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被賈琮和王熙鳳逗得爆笑不已,都沒了心思吃飯,不過是隨意撿了兩樣喜歡吃的東西,胡亂吃了兩口就都放下了筷子。
賈母等人年紀大了,本來就吃得少,再加上這麼一笑,更是稍稍一品就放下了筷子。
尤氏和秦可卿見衆人都放下筷子,忙就叫丫鬟過來撤去殘席,又伺候着衆人靜手漱口,這才又濃濃的沏了茶上來。
尤氏便先問賈母道:“老太太,咱們還有早就備下的幾臺小戲,雖不是什麼名角,但扮相口齒也都是極好的。老太太是現在看還是先去歇個午覺再說?”
賈母便道:“先叫上來看看,反正也笑得渾沒了睏意。”
尤氏一聽忙就叫傳戲,諸多丫鬟又忙着開窗收拾。原來這院子裡就搭着一個小戲臺子,人坐在屋裡就能看戲的。
這邊忙亂着準備,賈母靠在榻上先就半睜半閉着眼睛養神,鴛鴦在後頭給輕輕捶背捏肩。
王夫人和邢夫人並薛姨媽也是各自有人給捏肩揉腿,也都是半靠着歇息。
一衆小姐們卻都大爲無聊。她們各個都才十來歲的年紀,正是精力旺盛的時候,哪個也不睏。一聽說要唱戲,衆人都覺悶悶不樂:這許多年了,翻來覆去唱的都是那些個戲文,背都能背下來了,誰還願意看那個?
可老太太並兩位太太都喜歡,她們就再不喜歡可也不敢訴諸於口罷了。
探春這裡就悄悄問賈琮:“琮哥兒,你可還有什麼好笑話兒,不如講與我們聽聽,不比看戲有意思?”
賈琮忙回道:“沒有啦,你快悄悄看着吧。一會子我再說笑話,你笑得驚天動地的,再驚擾了老太太看戲,那罪過可就大了。”
探春卻不肯,忙又問道:“那就不說笑話兒,你可還知道什麼有意思的故事沒有,講給我聽聽好不好?你放心,我絕不白叫你辛苦,若是你說的故事好聽,我給你好好做一雙鞋如何?”
賈琮見賈探春滿眼都是懇求之色,何況她明眸皓齒,是個極乾淨美麗的女孩兒,叫人怎麼也不忍心推辭。
當下他便低頭仔細想了想,擡頭笑問道:“你可聽過武俠故事麼?”
賈探春忙問:“什麼是武俠故事?”
賈琮便笑着解釋道:“風塵三俠,紅佛女的故事聽過麼?”
探春聽了便低聲回答道:“你說的可是紅佛女和李靖的故事?那個我在書上看過,卻是有意思,可我都看過好多遍了,幾乎都能背下來了,你可有其它有意思的麼?”
賈琮聽了便笑道:“我要說的可不是這個,神鵰俠侶看過麼?”
探春一聽忙說道:“沒有,這個卻是從來沒有聽過,你快說來聽聽。”
賈琮見探春雙眼放光,目光中的懇求之色更濃,當下便笑道:“這個故事可是好聽得很呢,你聽了可別忘了給我好好做雙鞋……”
他話還沒說完,探春便笑道:“你先說來聽聽,若是當真好聽,我決計不騙你。”
賈琮點點頭,又微微琢磨了一陣,便開口道:“好,我先給你說說江湖中的五大奇俠……”
探春聽他又說起什麼江湖、五大奇俠,更是好奇得心裡直癢癢,忙催促道:“好,你快說,我聽着呢……”
這時候外頭的小戲已經開始了,絲竹之音響起,一個個打扮得傾國傾城的戲子們紛紛登場,一時間院子裡熱鬧非常。賈母及兩位太太並薛姨媽見臺上的戲子扮相極美,嗓音婉轉,一時都看住了,都沒留神賈琮和探春低頭竊竊私語。
王熙鳳卻一時也不曾放鬆過,不住悄悄瞪賈琮一眼,似乎這樣能解氣些。她倒是看見他們兩個在小聲說笑,可她如今一看見賈琮的樣貌、一聽見他的聲音就噁心,便也扭頭看窗外的戲,不去聽他們兩個在嘀咕些什麼。
偏薛寶釵就坐在探春旁邊呢,倒是把二人的談話聽得一清二楚。等她聽到賈琮提起什麼江湖、五大奇俠之類,也是大感興趣,不由自主就聽得入神。
迎春自始自終卻是沒一刻不留神賈琮。她看出王熙鳳是恨上了賈琮,不由得暗自擔心,總想着瞅個機會提醒他幾句,可擡眼見他只管和探春有說有笑,似乎渾沒把這位厲害的二奶奶放在眼裡。她不由得更是擔心,當下便悄悄也坐了過來,心裡想着是要提醒幾句,可聽了沒幾句也被賈琮講的故事深深吸引,一時竟然望了自己是要做甚麼了。
小惜春年幼,她見到三姐和這位最會講笑話兒的琮哥哥靠在一起說話,早就忍不住靠過來,更是聽得兩眼發光,小嘴兒張了多大。
伺候這幾位大小姐的丫鬟,如鶯兒、司棋、待書、入畫幾個,更是聽得出神,一時竟然忘了自己身在何處了。
這時候除了賈母等人在看戲,賈琮這裡卻是身邊圍繞着一羣美人姐妹。只見他連說帶比劃,把一個後世人耳熟能詳的武俠情侶的故事講得繪聲繪色。
這些個大小姐們歷來聽的都是些才子佳人的故事,何嘗聽過這些個江湖奇俠的事情,當時個個都是如癡如醉、心曠神怡。
林黛玉這時候滿心無聊,有一眼沒一眼地胡亂看外頭的戲。偏偏賈寶玉一直和她廝磨,一會兒指着臺上的戲子說這個扮相好看;一會兒說那句唱詞甚妙;一會兒又說茶涼了;一會兒又說起茶濃了淡了……
他這般老婆子似的嘮嘮叨叨,把個黛玉聽得心煩不已,卻又當着衆人的面兒不好發作,只好強忍着不說話罷了。
待她一擡眼見到諸姐妹都圍着賈琮低聲說笑,忙也探過身子細聽了幾句。
誰知聽了沒兩句,林黛玉便聽賈琮正說什麼郭靖大俠,什麼降龍十八掌、打狗棒法……
這些個詞語聽起來似乎是粗鄙不堪,可略微一琢磨卻又是極吸引人,就林黛玉也立刻就被吸引住了,忙也把椅子挪了挪,專心聽賈琮講起故事來,再也不肯搭理賈寶玉一下。
賈寶玉見林黛玉對自己不理不睬,不由得滿心懊惱,當下也皺眉聽了幾句賈琮講故事。沒想到他也是剛聽了沒幾句便也被深深吸引,歡喜得他一顆小心臟砰砰亂跳,恨不得大叫幾聲以抒心臆。
他就做夢也想不到天下還有這麼精彩的故事,再想不到天下還有江湖,還有那麼些行俠天下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