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隔日一早冷菊便去帳房領了銀子走了,自從再沒人見過她。
且說自從樊郡王成婚後 ,這府裡三天兩頭的便不安寧,偏偏宮裡傳出話來說是如今太上皇在查甄太妃的事。樊郡王做事從不留活口,想着定是無礙,偏偏也不知是哪個太醫說什麼可以把屍體挖出來,搞滴血認親。
且不說這甄太妃死了本就是胡亂埋了,再者那胎兒那麼小如何能滴血認親!
這些話也不知是誰傳出來的,旁人聽過也就當笑話那麼一說,樊郡王倒是記在了心裡,況且這幾日幾次求見太上皇都不得見,原本樊郡王最大的倚靠便是太上皇,這連着兩次不得見,心便慌了。
原先還有白鬍子老頭出謀劃策,如今沒了個約束的人,只急的夜不能寐,才幾天的功夫就瘦了一大圈。
這幾日在書房獨自想了想,又看了看案頭幾個官員來往的信件,樊郡王腦子裡突然就冒出了一個想法,自己這些年雖一沒帶兵打仗二沒職務可也是積攢了不少人脈,更是靠着私鹽弄了不少錢,間或還弄了一批兵器,那離着京城不遠山上那批土匪便是自己的人馬。
有句話叫做狗急跳牆,樊郡王這是自己把自己逼死的節奏,在去圍場前一天他又收到宮裡小太監傳出來的話,說是已經把甄太妃屍首挖出來了。
當晚樊郡王便打定主意搏一把,立時便聯絡了自己親信,等着圍場成事。
且說這皇帝每年都會遊幸圍場,比之往年今年似乎有些不同,太上皇稱病不去,算起來這竟是皇帝第一次掙脫了太上皇的獨自帶領着後宮嬪妃皇子公主大臣家眷等前往皇家圍場。
黛玉坐在馬車裡,此行只帶了雪雁和藍翎兩人,此時主僕三人坐在車裡,不由得有些興奮。
雪雁出身揚州,原本來了京城這幾年也沒出過門,即使是上街也就是透過簾子匆匆看一眼,此時想着能陪着皇妃出來見識自是興奮不已,更加上昨日晚間太過高興,愣是沒睡着,眼圈下便一圈青紫,不過這精神頭倒是不減,看着坐在對面的藍翎假寐,便輕聲說道:“外邊有一隻布穀鳥跟着咱們。”
藍翎昨日也是沒睡好,此時本就是閉着眼睛休息,聽了雪雁這話,當下便道:“快把簾子關上,給別人看了成什麼樣子。”
雪雁合上簾子,嘴一瞥說道:“以前小姐沒出嫁時自然不便拋頭露面,可如今小姐已是皇妃本不必講究這些,藍翎你也太膽小了。”
聽着這話越來越沒譜,黛玉哼了一聲,雪雁這才見着黛玉竟然沒睡着,當下便上前說道:“水還溫着,皇妃可要喝一口。”
黛玉見她這般厚臉皮,也不作聲,只看了看放在當中小圓几上的點心。雪雁是個伶俐的,當下便拿了送到黛玉面前,黛玉捏了半塊送入口中。
雪雁見黛玉似乎不惱,又滿臉是笑的說道:“皇妃,你說這打獵可好玩。”
說起這皇家圍場自然是草長鶯飛、翠色蔥蘢、波光漣漪、禽獸羣聚,更何況當今皇家本就是馬上得天下,對這騎射一項自是十分看重。
不過黛玉兩輩子加起來也沒去過圍場,不過是自己內心揣摩一二,當下便道:“等到了你自然知道。”
見着皇妃和藍翎興趣缺缺,雪雁倒是興致不減,這時聽着車外有人說道:“雪雁姑娘要是想聽,我倒是可以說說。”
雪雁聽着這話,忙靠近車門說道:“你知道?”
那人笑了起來,聲音有些尖細的說道:“奴才不才,跟着殿下去過幾次。特別是那山上的樹葉,這季節正好葉子紅了 ,遠遠看去好看的緊。”
雪雁聽了又回頭看了看黛玉,見她並沒有着鬧,膽子也大了,索性掀開簾子問道:“那裡除了樹葉還有旁的麼?”
這人本是聞人霖身邊的小太監,名字叫釦子。此時見皇妃身邊的俏丫頭問話,也有心賣弄一二,當下便道:“圍場裡有一大湖,那水碧青碧青的,正好把山上的樹葉倒影在裡頭,遠遠看去極美。更何況圍場裡野獸成羣,到時候咱得了殿下的賞賜,一起喝酒烤肉,那味道真真是好。”釦子說着說着便咂了咂嘴。
雪雁見他說的暢快,有些不信,便說道:“哪裡能讓咱們隨意烤肉,莫不是吹牛吧!”
