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敕造竟陵伯府

第246章 敕造竟陵伯府

王熙鳳一邊兒勸慰,一邊兒偷眼觀量,只見王夫人神色陰鷙,只道對那邢夫人懷恨在心,卻不曾想過王夫人對其已起了心思。

好半晌,王夫人才道:“罷了,左右這家事本就不該我管,如今鳳姐接手,最是恰當不過。”

王熙鳳哪裡不知王夫人在說反話?因是賠笑道:“太太這話我卻不敢接了。老太太不過念及太太受了棒瘡,怕太太耽擱了修養,這才讓我暫且代管。待太太棒瘡好了,家中事務還須得太太來掌總。”

頓了頓,又道:“正有一事要請教太太,方纔老太太發話,要另起宗祠。大老爺說總要個五七萬銀子,老太太便打發我來問太太,這公中還剩下多少銀錢。”

王夫人發愁道:“剩下多少銀錢你還不知?總計不過萬兩左右,明兒你去尋了賬房盤賬就是了。”

王熙鳳又要求教這銀錢從何處挪騰,卻見王夫人沒了談興,栽了身子佯做觸動了棒瘡。略略思忖,這銀子又不能變出來,只怕王夫人掌總也須得與老太太商議,因是王熙鳳便不再多話,與王夫人言語一聲,命平兒推着其離去。

鳳姐兒是個雷厲風行的,轉頭兒便尋了賬房盤賬,略略點算,刨去花銷嚼裹,能動用的不過七千餘兩銀錢。這麼點兒銀錢連周遭的地皮都買不下來,更遑論起宗祠了。

這日賈璉去到賈赦處商議關外莊子的事兒,待商議過了,鳳姐兒緊忙打發平兒將賈璉尋了過來。

待須臾,賈璉哈欠連天回返,鳳姐瞥了一眼便嗤道:“二爺這是昨兒夜裡沒睡好?”

賈璉哼哼一聲,施施然落座道:“有事兒快說,這會子正乏着呢。”

“大老爺如何說的?”

賈璉便道:“京師周遭的族田好說,過兩日我去走上一圈兒,換過管事兒的就算得。關外的莊子實在有些遠,方纔定下,打發賈芹往關外走一趟。”

王熙鳳聽罷頓時蹙眉不已:“怎麼又是賈芹?上回撥下差事來,不過三百兩銀錢,轉頭兒他自己個兒就抓了一把。此番再去關外,說不得私底下還會貪下多少好處呢!”

賈璉嘆息道:“不看旁的,也得看在效六叔的顏面。”

是了,錯非賈效出力,這承嗣一事還輪不到榮國府,此番打發賈芹去關外,怕是有酬功之意。

王熙鳳這纔不再計較,賈璉瞥了一眼,問道:“太太如何說的?”

王熙鳳哼哼一聲,道:“還能如何說?這會子怕是正惱着呢。”當下又壓低聲音將大太太構陷之事說與賈璉,直把賈璉聽了個瞠目結舌。鳳姐轉而又說起宗祠一事,道:“我方纔盤過賬目,大抵能用的只有七千兩。”

賈璉頓時連連搖頭:“七千兩?這麼點兒銀錢連地皮都買不下。”

王熙鳳就道:“是啊,這不是來尋你來討主意嗎?”

“我能有何主意?”賈璉思忖一番,說道:“不行……那莊子發賣出去一些。”

王熙鳳頓時冷笑道:“只怕有人就等着咱們發賣莊子呢,這事兒一準費力不討好。”

王夫人此番丟了大臉,心不甘情不願交出掌家之權,又怎會什麼都不做?只怕就等着鳳姐忙中出錯,好奪回掌家之權呢;再有那邢夫人也不是個省心的,素日裡沒理都能攪三分,若得了道理,非得逼着王熙鳳低頭不可。

此前先是被李惟儉點醒,二年來又分心暖棚營生,因是此時王熙鳳眼界、閱歷再不似以往,加之她本就聰慧,因是跳出條條框框來,反倒將榮國府中各色人物的心思猜了個七七八八。

邢夫人、大老爺賈赦自不用說,張口就是五七萬銀子,只怕想着家中起工程好上下其手;王夫人單陪嫁就八房,如今都在府中任管事,便是鳳姐掌家,沒王夫人配合,這榮國府怕是也會亂作一團。

至於老太太,許是上了年歲,雖心知肚明內中齟齬,卻裝聾作啞只道不知。

都道‘巧婦難爲無米之炊’,區區七千兩銀子夠幹什麼的?

