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不厭精、膾不厭細,這句話放在賈府裡再也合適不過了。不用說那些個精美的菜餚,就小小一碗兒麪疙瘩湯,賈府都能做出許多花樣兒來,就那做麪疙瘩的模具都有不知多少套,又是要新鮮雞湯又是新鮮荷葉的,賈府在吃喝玩樂上從來都不怕花錢、不怕費力。
其中最出名的恐怕就是劉姥姥曾經吃過的茄鯗。就像劉姥姥說的,賈府爲了吃個茄子就得十來只雞配它,更別說還有多少其它的配料。不過是一個茄子罷了,就被賈府玩兒成這樣,那其它的菜餚還用說麼?
黛玉又是最得賈母疼愛的,跟着老太太,她不知每天要見多少美食,要吃多少美食!可儘管是這樣,也不見她願意吃過什麼,即便是再精美罕見的菜餚,她也不過是多夾一筷子,多吃一口罷了。
爲了她的飲食,賈母不知費了多少心,光是那廚子就流水般的換了一個又一個,可再高明的廚子也不能叫黛玉多吃一口。別人那叫吃飯,黛玉簡直就是拿飯當毒藥吃呢。
可今日在賈琮這裡,不過就是一碗粥,兩盤青菜,這些個東西在賈母等人看來簡直是無法入口的,黛玉卻吃得甚是香甜,居然把一碗粥都喝光了……
賈琮和錦雀並不知黛玉平日飲食如何,所以沒什麼奇怪。特別是賈琮,在他看來錦雀熬粥的廚藝天下無雙,就連北靜王都讚不絕口呢。
紫娟這裡卻是驚訝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自從她跟着伺候黛玉,從來也沒見她胃口這麼好過。
黛玉見了紫娟那樣子,生怕賈琮和錦雀兩個瞧出什麼來,忙抿嘴笑道:“今天中午就沒吃幾口,這又和琮兄弟多說了會子話,倒覺得餓了,錦雀的粥又熬得好喝,不覺就躲吃了點兒。”
錦雀一聽黛玉也誇她廚藝不錯,當即便抿嘴笑道:“林姑娘也覺得我這粥熬得不錯吧。林姑娘不知道,我們少爺最喜歡喝我熬的粥了,一早一晚必定要喝一大碗的。”
黛玉見錦雀說話有趣,又想起賈琮說過一定要娶她爲妻,登時對錦雀大感興趣,扭頭便和她說起話來。說了沒幾句便覺錦雀這丫頭極天真可愛,心裡也很是喜歡,二人一來一去竟說得熱火朝天起來。
眼見窗外日頭西斜,殘陽漫天,紫娟忍了半日方笑道:“姑娘,往後日子還長着呢,咱們也不用只爭朝夕,外頭眼看天就要黑了,看老太太惦記着,又要派人來找姑娘……”
紫娟話音還未落就聽外頭有人叫“林姑娘”,紫娟不由得便笑道:“真是不經說的,這纔剛剛說了,老太太就找來了。”
說着話紫娟忙起身往窗戶外頭一看,果真是鴛鴦來了,後頭還跟着一頂小轎子。
紫娟忙就隔着窗戶叫道:“鴛鴦姐姐,你怎地來了,我們正在這裡說話呢,姐姐快進來。”
鴛鴦隔窗望見紫娟便笑道:“好啊,你們果然在這裡,叫人到處找,老太太可等得急壞了,找了姑娘一下午。”
說着話鴛鴦掀開簾子就走了進來,賈琮和黛玉忙站起來問好。鴛鴦看了二人一眼便笑道:“感情林姑娘在這裡用過飯了,老太太急得什麼似的,只說怕餓壞了姑娘,好多好吃的東西都不叫人碰,就連寶玉也不行,說是專門給姑娘留着的,姑娘愛吃。”
黛玉一聽頓時心中一熱,不由得就紅了眼圈,哽咽道:“老太太也真是……”話未說完已是潸然淚下。
鴛鴦一見忙過來摟着黛玉笑道:“好姑娘,快別傷心了,叫老太太知道了又要心疼了。她老人家不捨得說你一句的,到時候又埋怨我,說我爲什麼把她的心肝寶貝給惹哭了。”
鴛鴦一席話未說完,衆人都被逗得笑起來,黛玉聽着也忍不住好笑,一面抹淚一面抿嘴微笑,那模樣既調皮又可愛可憐,叫人不知該怎麼愛才好。
鴛鴦一見她這樣子,忍不住就用手指輕輕點了一下她的額頭,笑眯眯說道:“瞧你這模樣,怪不得老太太偏疼你,連寶玉有時候也比不得的,任他是誰能不愛你這小模樣呢?”
黛玉被鴛鴦這麼一說,登時有些不好意思起來,羞紅了臉頰,想說什麼又不好意思,一雙美目波光粼粼,既嬌羞又有幾分高興,忽閃忽閃,宛若天上星辰閃爍不定。
紫娟平日裡是看慣了的,倒不覺怎樣。餘者衆人見了林黛玉這副模樣個個心裡都是暗贊:都說林黛玉美極,可若不是當真親眼看到,誰敢相信一個有血有肉的人能夠美成這樣兒?
紫娟見衆人都瞧着黛玉發怔,忙就笑道:“好了,咱們也別再磨蹭了,老太太那裡想來是等急了,這就回吧。我見鴛鴦姐姐不是帶了轎子過來,可是給我們姑娘坐的不是?”
鴛鴦聞言便笑道:“可不是,老太太巴巴的叫我擡了轎子過來,說是現找轎子太麻煩,又耽誤功夫,叫我趕緊接了你立刻就家去呢,一刻也不許耽誤。”
衆人一聽都笑道:“可見老太太是真心疼姑娘呢,就多一刻也等不得的。”
黛玉這裡也怕賈母擔憂,也只能強忍着不捨,反倒催促鴛鴦和紫娟快走。兩人聞言笑道:“可見姑娘也是真心心疼老太太,怕老人家急了。那咱們這就走吧。”
說罷,幾人果然就急忙起身要走。賈琮雖然心中萬分不捨,可也只得起身相送。
黛玉心裡自然也是一萬個捨不得走,這才認識了親兄弟,還沒說幾句話呢,轉眼就要別離,她心中說不出的酸楚,更怕這只是一場好夢,夢醒了就什麼也沒有了。
心裡這樣想着,黛玉回頭再看賈琮的眼神中就滿是不捨和傷痛,賈琮一眼見了登時心疼,忙就走到黛玉跟前,故意笑道:“姐姐,我知道你還惦記着我給你講的故事呢,你放心就是,等我明日一早就去尋姐姐去,把結尾也講給姐姐聽,如何?”
黛玉一聽頓時滿眼放光,驚喜萬分地叫道:“好啊,那咱們一言爲定,我明日一大早就等你過來,你可不許騙我呢。”
賈琮一笑:“不會,誰騙姐姐誰是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