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家門口,就見客廳地板上鋪着墊子,兩個娃被穿上兔子套裝,盤坐在墊子上,不知所以的捧着胡蘿蔔。菲特沃門閣下指點露西亞給兩人拍照。畫面的確頗爲呆萌,即便是剛從死亡場景馮茂心裡依舊有那些殺戮場面影響,也忍不住莞爾。
菲特沃門閣下帶着笑容開口了,“馮博士,都是因爲你不能當機立斷。龐貝負責這麼多事務,還要給你善後。你下次見到龐貝,得向他道歉。”
“他們還罪不致死。”馮茂明知道這麼說沒用,還是忍不住說出了想法。
露西亞不滿的埋怨道:“他們?你昨天不是準備殺掉他們中的一個麼?”
馮茂氣惱的反駁:“那是因爲他殺了人。”
夫妻爭論還沒繼續,菲特沃門閣下直接接過話題,“馮博士,你是不是擔心你也會被這麼對待?”
馮茂覺得被烙鐵燙傷般的不安,正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就聽菲特沃門閣下繼續問:“你是不是覺得你修煉了陰陽教派的法術之後,就不屬於聖殿修士?聖殿不認爲你是聖殿修士?”
很想點頭承認,馮茂又不敢點頭。如果這些擔心都是真的,自己接下來又該如何應對。
就見菲特沃門閣下不屑的繼續說道:“你可以把聖殿當兒戲,聖殿可不會如你瞎想的那般不把自己當回事。聖殿處決任何人都會遵從律令。人有了力量,又沒有所屬的勢力。遲早會爲了生活所迫,或者是按捺不住心中惡意而肆意妄爲。這種事情從來沒有例外過。你去看過那些人,告訴我,他們當中哪個放棄了修煉?”
馮茂有點懷疑龐閣下是不是派出了探子跟蹤自己,又覺得聖殿不會如此沒效率的行事。就挑自己不能接受的部分問:“聖殿是因爲他們繼續修煉才殺了他們?”
菲特沃門閣下沒有絲毫動搖的意思,她像講述實驗般冷靜,“對。如果一個人不會藉助力量爲惡,就會和你的小情人一樣果斷選擇放棄修士之路,投身於另外一種生活。那些丹鼎流的傢伙要麼背叛,要麼爲惡。只是遲早。龐貝爲了給你善後,才動用他的權限直接派遣修士。爲了這次行動,他之後得花不少時間接受調查。”
馮茂還是不太能認同菲特沃門閣下的判斷,卻也理解了閣下的觀點。即便知道修行之路無比艱難,馮茂還是毫不遲疑的繼續這條道路。
菲特沃門閣下問:“明白就好。你的手下一定會因爲此事而恐懼,你猜猜是爲什麼?”
馮茂從家出去,就把所有手下召集起來。看着衆人或者擔憂或者不解的神色,馮茂先把有修士被殺的事情告知所有人,接着問:“你們覺得他們爲什麼會被殺?”
沒有人會回答,然而恐懼的情緒在衆人中間逐漸蔓延開。很多人本來就不安,看到其他人臉上的恐懼,也開始恐懼起來。
馮茂沒想到菲特沃門閣下對這場會議的預言竟然是真的,心裡面對這位校長很是佩服。不過菲特沃門校長只是預言對了開始而已,馮茂又把發生的殺人以及逃跑事件講給衆人,看着衆人稍微有點安心,這才繼續說道:“諸位都跟我在一起,大家不用擔心。聖殿只會制裁那些有其他心思的人……”
不等馮茂說完,胡安已經喊道:“那些人就是禍害,早就該被處理掉。誰不聽話,就處理掉!”
其他人聽了之後馬上起了反應,一部分人跟着胡安喊道:“誰不聽話,就處理掉!”