王熙鳳心下不甘,於是蹙眉思忖。賈璉也難得動了心思,過得半晌才道:“誒?宗祠如今便在東府,既然聖人將東府賜給了儉兄弟,伱說能不能將東府宗祠買下來?左右儉兄弟也不差錢——”

話沒說完,王熙鳳‘呸’了一聲,說道:“虧儉兄弟這般照拂咱們,二爺不說回饋一二,臨了還要算計儉兄弟。這話傳出去,定會寒了儉兄弟的心!”

王熙鳳如此一說,賈璉也覺不妥,訕笑道:“我就是隨口一說……如此不妥,那我也沒法子了。”

王熙鳳打理暖棚營生二年,於營造一事略有所得,思忖道:“這前院西邊兒除去老爺外書房,還有李、趙、張、王四個奶嬤嬤家,若一併拆除了,緊湊些倒也能擠出地方來建宗祠,如此就省了地皮錢。

儉兄弟那邊廂,宗祠一準兒是不留的,拆除的時候梁木磚石一併運過來,如此添不多少物料,只消出個人工,有個幾千兩這宗祠不就起來了?”

賈璉略略思忖,越琢磨越覺得這法子好,又問:“那四個奶嬤嬤與老爺的書房如何安置?”

Wшw▪ ttKan▪ co

鳳姐兒道:“先在後街安置了就是。至於老爺那外書房,本就是一處偏廂,造宗祠時徑直在後頭留出幾間正房來,隔出一處小院兒就是了。”

“那就是在寶玉的綺霰齋前頭了……可行。”

二人又計議一番,平兒也插了幾嘴,自覺再無錯漏,鳳姐兒便趕忙去尋老太太拿主意。

賈母自無不可,只道晚間衆人齊聚再將此事定下。王熙鳳略略舒了口氣,轉頭兒又打發小廝下帖子給李惟儉,邀其明兒過府商議宗祠搬遷之事。

這日晚飯過後,衆人齊至榮慶堂,鳳姐兒說了主意,老爺賈政連贊鳳姐敏慧,獨大老爺嫌棄這般處置太過逼仄,賈母卻拍板定下此案。

轉過天來,李惟儉因公務並不曾登門,只打發了個管家引着個富態員外登門兒。賈璉見過了,才知一人是李府管家吳海平,另一人則是園林大家曹爾堪。

因怕賈璉交代不清,鳳姐兒顧不得避諱,專程出來見了這二人,將宗祠搬遷一事說將出來。

那吳海平一早得了李惟儉吩咐,尋思賈家宗祠拆解下來的物料本就要丟棄,便是典賣也賣不出多少銀錢,因是便順勢應承下來,轉頭開了摘了匾額的寧國府角門,引曹爾堪入內詳細籌劃。

又過幾日,曹爾堪出了圖樣子,又經李惟儉增改,便將府邸工程盡數定下。

一則推平宗祠,另起西路四進宅院;二則水暖改造,此番更是連那上下水茅廁也一併祭了出來,惹得曹爾堪嘖嘖稱奇;三則會芳園推平天香樓,另起一座悅椿樓。餘下修繕、描繪,林林種種自是不提。

那曹爾堪果然不愧是園林大家,只幾日光景便將一應事宜盡皆統籌了,轉頭兒稟報了李惟儉與傅秋芳,當下撥付八萬兩銀錢,召集匠人、破土動工自是不提。

按曹爾堪估算,這修葺、改造一事倒也簡單,那寧國府又不是荒置了,早先也有人起居,有個一二月光景便能停當;西路宅院與那悅椿樓稍稍費些功夫,也不過三五月便能齊備。

……………………………………………………

卻說李惟儉每日家早出晚歸,反覆修改,總算趕在二月末將那毛紡機械連帶配套的鍋駝機一併發往了青海。此番不過是牛刀小試,蓋因如今草原上所養的羊都只適合紡毛氈,不適合織造。

