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管教

待下人都下去之後, 賈菡方說:

“今天皇后娘娘給我講了一個事,她說在這次謀逆的反賊中,有一個反賊的族妹在先皇的宮裡做了妃嬪, 那個妃嬪身邊有他們以前安排好了的內應。當他那個族妹的母親進宮探視的時候, 那個反賊就假意孝敬些什麼東西託他的嬸孃帶進宮給他族妹, 這樣他的同夥就通過這些和外面取得了聯繫。他們就這樣宮裡宮外裡外的配合起來, 而那個妃嬪和她的母親就這樣因爲貪圖這些蠅頭小利無意間做了反賊的幫兇。”

“娘娘這話什麼意思?難道說是我們?”

賈母聽了賈菡的話, 再加上以前林黛玉對她說的,這難道:

“老二家的,你說實話, 你是不是幫着珍兒那個逆賊傳了什麼東西給我們娘娘?”

“老太太,冤枉啊, 這樣掉腦袋的事媳婦怎麼會幹啊?”

“老二家的, 上次我就和鳳丫頭聽皇后娘娘說這次謀逆事件我們娘娘就參與了的, 只是我們娘娘是無意中參與的,所以皇后娘娘網開一面, 給我們娘娘留了一條命,我看我們娘娘也許就像菡姐兒說的那樣,讓你這個蠢婦給害了。”

“老太太。”

“你好好想想,是不是進宮前見過珍兒,然後他給了你什麼不會讓你懷疑的東西。菡姐兒, 娘娘還告訴你什麼。”

“皇后娘娘說事發時大姑姑面前的一個宮女突然死了, 有人看見她死前和那個刺客在一起, 還有在那個宮女的手上緊緊攥着一個荷包, 在那個荷包的襯裡上還發現了字跡, 那個荷包明顯不是宮裡的,宮裡已經很久沒有那種面料了, 後來大姑姑宮裡的小太監說他看過大姑姑拿過這個荷包。”

“等等,菡姐兒你說的是荷包?”

“是,後來抱琴說是太太帶給娘娘的。”

“嘶——”王夫人終於想起來了,還是很久以前,那時先皇還在,她正要進宮,正好遇見據說是來請安的賈珍——

“給嬸孃請安。”

“噢,是珍哥兒,今天怎麼有空過來?”

“噢,侄兒想着好久沒有給老太太、太太請安了,所以就過來了。嬸孃這是上哪裡去?”

“哦,今天是探視的日子,進宮給娘娘請安去。”

“那是應該的,嬸孃不知道,自從咱們家出了娘娘,侄兒們在外行走就覺得面上特別有光,不管我們走到那裡別人都會高看我們兩眼。侄兒想着娘娘一直爲我們賈家爭榮光,侄兒卻沒有什麼孝敬的,心裡實在過不去,恰巧前些時前門那邊開了一家金器店,侄兒去逛了逛,見那裡的金銀錁子打的實在別緻,侄兒就買了好些,請嬸孃帶進宮給娘娘賞人吧,也算是我們的一點孝心。”

說着賈珍就從袖子裡拿過一個沉甸甸的荷包,打開來一看,果然是黃燦燦的滿滿一荷包的金錁子。王夫人想着已經很久沒有給賈元春帶銀錢了,偏偏現在府裡也是入不敷出,而賈母等看到賈元春已經似乎沒有多少用場,哪裡還想到當年娘娘給闔府帶來的好處,竟沒有一人再願意在賈元春身上多花錢了,王夫人自己雖然心疼賈元春,但她的錢是想着留給賈寶玉的,也捨不得用在賈元春這個過氣的娘娘身上。如今她見賈珍送這麼一荷包金錁子,大喜過望:

“珍哥兒有心了,這些娘娘正用得上呢。”

王夫人沒有多想,接過沉甸甸的荷包就進宮了。

後來自己還巧遇賈珍幾次,每次賈珍都孝敬娘娘一荷包金錁子,難道這就是在傳遞消息,賈珍就是菡姐嘴裡的那個反賊?對了,這些人行刺前幾天,賈珍又給了娘娘一荷包金錁子……看來自家這次逃得性命確實是皇后娘娘皇恩浩蕩了。

賈母看着王夫人變幻不定的面孔,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定是這個蠢婦貪圖賈珍的小恩小惠,做了這大逆不道的事,只是如今皇上一來看在皇后娘娘的面上,二來畢竟那個宮女死了,沒有了真憑實據,才讓他們賈家躲過了一劫。她就想不通了,王家也是大戶人家,王氏的嫁妝也算是豐盛,怎麼就這麼眼皮子淺呢。

王氏想到這些早就把腸子都悔青了,自己當時怎麼就這麼眼皮子淺呢?一個荷包也不過只能裝六兩左右的金錁子,差點就把全家的性命給交代了,想到這裡她咬牙切齒地詛咒着賈珍:“不得好死的短命鬼。”

偏偏賈璉聽到了,他對賈珍還有幾分兄弟情誼,他不冷不淡地說道:

“珍大哥哥一家子都死了,太太現在再說這些也沒有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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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如果不是你們王家的女人貪財,我們府裡怎麼會敗得這麼徹底。”

聽了賈赦和賈璉的話,賈政覺得自己深受其害:“都是你這個蠢婦,害了娘娘,害得如今我們明明是皇親國戚,卻變成了階下囚,害得老太太這麼大年紀了要爲我們這些不孝子孫擔驚受怕,害得寶玉蘭兒沒了前程……”賈政越說越氣,忍不住一個巴掌就朝王夫人呼去。