馮茂覺得這幫傢伙們根本沒過腦子,而是直接選擇了服從力量。菲特沃門閣下對此的描述一點沒錯,馮茂遇到事情雖然也會立刻有情緒,但是馮茂更多的是想弄明白這件事到底是怎麼回事。只要這件事不牽扯修煉,馮茂就完全不在意。更別說隨大流。
看向其他沒說話的人,馮茂從他們的神色中感受到不安。以前馮茂不理解他們有啥好不安的,現在其實也不理解。只是菲特沃門閣下告訴了馮茂,這種無聲的不安是因這些人本來就不忠於馮茂,所以不相信自己能無條件得到馮茂的保護。
想解除他們的不安,馮茂就得出來表態。
“諸位,我已經問過紅袍閣下,我的人會不會被牽連。紅袍閣下告訴我,只要沒人離開,他就不會動我的人。諸位都是我的人,你們不會有事。”
說完了這番臺詞,馮茂掃視着衆人。看得出,衆人都安心了不少。那些不安心的傢伙臉上的神色是狐疑。他們狐疑的對象應該是菲特沃門閣下預言的‘馮茂的話是否可信’。而閣下說過,馮茂只要能讓大多數人相信馮茂指出的方向就好。少數狐疑派自然會跟着大家一起行動。
閣下告訴馮茂接下來該怎麼做,馮茂就把閣下的安排講了出來,“以後要有更嚴明的紀律,什麼時間要做什麼,都必須嚴格遵守。現在的時間表已經有了,以後每次會議,你們要是覺得有問題,就直接討論已經定出來的時間表。記住,公開說。公開說了,萬一出了什麼事,大家也好幫你。要是自己偷偷幹了什麼,大家想幫你也幫不上。解散!”
出去前,馮茂向鄧肯招招手,鄧肯跟着馮茂出了會議室。不等馮茂說話,鄧肯先說道:“閣下,我馬上把手下叫回來。”
“我是想問你,你會不會覺得不妥?”馮茂很器重鄧肯的正義感,不想讓這位手下因此出現什麼怠惰。
“閣下說的不妥是什麼?”
“聖殿直接動手殺了這幾個人。”
鄧肯遺憾的搖搖頭,“閣下,我早就覺得這幾個人太輕狂。人一輕狂就一定會鬧出事情。這次的事情是他們自找的,倒是他們不會連累閣下吧?”
馮茂一時說不出話來。聽菲特沃門閣下指點該怎麼做的時候,馮茂就營運提出自己的看法,菲特沃門閣下聽完訝異的說道:“你沒有共情能力的傳言居然是真的。”
馮茂無法理解菲特沃門閣下的關注點,只能問道:“沒有共情能力和您之前說的有什麼關係?”
“你無法理解別人的情緒,就沒辦法和普通人正常溝通交流。但是這也不重要,紅袍只是習慣和聰明伶俐的正常修士交流,並不等於我們無法和你有效溝通。馮茂,你對聖殿有誤解。你認爲聖殿會靠力量肆意妄爲,這是凡人的想法。實際上從來不存在爲所欲爲,想爲所欲爲是軟弱的標準表現。如果統領聖殿的修士這麼軟弱,聖殿早就覆滅了。”
當時馮茂對於‘軟弱’這個詞極爲敏感,差點沒忍住就扎刺。
現在聽了鄧肯的評述,馮茂覺得在‘沒有共情能力’方面,閣下看的非常透徹。馮茂看問題的視角和普通人不同,所以馮茂對普通人反應的理解也就背離了大家的初衷。
譬如鄧肯這樣有正義感的人當然不想看到殺人,馮茂就覺得既然不喜歡殺人,當然要反對殺人。誰殺人都是殺。然而鄧肯的出發點可不是反對殺人,而是反對惡性。在鄧肯看來,那幾個因爲追求自身自由而離隊的傢伙本身就是不正義的。
馮茂自己追求真理,當然認爲正義和自由沒關係。若是沒有閣下指點,馮茂遲早會和鄧肯鬧翻。想到和有着共同基本觀點的人鬧翻的大概率事件,馮茂就覺得一陣心虛與不安。
鄧肯沒管馮茂各種想法,他繼續說道:“閣下,現在留下的人都知道若是脫離了就會死,我不擔心他們再犯這個錯。只是以後他們若是鬧出什麼事情,還得閣下出來主持公道。”
馮茂對前半段完全不在意,聽完之後本想走,這纔對最後一句‘主持公道’有些不解,“鄧肯,他們會亂來?”
