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寶玉走出順天府的大牢,眉頭緊鎖。
以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薛蟠打人致死的罪名輕易是洗不掉的。
除非能夠找到他是被人構陷的證據。
吳凡和薛蟠有過節,目擊證人和薛蟠曾經有過節,這個不能作爲證據。
除非當場只有吳凡一個證人。
最主要的是,賈寶玉並沒有任何刑名的經驗,在這方面也沒有任何權利,他的任職在禁軍!
所以,儘管猜測薛蟠是受人陷害的,但是賈寶玉還是首先做好給他算誤傷的準備,然後從輕處置。
薛家是皇商,祖上也是有功績的第一代紫薇舍人,若只是一個誤傷人性命,至少不會賠命。
身旁的侍衛姜寸見賈寶玉面有愁思,便道:“事涉吳凡,大人需不需要將此事稟告殿下知道?”
吳凡曾經是二皇子的追隨者,所以姜寸也是認識的。
但是自從熙園之後,吳凡便與二皇子漸行漸遠,甚至連二皇子府也不去了。
“這等事就不必勞煩殿下操心了,吳家如今已是貴妃孃家,便是殿下,也不好拿吳凡如何。”
姜寸點點頭,不再多言。
“不過,不好勞煩殿下,卻可以請田公子幫忙照應一二,他爹是刑部郎中,他肯定也認識許多刑名方面的人,若是有他幫忙看着,至少,我們不會兩眼一抹黑。”
姜寸懂賈寶玉的意思,躬身一禮,便自動離開去尋田齊去了。
姜寸離開之後,賈寶玉忽對茗煙道:“你派人去查一下這個死者的身份,包括他的親人,尤其打聽他是不是還有一個孫女,還有他們的住址等一切信息。
另外,再找幾個不顯眼的人,去盯着吳家,特別是吳凡和他身邊的人。”
茗煙頓時興奮起來,他最喜歡的就是幫賈寶玉辦事了,每辦成一件,他都有十足的成就感,若是再能得到賈寶玉一句誇讚,他就覺得人生十分圓滿了!
“好,沒問題,這件事包在我身上!不過二爺今兒出來沒帶幾個人,我還是送二爺回府之後再說吧。”
茗煙很是忠心的道。
賈寶玉雖覺得京城重地沒人敢對他不利,倒也沒說什麼。
反正動作都遲了,也不差這一點時間。
......
賈府和薛家各自四處派人去尋門路,讓人幫忙照應薛蟠的事。
他們卻不知道,皇宮之中,也有兩個頂級尊貴的人在說這件事。
景泰帝木然的看着下方的大皇子:“哦,你不是一向只知道吃喝玩樂,如何有興趣關心這些事了?”
“嘻嘻,啓稟父皇,兒臣只是剛好聽說了這件事,覺得十分氣憤,天子腳下,京師重地,薛家一個小小的皇商家族,居然膽敢縱奴行兇,當街打死人命,此等目無王法之舉,兒臣身爲皇室的一員,自然不能容忍。
兒臣又想,父皇以前就教導我們,爲上者,應該愛民如子,所以,正好兒臣近來無事,所以想請父皇准予兒臣親自去查這件事,絕對不能讓薛家輕易逃脫罪責,以正朝廷法紀。”
景泰帝默不作聲,過了好一會才道:“既然你有此心,朕便令順天府全權處置此案,你可以從旁監督。不過,你只是從旁監督,不讓順天府徇私枉法則可,不可肆意妄爲,踐踏朝廷法度。”
“是,兒臣領旨。”
大皇子興奮不已。
待到他請安之後離開了養心殿,大明宮總管戴權道:“陛下怎麼會讓大皇子去做這件事?”
景泰帝不置可否道:“難得他開始關心這些正事,一個小小的薛家而已,他既然有興趣,就當給他練練手了。”
戴權心頭一凜,原本有些幫賈家敲敲邊鼓的話也不敢說出口了。
......
薛家、賈家甚至是王家,都聽說了這件事,都開始鼓動起自家的政治力量,開始幫助薛蟠斡旋。
不過隨即一道驚人的消息,嚇的衆人都不大敢異動。
大皇子之尊,竟然親臨順天府,調閱了薛蟠案的卷宗,並明言受皇命,監督順天府辦案,而且還令順天知府,三日後,公開審訊薛蟠。
公開審訊,便是可以讓老百姓觀看。
這樣一來,若是有什麼罪名,就是朝廷,也不便再包庇。
所以,一般的案件,朝廷是不會讓公開審訊的。
薛家賈家連同所有與薛家是關係深厚的家族都有些發慌了,不太敢再摻和這件事。
皇子親自過審的案件,結果如何還不是他一句話的事,旁人如何敢幹涉?
賈寶玉自然也聽說了,不過他並非太意外。
本來就是政治立場對立的勢力,對方不論怎麼做他都不奇怪。
唯一沒想到的就是,對方居然爲這就讓老大親自出馬了。
心中冷笑一聲,賈寶玉心中卻也暗自較了一股勁。
大皇子身份是高貴,但是從他以往處事的手段來看,似乎並不是太難對付......
