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分紅

第207章 分紅

雖與保齡侯不過一面之緣,不過李惟儉與忠靖侯史鼐關係匪淺,此番既然撞見,哪兒有袖手旁觀之理?

李惟儉緊忙上得甲板,與對面兒官船言語幾聲,隨即吩咐船行散開,沿江四下找尋。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李惟儉開出賞格來,便有船伕放下側舷小舟,挑着燈籠、火把四散找尋。足足過得小半個時辰,忽有人自下游叫嚷道:“找到了!”

李惟儉的大船緊忙趕過去,便見兩名船伕在一處江心沙洲扶着個人影。火把照耀下,那人渾身溼漉漉,披頭散髮,官帽早就不見,一身官袍被火燎得破了幾處,薰得滿是煙塵,李惟儉連忙道:“可是史世叔?”

這會子史鼎兀自驚魂未定,恍惚了一陣也不曾認出李惟儉來,忙問兩名船伕:“這……這是?”

船伕緊忙說了名號官職,史鼎嗚呼一聲叫道:“賢侄快來救我!”

李惟儉哭笑不得,這會子水匪早跑了,還救個什麼勁兒?當下兩名船伕搖着小船將史鼎送到大船上,李惟儉緊忙命人端了熱茶與乾淨衣裳來,史鼎這才略略安定。

二人略略言語,其幕友所在的官船兜轉過來,幕友擺渡到得此方船上,見過了史鼎,只道顧家父子雙雙殞命,請示史鼎往後如何行止。

史鼎這會子也就在李惟儉船上,瞧着幾十號禁軍能略略安定點兒,哪裡還敢回自己船上。至於顧家父子……史鼎卻是顧不得了,誰能料想到江南這般兇悍,竟起了殺人滅口的心思?

不論如何,這水路是不能走了,岸上……沒人護衛也不敢走。

李惟儉點過船伕,問明此處乃是江陰,略略盤算便道:“世叔,此處距離武衛鎮駐地極近,料想賊人不至於猖狂至此。世叔天明時先去江陰,而後請巡撫派出標營護送,再行趕赴揚州。”

史鼎心有餘悸,思忖着這般倒是妥當,便應承下來。至於其後的差事……呵,先保命再說吧!

其後二人言語寥寥,倒是將前因問了出來。卻說保齡侯史鼎一直謀着外放爲官,到底還是搭上了陳宏謀,剛好嚴希堯受賄案事發,聖人要派欽差調查此案。

史鼎想着這可是美差啊!那江南花花世界,隨便走走,單是程儀就能收個盆滿鉢滿,因是連番奔走,到底得了欽命差事,一路南下。

那搜檢出來的信箋無可辯駁,到松江先鎖拿了顧家父子,又捉了徐家數人,其後宴飲連連,收禮收到手軟,這才施施然北上揚州。

不料竟在此地遭了水匪!

這水匪是誰派的?或是江南士紳滅口之舉,或是揚州鹽商要襲殺他史鼎!回想江南士紳唯唯諾諾,史鼎本能的認定此番定是鹽商所爲!因是這會子他哪裡還敢再去揚州?

言談半晌,見史鼎甚是疲倦,李惟儉乾脆將自己的艙室讓了,去到隔壁與碧桐擠在一處。虧得幾個丫鬟都留在了揚州,不然此番還真鋪展不開。

碧桐心下惴惴,不料李惟儉這會子半點心思也無,自顧自倒頭就睡,碧桐期期艾艾半晌,只得捲了被子睡在地板上。

轉過天來,三條官船兜轉至江陰,李惟儉派出半哨禁軍護送,史鼎打了王命旗牌,浩浩蕩蕩朝着江陰縣衙而去自是不提。

這一番耽擱,此時已然是六月初一。到得上海縣時,已是六月初三,眼見邸報上刊載忠勇王領武毅鎮出征,李惟儉頓時心灰意懶。尋思着左右也趕不及了,乾脆便在上海縣居停了兩日,採買了不少土儀,直到六月初五方纔登船北返。

