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滅賴

第二天賈母帶着邢夫人、王夫人, 由賴大家的伺候着求見林黛玉。可惜她們商量這些事的時候賈政不在家,賈家上下也不知道賴尚榮被捕的內情,也沒有想到問一句賴尚榮究竟犯了什麼罪, 更沒有人阻止她們這次愚蠢的行動。

林黛玉早從於賀家的那裡知道了賈母一行人的目的, 不由得冷笑道:“我不過是看在賈寶玉可憐, 和他到底赤瑕真人的人的份上, 出手相幫了一二, 不想這些人卻又想了這麼多有的沒的,看來是要讓他們長長記性了。”

雖說如此,林黛玉還是很客氣地在坤寧宮接待了她們。

賈母等坐下後, 賴大家的知道這裡沒有她的座位,她只能識相地侍立在賈母身後。

林黛玉見賈母這幾天也許是因爲賈寶玉找到了, 也許是覺得賈家現在又有了新的靠山, 有了希望了, 所以精神特別好。精神好,臉色就好, 林黛玉笑嘻嘻地道:

“本宮看賈老太君臉色紅潤,想來最近過得不錯。”

“託娘娘的洪福,老身能夠看到娘娘平安回來,寶玉平安回家,尤其是娘娘能和皇上締結良緣, 還有了小皇子, 老身就覺得老身這輩子再也沒有什麼遺憾的了。這幾日老身是身心舒暢吃得香, 睡得着, 覺得身體十分硬朗。”

“臣妾還要多謝娘娘幫助, 讓我們一家祖孫、母子團聚,娘娘的大恩大德, 妾身銘記在心。”王夫人說到動情處,淚流滿面。想到剛聽到那賈寶玉葬身虎腹噩耗時的錐心之痛,她忍不住離坐,誠心誠意地跪了下來,給林黛玉磕了三個頭,“娘娘的大恩大德,妾身今生已無法回報,來世妾身做牛做馬,任憑娘娘差遣。”

林黛玉忙命朱䴉將王夫人扶了起來:“賈二夫人說哪裡的話來,不過是下人湊巧見到了府上的少爺罷了,此事休要再提了,只當當年本宮幼時在府裡承蒙賈老太君和府裡諸人照應的回報吧。”

“娘娘真是菩薩心腸。妾身聽說萬歲爺和娘娘在荒島上一起生活了三年多,只是娘娘你們怎麼知道這是無人的荒島的?”

林黛玉見問,隨手拿起邊上翡翠盤裡的珍珠寶石說:“那裡的海邊上隨處可見這樣的珍珠寶石,而且那個島也不大,大概也就只有兩三個大觀園那麼大。”

“天啊,那娘娘你們吃什麼、住哪裡呢?”

“捕魚、捉海鳥、拾海鳥蛋、採野菜、摘野果、住山洞。”

“那娘娘你們可受苦了。”

“比起府上三姑娘煉獄般的生活,我們一點也不苦,畢竟本宮和萬歲爺我們兩人可以相互扶持,沒有什麼煩心事,雖然人辛苦一點,不過到也自在。對了,侍書現在可好些了嗎?三姑娘的事還請老太君和夫人節哀。”

“什麼?娘娘您說三丫頭不在了?”

“怎麼?侍書回去沒有說嗎?”

賈母她們頓時囧了,畢竟她們的一顆心只在賈寶玉身上,哪裡還想到其他?

賴大家的侍立在一邊,聽她們東拉西扯,就是沒有談她兒子賴尚榮的事,不免有些着急了,她知道皇宮是不能久待的,見賈母王夫人她們一時語塞,頓時覺得這是一個機會,她迫不及待地站了出來:

“老奴見過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老奴求皇后娘娘救救老奴的兒子。”說着賴大家的掩面痛哭起來。

林黛玉鄙視地看了賴大家的一眼:“賈老太君,這位是?”