有北山三十三姓在青海開拓,過個十幾年大抵能選育出合適的羊種,如此方纔好往草原鋪展開,到時蒙兀與大順再非彼此割裂,經濟緊密相連,王爺們每日高樂就好,料想效仿先祖一統天下的心思也能淡一些。

除此之外,那新式火銃總算定型,如今武備院正嘗試打造。

到三月,李惟儉抽空去了趟榮國府,略略坐了一會子,給小姑娘探春送上了一份生兒賀禮,眼見尋不到機會與黛玉說話,便告辭而去。

轉過天來,李惟儉興沖沖提了一模一樣的賀禮跑去了忠勇王府。

太監陳福親迎出來,見了李惟儉便笑道:“李爵爺可是有些日子沒來了,王爺早前可是念叨了好幾回啊。”

李惟儉笑道:“年前纔到了武備院,樁樁件件如今方纔理出個頭緒來,這不一得了空兒就來叨擾王爺了嗎?”

陳福哈哈大笑,引着李惟儉入得書房裡,又打發丫鬟送上茶水。過得好半晌,忠勇王才一身便服負手而來。

李惟儉起身相迎,忠勇王大馬金刀落座,掃量幾眼才道:“捨得來了?”

李惟儉訕笑:“這不先前被聖人敲打了嘛。”

忠勇王頓時笑道:“沒聽說你李復生與賈家鬧騰起來啊?”

“這不是還有老太太壓着嘛,下頭賈家子弟可沒少說怪話兒。”

“坐吧。”

二人算是過命的交情,言談自是隨意。李惟儉略略說過幾句,隨即打開包袱來:“王爺請看,下官可是造了個好物件兒。”

“哦?”

忠勇王湊近觀量,卻見不過是個玻璃罩子的黃銅燈。正納罕間,眼見李惟儉打開罩子,將棉網罩上,又將茶水放入小壺,重新裝置好,略略擰動閥門,內中便發出吱吱響動,隱隱有臭味兒傳來。

忠勇王正蹙眉不已,就見李惟儉拿出個火摺子來,湊近點燃,隨即擰動閥門調節,轉眼那黃銅燈便明亮起來。

再嗅嗅,卻連那臭味兒也寡淡了。

“這燈明亮,可有什麼說道?”

李惟儉笑道:“回王爺,此爲電石燈。”

電石燈,瓦斯燈,嘎斯燈,說的都是一樣東西。滴漏裝水,緩緩滴在碳化鈣上,碳化鈣遇水反應生成乙炔可燃氣體,點燃後就成了明燈。

這玩意技術含量不高,李惟儉卻如獲至寶。蓋因此前不論是機械廠還是武備院,夜裡趕工蠟燭不夠明亮,就只能用鯨油燈!鯨油是什麼價錢?四下點上一晚,幾十、上百兩銀子就沒了。

覈算成本,還不如夜裡停工,翌日清早再將各處鍋爐、反射爐重新熱起來呢。

李惟儉爲此煩惱了許久,奈何中國貧油,幾處大油田也不是現在的技術就能開發的,那會子他都開始琢磨從文萊進口石油提煉煤油了。

趕巧去歲李惟儉便請忠勇王下令四下蒐羅礦石,李惟儉無意中瞧見了電石礦,這才恍然。

如今技術開採不了石油,但開採電石礦沒問題啊!恰巧他前世處置集團事務時,親手關停了山西兩家電石廠。

那會子電石都是用電弧爐加熱焦炭與生石灰來生成,如今李惟儉還在設計轉爐,人造電石就甭琢磨了,但他依稀記得山西境內便有兩處電石礦。

略略回憶起位置來,趕忙託付曹允升去找尋,數日見曹東家果然尋了兩車電石礦回來。這纔有瞭如今的電石燈。

“電石燈?”忠勇王蹙眉道:“名字不好記,我看不如直接叫電燈。”

李惟儉:“……”

忠勇王觀量了須臾,頷首道:“這燈不錯,一盞就頂得上十幾根蠟燭了。”

李惟儉便道:“王爺明鑑,此燈不愁銷路,尤其各處廠礦,急需此物用於夜間照明。”

就見忠勇王樂呵呵一擺手:“李財神說不愁銷路,本王還有何不信的?直說吧,內府須得投多少銀子?”

