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安帝看着跪地推辭的林如海,無奈道:“朕開個頑笑,你也當真?你放心,朕不會同你搶閨女的!”
他倒是不介意果真收個義女,可林如海這樣仰望多年的儒臣,怎麼可能和天家沾上這樣的關係?
這方面,林如海比他那未過門的姑爺差的太遠……
那位就從來不在乎這些,甚麼話都說得出口……
林如海更無奈,這位還會開頑笑,真沒聽說過……
讓戴權將林如海攙扶起來後,尹皇后笑道:“皇上,臣妾母親倒是當場收了個孫女兒,她真真是太喜歡林家那個姑娘了。”
隆安帝呵呵笑了笑,道:“太夫人是太夫人的,嗯,朕想想……對了,子瑜當初給太后看病,是不是得了一架鳳輦?”
尹皇后笑道:“正是,只是那丫頭一次也沒坐過。”
隆安帝笑道:“坐不坐是一回事,有沒有是另一回事。罷了,朕就錦上添花,再賜一架鳳輦罷。”
見林如海又要跪下推拒,隆安帝不悅道:“又不是賞給你的,你推辭個甚麼?”
使眼色,讓戴權扶好了,不準跪。
林如海誠懇道:“皇上,臣子之家,怎好有龍車鳳輦這等至貴之物?實在僭越啊!”
隆安帝呵呵笑道:“御史臺彈劾你的奏摺有不少,但沒有一個,是彈劾你林如海僭越無禮的!愛卿,若你膝下有子,朕早就蔭封他了。便是恢復你家列侯之位,又有何不可?可是你這樣的情況……朕同你,也不願做那些表面光鮮的恩賞。有了皇后的金冊,有了朕賜的鳳輦,也算解了你的後顧之憂罷。”
林家無子,恢復林家列侯,對林如海這樣將來註定要入軍機操掌天下權柄的大臣來說,反倒是一種桎梏。
且將來又能傳給誰?
可有了帝后賞賜的鳳輦和金冊,說點難聽的,將來就算賈薔犯了十惡不赦抄家滅族的大罪,這兩樣東西,都可保黛玉和她所出子嗣平安無事。
這個恩典,比那華而不實的列侯之位,纔算真正的隆恩!
“皇上……”
……
寧國府,中堂。
尹家太夫人拉着黛玉的手笑道:“好孩子,等得閒了,和我一起家去,見見家裡人。回頭帶你進宮,讓你姑母也看看,世上竟還有如此標緻靈秀的人!”
一衆王太妃和公候夫人都快不會笑了,或許這就是命啊!
當老天爺垂青一個人時,就恨不得將所有的好都給她……
也可看出,尹家是真想和賈家結這個親家啊!
有心的人已經開始盤算起來,賈家如今宮裡有個貴妃娘娘,家裡有個一等侯,還要嫁過來一個皇后嫡親侄女兒,封了長樂郡主,本身是兩座國公府打底的家業,外面還有一個將來要入軍機封相的姑爺……
賈家沉默了十多年,這眼看着又要生髮起來了!
這個時候,不和賈家走親近點,甚麼時候再走親近?
更有甚者,開始盤算起賈家還未出閣的姑娘。
只是這一算,又提不起力氣了。
西府倒是有兩個,可兩個都是庶出。
她們這樣的人家,娶大婦是決計不可能娶個庶出女的。
東府倒還有一個,偏年歲太小。
只能作罷此事……
隨着宴席開始,賈薔還要去前面招待宴客,尹家太夫人最解人意,對黛玉道:“姑娘也去罷,這麼小的年紀,還不到陪我們一圈老太婆吃飯的時候!”
衆人笑着道:“可見這祖母開始心疼孫女兒了!”
賈母也道:“且先下去罷!”
黛玉便與一衆長輩行禮道別後,正要走,鳳姐兒笑道:“連這個一併帶下去罷,再不帶走,我怕忍不住要往兜裡揣了!”
衆人大笑,黛玉見她捧着滿滿一箱奩的首飾,不好上前,猶豫了聲:“這……”
賈薔見之上前取過,笑道:“咱們走罷。”
在一片笑聲中,黛玉紅着臉低着頭,和賈薔一併出了中堂,往東路院行去。
待過了垂花門,上了抄手遊廊,彷彿一下與喧囂嘈雜的世界隔離了開來,二人不約而同的都輕輕呼出口氣來……
相視一笑後,黛玉輕聲道:“你可怪我?”
賈薔奇道:“怪你?怪你甚麼……哦,你說昨晚送你回來的時候啊……”
“呸!”
黛玉含羞一啐,道:“再渾說,仔細我真惱了!”
賈薔笑道:“可除了那個,我也想不出甚麼好怪你的啊。”
黛玉嗔視着他,道:“我將你尋來的至寶,轉手送了出去,你不惱?”
賈薔呵呵笑着搖頭道:“那香爐,原只是爲你爭體面光彩用的,我又不希望你禮佛,留着它做甚麼?送走了就送走了,留着未必是福氣。況且,我要送你的禮,原不是那個。”
黛玉聞言,凝露般明媚的星眸中,頓現光彩,頓住足看向賈薔,道:“你原準備的,是甚麼禮?”
賈薔嘿的一笑,道:“只是幾句話而已。”
黛玉咬了咬薄脣,看着他道:“我要聽!”
賈薔搖了搖頭,道:“不好說,不過寫到紙上了,你要不要看?”
黛玉嗔他一眼,然後點了點頭,輕輕應了聲:“嗯!”
賈薔看着她一笑後,一手抱着箱奩,一手從懷兜裡掏出一張摺疊起的信箋來,遞給了黛玉。
黛玉接過手,看了賈薔一眼後,抿嘴一笑,將金冊先遞給了他,空出手來,然後輕輕拆開了紙箋,看了起來。
只短短几句話,卻見她眼中的淚水一下落了下來,怎麼止也止不住!