賈母一看黛玉的態度知道要遭,只得站起來道:“回皇后娘娘,這是老身的奴僕賴大娘子。”

“一個下人哭哭啼啼地跑到本宮這裡,她要幹什麼?”

“皇后娘娘,奴婢是懷柔縣令賴尚榮的母親,我兒賴尚榮爲官一貫清正廉明,不知皇上受何奸人矇蔽,將我兒全家投入刑部大牢,求娘娘救救我兒。”

林黛玉聽到賴大家的一番顛倒黑白的說辭,頓時大怒:“來人,宣慎刑司掌司。”

林黛玉轉頭對賈母說:“老太君,朝廷有規定,爲賤業者,三代以內不得科舉爲官,這個婦人既是老太君的奴僕,可她卻說她的兒子是懷柔縣令,這是這個婦人在欺君,還是在說老太君在欺君呢?”

此時的林黛玉氣場全開,雖沒有咄咄逼人,甚至臉上還帶着些微笑容,但那高高在上的威勢卻是讓人不由自主地產生了一種敬畏,賈母、王夫人哪裡還坐得住,忙站起來,躬身回到:

“啓稟娘娘,這個婦人是臣妾家的內管家,她的兒子一出生就蒙老國公爺的恩典做了良民,後來在先皇時捐了個縣令,去年下半年剛剛上任。”

“原來如此,不過他的父母既然爲奴,那不管如何他都沒有這個資格做官,這是太、祖皇帝制定的規矩。”

“皇后娘娘說的是。”

“娘娘,慎刑司的白嬤嬤帶着兩個公公在殿外候旨。”

“宣。”

“是,娘娘。”

“奴婢白氏、童安、童全拜見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起來吧。”

“謝娘娘。”

“白嬤嬤,這個婦人冒犯本宮,無端向本宮求情,詆譭皇上,要本宮去幹預朝政,你們把她帶下去,按例處置就是。”

“是,娘娘。”

“這位夫人,請吧。”

賴大家的一看自己要被帶到慎刑司,不由得大急:“老太太、太太救救老奴,老奴只是一時失言啊。”

賈母看到這些,不免有些臉上下不來,王夫人看了,不由得上前:“娘娘息怒,這不過是個奴才,哪裡值得這樣?再說了,她畢竟伺候過老太太的,求娘娘不看僧面看佛面,哪怕是老太太屋裡的阿貓阿狗,娘娘也要給幾分顏面纔好。”

“哦?賈老太君也這麼認爲?在賈老太君心中,你的阿貓阿狗比嫡親的外孫重要?比嫡親的孫子也重要?”

“這,娘娘說笑了,妾身只是希望娘娘打狗也要看主人面。”

“朱䴉,你告訴這位賈老太君和賈二夫人,那位懷柔縣令都幹了什麼事。”

“是,娘娘。”

賈母、王夫人聽了朱䴉的話,知道賴尚榮完了,而且她們很怕這事會連累到自身,忙上前向林黛玉表明自己是被賴大一家騙了,表示回家後一定嚴懲賴大一家。

林黛玉看着這婆媳兩急切的模樣,知道賴大一家完了,不過她知道賈母會顧着臉面,念着舊情,不會怎麼嚴懲賴家的,但她可不打算就此放過這賴大一家,這一家做的壞事太多了。

“賈老太君,本宮知道這賴家是貴府的大管家,身份地位在貴府是非同一般,他們的事比府裡一般的主子都重要。就是在外面他們可以胡作非爲,也沒有人把他們怎麼樣,而且貴府的許多重要的人情往來都是掌握在賴家手裡,聽說這個賴家和甄家的大管家還是兒女親家。本宮還聽說貴府的公子回府後,貴府曾經查過這出事的原由,聽說最後只抓了幾個看園子的粗使婆子。老太君想想啊,貴公子是在大白天在自己的家裡的大觀園裡被人綁架的,這件事是幾個粗使婆子做得了的?大觀園裡其他人到哪裡去了?貴公子身邊的人又到哪裡去了?老太君再想想當時安排貴公子身邊的人都是誰提供的?現在你們又是交給誰查的?有些事不是就都知道了嗎?好了老太君、賈夫人,本宮言盡於此,你們好自爲之吧。安公公送客。”