當晚,薛姨媽過榮國府來了。
雖然她也知道賈母可能現在對薛家的感官不好,但是爲了薛蟠,她也只能厚顏一回了。
賈母畢竟是當了大半輩子國公府當家太太的人,並沒有給薛家人臉色瞧,甚至還安慰了薛姨媽幾句,令薛姨媽很是感動,千恩萬謝的謝過了,然後又去她姐姐的院裡,姐妹兩個密話良久,卻也不知道商量出個什麼結果來沒有。
茗煙派出去打聽的人當晚也傳回來第一波消息,死者叫什麼沒人知道,卻知道是從外地逃難來的京城,人稱王二胡,因爲他就靠着一把二胡,給附近的茶館幫忙留客,賺一些餬口之用。
倒是也打聽得他有一個孫女,不過如今在哪,卻也是無人知道。
賈寶玉覺得,若是能找到這個王二胡的孫女,說不定能有什麼線索,因此除了二皇子處,他發動了自己所有能動用的力量,暗地裡查找這個女孩。
見了茗煙之後回到榮慶堂,賈母略顯得有些不高興:“你爲了薛家的事倒是盡心,以前家裡的事還沒見你這麼用過心思。”
賈母隨時關注着賈寶玉的行蹤,自然知道賈寶玉這一天都幹什麼去了。
賈寶玉好笑道:“老祖宗這可冤枉我了,所謂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以前孫兒無官無職,除了潛心學習之外,自然不好對家裡家外的事指手畫腳。
如今蒙祖宗保佑,得了官職,這些事,當然得學着去做,否則將來要是一不小心讓我做了父母官,什麼也不懂,豈非誤國誤民?”
簡簡單單兩句,讓家中姐妹們眼中個個升起異彩。便連那些下人婆子們也內心暗服,怪道寶二爺能得朝廷的重視,瞧瞧人家說的這番話,我們都聽不懂......
雖然聽不懂,但就是覺得自有一股仙氣縈繞。
湘雲頗有些俠義之氣,她聽了賈寶玉的話,接口道:“二哥哥這番話說的讓人服氣,比外面那些官兒好多了。將來寶哥哥定然要出將入相的,到時候,肯定能造福一方百姓,成爲人人敬仰的英雄!”
“呵呵,雲妹妹什麼時候來的?”
“我已經來了半日了,連愛哥哥一面也沒見着!”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湘雲就有些氣憤。
她今兒晌午過後就來了,開始賈寶玉不在家,後來聽說回來了,她和探春等人去找了兩撥,都剛好錯過,沒見到人。
賈母笑着道:“方纔你還誇他,他要是天天就和你一樣只知道玩,將來怎麼出將入相,成爲人人敬仰的英雄?”
湘雲自己說的時候沒覺得什麼,現在賈母給她重複一遍,拿她的話來打趣她,她就不好意思了。
“呵呵呵,好了,等會你就在原來你林姐姐的屋裡睡,離寶玉也近,正好你們兄妹兩個許久不見,可以多親近一些。”
湘雲本來心想黛玉不在,她想跟着迎春一起睡,可是聽到後面一句,倒也不說話了。
住在林姐姐屋裡,正好方便找二哥哥玩。
......
深夜,賈寶玉回房歇息,襲人道:“二爺,薛大爺的事,二爺可有什麼辦法沒有?今兒薛姨太太過來,看她眼睛紅腫的那樣,別說太太了,就是我們看了,心中也不忍落。”
晴雯一撇嘴道:“我看你就是糊塗了,連老爺和太太都沒辦法的事,咱們二爺能怎麼辦?薛家大爺自己行事不端,在外面隨便打人,如今出了這樣的事,也怪不得別人。”
襲人也不知道說什麼,雖然明知晴雯說的是對的,但是她還是不忍心。
賈寶玉對晴雯招了招手。
“幹嘛?”
晴雯走過來。
賈寶玉便就她勻稱的臉頰,櫻桃小嘴一扯,笑道:“還是改不了你牙尖嘴利的毛病,這話要是讓姨媽和寶姐姐聽見了,能不多你的心?”
晴雯一張臉被賈寶玉扯的成了怪樣,她就使勁拉賈寶玉的手,試圖拿下來。
賈寶玉看她張牙舞爪的樣子着實可愛,忍不住笑道:“再說,你怎麼知道我沒有辦法?”
晴雯也是一愣:“二爺難道想到法子了?”
她雖心直口快,有什麼說什麼,卻也並非真心希望薛蟠被官府嚴懲。
薛姨媽爲人是很好的,她也不是看別人痛苦就高興的主兒。
賈寶玉也不和她說了,只是鬆開手道:“今晚你還是睡裡面。”
晴雯一愣,跟不上自家二爺說話的節奏,下意識的點點頭。然後才反應過來,今晚就算她當值,也該睡外間纔是。
臉頰微微一紅,不過這次卻沒有牙尖嘴利的拒絕,而是拋開做別的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