……………………………………………………

京師,李家宅第。

綠竹成蔭、溪流環繞,萱堂裡幾個丫鬟輕搖蒲扇,陣陣清風送來些許涼意,卻禁不住王熙鳳心頭火熱。

桌案對面兒的傅秋芳合上賬本,笑着道:“二奶奶這賬目頗爲細緻,我實在挑不出錯漏來。再說老爺也說,這營生雖是與二奶奶合股,可總要以二奶奶爲主。”

王熙鳳便笑道:“妹妹這話可不對,有道是親兄弟還明算賬呢,這賬目哪兒能不清不楚的?我也知妹妹如今忙着廠子的大事,可總要挑出工夫來去城外莊子上瞧一眼。畢竟,耳聽爲虛、眼見爲實,總不能投了銀錢就只拿着賬本過過眼。”

傅秋芳就道:“二奶奶這話說的——”

“誒?說了幾回了,偏生妹妹見外。什麼二奶奶,那都是府裡下人叫的。妹妹雖說是妾室,可掌着家業,說出去便是尋常的少奶奶都比不得呢。你我啊,還是姐妹相稱爲好。”

傅秋芳拗不過王熙鳳,便笑着道:“從老爺與璉二爺那邊廂論,我還是該叫一聲二嫂子。”

“都隨你。”

王熙鳳起身,看着萱堂外的景緻道:“還是羨慕妹妹啊,好歹還有一處清幽能納涼。不像榮國府裡,就一處小花園還極爲逼仄。”頓了頓,又道:“昨兒得了信兒,二爺說儉兄弟這會子啓程回返了,算算時日,只怕這兩日就能回來呢。”

傅秋芳心下一酸,如今都六月了,算算良人遠行小半年,這家中上上下下,乃至於廠子裡的賬目,都要她去打理。白日裡忙忙碌碌,夜裡閒暇下來,難免不住的思念。

如今,他可算是要回來了。

傅秋芳便笑着頷首道:“這一遭老爺來回幾千、上萬裡,可是辛苦了。”

“辛苦?”王熙鳳乜斜笑道:“我可是聽聞啊,儉兄弟這回辦了好大的事兒來!說不得啊,過些時日這封賞就落下來了。”

王熙鳳這會子真真兒是泛酸,儉兄弟也太有能爲了。雖說那鐵廠沒辦成,可單單是那水泥務,就攪得朝野震動!

又是一個京師水務!套現上千萬兩銀錢也就罷了,最難得的是引得朝野上下交口稱讚,稱儉兄弟此舉利國利民!

前番那京師水務,尚有言官稱其爲與民爭利,此番竟無人說其不是。王熙鳳操持家務數年,情知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哪兒有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滿意的?

家務如此,朝政更是如此。首輔陳宏謀早前久負盛名,這一年多下來名聲急轉直下,風言風語,不少都在罵陳宏謀是國賊了。可偏偏人家儉兄弟辦事滴水不漏,就能惹得上下誇讚。

若無意外,不說那修築的石塘,便是衝着這千萬兩銀錢,聖人也會不吝封賞。只可惜儉兄弟年歲還小,這官職怕是不能動,倒是爵位沒準兒能動上一動。

二等男,再往上就是一等,說不得就成了子爵。榮國府如今纔有個一等將軍的爵位,再過兩代,人家儉兄弟的子嗣還是勳貴,說不得榮國府就成了平頭百姓。

王熙鳳心下泛酸,只道遇人不淑。她也不求賈璉比得上李惟儉,只求略略上進些就好。奈何此番南下,璉二爺算是見了世面。前些時日小廝回來送信,王熙鳳雖不曾審出什麼來,卻也從其神情上了然,賈璉何止是見了世面,只怕是見了大世面!

罷了,此事留待往後再與賈璉算賬。王熙鳳眼見天色不早,與傅秋芳說過幾句,便起身告辭。

臨行之際,傅秋芳忽而道:“二嫂子,如今天氣炎熱,正巧家中存了不少冰,不若二嫂子帶一些回去?”

王熙鳳納罕道:“妹妹家中還存了冰?”

