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釜底抽薪
馬車裡,李惟儉聽罷平兒所言,禁不住蹙眉道:“按說此事合該瞞着,怎地讓二嫂子知道了?”
平兒就道:“還能如何?二門上嚼舌,便是我不說,回頭兒奶奶也能知道。”
李惟儉暗自思量,賈家上下整飭過後,上下人等比照以往強了許多,斷不至於就在二門上這般嚼舌。如今思來,這林林種種怎地好似有意爲之?
背後推動的是誰?頭一個排除掉賈璉。這位公子哥兒慣會用好話哄人,雖讓伺候尤二姐的上下人等稱呼其爲二奶奶,卻全然沒有將尤二姐接回榮國府的心思。
少了賈璉,那生下的就好推斷了,莫忘了尤氏如今就住在鳳姐兒曾經的小院兒,說不得此番就是裡應外合,那尤二姐一心賺入大觀園,想生生熬死鳳姐兒做了二奶奶,尤氏寄人籬下,對此自然是樂見其成。
二姐兒成了二奶奶,她這隔府的大奶奶在榮國府也算有了底氣。
思量分明,李惟儉便道:“不用管二嫂子吩咐的,她如今正在氣頭上,回頭兒我去規勸一番就是了。”
李惟儉點點頭,笑道:“只留你們幾個在家,有些放心不下。昨兒妹妹還說呢,不妨串換着也去海淀避暑,總好過在家中悶着。”
李惟儉笑道:“大姐兒如何了?”
李惟儉便道:“誰說不是呢?老太太也知二嫂子什麼性子,晚輩看……不妨釜底抽薪吧。”
鳳姐兒忽而轉頭乜斜一眼,冷聲道:“這事兒伱怕是一早兒就知曉了吧?不幫我也就罷了,還與那混賬一道兒瞞了我!”
李惟儉當下便將那日情形說了出來。
賈母皺着眉頭說不出話來,大丫鬟鴛鴦緊忙過來爲其順氣。
誰都知璉二爺是個喜新厭舊的,不是良配,若無鳳姐兒挑開,平兒也樂得糊里糊塗的過上一世。奈何偏偏挑開了,平兒心下就難免多了旁的心思來。
平兒垂首咬了下脣道:“再如何,尤二姐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千錯萬錯都是二爺的錯兒,總不能真個兒讓奶奶害了人家。”
“三妹妹不是管家管的好好的?算上坐月子,不過三四個月光景。到時候我再請兩個妥帖的御醫,可不能因着孩兒壞了身子。”
鳳姐兒被李惟儉摩挲着心下癢癢,咬牙啐了一口,道:“呸!到時可算遂了你的心思了!”
李惟儉咧咧嘴,黛玉嘴上是沒說什麼,可架不住不停手啊。
“你不好勞動,我看還是我去吧。”
蔥白的十根纖指絞着帕子,心下怦然,平兒愈發侷促。李惟儉有些意動,卻知這會子實在不是時候,便起身道:“那平姑娘不妨多等一等,我總要過會子才能散衙。”
卻說李惟儉自儀門左近下了車,大步流星入得內中,須臾纔有紅玉與寶琴匆匆忙忙迎了上來。
這事兒尤氏不好開口,連連朝邢夫人使眼色,邢夫人便咳嗽一聲道:“老太太,儉哥兒這主意好。這氣性啊都是一時的,再想不開的事兒,時間一久也就想開了。再者京師實在悶熱,今年又是閏年,說不得還要悶熱上月餘呢,讓鳳丫頭去香山避避暑也好。”
王熙鳳冷哼一聲,乾脆別過頭去。
“啊?還有此事?”
寶琴納罕道:“四哥哥,可是榮國府又出了事兒?”