Wωω.т tκa n.¢〇

“有個一二萬足以。”

忠勇王面上一僵,問道:“如此,每歲能得多少出息?能不能發行股子?” 李惟儉頓時哭笑不得,道:“王爺啊,這燈實在沒什麼難得,難就難在電石礦難尋。”

忠勇王思忖道:“如此,不如本王奏明聖人,不許民間開採電石礦?”

果然,忠勇王已然領悟了唯有獨門生意最賺錢啊。李惟儉好一番勸說,這才勉強打消了忠勇王的心思。

二人重新落座,忠勇王又審視李惟儉一番,這才說道:“昨兒本王入宮還與聖人說的,李復生被聖人嚇得連本王都不敢見了。”

“慚愧。”

忠勇王點撥道:“不過略略敲打,當日與小策零搏殺的膽子呢?不過往後再不可胡亂妄測聖意,不然本王說不得上門抽你幾鞭子。好好兒的李財神不做,做什麼倖進小人?”

“是,往後再也不會了。”

見李惟儉果然不再將此事放在心上,忠勇王便轉而說起了軍中事務。那東風火箭大批列裝京營,幾年下來,熟稔火炮性能的官佐也陸續培養出來,忠勇王有心提兵再次西征,一舉踏平準噶爾。

奈何因着青海一役,聖人實在怕這個親弟弟死在外頭,無論如何也不應允。如今業已召回大將軍嶽鍾琪,有心以嶽鍾琪爲帥,待秋後與馮唐一道征伐準噶爾。

忠勇王道:“蒙兀人果然不能信,先前喀爾喀與準噶爾打生打死,錯非我大順庇護,哪裡還有喀爾喀?如今眼見準噶爾勢頹,喀爾喀又生出首鼠兩端之心,真真兒是可恨!”

李惟儉思忖道:“此不過小事,如今大勢在我,準噶爾形同冢中枯骨,喀爾喀再有心思,也不過是陽奉陰違罷了。且臣日前爲使鹿部弄出了一套毛紡設備,待來日鋪展開來,蒙兀與我大順捆在一處,便是各家王爺生出異心,下頭人也不敢與我大順反目。如此行羈縻之策,有個幾十年,大順便能在草原推行改土歸流。”

“哦?還有此事?”忠勇王大驚,追問連連。

李惟儉便將毛紡事宜一併說將出來。忠勇王聽罷細細思忖良久,尋思半晌也不曾尋出內中錯漏來。

李惟儉自是信心滿滿,這經濟脫鉤又豈是容易的?莫說是什麼都不懂的蒙兀王爺,便是老美不也把自己個兒折騰了個欲仙欲死,到最後也沒脫成嗎?

好半晌,忠勇王一拍桌案:“着啊!不費一兵一卒,復生此策甚爲精妙!哎呀,不成,本王須得進宮奏明聖人。”說話間霍然起身:“如此,便不多留復生了。”

李惟儉一怔,隨即起身拱手道:“王爺自去便是,如此,下官先行回府了。”

“嗯,陳福代本王送送復生。”

當下太監陳福恭恭敬敬將李惟儉送將出來,臨出門兒前,李惟儉心下實在納罕,禁不住問道:“王爺……這幾日可是身子不爽利?”

“倒是陰天時大腿有些瘙癢難耐。”

李惟儉頷首,自以爲因着這般,忠勇王方纔沒留他在王府用飯,旋即告辭而去。他卻不曾瞧見,陳福衝着其背影搖頭笑了好半晌。

卻是因着郡主李夢卿年歲漸長,前些時候與次妃一道兒入宮,吳貴妃便提及了婚事。次妃轉頭兒回來與忠勇王提及此時,隨即點算各家子弟,算來算去竟無一人比得上李惟儉。

因此遞了話兒,說不妨將夢卿許給李復生。

忠勇王當即就惱了,連夜抱了被子去了旁處,又好些時日沒給次妃好臉色。如今方纔緩和了,李惟儉就送上門兒來……以忠勇王的性子,沒給這位竟陵伯難堪已是不易,還想着在王府用飯?呵,再多留一會子說不得王爺就翻臉了!

這日回返家中,用晚飯時傅秋芳就道:“老爺,如今那府邸修葺一新,擇日便能搬進去了。”

李惟儉訝然:“這般快?”