“到時候只能請閣下主持公道。”鄧肯答道。
馮茂只覺得這話飽含深意,又頗爲巧妙。想到還得回去向菲特沃門閣下稟報結果,馮茂就暫時放過了追問,“鄧肯,我很厭惡罪惡。”
鄧肯用力點頭,“我知道,所以我追隨閣下。”
馮茂伸出手,鄧肯一驚,遲疑着也伸出手。
握住鄧肯的手,馮茂談到:“消滅罪惡,你得承受許多辛苦。”
回到家,就見到家裡只有老婆在。馮茂連忙問道:“閣下呢?”
“閣下早走了。”露西亞答道:“閣下說,光看你出門的腳步,就確定你一定能完成,就不用耽誤大家的時間。看來你執行的不錯麼。”
“你怎麼知道?”
“等你見多了,你就能知道我爲什麼會知道。”露西亞微笑着用了一個多重語句。
“閣下的辦法真的是簡單有效。”馮茂讚道。
露西亞搖搖頭,“我要是你的話,就會表示,閣下要我做的事情我一定會完成。跟着閣下不會吃虧。”
“這……會不會太勢利?”
“哈哈。這不是勢利,這是實事求是。如果與你合作沒有利益,閣下這種年齡的人怎麼可能話費這麼久時間指點這等小事。隨便做點什麼都比這個有利的多。你來告訴我,閣下這麼做的原因是什麼?”
馮茂還真沒這麼考慮問題,想了想才找出一個自己不喜歡的答案:“因爲我更有用?”
“也算是個合格回答。”
“怎麼纔算是滿分答案?”馮茂很好奇。
“一個不愚蠢的你,才能在合作中帶來更大利益。聖殿的閣下們對你這麼寬容,期待的就是有朝一日你能不再愚蠢。如果你早就明白這些人的未來,至少能給大家省下來多少時間。你我頂多能活300年,有太多更有價值的事情可以做,給這些愚蠢的事情善後,真的是浪費。”
“是麼?”馮茂有些心虛的答道。
“你看,你又心虛了。馮茂,閣下們之所以這麼強大,就是因爲他們從來不會因爲捲入別人引發的愚蠢事件而拒絕英明的完成他們自己該做的事情。如果他們認爲你的愚蠢不可救藥,就會拒絕與你有任何合作。既然他們還在與你合作,就證明他們需要你。你要做的只是全力合作。至於未來會發生什麼,這是你的命運。一名真正的修士都會坦然接受自己的命運。”
馮茂有些不解,“與蠢貨合作豈不是很痛苦?”
露西亞搖搖頭,“你給孩子們把屎把尿,你要的是他們順暢的完成。屎尿的臭味和你有什麼關係。閣下們要的是合作,你個人的愚蠢與他們有什麼關係?你一直以來都是把屎尿從馬桶裡沖走。合作結束了,這件事就結束了。你的愚蠢影響到合作,合作就結束了。”
老婆的冷酷描述讓馮茂覺得一陣悚然,但是片刻後馮茂也覺得心中透亮不少。閣下們這麼做事,自己也學習這麼做事。如果那些手下們的愚蠢影響到合作,結束合作就好。
自己很大概率沒有300年好活。一般來說,中階修士能活120歲。馮茂已經快20歲了。也就是說,理想狀態下,自己也就有100年好活。100年的時間,其實很快的。馮茂就問起了自己一直以來不太敢觸及的話題,“露西亞,我想問你,聖殿如果要處決一名聖殿修士,會走什麼樣的流程?”
露西亞一點都沒有意外,她爽快的答道:“聖殿嚴守制度,你是聖殿授予的黑袍封聖者,假設以後你與聖殿的衝突到了聖殿要處決你,那也是經過諸多溝通之後,確定雙方已經沒有別的選擇。這麼多年來,聖殿處決的修士並不少,每一個被處決的修士都很清楚自己爲什麼要被聖殿處決。”
“聖殿會給反悔的機會麼?”
“是你要不要給聖殿饒恕你的機會麼!聖殿從來沒有反悔這麼一個概念。”
冷酷的對話讓馮茂覺得心頭輕鬆許多。只要雙方還有溝通的空間,自己就有選擇的機會。這可太好了。想到這裡,馮茂又生出個念頭,“不達米亞教廷既然與聖殿起名,他們做事會不會與聖殿又很大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