不待傅秋芳說話,紅玉便笑着道:“二奶奶不知,去歲修葺房舍,四爺便讓人掘了地窖。冬日裡趁着三九天存了不少冰塊,如今正好合用。”

傅秋芳也笑着道:“二嫂子也知,老爺家中就這麼些人口,這冰塊怕是用不了,正好二嫂子此番來了,我叫人送一車過去與二嫂子家中納涼。”

王熙鳳笑道:“如此,那我就不客套了。妹妹也知,近來這冰塊一天一個價錢,翻着跟頭往上漲,便是我們這樣的人家也有些吃不消呢。”

一說一笑,王熙鳳說的是真話,傅秋芳卻只道是頑笑。紅玉當即命人搬了一車冰塊,隨着王熙鳳的車架送去榮國府。

送別了王熙鳳,傅秋芳與紅玉兩女自是回返內宅之中。

這些時日內宅之中便只剩下兩女,二人倒是相互扶持,彼此親厚了不少。紅玉本就是伶俐的,雖識字不多,可處置家中事務極爲嫺熟,這會子早就爲傅秋芳引爲臂助。

情知傅秋芳苦夏,紅玉便叫過丫鬟念夏,準備了果子銀耳冰粥來,二人端了冰盞下口飲着,傅秋芳便思量道:“老爺前些時日來信說六月中下總也該回了,明兒你打發吳管家去城外迎候,說不得這幾日老爺就回來了。”

紅玉稱‘是’,笑着道:“老爺先去廣州,又去江南,土儀定然沒少帶,我看不若多打發些人手去,也免得手忙腳亂的。”

傅秋芳頷首,說道:“這幾日那廠子忙碌,家中照料不過來,伱便多擔待一些。”

紅玉緊忙嗔道:“姨娘哪兒的話?不過是應當應分的,哪裡用得着姨娘這般說?”

傅秋芳一雙秋水略略乜斜,忽而笑着打趣道:“錯非老爺還不曾娶親,你也是姨娘了,咱們都是一般,又何必與我見外?”

紅玉頓時面上羞赧,正是二八佳人,又食髓知味的,這一別就是小半年,心中自是千想萬想。因是不由得幽幽道:“老爺可算是快回來了。”

傅秋芳悵然道:“是啊,可算是要回來了。”何止是紅玉?傅秋芳素日不顯,可獨守空閨,總覺心下空落落的。而今李惟儉雖還不曾回返,可知其已然返程,這心中忽而便有了主心骨。只恨不得這會子就到得家門呢。

二人正出神思忖,忽而那念夏喜滋滋行將進來,略略一福便道:“姨娘,吳管家說內府放出消息,那水務股子這一、二日就要分紅呢。”

傅秋芳只是應承了一聲。她這幾月隔三差五就要處置蒸汽機廠子的賬目,見慣了銀錢流水一般潑灑出去,因是倒不曾在意。轉念忽而記起來,老爺可是還有水務公司將近四分股子的,二十年回本,這四分股子單單分紅就有足足六萬兩!

六萬兩啊!

算算自打去歲搬來到如今,闔家不過拋費了萬兩上下……傅秋芳頓時哭笑不得,終於理解了老爺爲何說家中銀錢隨意花用,左右也花不完了。

如今想想,可不就是花不完?

……………………………………………………

臨近申時,車行進得榮國府。

王熙鳳領着丫鬟方纔進得內儀門,平兒便迎了上來。略略言語幾句,平兒便說道:“方纔老太太還唸叨二奶奶呢,說素日裡聽慣了二奶奶頑笑,這忽而聽不見,心下還有些不習慣呢。”

王熙鳳便笑道:“老太太也是,這上了年歲就愈發念舊,等閒離不得人。”

平兒道:“也是老太太得意二奶奶,不然怎地只念着二奶奶呢,不提旁人?”

王熙鳳心下略略得意,咯咯笑了一陣,隨即吩咐道:“自儉兄弟府上打了秋風,取了一車冰塊回來。你不用陪着我了,去把冰塊四下分分,免得一會子都化成湯了。”

平兒應下,卻依舊陪着王熙鳳行過穿堂,低聲說道:“奶奶,今兒得了準信兒,說是那水務股子這一、二日就要分紅。”

“哦?”王熙鳳霎時間停下腳步,熱切道:“可是準了?”

