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賣子求榮

賈母和王夫人帶着賈寶玉回到了榮國府, 賈赦和賈政迎了出來:“母親,你們可回來啦。你們這是到哪裡去的?別的府裡的女眷早就回府了,你們怎麼到現在纔回來?現在外面還沒有太平, 兒子們都很擔心。”

賈母尚未答話, 賈寶玉卻一眼看見了賈政, 他嚇得渾身一哆嗦, 下意識地拉住賈母的衣衫就往賈母的身後一躲。

這樣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賈寶玉身上, 賈政早看見了賈母身邊有一個身穿僧袍畏畏縮縮的小廝,如今見他直往賈母身後躲,下意識地伸手一把把他拉了出來:

“嗯?……寶玉?”賈政愣了一下, 突然他反應過來,他死死的抓住了賈寶玉:“啊哈, 你這個騙子、逆賊, 竟然還敢越獄, 還敢回到我們府裡來?哈哈,如今你到底犯在本官手裡, 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賈政真是太高興啦,他親手抓住了這個甄家餘孽,這可是大功一件啊,呵,讓那些人看看現在誰纔是賣子求榮的附逆的叛臣。

賈赦看不下去了, 他走了過來:“怎麼, 老二, 你連自己的兒子都不認識了?是不是看到他又想起了殉道大義了?是不是又想讓他再死一次, 好去救甄家那個雜種?”

此時的賈寶玉早已嚇得哆哆嗦嗦的縮成了一團。看到自己的心肝寶貝被嚇成這樣, 又想想剛剛知道的發生在他身上的事,賈母怒了:

“好, 好,這纔是我的好兒子呢,你是不是看到我不順眼,想着先害死寶玉,然後再弄死我?”

賈政聽到賈母的話,趕緊跪了下來:“母親這話兒子如何擔當的起?母親,你不要被這廝騙了,這廝分明就是那個甄家逆賊。”

“老二啊,枉你還是寶玉的親生父親,連自己的兒子都不認識,他怎麼可能是甄家那個孽種?他分明就是我們家的寶玉啊。”

見賈政還一副不以爲然的樣子,王夫人忍不住了:“老爺,你細看看這個孩子的眼睛,他的眼神和那個甄家雜種的眼神是完全不同的啊,那個雜種的眼睛從來都沒有和我正視過。”

見賈政兀自不信,賈赦走了過來,他摸着賈寶玉的頭說:“好孩子別怕,你已經回家了。”

賈赦的一句‘回家了’的話,讓賈寶玉忐忑不安的心又一次地得到了安撫,他忍不住“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聽得賈寶玉的哭聲,王夫人眼睛也紅了,她把他拉到了懷裡:”老爺,你看看這個孩子的手吧,這是一雙吃了多少苦的手啊,我們的寶玉在那個寺廟裡可是整整的吃了一年的苦啊,而那個天殺的甄寶玉卻在我們家享受着我們家提供的錦衣玉食,享受着老爺你的父愛啊。”

想到賈寶玉這一年吃的苦,賈母和王夫人都又一次的哭出聲來。

賈政一看這個陣勢,忙申辯道:“母親,不是我不相信大家,只是當時甄家可是信誓旦旦地說我們家寶玉已經葬身虎腹了啊。”

“呸。”賈母一口啐到了賈政的臉上,她怒指着賈政,“你,你這個混賬東西,到現在還相信那個狼心狗肺的甄家,你知不知道?他們把寶玉綁了出去是想着活埋了我們的寶玉啊,多虧了那個路過的老虎嚇跑了那些惡賊,那老虎壓根就沒有吃人,它只是把那些惡賊嚇跑罷了。”

“母親,是兒子大意了,兒子沒有想到甄家這麼沒有人性,他們竟然爲了他們自己家的那個孽種欲害死我的兒子,其實這些天兒子每每想起甄應嘉說寶玉葬身虎腹,兒子真的是痛切心扉啊。”

賈政說到這裡還流了淚,他哽咽着繼續說:“兒子只是想着這個孽障讓祖母、父母爲他擔了多少心,流了多少淚,可他卻安安全全地躲在別的地方一點音信也沒有,孽障,你可知父母在不遠游,遊必有方?”

“夠了,老二,這時候你還掉什麼文?你的兒子在自己家裡差點被人害死,他怎麼還敢這麼大刺刺的回來?現在好不容易託皇后娘娘的福能夠平安回來了,你不說好好地問一問孩子這麼些日子他是如何過來的?他受了多少的罪?吃了多少的苦?可憐這孩子每日裡擔驚受怕的,你還張口逆子,閉口孽障的,你還有沒有一個做父親的心?”

說完這些,賈母牽着賈寶玉進了屋裡:“別怕,有老祖宗在,這個家裡誰也不能再傷害你了。以前是老祖宗疏忽了。”賈母此時是又痛又悔,她拉着賈寶玉坐在她身邊,同時吩咐王熙鳳:“鳳丫頭,你去,將我邊上的那個東廂房整理出來,以後寶玉就住在這邊。”

“是,老祖宗。老祖宗啊,剛剛太太也說了,哎呀,只聽聽我就嚇得直哆嗦。天啊,寶兄弟真不是一般的命大啊,這老虎應該就是天上的神獸吧,是天上的神仙專門派了下凡來救我們寶兄弟的。否則你們誰聽過老虎不吃人還救人的?看來啊寶兄弟將來這個造化是一定大得不得了,說不定就是天上的什麼文曲星啊武曲星啊下凡的,這漫天的神仙菩薩都在保佑寶兄弟呢。哎——寶兄弟,說好了哦,等你將來發達了,可別忘記了你二哥二嫂哦,你那吃不完的山珍,穿不完的綾羅,好歹記得賞那麼一點點給你那沒臉的二哥二嫂。”

