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琮太缺德了,先是設計了賈政,又把賈府一衆小姐丫鬟都叫過來瞧熱鬧。這位政老爹平日不苟言笑,最是一副威嚴氣派的形象。再看他此時的模樣:臉紅腫得如同豬頭,衣服也被扯得稀爛了,頸項間還有被女子抓出的血痕……
如果這副德行被人撞見了,那他苦心積慮、辛辛苦苦維繫了多半生的名聲必定毀得一乾二淨。
眼見一干小姐的身形都已清晰可見,急得賈政團團轉,偏偏他此刻眼睛又腫得厲害,眼前一片模糊,渾身疼得火燒火燎……這一生,他還從未如此狼狽過。
最可氣的是賈琮偏偏還掀開轎簾子,笑嘻嘻問賈政道:“二叔,您老人家要不要我的轎子坐?您只要開口吩咐一聲,我就讓給您。您是長輩,我自然該讓您的。不過賈璉可惡,他仗着有您老人家給他撐腰處處欺壓我,我看着他就來氣,您叫他給我道個歉,發誓日後再不敢欺凌我了,我就把轎子讓出來,如何?”
賈政此時無計可施,眼見一幫子小姐丫鬟越走越近,其歡聲笑語如在耳畔,賈政只得以袖遮面,低頭連連催促賈璉道:“畜牲,你沒聽見他說話不成?快點兒給你兄弟說個軟話,叫他把轎子讓出來,聽見沒有?”
賈璉怎麼肯?因此這位少爺立即便大叫道:“叔叔,您信他的鬼話呢,他是騙咱們呢!”
賈琮聽了便笑道:“大哥,我什麼時候說過謊話?再說不過是讓一頂轎子罷了,這有什麼可騙人的呢。況且,叔叔如今這副尊容若是叫這些姐姐們看見了恐怕不妥吧。再則,若是她們問起來叔叔怎麼會變成這樣,你知道我是不會撒謊的,少不得到時候只能一五一十說給衆人聽。到時候大家都知道叔叔因爲調戲我房裡的丫鬟才被人打了……好說不好聽呢……”
賈琮話還未說完,賈政這裡已經是又氣又急,恨不得一腳把他的腸子踹出來,再扯着他的腸子在脖子上繞幾圈兒,狠狠把這浪婦養的逼崽子勒死!
太不要臉了,太噁心人了,太不是東西了,真是該千刀萬剮的……
可無論賈政心裡再怎麼憋屈窩火,此刻也不是爭辯的時候。賈政一擡眼頓時火冒三丈:只見賈璉一點兒不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如今正仰着頭擡着臉正在和賈琮爭論呢!
賈政氣得腦子裡嗡嗡亂響,一擡腳狠狠就踢在他後丘之上。
尼瑪得,你要死,你叔叔我馬上就要丟大人了,你特麼還和這**崽子說什麼說,你是不是成心想看老子出醜,你個沙雕東西,哪個不長心的浪貨能生出你這個大沙雕來……
賈政此刻滿肚子都是最惡毒的言語,恨不得能把這同父異母的哥倆兒罵死!
沒特麼一個好東西,都想看自己笑話!只要是賈赦的種,就沒一個是好東西,都是天生的下流東西!
他怒火滔天,殃及池魚。可憐賈璉正義正言辭和賈琮爭論呢,冷不防被他親二叔狠狠踹在了屁股上。
他這兩天雖說是大好了,可因爲前些日子拜賈琮所賜實在是病得厲害,元氣大傷,本來就身體虧虛,這一腳更是踹得他直挺挺就跪倒在了賈琮面前,差點兒把膝蓋跪碎了。
賈璉正疼得懵逼呢,猛然就覺得後脖頸被人大力往下按去,耳朵邊兒就聽見賈政歇斯底里在怒吼:“賈璉,你個賤種,你個畜牲,要不是你成天得罪這個賈琮,我又怎麼能被他陷害到這步田地?你就給他磕個頭能死麼?你給我磕頭!”