平兒便道:“大老爺院兒裡傳出的風聲,奶奶也知,大老爺這陣子總盯着這事兒,料想應該不會有錯。”

王熙鳳頓時長出了口氣。去歲冬月裡賈璉送黛玉南下揚州,這盤纏、土儀自是要帶足了,這一下就去了幾千兩。到了五月裡點算,若無填補,只怕就要虧空個兩千兩銀子。

王熙鳳正一籌莫展呢,轉頭就聽了好消息。榮國府公中採買了三萬股子,固定二十年回本,每年理應分一千五百兩。有了這一千五百兩,四下再節省一些,說不定就能糊弄到夏收。

“這倒真真兒是個好事兒,行,我知曉了,回頭打發人盯着水務衙門。你去吧。”

平兒便轉身去安置冰塊,王熙鳳心緒極佳,一路進得榮慶堂,逗弄着賈母好一番歡聲笑語自是不提。

平兒先行往邢夫人、王夫人處送了冰塊,又去到李紈院兒中。今兒大奶奶李紈回來的遲了一些,這會子方纔用過晚飯。

平兒送來冰塊,李紈自是笑語晏晏。

平兒就笑道:“大奶奶這一遭可是謝錯了人,算算這闔府上下還要朝大奶奶道謝呢。”

“這是怎麼話兒說的?”李紈笑着問道。

一旁的素雲便說道:“奶奶怎地糊塗了?平兒姐姐這般說,這冰塊自然是從儉四爺府上送來的。”

“果真?”

平兒笑着道:“正是。我們奶奶下晌去了一遭儉四爺府上,與傅姨娘見過了。臨走時傅姨娘說家中多存了冰塊,用不完也是浪費,便送了一車過來。”

李紈忙問:“傅姨娘可說了家中情形?”

平兒便道:“自是一切妥當。還說大奶奶好些時日不曾登門,傅姨娘與紅玉都想大奶奶了呢。”

李紈心下熨帖,感嘆着說道:“我這兄弟小小年歲,誰承想這般年紀就頂門立戶了。也虧得秋芳是個妥帖的,又有紅玉幫襯着,錯非如此,這家中定然雞飛狗跳。”

平兒只是笑笑沒應承。心下暗忖,以儉四爺的心性,又哪裡會讓家中亂作一團?便是沒傅秋芳,也有紅玉,沒了紅玉,定會尋個妥當的女子來照理家務事。就是不知這般能爲的儉四爺,來日會娶個什麼樣的主母回來了。 平兒道:“說來儉四爺也就這幾日便要回返,大奶奶抽空也去四爺家中瞧瞧,傅姨娘雖穩妥,可畢竟差着年歲,經歷的事兒少。”

李紈頓時上了心,說道:“可說是呢。我思量着,這兩日抽出半日過去瞧瞧。秋芳到底年輕,就怕被下頭人哄騙了。”

說過此事,李紈想起方纔自王府裡得了的稀奇果子,便打發碧月取了一籃來,送與平兒。

平兒隱約嗅得臭味,看那內中碩大一枚果子,納罕道:“這是什麼果子?”

李紈便道:“說是茜香國進貢的果品,叫韶子。郡主分了兩顆,實在受不得滋味,便送了給我。你莫看這果子聞着不好,吃起來卻極爲香甜。我這本想着也讓老太太嚐嚐鮮,可就怕老太太吃壞了肚子,那可就成了我的罪過。

又怕老太太吃順了口兒,這東西可沒地方找尋。

是以啊,乾脆這果子咱們還是私下分分吧。”

平兒頓時笑道:“還是大奶奶想的周到。只是——”

李紈笑道:“不妨,我這兒還有一顆呢,這顆你拿去與你家奶奶分着吃吧。”

“哎。”平兒知曉李紈有交好之意,想起分紅的事兒,便低聲與李紈說了。

平兒只隱約猜測,李紈手中有水務股子,卻不知具體多少。若知曉李紈手中足足有一分股子,單分紅每年就有一萬五千兩,只怕會嚇得咋舌不已!

