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錯中情

“你是真心同我好?”紅綃帳中, 如薔薇花般的少年半裸着身子,抱住賈芸的腰。

賈芸閉目。他怕他的眼睛中仍有厭惡。就算是再單純的人,親眼目睹了對方的兩次背叛後, 恐怕也不會無動於衷吧。但身體卻忠實傳來愉悅和快意的感覺, 和內心的失望、憤恨交織在一起, 實在是很奇妙的一種感受。

“我待你之心, 與你待我之心並無差別。”他淡淡的笑。

賈薔莫名感到一陣不安。他用力甩甩頭, 將這種情緒驅逐出去。

兩個前前後後戰了約摸有幾個回合,賈薔笑着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可見這話確有幾分可信的。你這些日子苦練習射之術, 果然身體又精壯了些。只是可有力氣再戰?”

賈芸道:“爲何不敢?”

賈薔抿嘴笑道:“你雖有未盡之意,我卻不能由着你折騰。明日還要見人呢, 再由着你胡來, 我明日便爬不起來了。”

賈芸應了一聲, 真個收了手,再不言語。賈薔心中卻有說不出的滋味。每次他身體不適或疲憊之時, 賈蓉總會在他耳邊吹氣懇求道:“你且應了我這一回。那個女人只好供着,兇的厲害,是指望不上的,也只有好兄弟你知疼知熱了。”每每他被糾纏不過,便只好由着賈蓉。第二天便是他行走坐臥間有甚不便之處, 被人看出形跡, 賈蓉也只是袖手。

見身邊躺着的人入夢漸深, 呼吸平穩, 賈薔悄悄爬起來, 來到門外,賈蓉正赤紅着眼睛站在外頭。

“想不到我今日竟受他如此羞辱!”賈蓉憤恨道, “早晚我要他跪在我面前求饒!”

賈薔心中冷笑。作爲正主的他還沒叫屈呢,倒是這位先叫起來。心中煩躁,便把賈蓉推了一推:“主意是你出的,事到如今,後悔又有何用?若是因此嫌棄了我,便趁時斷了乾淨!”

賈蓉慌忙抱住他道:“好人!你這個時候跟我置哪門子的氣啊!我又怎會是那種人?前些時候你跟我父親那樣,我不也沒言語?知道你心中苦,你放心,有朝一日等我掌權了,定然爲你做主,把你父母的莊子都給了你,再用私房爲你買上幾個鋪子,可好?

屋子裡,賈芸突然間睜開了眼睛,眼神清亮,毫無睡意。

那天。

“最重要的是,不能打草驚蛇。要順水推舟,將計就計。你可明白?”程子瑜總是那麼談笑自若,雲淡風輕,好似他的要求只是吃飯聊天那麼簡單。

“不明白。”賈芸悶聲回答。

程子瑜便用扇子抵脣,低低俯在他耳邊悄聲說道:“如今可是你報仇雪恨的好機會,既有魚餌,爲何不吃?”

從此纔有了今日之事。程子瑜說:“這個賈蓉年紀雖小,卻是一肚子壞水。他既出美人計,你索性將計就計。豈不聞周郎妙計安天下,賠了夫人又折兵?”

那個時候賈芸只覺得籠罩在程子瑜身上的光環都一點一點褪去了。他沮喪又疑惑,試探着問道:“傳聞說五十四年的文武狀元程子瑜放棄功名,隻身隨北靜王爺駐守北疆,又有傳聞說程先生終身未娶,北靜王爺後眷僅王妃一人,難道?”