看着王夫人捱打,賈家的人竟然都覺得這是活該,就連賈寶玉對他母親的捱打也覺得理所當然,如果不是她,自己怎麼會拋下林黛玉去娶薛寶釵這個毒婦,對,毒婦,薛寶釵就是毒婦,她竟然因爲自己不和她親熱,就找人要活埋了自己,每當賈寶玉想起以前那一段經歷,賈寶玉都會不寒而慄,自己到現在還會做那些噩夢。

可是不管如何,賈政現在也不可能休了王夫人,他們兩個還要搭伴去西北呢。

賈家這邊的動靜水溶很快就知道了,爲了防止賈家再出什麼幺蛾子,水溶讓人派紫鵑的丈夫立即去天津籌建新的工廠。

第二天,林愉來探望賈母和賈赦賈政等:

“舅舅、舅母放心,外甥已讓王管家替舅舅舅母打點好了,明天王管家就會啓程去西北,替舅舅舅母打點一下那邊。”

“既然王管家要去那邊,不如與我們同行不是便宜一些。”

“舅舅見諒,官府有官府的規矩,發配之人是不能帶奴僕,不能坐馬車的。如今朝堂上因爲選秀的事,有許多人侍機攻訐皇后娘娘,外甥不能在此時授人以柄。”

“你們娘娘也太小心了,我昨天聽菡姐兒講皇上對皇后娘娘可好了,且皇后娘娘現在又有了身孕,皇上也爲了皇后娘娘停止了選秀,這樣的聖寵,你們還擔心什麼?”

“舅母,外甥所做一切不過是看在我死去的母親的份上,況且這幾年,我們對你們的照顧已經夠多的了,我不會答應你們而危害皇后娘娘的,既然你們不領情,我會告訴王管家不要再管你們的事了,外祖母,外孫告辭了。”

“你,你站在,怎麼舅母就不能說說你嗎?”

“住嘴,你這個蠢婦。好孩子看在你外祖母的份上,別理那個蠢婦。”

“是,外孫聽外祖母的,不理他們,剛剛是我們多事了,外孫告辭了。”

賈母給林愉一噎,氣得指着他的背影說不出話來。賈政趕緊上前扶着賈母坐下:“老太太消消氣,和這個小畜生生氣不值得。”

“二弟這話過分了,想來依照二太太所犯的事,朝廷如東府那樣的判決決沒有人會說三道四,如今人家已經幫了這麼大的忙了,再說我們從府裡出事到現在吃人家的,穿人家的,你老孃、兒孫住人家的,心裡不感激就罷了,還罵人,這還是人乾的事嗎?”

“我是他長輩,怎麼?他孝敬孝敬我不應該啊。”

“孝敬你?你的兒孫都死光了要別人的孩子孝敬你?再說了你配嗎?人家是堂堂的國舅爺,你呢,一個階下囚而已。”

“夠了,不要多說了,老二他們去西北我不放心,璉兒,你陪你二叔去,到那裡去替他們打點打點,照應他們。”

“璉二,你是誰的兒子,你的親老子你不孝敬,你去孝敬別人,別人自己有兒有孫,你去算什麼?”

賈母氣得直哆嗦,賈政上前喝住賈赦:“大哥,要璉兒陪我們去西北是母親的決定,你怎麼能忤逆母親呢?”

“老二,你這個賈家的敗類,你有什麼資格指責別人,如果不是你不自量力,汲汲營營的爲了投靠甄家不惜賣子求榮,你老婆爲了幾兩金子爲反賊傳遞消息,我們家會落到如此的地步?就你這個敗類還有臉在這裡說三道四,和我談什麼孝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看看以前母親是如何安榮享貴的,如今卻不得不寄人籬下,都是你這個敗類造成的,你還有臉和我提孝道?”

“夠了,老大,老二已經落到了如此的地步了,這一去西北上千裡,你們兄弟不知道還不能再見,他可是你的親弟弟啊,啊——”

賈母說到動情處忍不住痛哭出聲。

可是賈赦卻不是以前那個在她面前唯唯諾諾的賈赦了,他現在也沒有爵位需要傳承,而賈母現在疼愛的小兒子已經沒有奉養賈母的能力,他還有什麼可怕的呢?

“老太太,正是因爲他是我的親兄弟,我纔不得不替死去的父親管教管教他,讓他知道什麼是忠君愛國,知道什麼是禮義廉恥,知道什麼是長幼有別,知道什麼是孝順,知道什麼是不可以陷親於不義。”賈赦一邊說,一邊順手拿起桌上的雞毛撣子,嘴裡還喊着,“打死你這個不忠不孝的東西。”照着賈政劈頭蓋臉就抽了過去。

“住手,住手,你這個不孝子,你要打就打我好了。”

一陣雞飛狗跳之後,賈赦氣呼呼地坐了下來,嘴裡兀自不停的囔着:“老太太,你不能再護着他了,兒子聽說窮人家的兒子,不管如何,都要努力苦錢供養父母,再沒有見過將祖宗留下來的敗光了,連累得母親、兄長一無所有的,還害得八十多歲的老母親天天爲了個不孝子哭天抹淚,日日懸心的。老二,我要是你早羞得沒臉見人了,也就是你這個沒有廉恥的纔會恬着臉要三要四的,人家林哥兒顧着老太太的面子不說什麼,你自己心裡就一點羞恥心都沒有?呸,做你的兄長,真正羞死人了。”

面對這樣的賈赦,賈政是又羞又氣,哆哆嗦嗦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好半天方說:“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斯文?真是笑話,你這種厚顏無恥的人還配談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