李紈心下承情,面上卻故作若無其事,又扯着平兒說過好一會子話,這纔將其送出門外。

一萬五千兩啊,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小女子不可一日無財!這每年的一萬五千兩便是李紈的底氣,因是自去歲得李惟儉贈了股子,李紈便一改素日裡的吝嗇,變得極爲爽利大氣,自是惹得小姑子們交口稱讚。

李紈回返屋中,一面兒想着明後日去一趟儉哥兒家中,一面兒想着,也不知儉哥兒這會子到了哪兒。

……………………………………………………

平兒自李紈處出來,又從庫房取了兩塊碩大的冰塊,送往東大院左近的迎春院兒。

京師六月驕陽似火,迎春的小院兒毗鄰小花園,門前又綠樹成蔭,倒是難得的清幽。

遙遙瞥見平兒,大丫鬟司棋便迎了上來。

笑着道:“那陣風將平兒姐姐吹來了?”

“涼風,我呀,這一遭是給你們姑娘送冰塊來了。”

司棋聞言頓時喜道:“我們姑娘正苦夏呢,這冰塊送的真真兒及時。不但我們姑娘,平兒姐姐瞧——”司棋指了指額頭上的紅痘,道:“這天兒熱得,連我都上了火。”

平兒瞥了其一眼,揶揄道:“你啊,怕是心火。”

“啊?”司棋嚇了一跳,她正哀怨儉四爺一去小半年,她久曠之身單只是用那角先生難解相思呢,不料竟被平兒點了出來!

平兒便道:“聽說前兒你又跟王嬤嬤吵嘴了?”

司棋暗暗鬆了口氣,忙蹙眉道:“那老虔婆仗着奶過姑娘,佔起姑娘便宜來沒完。前兒那冰鎮的蓮子羹本是留着姑娘用的,王嬤嬤來了也不過問一聲,抄起來就吃。真真兒是好大的臉子,她眼中哪裡還有主子?”

平兒便道:“我可是聽說王嬤嬤跑去大太太跟前抹了眼淚,你近來留意一些。”

司棋渾不在意道:“那又如何?說破天也大不過一個理字。大太太若覺得我不該護着姑娘,攆我出府就是了。”

平兒氣惱道:“好端端的,怎麼扯到攆你了?快莫說了,越說越不靠譜。”

說話間進得內中,二姑娘迎春正嫺靜端坐了,打着絡子。見了平兒,緊忙迎將上來。

略略說過幾句,平兒命人將那兩方碩大的冰塊擡進來,迎春眨眨眼,便道:“這……這回的冰塊怎地這般大?”

平兒便笑道:“這可不是府裡採買的,是我們奶奶自儉四爺府上回來,傅姨娘說家中多存了冰塊,這才送了一車過來。”

迎春神思恍惚,她與李惟儉的姻緣拖延了,雖儉兄弟信誓旦旦的,可她心中難免惴惴多想。

此時便聽平兒打趣道:“旁的姑娘那裡,只怕要小上一些。可二姑娘這裡,總該得兩塊大的……左右都是自家的物件兒。”

迎春頓時面騰紅雲,結巴道:“平……平兒姐姐!”

平兒便道:“儉四爺這會子怕是在路上了,說不得三五日的就回了京師。咯咯……罷了,我還得往三姑娘、四姑娘處送冰塊,二姑娘歇着吧,我走了。”

平兒走了,迎春閒坐了,拿起絡子來卻怔怔出神。想起儉兄弟素日種種,不知怎地就想起了那羞人處……她心下納罕,往常被他輕薄,心下羞怯不說,過後總是有些彆扭,生怕傳揚出去。

這小半年不曾見,夜裡夢了七、八回,每一回都是在輕薄自己。而今想來,竟隱隱想念那輕薄。

喟然一嘆,迎春收攝心思,略略打了幾下絡子,忽而便見一旁的大丫鬟司棋也怔怔出神。那面上的神情,依稀就像是照鏡子一般。非但如此,司棋還咬了手指,面騰紅暈,引得迎春頓時身下涼意襲來,不禁併攏了雙腿。

“你——”

司棋回神,納罕道:“姑娘有事兒?”

二姑娘心下氣惱,又不知如何開口,便道:“我有些熱,你去將那冰塊採一些進來。”

司棋應下,挪動蓮步而去。迎春嘟了嘴,心下竟有些吃味,想着下回可不叫司棋來援手了……瞎!自己怎地這般不要臉子了?