紅玉就笑道:“咱們銀錢使得足,又開出了賞賜,可不就快了許多?”

傅秋芳又道:“各處匾額請了名家來題,俱已造好。”

李惟儉笑着瞥了傅秋芳一眼,調笑道:“秋芳怕是等不及搬進去了吧?”

傅秋芳略略噘嘴不言。她自是有輔佐夫君平步青雲之心,奈何還不等她輔佐,李惟儉便好似竄天猴一般竄了起來!方纔十六歲,已是二等伯了,如今又領銜武備院。

偶爾與一應孺人、安人往來,無人不豔羨傅秋芳走運。都道李惟儉其勢已成,只消厚積薄發積攢人望,若有心二十年後定會宣麻拜相。

如今傅秋芳別無所求,只恨這宅邸太過逼仄,實在與老爺李惟儉的位份不配。因是這些時日極爲上心,開出賞格來,一個勁兒地敦促匠人們加緊修葺。

眼見傅秋芳罕見嬌嗔,李惟儉便笑道:“既如此,選個黃道吉日,咱們便搬過去。”

話音方纔落下,晴雯就笑道:“還用四爺說?姨娘早早兒就去了靈官廟請人算過了,這月十六正是好日子。”

李惟儉情知傅秋芳面嫩,不好再做打趣,因是便道:“那就定下十六日搬家。”

衆美無不欣喜,嘰嘰喳喳好不熱鬧。待到夜裡,這日正是傅秋芳值夜,敦倫之時,傅秋芳愈發用情,時而雙蹙眉黛,有無限嬌媚;時而秋波頻盼,似有情稍寄;時而又春蔥慢伸,好一個勾魂奪魄。

內中牀笫之歡,自是不足爲外人道。

轉過天來,李惟儉自覺忙碌兩月,轉頭又要去樂亭處置鐵務,因是便生了懈怠之心。早間去得武備院點了卯,臨近午時便回返自家。

暮春時節,草木生髮,側園裡花團錦簇,正是遊逛之時。方纔用過午飯,正要與姬妾去園中游逛,茜雪便來報:“老爺,璉二奶奶來了。”

當下衆人齊到儀門前去迎,卻見王熙鳳只領了丫鬟、婆子,既不曾帶平兒,也不曾坐輪椅。

李惟儉因笑道:“二嫂子大愈了?”

王熙鳳便笑道:“前幾日剛拆了夾板,儉兄弟不知,那會子腳一粘地竟不會走路了,好幾日才順當過來。也就是虧着我年紀不算大,不然這傷筋動骨的,怎麼也要再熬上一個月光景。”

李惟儉便道:“二嫂子剛過雙十,哪裡是不大?分明年輕得很。”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鳳姐偷眼觀量,卻見李惟儉神色如常。頓時暗自啐了自己一口,只道自己是小人之心。

當下進得內宅裡,落座奉茶自是不提。略略說了些閒話,李惟儉問起榮國府情形,王熙鳳先是蹙眉,繼而笑道:“還能如何?這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往常太太掌家時,我不過是跑個腿兒,又哪裡知道府中各處門道?

趕上太太養病,我這是趕鴨子上架。今兒這處生了事端,明兒又是旁處壞了事兒,誒唷唷,真真兒是一刻不得閒。如今太太好了,我趕忙與老太太說了,仍請太太掌家,這幾日纔算鬆泛了些許。”

她雖笑着,心下卻忿忿難平!

掌家又有何難的?當日王夫人掌家,王熙鳳管家,耳提面命之下,這內中的門道兒鳳姐兒早就知曉。如今輪到她掌家,各處不是這兒不妥,就是那兒不對,王熙鳳又是個伶俐的,哪裡瞧不出是王夫人暗中使絆子?

王夫人八個陪房在府中雖不得大用,卻各個都在緊要位置,如今得了王夫人吩咐,齊齊扯鳳姐後腿,王熙鳳勞心勞力,又要管着宗祠事宜,哪裡還有這個耐心?前些時日王熙鳳惱了,狠狠打了幾個婆子板子,轉頭兒就被王夫人叫過去,數落其太過苛責。

也不知賈母存了什麼心思,說法竟與王夫人一般無二。王熙鳳心下暗忖,料想是老太太見不得大房獨大,這才起了平衡之心。思忖分明,王熙鳳乾脆撂了挑子。

這掌家月餘,非但不見回頭錢,反倒將體己銀子搭出去幾百兩,這般費力不討好又是何苦?