賈母聞言嘆息一聲,開口道:“你們也不用替璉兒辯駁,就是那混賬的錯兒!也罷,事已至此,回頭兒我親自與鳳丫頭說說,總不能真個兒讓二姐兒流落外頭,惹人閒話。”
“哦?”賈母訝然道:“儉哥兒你……”
鳳姐兒啪的一聲拍開鹹豬手,沒好氣瞪了李惟儉一眼,心下思量半晌,這才點頭道:“也好,只是如何與老太太說?我去了園子,家中——”
鳳姐兒被溫言撫慰得心下熨帖,這才鬆了口道:“好,那我過會子就去尋老太太。”
鴛鴦應下,緊忙打發人去請太醫。
李惟儉又勸道:“所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再者……你與賈璉又真個兒有什麼情誼不成?不過是咽不下這口氣罷了。那尤二姐若老老實實的,過了門你還樂得自在呢。”
“都好,海淀不比京師,總是涼爽幾分。又臨近各處海子,昨兒我還領着玉兒去釣魚了呢。”
進三步、退兩步,李惟儉順勢道:“不拘你如何打算,孩兒要緊。聽我的,這陣子先去我那香山園子產育,免得再遭了旁人算計。至於往後你要如何,我都不管。”
李惟儉便蹙眉道:“其實有些老話不聽也罷,實在沒什麼道理。”
“好啊。”
李惟儉壓低聲音道:“尤家人算計着呢,不然爲何偏偏趁着璉二哥外出時鬧出此事?鳳兒若不信,儘管打發人查一查,這事兒少不得是內外勾結,才傳揚開來的。”
李惟儉眨眨眼,說道:“巧了,晚輩今日也是爲此事而來。”
兩女訝然見過禮,寶琴就道:“四哥哥怎麼回來了?莫非今兒不去海淀了?”
李惟儉與紅玉對視一眼,紅玉便叫道:“平姨娘可在?我來尋你頑啦。”
李惟儉道:“外頭風言風語的,你一準兒聽聞了。”
想着方纔李惟儉那懾人的眼神,平兒心下便略略有些竊喜。自己不過是丫頭出身,卻連儉四爺這般的人物都要……另眼相看呢。
車把式吆喝兩聲,馬車轔轔而行,出得巷子,綴在伯府馬車後頭,一路朝着榮國府而去。
寶琴心下納罕,論私交傅秋芳與鳳姐兒更好,怎地點了紅玉而不是傅秋芳?寶琴卻是聰慧的,雖疑惑不已卻沒問出口。
賈母卻知瞞不過李惟儉,當下嘆息道:“還能爲何?還不是璉兒那混賬,哄了人家妹子去做外室。你說說這國喪家孝之時,鬧出這等事兒,如今說不得孩兒都有了,若傳揚出去讓外人如何看?”
“我——”鳳姐兒頓時氣急。
“這——”尤氏瞧着賈母說不出話來。
傅秋芳就道:“是璉二爺那樁事?說來雖是璉二爺不對,可錯非二奶奶威勢太甚,璉二爺也不會如此行事。”
邢夫人在一旁勸說道:“老太太,要我說這事兒……也不怪璉兒。鳳丫頭太過欺負人,這爺們兒在家中吃不着,可不就要往外頭去找食兒?也虧得是二姐兒,這要是品行不端、奔着錢財來的,說不得就得逼着咱們賠上一大筆銀錢。”
平兒朝着幾個小丫頭擺擺手,幾個小丫頭慌忙退了出去。平兒又扯着紅玉道:“新打的絡子,總覺得不妥,紅玉你來幫我瞧瞧。”
平兒頓時變了臉色:“未成想她們竟存着這般歹毒心思!”咬了咬牙,心下的愧疚頓時消散一空,平兒又急切道:“那儉四爺可要勸住奶奶,不然真要有個好歹——”
傅秋芳笑着應了,嘴上就沒說什麼。
李惟儉沒言語,起身走到門前纔想起單自己一個往怡紅院去不太妥當,略略駐足便點了紅玉道:“紅玉跟我走一趟吧。”
約莫到了未時,先是一輛馬車停在巷子口,繼而丁如鬆過來知會一聲兒,車伕才與平兒道:“平姨娘,李伯爺要咱們跟上。”
李惟儉觀量着平兒,見其果然蹙眉關切,便說道:“平姑娘倒是想着兩全其美。”
李惟儉頷首道:“爲今之計只有釜底抽薪了。”
正說話間,傅秋芳自後頭快步追了過來。到得近前屈身一福就笑道:“老爺要回來也不提前打發人說一聲兒。”
李惟儉賭咒發誓道:“天地良心,若不是怕你動了胎氣,我會瞞着?你可知那尤家還想着撮合我跟尤三姐呢!”
