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爺,你怎麼去了那麼久?”
襲人看見迎面走過來的賈寶玉,連忙上前,一邊問,一邊晃着燈籠往賈寶玉身後的小山林瞧。
“今晚月色不錯,多看了一會兒。”
賈寶玉隨意回了一句,然後就往榮慶堂走。
襲人擡頭看了看天,孤零零一彎殘月,這麼大冷的晚上,跑山上看它?
但是賈寶玉離開,她也沒時間多想,只好跟上,替賈寶玉照亮前行的路。
回到席上,沒過一會秦氏也回來了,賈寶玉與其相視一眼,皆看見對方眼中那一抹不爲人知的笑意。
賈寶玉見她完全沒有黛玉等人的嬌羞神態,心中不由想到,怕不是今晚她找自己幫忙是假,趁機獵奇是真吧......
再加上今日自己大大的出了光彩,眼見一個少年神童才華橫溢的帽子就要扣在自己身上,這種情況下,秦氏控制不住自己,也實屬正常。
難怪,之前給自己添酒的時候,他就發現其有些不正常,原來,你竟然是這樣的秦氏!
推此及彼,秦氏尚且如此,難保別人不會如此。
賈寶玉覺得,自己在不斷表現出自己超強異性吸引力的同時,還得想辦法保護好自己,不能輕易給別人“辣手摧花”的機會。
別人就不說了,就說與秦氏關係很好,同樣是青春少婦的王熙鳳,她的危險程度就極高。
加上他們平時關係也親近,兩人拉扯玩笑也是常事,保不準何時她就對自己生出“歹意”來。爲了自己的安全着想,看來得找個機會試她一試。
唉,作爲一個還未成年卻魅力無限的少年郎君,自己真的是太難了。
“二哥哥,你在想什麼呢?”
探春想找賈寶玉說話,見他直勾勾的望着某處,神色渙散,眼中還有一抹令她難以捉摸的意味,她很是詫異,便推了賈寶玉兩下,問道。
“啊,二嫂子找我什麼事?”
賈寶玉下意識的以爲是王熙鳳喚他,只是話剛說完,他的神便已回身,頓時發覺不好。
擡起頭,果然桌上幾雙眼睛,全部拋下別的事,愣愣的看着他。
探春惱道:“你渾說什麼!”
惜春十分好奇:“二哥哥爲什麼要這麼叫三姐姐?二嫂子不是剛回去準備明日的宴席去了嗎?”
其餘的,寶釵、迎春、湘雲都默默的看着他,等着他的答覆。就連剛纔同樣在走神的林黛玉,也慢慢轉過了頭,好奇的看着他。
“咳咳,三妹妹莫生氣,我剛纔想別的事情去了,還以爲是璉二嫂子叫我呢。”
饒是賈寶玉臉皮有一定厚度,此時也不禁有些尷尬。
若是丫鬟們這麼看着他就罷了,他大可以隨意的敷衍過去,反正在她們面前,最終的解釋權始終在自己手裡。
但此時桌上這些人,可沒那麼好對付。
果然湘雲立馬追問道:“你怎麼會以爲是璉二嫂子呢?三姐姐的聲音哪裡像璉二嫂子了?”
說着,狐疑之色已經溢於言表。
顯然,聰慧如她們,都不難想到,方纔賈寶玉想的事,肯定和王熙鳳有關,說不定就在想王熙鳳也不一定!
眼見情況可能要收拾不住,就連平日裡最是沉穩可親,從不給人難堪的寶釵都不說話了,賈寶玉心思急轉,立馬想到了說辭:“是這樣的,我想的是,今晚我們大家能夠這麼坐在一起吃酒玩樂,全靠二嫂子操勞籌劃。可是她還沒得機會坐下好好吃兩杯酒,就又要去籌備明天的酒席,實在是太辛苦了。況且還是因爲我的事,我這心裡着實有些過意不去,所以,我就想着,是不是想個法子幫幫她,讓她別那麼累。正想着,被三妹妹這麼一打岔,所以一時口誤,就叫岔了口。”
說完,賈寶玉鬆了口氣。
“是這樣的嗎?”
湘雲還有些不信。不過,賈寶玉這麼一解釋,桌上那種詭異的氣氛,總算是慢慢消散了。
“當然是這樣。”賈寶玉站起來,朝着賈母道:“老祖宗,寶玉想討您老一個恩典。鳳姐姐一年到頭伺候老祖宗,管理着一大家子的事,本來就夠勞累的了,這兩日還要連續擺宴,所以寶玉想着,不如老祖宗給她找個幫手,也叫她明日可以略微輕鬆些。”
賈母聽了這話,自然不無不可,笑呵呵的道:“還是你想的周到,以前她常說我不夠心疼她,我還覺得她說的不對,今日照你這麼說來,她倒是也沒冤枉我,我竟還不如你心疼她了,呵呵。好吧,既如此,明兒我把我身邊得力的人都派給她使喚,你看這樣可好?”