賈薔見之,居然呵呵呵的笑了起來。
黛玉聞聲好氣,嗔惱道:“你還笑!”卻不敢擡頭看他,因爲她真的止不住眼淚。
賈薔見之哈哈大笑道:“這幾句,還有曲調相配呢,你想不想聽?”
“呸!”
黛玉回答的簡單幹脆。
賈薔也不急,抱着個箱奩站在一旁等她。
過了好一會兒,黛玉才收斂好情緒,用繡帕擦盡眼淚後,將那紙箋整整齊齊的摺疊好,收入荷包中,放進袖兜裡。
再看賈薔這個惹她落淚的罪魁禍首,仍是目光不善。
賈薔夾着箱奩拱手賠情道:“都是我的不是,姑姑原諒則個罷!”
黛玉瞪他一眼,又抿嘴一笑,扭身就走。
雖是着惱,但眼中綿綿流轉之情意,卻讓賈薔心中暖煦愛憐。
“哎呀!林姐姐回來了!”
惜春院中,小惜春不知要去做甚麼,剛出門,看到黛玉、賈薔一前一後進來,登時驚喜萬分道。
衆人聞言,紛紛走了出來相迎。
此時陽光正暖,屋外也沒甚涼意,不過衆人穿着單薄,賈薔還是說道:“倒春寒不是頑的,進裡面說罷。”
一衆人進了屋裡,許是女孩子多的緣故,滿室飄香。
賈薔將尺許見方的箱奩往桌几上一放,“砰”的一聲。
探春就笑了起來,道:“這是林姐姐今兒的收穫,甚麼東西這樣沉?”
迎春笑道:“可能看不能看?”
黛玉於金銀錢財一道素來大方,忙打開道:“誰喜歡甚麼,就拿了去就是。”
這箱奩一打開,差點滿室生輝,倒唬了衆人一跳。
都不是小門小戶出身,便是迎春也見過不少好東西。
看到這一箱奩頭面後,微微倒吸一口涼氣道:“怎這多如此貴重的東西?”
探春更是笑道:“老太太、太太往後怕也沒林姐姐富裕了!”
寶釵素不愛戴這些,但眼力更深,搖頭道:“哪一樣都可當傳家寶了,這……”
她狐疑的看向黛玉,便是前面爲黛玉祝生兒,也不該送這麼貴重的禮啊!
黛玉紅着臉,不知該怎麼解釋。
都是自家姊妹,且這裡還是賈家,賈家正經姊妹們沒收到好處,她一個外孫女卻收了這麼多。
女孩子的心思素來比較細膩……
一直站在一旁觀看的賈薔呵呵笑道:“都是看在皇后的面上,皇后娘娘因先生大功難酬,先生高風亮節,甚麼賞賜都不要,因此就把賞賜送到林妹妹這裡了。這些玩意兒不算甚麼,她手裡的金冊纔是真正難得。”
湘雲手快,一把取了來,打開一看,眼睛就直了,遲疑道:“這……這不是愛哥哥和寶姐姐玉和金上的話麼?”
芳齡永繼,爲寶釵金鎖上的字。
仙壽恆昌,則是寶玉那塊通靈寶玉上的字。
衆人圍上來一看,氣氛登時古怪起來,不過沒等賈薔說甚麼,寶釵就坦坦蕩蕩笑道:“這算甚麼,本是祝福之辭,總不能我和寶玉表姊妹用了,就成我們的了,旁人就用不得?那也忒霸道了些。”
探春笑道:“正是此理!寶姐姐說的好!”又岔開話題道:“哇,旁人都是成了誥命夫人後,才能賜下金冊,如今林姐姐這般早就有了,那日後豈不是還能再得一本?普天之下,怕是隻有林姐姐能有兩本金冊哩!”
日後,自然是等和賈薔成親時,到時候賈薔肯定還會爲她請封一等侯夫人誥命!
雖然這是應有之事,可這會兒被探春說出來,黛玉仍是羞不可抑,啐道:“三丫頭瘋了,再渾說試試!”
又見賈薔這不要臉的居然還有臉在一旁呵呵笑,便羞惱趕人道:“你還在這裡做甚麼?前面只讓二舅舅在?”
賈薔聞言,又嘿嘿一笑,見黛玉反應過來,果真要惱,忙解釋道:“我是同你說一聲,莫要擔心這些禮沒法還。稍會兒我就打發人,一家十匹揚州才送來的新綢緞,都是市面上沒有的極上品貨色。且往後,也會給她們還禮的。”
黛玉聞言應下後,撫了撫滾燙的俏臉,頭也不擡就揮手趕人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去罷!”
不過賈薔還未走出門,她卻又說了聲:“薔哥兒,你且站住!”
賈薔站住腳,不解的回頭看來,就聽黛玉輕聲道:“一會兒等後院人散了,我也先回家了。都兩天功夫沒回家了,我實放心不下爹爹。”
賈薔明白她的心思,也不強留,點了點頭後,又叮囑道:“晚上我這邊怕是要很晚,若能早些結束,我也過去看看先生。你回去使得,只是我安排的人手,你得聽從安排,我不跟着,愈發大意不得!”
黛玉猶豫了下,卻還是抿嘴笑道:“我省得。”
二人對視稍許後,賈薔又與看了半天大戲的賈家姊妹們微微頷首,遂轉身大步離去。
還未走遠,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陣陣興奮的笑鬧聲……
……
PS:今天太累了,頭有些暈,下一章爭取,但未必能出來。
其實最好還是明天一起看,不然看了後,我怕你們會罵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