王熙鳳這一番唱唸俱佳的話真正說到了賈母王夫人心坎上了,就連一直不苟言笑的賈政心裡也深以爲然,他微笑着捻着自己的鬍鬚,在心裡想着寶玉的遠大前程,眼中流露出期許,他想着如何親自教育好賈寶玉,可是他自己現在可不是白身,是堂堂的禮部侍郎,這——看來只有給賈寶玉請一個名師了。

而賈母王夫人早就是破涕爲笑心花怒放,賈母佯作不高興地橫了王熙鳳一眼:“寶玉,不要理這個潑皮破落戶,到時好的東西你自己留着別給她,把那多餘的剩粥剩飯什麼的賞她一碗就是。”

“嗚——嗚,老祖宗是把鳳丫頭當成了討飯的花子了。”

“哈哈。”榮慶堂上上下下笑成一團。她們要不是顧忌到現在正是國喪,她們就要大放煙火大擺宴席慶賀了。就這樣,賈母還吩咐,她老人家給府裡所有的下人賞三個月月錢,大家一起喜歡喜歡。

此時平兒和麝月進來稟報,東廂房已經整理好了,洗澡水也準備停妥,請寶二爺沐浴更衣。

賈寶玉一走,賈母便沉下臉來:“老二,如今寶玉是平安回來了,他在外面吃了很多苦,他原本身體就差,你不許再逼着他讀書了。”

“母親,這如何可以?”

“有什麼不可以?我們家現在要比以前好太多,你現在已經做了禮部侍郎這樣的高官,林丫頭現在又成了皇后,她是和皇帝陛下一起共過患難的,而且已經有了嫡皇長子,關照一下我們府裡,關照一下寶玉根本就是小事一樁,再說了,你不是也沒有參加過科舉,不是照樣做着禮部侍郎嘛。”

賈母的話讓賈政一時語塞,他漲紅了臉,即使明明知道賈母的話不對,可他卻不知如何答言,而賈母現在卻是很反感賈政,尤其是她認爲賈政現在是沒有一點慈愛之心,害得賈寶玉吃了這麼多的苦,還不放過賈寶玉,她很想抓住賈政問問,賈寶玉到底是不是他親生的。

賈政看着賈母望着自己的目光越來越不善,馬上改口道:

“母親,兒子也是那甄應嘉來了之後,才知道我們家寶玉被人換掉的,不管怎麼說他都是我的親兒子,兒子只是盼他成才急切了一點。”

“拉倒吧,老二,我們都看見了,你對着甄家那個雜種可是和顏悅色笑容滿面的,對着我們家寶玉卻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還有老二,你敢說你這個官不是拿寶玉換的?”

賈政聽賈赦如此說有些急了:“我賈政在這裡對天發誓,如果我賈政賣子求榮,就叫我賈政身敗名裂不得善終。”

“既然如此你去吏部把這個官辭掉啊。”

“老大胡說什麼,老二這個官是朝廷任命的,哪裡是隨便可以辭的?”

“老二,老太太不清楚你這個官是怎麼得的,你自己不知道?”

賈政到底捨不得去吏部說清情況,辭去這個禮部侍郎的官職。他不知道的是,正是因爲他沒有去說清這些情況,以至於賣子求榮的這個屎盆子就牢牢地扣到了他頭上。

賈母對賈政的話是半信半疑,雖然她認爲賈政不至於喪心病狂到要賈寶玉的命,但她卻認爲賈政一定是受了甄家的騙,以爲甄家會妥善安排賈寶玉,而沒有想到甄家竟然會喪盡天良的要賈寶玉的命。

賈母不想和賈政多說了,她命鴛鴦拿出一千兩銀子作香火錢送到東山寺,王夫人也拿出了一千兩,賈赦見了,爲討賈母歡喜,也讓邢夫人拿了二百兩,尤氏和王熙鳳也各拿了一百兩。

賴大家的聽說,約了林之孝家的,也出了一百兩,賈府裡其他有頭有臉的下人都多多少少都出了不少的銀錢。東山寺的和尚收到這麼一大筆鉅款是笑得是見牙不見眼,他們從來沒有見到過這麼多的銀子,於是他們一起誠心誠意地爲了賈府做了一場他們寺裡規模最大的祈福法事。

薛寶釵在榮慶堂的角落裡,冷漠地看着大家興高采烈地圍着那個應該是自己丈夫的男人,她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想了想那個曾經信誓旦旦地要娶她爲妻的男人,自離開自己後就音信全無。她以前還可以依仗甄家的權勢,讓賈家的那些人敢怒而不敢言,還不得不敬着自己,如今甄家倒臺,自己該何去何從,薛寶釵很是迷茫。

她知道現在她迫切需要有一個人來保護自己,讓自己能繼續地體面的生活下去,這樣的人在哪裡呢?薛寶釵開始了思考。

薛姨媽知道甄家出事了,趕緊帶着香菱來到了薛寶釵處:

“釵兒出事了,我聽張掌櫃說甄家被抄了,甄家所有的人都下了大牢,這可如何是好啊?”

“媽媽,他們下了大牢也是他們的辜負了我的報應。”

“可是釵兒,你該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