賈寶玉笑道:“那倒不用,老祖宗身邊總得有可靠的人伺候着。不若這樣,明兒就勞煩尤大嫂子一番,請她過來幫忙料理一下,以大嫂子的能力,那鳳姐姐必然能輕鬆不少,老祖宗覺得呢?”
賈寶玉一邊說,一邊笑看着尤氏。
賈母一想,也覺得讓尤氏過來幫忙比較妥當。明日請的是一族中的爺們奶奶,尤氏作爲一族主母,出面料理這些倒是再恰當不過的了。賈母因此也看着尤氏。
尤氏起身笑回:“老祖宗既然覺得妥當,那我明日早點過來,幫着料理些小事便是。”
“很好,只是辛苦你了。”
“老祖宗說的哪裡話,不過都是些分內的的事。”
尤氏說完坐下後,看了賈寶玉一眼。
王熙鳳可是個要強的人,她雖然明說是過來幫忙,還不知道明兒王熙鳳領不領這個情呢。
不過管她領不領情,橫豎是賈母讓她過來的,估量王熙鳳也不敢說些什麼不好聽的話出來。要是她不讓自己理事,那正好,自己樂得輕鬆,也不誤賈母這邊的差遣。
尤氏心中這般划算着。
賈寶玉可不知道尤氏心中以爲他幹了件多餘的事,他提議尤氏明日過來幫着王熙鳳料理事務,也算是圓了之前的話,想必姐妹們也不會再揣測他陰暗的內心了吧。
果然,探春等人不再追究他口誤的事,反而問道:“二哥哥,那二皇子叫你做他的伴讀,那你不是不能在家裡讀書了?難道你以後都要去皇宮讀書?”
賈寶玉點點頭,然後道:“倒也不急,二皇子派人告訴我,讓我先在家中靜候些時日,等到時候,他會再派人通知我。”
探春聽了,嘆道:“也不知道皇宮裡課業重不重,一天課要上到什麼時候……聽說那上書房中的老夫子們,都嚴厲得很,連皇子公主們都敢戒斥,二哥哥去了之後,需要多加謹慎些,千萬不要惹那些夫子們生氣……”
“噗嗤~”卻是黛玉忽然笑了,打斷了探春的絮絮叨叨。見衆人看過來,她笑道:“三丫頭這番話,我怎麼聽着像是紈大嫂子在叮囑蘭兒一樣?”
黛玉一雙好看的眼睛揚起,散發着凜冽的光彩,神色帶着戲謔,盈盈相視着探春。
她這般一說,湘雲等人也回過味來,都配合的露出笑容。
探春打了黛玉一下,羞惱道:“你真是瘋了,什麼話都敢亂說。”
然後面色一轉,又笑道:“你可仔細着,得罪了我,以後你進了我們家的門,可有你的好處呢,是吧,好嫂子,嘻嘻。”
“哈哈……”
這下衆人憋不住了,沒想到探春也能這麼厲害,往常就只有王熙鳳敢這麼打趣黛玉,不過都似乎沒這麼露骨。
“你!”
黛玉羞得直接站了起來,面上一片通紅之色,看樣子似乎要毆打探春一番才能罷休。
上方賈母聽見動靜,笑問:“你們說什麼呢,笑的這麼歡?”
湘雲最無禁忌,直接揭破:“三姐姐要給林姐姐做媒,林姐姐不依,要打她呢,老祖宗還不勸勸。”
賈母罵道:“你們這些孩子,一吃了酒就什麼話都敢說,像什麼話。”
賈母雖說爲罵,面上倒是掛着笑意。她待孫子孫女們寬和,加上此間除了賈寶玉,又沒有爺們和外人在場,連賈環和賈蘭之前都讓她叫回去了。所以在這喜慶的酒宴上,她喜歡看她們說笑打鬧的,只是告誡着她們不要太過分就好。
被賈母說了,湘雲悻悻的努努嘴。黛玉也不好再揪住探春不放,只得瞪她一眼,順帶又瞪了看戲的賈寶玉一眼,到底忍不住心中的羞意,轉過身,朝着寶釵一方,不再看探春和賈寶玉兄妹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