迎春埋頭被褥裡,就差抱着被子來回打滾了。

……………………………………………………

平兒給探春、惜春送過冰塊,便轉向梨香院。

平兒自是個周到妥帖的,只因薛姨媽今兒與薛蟠一道去了王家,至今還不曾回返,家中只餘下寶姑娘,因是這才最後送來冰塊。

出得東角門上了夾道,擡眼便是儉四爺曾借住的東北上小院兒,如今卻撥與了薛蟠居住。雖不曾明說,平兒卻知這是薛姨媽怕薛蟠在外間惹是生非,與王夫人商議過,說動了老太太,這纔將薛蟠打發到了此處。

那院門敞開着,內中鶯鶯燕燕嬉笑着,多是薛蟠收了房的姬妾。平兒心下厭惡,只覺物是人非。

快步而行,不片刻到得梨香院前,卻正好撞見回返的薛姨媽。

見過禮,道明來意,二人便一先一後入得內中。

寶姑娘聽見響動迎將出來,三人自是一番言語寒暄,這才入得內中。

平兒便道:“這冰塊不是府裡採買的,卻是我家奶奶今兒去的儉四爺府上,那傅姨娘說家中存多了冰塊,這才送來一車。二奶奶便打發我四下散散,人人有份。”

薛姨媽笑道:“喲,回頭帶我謝過鳳姐兒。”

平兒笑着頷首應下,又道:“是了,聽聞內府那水務股子,這一二日就要分紅,姨太太可莫要忘了。”

薛姨媽就道:“我今兒也聽聞了,嘖嘖,”轉頭看向寶釵道:“你舅母說,內府來了十幾兩運銀子的大車,將內府門前的石板路都壓壞了!”

平兒見諸事妥當,便起身道:“姨太太既然知曉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哎,同喜、同貴,代我送送平兒姑娘。”

兩個丫鬟送平兒出院兒自是不提。

眼看平兒走遠了,薛姨媽這才笑容一斂,面沉如水。

寶姐姐湊過來,端着一盞溫茶道:“舅母……這回又說什麼了?”

“哼,她能說什麼?”薛姨媽氣不打一處來。自上回王舅母謀算薛家家產,薛姨媽就起了防備之心。

此番王家連連邀約,薛姨媽想着也該給薛蟠說一門婚事了,便領着薛蟠上了門。

提起薛蟠婚事,王舅母只含混着揭過,既沒說應承,也沒說婉拒,就這般不上不下的吊着,半點盡心盡力的意思也無。倒是提起那內府分紅一事,薛家入手八萬股子,此番不過分銀四千兩,便惹得王舅母眼紅不已。

只說王子騰巡檢九邊,略得了些財貨,請薛家幫着發賣了,兌成那旱澇保收的水務股子。

薛姨媽頓時就知不妥!王子騰所得財貨,除去金銀那些硬通貨,大抵都是皮貨山珍一類,須得慢慢出貨。若出貨急切,定然賣不上價錢。

王舅母又是個眼皮子淺的,一口咬定財貨值十幾萬兩,這缺了少了的,難不成還要薛家填補?

再者說了,如今那水務公司的股子一日一個行情,低時一兩一錢,高時能漲到一兩三錢。十幾萬銀錢,指望着兌十萬股子,哪裡是那般容易的?

不問自知,若是應承了,說不得最後薛家還得將自己的股子賠進去!

薛姨媽心下惱了這個嫂子,話不投機半句多,強撐着用了晚飯,這才領着薛蟠回返榮國府。

這下兩邊就算不曾撕破臉,卻也算有了裂痕。如今薛家將不少賠本的營生都發賣了出去,手中銀錢不少,卻無處投資。

急切的薛姨媽,這幾個月連那西山煤礦的股子都沒少買。雖有賠有賺,可仔細算算還能保本。

原本這般也好,可偏生今日得了個信兒。

薛姨媽蹙眉道:“我的兒,那儉哥兒……在江南可是鋪展了好大的營生!聽你舅母說,非但爲內府賺了千萬銀錢,還惹得上下交口稱讚。那營生……叫,叫勞什子的水泥務!”