程子瑜先是氣急敗壞般的說道:“要你管!”緊接着深吸一口氣,重又做出風流瀟灑的樣子,他對着賈芸神秘說道:“想來你從未試過和男人?那麼試試看吧,送上門來的便宜不佔白不佔。滋味很不錯的。”

其實程子瑜說的也有幾分道理。賈芸不得不苦笑着承認。他熟悉原著,因此自然知道,這個世界中人們對男風很是寬容,譬如說賈璉,嬌妻美妾和孌&童兼容幷蓄,連賈薔這樣和自家堂兄搞不清楚,被人當場捉姦在牀的,也只不過是名聲受了些影響,並未到走投無路的境地。

只是,元春那個丫頭,如今可算遂了她的意了……

此後的幾天,賈薔心懷鬼胎,有意陷害,賈芸將計就計,又是初嘗此中滋味,兩人面上如漆似膠,自不必說。

十月初七。

賈芸擺擺手笑道:“今個可不行。胡鬧也是要分時候的。明個是大日子,不可爲此分神。”

賈薔先是癡纏一陣子,見他意志堅定,便也罷了,轉身將他拉進一家酒樓,道:“既如此,便叫上一席酒菜爲你餞行,以壯聲色!”

賈芸果然捧了酒杯,一飲而盡,他冷不丁問道:“你是希望我贏,還是希望他贏?”話剛出口,便覺得一陣眩暈,心頭雪亮,知道是有人在酒裡下了迷藥。程子瑜讓他靜觀其變,他果然等到了。

賈薔眼睜睜看着賈芸軟綿綿倒在自己面前,心中竟有說不出的滋味。他知道,經此一事,兩人必將勢同水火。他破天荒嘆了口氣。

酒樓裡一早埋伏好的彪形大漢跳了出來,紛紛笑着說道:“這小子傻子樣的,叫他喝酒就喝啊,被人算計了猶不自知。”

又有人說:“怕是被相好的騙了吧。你看他那迷瞪樣,一看就知道是傻乎乎起了不該起的心思。”

賈薔聽着這些瘋言瘋語,心中煩悶,大聲罵道:“桃花寨的人收了錢竟是這般聒噪的嗎?難道紅娘子的手下盡是些只會說嘴的莽漢!”

那些大漢見金主發了話,摸了摸鼻子,倒有些尷尬的意思,當下再不做聲,將賈芸五花大綁捆好,往事先準備好的車子裡一塞,就張羅着要出城。

賈薔忙攔在前頭,問:“你們打算怎麼對他?”

那爲首的大漢又摸了摸鼻子,奇怪道:“這話說的奇怪了,難道你竟不知道不成?那日一個好俊的後生約了我們寨主議事的,許了重金,說要將這小子設計捉住,前那個什麼再那個什麼。兄弟們都是愛大胸婆娘的,不愛這個調調,奈何你們出的錢多,寨主發了話,少不得捏着鼻子做上這一回了。”

賈薔臉色發白:“他明天有要緊事,如此可還起得來?”

那爲首的漢子笑道:“我們寨子裡幾百條好漢豈是吃素的,經這麼一弄,這小子便徹底算是廢掉了,就算不死也要脫半層皮。說來你們到底和這小子什麼仇,要下這般氣力整治。”

賈薔還想說些什麼,那些大漢早跳上車,徑直出城去了。

賈薔回頭,果然見賈蓉鐵青了臉站在身後,他用手指着賈蓉,哆嗦道:“你好狠的心腸,他只不過是搶了你一次風頭,便要這樣下死力氣整治,你勾結匪類,殘害同族,若是你老子知道,怕也保不住你。”

賈蓉冷着臉說道:“不過這麼幾日,你便這般維護他,可是做的多了,便生出感情來了?”

賈薔差點沒被他噎死,他顫聲說道:“我這些日子是爲了誰,這般丟臉的事情都做盡了,卻喂出白眼狼來了!”

賈蓉這才放下心來,歉然去拉賈薔的手,又撲上去抱住他,低聲說道:“薔兒……”

賈薔素來是受不了他撩撥的,很快便繳了白旗,兩個人就在酒樓中滾做一團,所幸還有一絲清明,賈薔死咬着嘴脣不敢叫出聲,又聽得賈蓉在耳邊輕聲問道:“我比他好,對嗎?”

不知怎的,賈薔心頭突然浮現出那個神色淡漠的少年認真執着的樣子,疲憊的閉上眼,不願意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