鳳姐一撂挑子,賈母果然轉頭尋了她好生安撫,好說歹說,仍照着往常,王夫人掌家、鳳姐兒管家。

王夫人與鳳姐兒一對姑侄好似一如往常,實則心下裂痕早生,再不似以往那般親密無間。

李惟儉雖不知內情,卻也從王熙鳳自嘲一般的言語中聽出了一二。可惜如今姬妾俱在,不好當麪點撥鳳姐,便只能說些廢話。

說過半晌,鳳姐便笑道:“有婆子隔着假山眺望,說東府如今修葺一新,老太太得了信兒便打發我來問儉兄弟,不知何時搬過去?”

傅秋芳便道:“剛巧昨兒才定下了,本月十六就搬過去。”

鳳姐兒頓時扯過傅秋芳笑着說:“搬過來也好,離得近了,往後咱們可得勤走動了。”

傅秋芳笑道:“正好兒我瞧着二嫂子也親近呢。”

王熙鳳又笑說:“兩處園子不過隔了一處角門,日後來往也不用走外面,徑直過角門就是了。老太太發了話,左右儉兄弟也不是外人。”

王熙鳳話裡有話,傅秋芳、紅玉都是人精,哪兒還聽不出內中之意?那大觀園到底侵佔了小半會芳園,此番定是賈母吩咐了王熙鳳這般說,來堵李家的嘴,免得因着園子的事兒再生口舌。

傅秋芳心下無可無不可,李惟儉卻是渾不在意。不過佔了些地方罷了,如今聖人春秋鼎盛,賈家方纔折了寧國一脈,獨剩下榮國一脈還有幾分能爲?賈赦貪鄙荒唐,賈璉好色無度,賈政清談迂腐,眼見着就沒一個能守住家業的,說不得來日那大觀園也成了李惟儉的呢,此時又何必太過在意?

此後數日,吳海寧督運,每日家馬車往來不斷,先行將不常用之物搬至新府。到得三月十六,除去日常用度,餘下業已搬完。當日掐着吉時,十幾輛馬車浩浩蕩蕩直奔寧榮街而去。

到得地方,霎時間鑼鼓喧天、鞭炮齊鳴,李惟儉親手用竹竿挑落匾額,便見其上題着‘敕造竟陵伯府’幾個鎏金大字。

李惟儉當先入內,其後隨行一應姬妾、丫鬟、僕役。這府邸三路四進格局,如今西路尚且不曾造好,東路倒是現成的不曾改動。

先是馬廄、僕役羣房,隨即便是原本的賈蓉居所——一處二進宅子;往後則是原先的尤氏居所,一處三進宅子。

此時規矩,中路一般空置,留作議事、慶典用,因是李惟儉便住進了原本的尤氏院兒。

晴雯、香菱、紅玉、琇瑩等因着都還領着丫鬟的身份,便住進左右廂房、耳房;傅秋芳是妾室,不好住進正院,乾脆在後頭選了一處小院兒單住。

此時繁忙不已,各處如何歸置,物件兒如何擺放,僕役、丫鬟如何安置,都由傅秋芳掌總,紅玉協助,海平、茜雪、海寧等奔走。

李惟儉還想幫襯,卻被傅秋芳嫌棄添亂,乾脆自顧自去了會芳園遊逛。如今那天香樓業已拆除,原址上重新起了一座悅椿樓,此時方纔起了二層,估摸着五月裡便能竣工。

李惟儉一路負手而行,也不用丫鬟跟隨,只信步而行,轉眼便到得凝曦軒前。擡眼望去,小橋對面兒便是大觀園東角門,偏生這會子東角門還半敞着。

李惟儉心下一動,捲了書冊信步過橋,待到得東角門前,便有一婆子閃身攔了。擡眼見是李惟儉,趕忙屈身一福:“見過儉四爺。”

“你見過我?”李惟儉笑問。

那婆子就道:“遙遙見過儉四爺幾回。我男人是秦顯,都叫我秦顯家的,如今被打發來守這角門。”

李惟儉笑道:“你男人姓秦,可是與司棋有親戚?”