賈母、邢夫人、王夫人回到了賈府,賴嬤嬤和王熙鳳接了出來。王熙鳳看見賈母王夫人的臉色陰沉,聰明的沒有上前詢問。賴嬤嬤卻不管這些,賈府上下對她太好了,她的地位早已經超過了李紈王熙鳳,她早已經忘記了她是奴僕這個事實,甚至連她的孫子都可以和賈璉等平起平坐。她現在沒有看見她家的兒媳婦,她就理所當然的上前對賈母王夫人說:

“老太太、太太回來了,娘娘怎麼說的?什麼時候放我家小子一家?我家兒媳婦呢?”

賈母、王夫人看見賴嬤嬤就氣不打一處來,她們誰也沒有理賴大家的,竟自坐下後,賈母就吩咐:

“去,把林之孝兩口子找來。”

“老太太,光林之孝家兩口子人少了點,把周瑞家兩口子也找來吧。”

“也好,把璉兒也找來吧。”

一時,賈璉、林之孝夫婦和周瑞夫婦全來了,賈母此時把臉一沉:“林家的,寶玉出事那天大觀園裡是怎麼回事?怎麼就只有幾個粗使的婆子?”

“這——”林之孝家的望了望賴嬤嬤,遲疑起來。

賈母看見了林之孝家的目光,氣得大喊一聲:“來人,把這個老虔婆給我捆起來。”

賈母一聲令下,上來了幾個婆子,快手快腳地抓住了賴嬤嬤,賴嬤嬤哪裡受過這個,不由得掙扎着喊起來:

“老太太,老太太,老奴冤枉啊,老奴對老太太一貫忠心耿耿,老太太。”

賈母厭惡地望着賴嬤嬤:“老奴?你還知道自己是個奴才啊。冤枉?賴家的,你還說你冤枉,你不過是一個奴才,如今我們闔府都快把你當成祖宗供起來了,你那好兒子、好兒媳、好孫子做的事,你這個老虔婆不知道?”

“林家的,現在可以繼續說了吧。”

“是,老太太,那天是賴大總管的生日,府裡的大部分管事和有臉面的都到賴府吃酒去了。”

“聽聽,聽聽,一個奴才的家也能稱‘府’了,那些沒臉的呢?”

“其他沒去喝酒的,賴家也賞了一兩壺酒,”林之孝家的看了賴嬤嬤一眼,繼續說道“那天大觀園的輪值主管是賴嫂子的妹妹,戴良家的。”

“哦,到是一門有頭有臉的大管事娘子啊。”

周瑞家的也上前補充道:“據我那個當家的說,賴大總管生日那天,賴家光外面就擺了十七八桌席面。”

“奴婢也聽說裡面有十三四桌席面,聽說還請了京城最有名的吉祥班,在他家園子裡唱戲,城外還設了粥棚放粥,爲賴大總管積福。”

“賴大總管高壽?”

“回老太太,好像是五十四五的樣子。”

“聽聽,一個奴才的小生日,搞得比主子的整生日還要隆重,看來我們府裡的奴才的日子真是太好了,好到了連正經主子都趕不上。”

賈母說到這裡,轉頭對賈璉王熙鳳說:“你們兩個帶些人,去把賴家和戴良家都給我抄了,再告訴珍兒一聲,讓他把賴升家也給我抄了。把這幾家所有的人全部捆了,明天找人牙子把他們全賣了。”

衆人見賈母一臉怒容,哪裡敢勸,俱答應一聲,帶着人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