“好。”平兒點頭應下。
說話間衆人入得東路院正房裡,寶琴招呼着丫鬟打了清水,紅玉又爲李惟儉尋了乾爽的衣裳。
李惟儉道:“平姑娘求上門讓我開解開解鳳姐兒,你去不太妥當。”
內中鳳姐兒呵斥聲爲之一噎,轉眼平兒紅着眼圈兒挑開簾櫳迎了出來,瞥見李惟儉與紅玉,這才面上一喜,轉頭朝內中道:“奶奶,儉四爺與紅玉姑娘來了。” 內中沒言語,平兒便打着簾櫳,請了李惟儉與紅玉入內。
賈母先是略略鬆了口氣,道:“還是不能大意,鴛鴦,快去叫太醫給鳳哥兒瞧瞧。”
賈母頓時慌亂不已,叫道:“鳳哥兒如何了?可曾請了太醫觀瞧?”說罷又剜了尤氏一眼,數落的話到了嘴邊,到底不曾說出口。
李惟儉訕訕道:“二嫂子無緣無故怎地發這麼大火兒?可是有人招惹了二嫂子?”
此時榮慶堂裡,尤氏照舊攥着帕子啜泣不已,賈母氣得連連拄着柺杖道:“孽障,孽障!國喪家孝,璉兒怎地這般不知分寸?”
內中只餘下李惟儉與氣惱的王熙鳳。李惟儉扭頭觀量,眼見窗紗遮擋,外間看不清內中情形,這才湊過去坐在鳳姐兒身邊,低聲道:“哪兒來的這般大氣性?”
李惟儉笑着道:“那尤家姊妹若有意隱瞞,又怎會讓此事傳揚出來?我看那尤二姐分明有心思入主榮國府啊。這就叫人無傷虎心、虎有害人意,平姑娘再是良善,也要分個是非黑白。你再想想,爲何偏偏趕在璉二哥外出時就傳出了此事?”
賈母頓時思量不已。那下頭的尤氏與邢夫人心下一動,將鳳姐兒搬開,二姐兒可不就能順勢進了門兒?
又略略溫存了一會子,李惟儉趕忙起身,領了紅玉與平兒往榮慶堂而去。
說話間,李惟儉探手攬住鳳姐兒的消肩,另一隻手握住鳳姐兒冰涼的手兒。鳳姐兒掙了兩下,見掙脫不開便任憑李惟儉抓着。
“什麼意思?”
紅玉應下,寶琴頓時癟嘴道:“四哥哥怎麼不叫我?”
“我那香山的愚園正空着,如今暑氣正熱,正好讓二嫂子過去避避暑。一來免得自己個兒氣壞了,二來這時間一長,說不得氣性也就過去了。”
二人視線交錯,此事算是議定。車廂逼仄,二人本就近在咫尺,加之悶熱無比,於是車廂裡滿是平兒身上的脂粉氣。李惟儉禁不住嗅了嗅,試探道:“玉蘭油?”
“好好,”賈母頓時換了個臉色,強笑道:“玉兒這幾日可好?”
紅玉便道:“大家都知四爺是個長情的,便是太太也知曉幾分,過後不也沒尋四爺計較嗎?”
李惟儉嘆息一聲,暗忖平兒好是好,就是有些老好人,又太過良善。因是便思量道:“你就不曾想過,榮國府上下人等都被二嫂子換了大半,怎地二門上還會傳出這等話來?”
尤氏起身,慌忙與邢夫人對視一眼,兩女都心下惴惴。雖不知鳳姐兒與李惟儉有私情,可明面上二人關係親厚,這李惟儉忽然到來,說不得事情就會有變!
