就不大的寧氏部落便住滿了人。
人多手雜,各種問題逐漸曝露,原本一片好心,卻給寧氏部落的人帶來了不小的麻煩。
首先寧氏部落無人染上瘟疫,這在如今的百里蠻荒中絕無僅有,十分蹊蹺,引來了不少人的懷疑。許多人暗暗猜測,寧氏部落可能藏有什麼寶物,能夠護佑已身,因此紛紛詢問。面對這些人的詢問,寧氏部落的人三緘其口,只道是族中出了一個仙人子弟,曾經留下一些靈藥給衆人服食,所以平安無事。
至於寧淵走前留下的地乳,卻是沒有人敢說出口。此天地靈物珍稀異常,是保命的關鍵。如今身染瘟疫垂死掙扎的人何其之多,若是此物曝露出去,寧氏部落的處境難以想象。恐怕百里之內所有發病者,都會衝向寧氏部落。
其次,寧淵走前曾留下了大量的食物,這些食物若只是寧氏部落的族人們服用,足夠支撐三個月的時間,但如今一個月堪堪過去,因爲這些上門求助的人,食物的供給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恐怕撐不過第二個月。
這些問題迫在眉睫,讓得齊爺這些天來分外擔憂,他明白小淵子在淨土中爲他們遷入淨土奔波不易,但若是再這麼拖下去,寧氏部落的明天不堪設想。
如今看着從天空飛過,氣象萬千的金甲大軍,齊爺的心越發惴惴不安。他漫長的一生中曾見過仙人多次,但從未有一次像現在這樣,一眼看過去,密密麻麻都是。
“小淵子,快點回來吧。”最後,齊爺只能微微嘆息,佝僂的身影在陽光下拉得老長老長。
高空之中,位於昊光戰部的中心之處,古樸的戰車上,一名仙風道骨的老者突然睜開眼睛,一聲輕咦。
“長老,怎麼了?”在老者的旁邊,一名身穿輕甲,目光湛湛的青年男子問道。
“下方的部落有些古怪,這百里之內的蠻荒幾乎快人跡滅絕了,那裡面的人卻爲數不少,個個精氣飽滿。”老者名爲洞虛子,正是此次昊光宗派來晉華的兩位長老之一,以神算之術揚名昊光四境,向來嗅覺敏銳。
青年男子正是墨無中的師兄羅傷,聽到洞虛子的話,當下他便低頭朝着下方看去。只見在一片山嶺之上,一個簡陋的部落橫亙,在那諸多房子的中心處,有一面銀旗高高飄揚,迎風舞動,上書“先罡雷門”四個大字。
“看來此部落是受晉華本地第一勢力先罡雷門的護佑,才免於了瘟疫之苦。一個蠻荒的小部落,能夠令一個修者門派如此重視,有些蹊蹺。長老,要不要派人下去了解一下?”
羅傷沉吟道,心裡對下方的部落卻並不以爲意。他的神識隨意一掃,便發現下方的部落中連一個邁入醒藏境的人都沒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