寶姐姐捧茶的雙手略略一頓,古井不波道:“儉四哥自是有能爲的……先前不也聽府裡頭傳了嗎?媽媽怎地說起這個來了?”

薛姨媽就道:“我的兒,你說那水泥務的股子,能不能託儉哥兒給咱家買上一些?”頓了頓,又道:“我尋思着,咱們這般坐吃山空的,總不是個出路。”

寶姐姐心下一絞,面上卻是不顯,說道:“江南遠隔千里,只怕儉四哥也不好出手。家中還有一些賺錢的營生,只消看住哥哥莫讓他敗了,倒也能維持着。”

薛姨媽嘆息道:“哎,這一回啊,儉哥兒說不得又得升爵。我當初是看走了眼,我的兒,只是苦了你了。”

寶釵平靜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錯過就錯過了,媽媽不必這般說。且寶兄弟也沒什麼不好的。”

薛姨媽緊忙道:“是了是了,我的兒,你能想開就好。前頭既然錯失了,這寶玉,可不好再錯失了。”

“媽媽,我知道的。”

說過此節,薛姨媽自去更衣,寶姐姐嫺靜坐在原處,略略出神。心下則暗忖,儉四哥此番南下,定然去了揚州。也不知其與林姑娘的事……有沒有着落。

第365章 吞生金自逝第416章 前塵舊夢第144章 展顏第335章 金桂設計第354章 釜底抽薪第70章 靜夜裡主僕夜話 順天府重拳出擊第150章 別居第30章 出水啦 禍事啦!第99章 大老爺真有錢啊!第27章 秦司棋代弟求饒 街邊得拖槍掛印第104章 燒香第178章 買命第26章 就此揭過?第383章 託庇第305章 鬧鬼第214章 殞第183章 紅玉第259章 真人不肯露相第396章 邢夫人掌家第205章 葳蕤繁祉 延彼遐齡第405章 欲潔何曾潔第162章 病重第338章 避而不見第125章 有辱斯文第85章 小英雄第49章 大老爺的算計第34章 呆霸王負荊請罪 李惟儉以退爲進第215章 歿第337章 山路遇襲第255章 豆蔻年華出芙蓉第294章 只怕是被人害死的第266章 偷腥第54章 水月庵第273章 投名狀第138章 天貺節之約第301章 割腥啖羶第79章 帳挽銀鉤第7章 禮第262章 餘波未消第377章 翻檢第387章 做媒第119章 忘了一人第115章 手段第380章 牽連舊事第49章 大老爺的算計第363章 鳳姐兒生毒計第185章 惡鄰第408章 麟兒第356章 罐頭第201章 不是丈夫!請假一天第310章 撞破第287章 毀人清譽第365章 吞生金自逝第278章 家有喜事第166章 攀蟾折桂第13章 不識好歹第50章 醉金剛流配三千里 秦司棋絡子傳私情第64章 嚴希堯誠言點撥 王熙鳳得贈金鎖第367章 桃花社第35章 慶生兒湘雲來府歡聚 試新銃復生得見第202章 黛玉撕書第147章 惡人先告狀第359章 平兒第103章 灼灼其華第37章 更新安排第406章 欲潔何曾潔(續)第286章 流言四起第232章 與誰更迭第396章 邢夫人掌家第43章 周長史:本官信得着復生。第55章 門庭若市第17章 吳琇瑩走神傷主 李惟儉內府看槍第174章 溫鍋第137章 不若尋我第321章 懿旨第54章 水月庵第83章 挖坑第218章 才選鳳藻宮第371章 登門道惱第32章 薛姨媽當面詰問 兩俏婢暗送心意第291章 丫兒塔第130章 別說了別說了!第261章 寶玉承笞第210章 陛見第241章 再無寧國府第13章 不識好歹第29章 賈珍:請家法!第104章 燒香第324章 十里紅妝第184章 任他明月下西樓第312章 李伯爺賣車第382章 防範於未然第213章 一封名帖第116章 海子第216章 鐵檻寺第5章 想不通的晴雯第356章 罐頭第329章 火上澆油第96章 各有算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