平兒應下,說道:“旁的也就罷了,奶奶如今月份大了,再動了胎氣可就不好了。”
李惟儉回頭觀量一眼,方纔出了月子,傅秋芳身子豐腴了不少。因着李惟儉先前的話,月子裡傅秋芳都是自己哺育的小楝兒,待到出了月子才狠下心來交給奶嬤嬤帶。
李惟儉搖頭道:“這事兒攔是攔不住了,便是鬧到老太太跟前兒,只怕你也不佔理。”
可面對李惟儉,平兒心下又是另一番心思。儉四爺如何出衆自不用多提,自打鳳姐兒挑開了陰私,也順帶撞亂了平兒的心絃。
紅玉應了,與平兒往西梢間而去。
賈母頓時真心笑道:“玉兒看着極守規矩,可老婆子我知道,她啊,實則最跳脫不過!”
紅玉與鳳姐兒私交不錯,便蹙眉道:“偏偏此事鬧出來,我看那尤家也沒存什麼好心思。”
紅玉就笑道:“那不妨讓琴姑娘去吧,這家中大事小情的,我是一時半刻走不開了。”
平兒忙道:“儉四爺儘快去吧,我,我就在此等候。”
眼看李惟儉面上懇切,知其說的不是假話,鳳姐兒心下氣惱稍稍紓解,蹙眉嘆息道:“也就是他,什麼髒的臭的都往身邊兒攏!”
胡亂思忖着,外頭蟬鳴陣陣,酷暑下,只時而有微風襲來。
捫心自問,平兒對賈璉有情嗎?許是有的吧,卻總比不過與鳳姐兒之間不似姐妹又勝似姐妹的情誼。是以但有事宜,平兒總會頭一個想到鳳姐兒。
李惟儉與紅玉一路過會芳園轉眼自東角門進了大觀園,路過那玉皇廟時,紅玉低聲道:“四爺往後不用偷偷摸摸的,會芳園中人等我都吩咐過了。”
傅秋芳頓時愁眉苦臉道:“都說小兒見不得風,可也不好一直悶着。昨兒大姐兒哭鬧了許久,仔細看才發現起了痱子。”
李惟儉笑道:“我什麼心思你還不知?要我說,這勞什子二奶奶讓她去做就是,你跟了我,保準比以往還風光。”
待聽聞李惟儉很是貶損了尤三姐一通,三姐兒更是險些投井自戕,鳳姐兒頓時快意道:“下賤騷蹄子,死了纔好呢!”
賈母還沒言語,當日寧國府情形,老太太又不是眼瞎的,怎會不知那尤氏姊妹是個什麼玩意?
只是略略回味,賈母頓時便聽出尤氏話中隱隱的威脅之意。如今此事傳得沸沸揚揚,只怕早晚外頭都會知曉。國喪家孝之際偷偷娶了外室,說不得還有了身孕,這賈璉的爵位還想不想要了?
邢夫人又勸說道:“老太太,此事合該遮掩下來。不然,丟的可是咱們賈家的臉面。說不好聽的,若果然鬧到御前,怕就不只是丟臉的事兒了。”
鳳姐兒有些心亂,嘴上卻道:“憑什麼?我纔不讓!”
李惟儉笑道:“我又不曾說錯。平姑娘素來良善,既想全了與二嫂子的主僕情誼,又不想因此害了尤二姐……不知我說的可對?”
“啊?”平兒雖良善,卻也是個聰慧的,咬着下脣蹙眉思量須臾,忽而擡眼醒悟道:“儉四爺是說……這事兒是有人故意傳出來的?”
略略說了幾句閒話,李惟儉看向尤氏與邢夫人,禁不住訝然道:“珍嫂子怎地哭了?這是受了什麼委屈?”