怒吼聲中,賈璉身不由己,被一股子巨大的力量狠狠壓倒,額頭重重磕倒在地上。
恥辱,浩瀚無邊的恥辱瞬間把賈璉淹沒,淚水如同漲潮的海水一般瞬間狂涌而出。
眼淚模糊之中,他依稀只能見到賈琮的一雙新靴子,雪白的靴底兒,大紅緞子的靴面兒,上面還有暗紅色絲線繡出的朵朵祥雲……
這一雙靴子從此深深被鐫刻入他的心底,一輩子永遠也無法再忘懷。
這是他至死也無法抹除的巨大恥辱……他硬生生跪了……跪倒在賈琮面前……
如今,他卻只能見到那一雙靴子歡快地不住上下抖動,耳邊是賈琮歡天喜地的叫聲:“哎呦,二叔,您這是做什麼,我可承受不起這麼大的禮,我不過是想聽大哥說一句話,只要他保證從此以後再不欺負我就行,這可有些過了……”
賈璉恨意滔天,委屈到天翻地覆,他真恨不得立刻把賈琮這逼崽子立刻撕成碎片,再一把火燒個乾乾淨淨,再把剩下的灰一泡尿衝得乾乾淨淨……
想歸想,恨歸恨,事實卻是他依舊被賈政惡狠狠壓倒在地上,頭顱臉面死死貼在賈琮腳下,屁股卻高高撅起……這屈辱的姿勢,賈璉做夢也不敢想象。
“說,你特麼快說,告訴他,就說你這一輩子再也不敢得罪賈琮大爺了,聽見沒有,快點兒給我說,你娘西皮的……”
耳邊是賈政低聲咆哮的低吼,力氣越來越大,幾乎要把他的脖子都給掐斷了。尖銳的指甲深深撕裂肌膚,深深透入。
賈璉咬緊牙關默默流淚,死活不肯開口。他僅剩下的一點點自尊自傲,他拼死也要保住。
“你要死,你快點兒給你兄弟道歉,就說以後再不敢惹他了,以後一輩子都會乖乖聽他的話,處處以他爲尊,聽見沒有,你快說,你快特麼說!!!”
耳聽賈府內一衆大小姐說笑的聲音越近,隱約似乎還聽見有人在問:“咦,前面那好像是二老爺哎,二老爺怎麼會在這兒,難道也是來聽賈琮來說故事的?”
聽見衆小姐的鶯歌燕語,賈政更是急得要瘋了,拼勁全力把賈璉狠狠壓在地面,嘴裡威逼着,擡手就是狠狠一拳搗在賈璉後心。
賈璉屈辱如海,冷不防被這一拳搗得鑽心般疼痛,眼前金星兒亂蹦,嗓子眼兒裡一股腥氣直衝出來,其萬般苦狀無法言語。
誰料賈璉此刻依舊是一言不發,苦苦支撐。他知道,只要自己一吐口求饒,那這一輩子也別想能在賈琮跟前擡得起頭來,這一輩子都要被賈琮壓在屁股底下討生活了。
他是正經八百的長房長公子,賈琮算什麼東西,一個燒火丫頭生下來的賤種,他怎麼能卑微如此,在一個賤種面前低聲下氣!
況且他平日處處苦心積慮討好賈政,他更沒想到賈政此時居然會爲了自己的面子就如此折辱他,視他豬狗不如!他心中深恨賈琮,更恨賈政無情,因此即便是再受打罵也咬牙絕不肯屈服。
賈政這裡見賈璉居然如此忤逆自己,又見衆女孩子越來越近,登時大冒其火,對着賈璉後心後腰又是一頓猛捶,氣不成聲地吼叫連連:“你個畜牲,你是不是真不想活了?你成心想看老子出醜是不是,我實話告訴你,老子的臉丟盡了,你和你那個閻王老婆日後也別想在我榮國府裡有好日子過,你聽明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