釦子見雪雁不信,當下便有些急了,紅着臉便道:“雖說上頭面上不許,可咱只要不出岔子,主子們自然是睜一眼閉一眼的。“
雪雁笑了起來,見他年紀不小 ,說話倒是實誠,當下便道:“那烤肉的時候叫我一聲。”
釦子偷偷看了一眼黛玉,低聲對雪雁說道:“雪雁姑娘要是樂意,我自然來找你,只是我們幾個都是宮裡一起伺候主子的內監,就怕雪雁姑娘嫌棄。”
這太監宮女雖都是伺候人的,可平日裡玩鬧卻是分開的。釦子說這些不過是想着在黛玉面前長臉,卻不想雪雁竟當真的,不由得有些猶豫。
那雪雁又不知道釦子心裡這些彎彎繞繞,只說道:”我還想着多聽聽你說的這些,怎麼會嫌棄,你別嫌棄我就好。“
釦子見雪雁爽利,想着到時候叫上雪雁也沒什麼不能的,當下便道:“那就說好了。”
雪雁合上簾子,見藍翎正瞪着自己,不由得說道:“釦子是殿下跟前伺候的,和他交好總沒有壞處。”
藍翎輕嘆了口氣,繼而拿出盒子裡早放好的乾花,車廂內瀰漫出一股清香之味。
黛玉瞧着藍翎越發沉穩,雪雁倒是孩子氣許多,只是雪雁跟着自己時間最久,黛玉難免對她有些不一般。
這邊正暗自思量便聽着前面有響動,坐在簾子外頭的扣子隔着簾子說道:“好像是四皇子妃那邊出事了。”
這話剛完,便聽着外面有人過來,只聽着釦子說道:“四皇子妃來了。”
說着便掀開了簾子,黛玉上前扶過李氏,雪雁等倒了茶後邊退了出去。這偌大的車廂內就獨獨留了黛玉和李氏兩人。
黛玉見她衣裳凌亂,髮髻微斜,也只坐在一旁並不多話。
那李氏出自大家,也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大家閨秀,卻不想自成婚後和四皇子便向來不合,頭兩年也只是私下裡吵嘴,這年以來竟發展成拳腳相加,偏偏自己孃家這幾年勢弱,也只得忍一忍。
這次來圍場,四皇子帶了新近得的一個貌美女子。李氏獨自躲在車廂裡,他們另外坐在一輛車裡,本來倒也相安無事。偏偏不知怎麼的,那四皇子叫人把李氏喊了過去,說是讓她好好學着點。
這李氏一進車廂便見着那女子正渾身□的騎在四皇子身上,李氏哪裡受得了這個,當下便罵了一句:“不知羞恥!";
四皇子聽了這話隨手拿了香爐朝李氏扔去,李氏躲閃不及正好被打中胸口,當下便慌的下了車,見着四皇子似乎餘怒未消,索性來了黛玉這邊。
黛玉見她神色萎靡,又想着李氏素來不善言語,況且這夫妻間的事旁人本就不便插手,當下也並不多言。
那李氏雖來了黛玉這邊,可也不願多說自己這傷心事,一時間兩人沉默無語,倒也安靜。‘
這大路本就平坦寬廣,沒多久便到了皇家圍場。
早就有宮人奴僕安排好處院落,雖比不上自家府裡,可也是清新雅緻。
李氏早就回了自己院落,雪雁藍翎等人把一應物件都準備妥帖,便見着聞人霖走了進來。
黛玉見他穿着一身藍色緞子長袍,袖口處露出些許白色狐狸毛,便道:“我們忙活了大半天,你來的倒是巧。”
雪雁忙給聞人霖倒上茶,便和藍翎走了出去。
聞人霖見黛玉頭上只帶着那隻白玉簪,當下便道:“你這般清清爽爽的倒是好看。”
黛玉轉頭看向他嬌嗔道:“怎麼!我就不能穿金戴銀了?”
聞人霖走上前去,說道:“在外面就該拿出架勢來,在家裡還是方便些好,再者說,咱倆是什麼關係,那套虛的很沒必要。”
黛玉聽到這話,心中一暖,靠在榻上說道:“你這話還是過兩年再說罷!”
聞人霖聽她這般言語,自是知道那李氏的事,當下便道:“我四哥那人向來眼高於頂,又好色。偏偏李氏孃家如今沒落,再加上近日又新得了一個美人,這才如此。”
黛玉冷哼一聲:“都說癡情女子絕情漢,看來這話不假。”
聞人霖道:“這話也不能這麼說,李氏也有許多不到之處。”
黛玉騰的站了起來,指着聞人霖道:“縱使四嫂如何,也不該打她,更何況外面還有這麼多外人,以後四嫂如何自處。”
聞人霖笑了笑,上前拉着黛玉說道:“不過是說旁人的事,你何必如此,不知道的還以爲咱倆如何了。”
黛玉見他輕輕帶過,有些不忿,有心想爲李氏說兩句,可又不想讓這事傷了和聞人霖之間的和氣,當下只賭氣坐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