秦顯家的喜道:“司棋是我侄女呢,再是正經不過的親戚。”頓了頓,又道:“四爺不算外人,若要逛園子,徑直進去就是了。”

李惟儉頷首,一抖衣袖,隨手丟了一枚銀稞子過去:“那就勞煩嫂子了。”

秦顯家的得了銀稞子,入手便知少說有二兩,頓時喜眉笑眼道謝:“喲,這話兒說的,謝四爺賞。”

“你忙吧,我逛逛就回了。”

進得角門裡,過玉皇廟與清堂茅舍,繞過閘橋停在凹晶溪館斜對過兒,舉目望去春意盎然,尤其那桃花夭夭,清風浮動便有落紅飄零,果然好景緻!

眼見又有桃花飄落,李惟儉便展開書冊,看那桃花落在書頁上,正待其時,忽聽身後聲如黃鸝:“你……你在這裡作什麼?”

李惟儉回首,便見一雙似泣非泣的眸子正宜嗔宜喜地看向自己。她肩上擔着花鋤,鋤上掛着花囊,手內拿着花帚。

內中穿着蔚藍綢面偏襟對眉立領襖子,外罩黃底子連枝花葉紋樣鑲邊褙子,下身一襲白綢面細褶裙。略略歪了頭,春風輕撫,鬢間垂下的編髮隨風浮動,瞧着分外嬌俏可人。

第73章 以本傷人節節升 偷雞不成蝕把米第20章 兩小心生間隙 寶釵心急如焚第100章 別出心裁第307章 探春 寶釵生嫌隙第195章 北上第136章 納妾第285章 鳳姐問策第161章 壞事第334章 挑明第399章 ‘哭向金陵事更哀’第52章 李惟儉謀後路第368章 染病第145章 一出好戲第194章 製糖第304章 管家第42章 司棋暗生心思 貴人連番造訪第51章 大房 二房各有謀算第354章 釜底抽薪第269章 親戚情分第356章 罐頭第68章 勇晴雯仗義出頭 李惟儉收攏幫閒第21章 薛姨媽:儉哥兒是個不曉事兒的!第104章 燒香第160章 舊事重提第200章 不服去告!第118章 上課第266章 偷腥第145章 一出好戲第381章 金桂起歹意第30章 出水啦 禍事啦!第50章 醉金剛流配三千里 秦司棋絡子傳私情第367章 桃花社第233章第202章 黛玉撕書第63章 捐獻第139章 變局第28章 鴛鴦:四爺在老太太心裡不一般第173章 下貼第119章 忘了一人第142章 寶兄弟不小了第236章 癡心妄想第316章 年事第371章 登門道惱第310章 撞破第272章 各有心思第269章 親戚情分第286章 流言四起第391章 送藥第304章 管家第96章 各有算盤第60章 李惟儉上下兩策 大姐姐出府契機第178章 買命第50章 醉金剛流配三千里 秦司棋絡子傳私情第16章 房中小事第385章 毒第34章 呆霸王負荊請罪 李惟儉以退爲進第254章 李伯爺夜襲第371章 登門道惱第355章 賺入大觀園第107章 和事佬第127章 設計第125章 有辱斯文第135章 過門第198章 西山水泥務第137章 不若尋我第13章 不識好歹第274章 一出一送第2章 入賈府見衆生第243章第226章 姑侄生間隙第208章 背鍋第256章 訂盟第137章 不若尋我第4章 晴雯 紅玉第242章 鳩佔鵲巢第251章 送女?第53章 備酒宴李紈心生異樣 欲還願邢氏迎春第263章 暗流第216章 鐵檻寺第169章 辭行第79章 帳挽銀鉤第236章 癡心妄想第277章 這個妹妹不簡單第13章 不識好歹第187章 新鄰第102章 忠靖侯第332章第97章 下場第241章 再無寧國府第273章 投名狀第172章 比鄰第412章 抄撿第98章 風捲殘雲第226章 姑侄生間隙第294章 只怕是被人害死的第290章 阿貓阿狗第217章 饅頭庵第150章 別居第301章 割腥啖羶第327章 回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