過抱廈,轉過正廳,便見鳳姐兒在西梢間軟榻上歪着,粉面寒霜,瞧見李惟儉還白了其一眼。
話音落下,尤氏趕忙起身跪下給賈母磕了頭,待起身隱晦與邢夫人對視一眼,二人均心下暗喜不已。
尤氏便哭道:“千錯萬錯都是我那妹妹的錯兒,老太太也知,二姐兒沒什麼心計,薔哥兒慫恿一番,璉兒花言巧語哄騙一陣,她稀裡糊塗的就應了。”
思忖間,李惟儉已然領着紅玉、平兒入得內中。
“哦?快請。”
平兒頓時垂首俏臉泛紅,低聲道:“天氣熱,頭髮不好打理,就用了頭油。”
“這……”
“跟上。”平兒發了話。
李惟儉道:“我在香山有個園子,與其讓二嫂子在家中生悶氣,不如挪去園子待產。藉口都是現成的,家中暑熱難耐,不利生產。我勸勸二嫂子,平姑娘不妨得空與老太太說說?”
李惟儉趕忙道:“知你咽不下這口氣,可也不能氣急之下中了人家的奸計,總要順順當當生下孩兒再計較旁的。”
平兒略略一怔,旋即駭然道:“儉四爺說的哪裡話?”
李惟儉頓時心下暗喜不已,禁不住探手在紅玉手心撓了撓:“還好有你。”隨即嘆息道:“我與二姐姐陰差陽錯,事到如今我總不能就此放手,不然纔是真個兒害了她。”
心下怦然略略平復,平兒心下卻胡亂思忖起來。有道是少女情懷總是詩,平兒與鳳姐兒年紀彷彿,說來也不過二十二、三。十六、七時隨着鳳姐兒一道兒入得榮國府,待鳳姐兒懷了大姐兒時方纔順理成章的成了通房丫鬟。
寶琴便道:“二嫂子那般性情,若能改易一早兒就改了。且瞧着吧,往後有的熱鬧了。”
自東城到西城,約莫兩刻左右便到了寧榮街上,前後兩車一分爲二,平兒自然先行回了榮國府,李惟儉則回了自家。
這女子心下極有主意,這等事兒即便李惟儉說了她也不會聽。於是李惟儉便不多說,只道‘過會子我去瞧瞧大姐兒去’。
賈母眼明心亮,只不過平時裝糊塗罷了。此時哪裡不知是尤氏在弄鬼?因是又道:“這鳳哥兒也是太過要強,哪兒有自己個兒守着爺們兒的道理?不過是納一門妾室,外頭不知情的胡亂嚼舌,只管打了板子就是,還能把自己個兒氣到?”
“釜底抽薪?”
李惟儉忙道:“方纔過府時,半路遇見平姑娘,掃聽兩句便聽聞二嫂子如今情形不對。聽說很是氣惱了一場,說不得就動了胎氣。”
李惟儉不再多言,略略頷首挑開簾櫳便下了馬車。平兒獨自坐在車內,掀了窗簾瞧着李惟儉遠去,直到身形消失不見這才放下簾櫳。
正待此時,大丫鬟琥珀入內通稟:“老太太,儉四爺來了。”
平兒趕忙上前道:“我們奶奶就是氣急了,旁的都還好。只是外頭都說什麼新二奶奶、舊二奶奶的混賬話,實在不成樣子。”
還能如何?王熙鳳氣量小,如今月份又大了,若能氣個一屍兩命,豈不正好合了尤氏姊妹的意?到時候鳩佔鵲巢,再剩下一男半女的,說不得過些年也能得個誥命。
鳳姐兒白了其一眼,道:“我又不是蠢的,尤嫂子什麼心思當我不知?她倒是好算計,知曉自己個兒是個見不得光的,乾脆謀算着讓兩個妹妹進門兒。呵,癡人說夢!”
須臾過得白石橋,那怡紅院便近在眼前。二人入得院兒裡,遙遙便聽鳳姐兒惱道:“不過是些許小事,怎麼就尋不見?有名有姓的,尋不見就叫人去打聽!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待換了衣裳,李惟儉就道:“打發了人往海淀知會了,今兒就在家裡不走了。哦,我先去榮國府一趟,有事兒等我回來再說。”
李惟儉擡眼掃量邢夫人與尤氏一眼,面上不動聲色,憂心忡忡朝着賈母拱手道:“老太太,晚輩又來叨擾啦。”
賈母猶豫道:“會不會太麻煩?”
李惟儉笑道:“我那園子就留了一戶人家灑掃,到時二嫂子多帶些人手過去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