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弄清楚了兩家之間的矛盾根源,賈璉就沒有不行動的道理。
左右不過是碰一鼻子灰罷了,碰在外祖家,不算丟人。
橫豎,這件事,怎麼看都是賈家理虧,而且換句話說,外祖一家人有多生氣,就證明他們對女兒,妹妹,也就是他的生母有多疼愛關心。從這個方向來說,若是他能得到外祖一家的認可,被重視的可能就越大。
但是這件事,還得講究方式方法,否則只會適得其反。
精心準備了十餘日,老爺子的七十大壽已經到了,賈家果然一如既往的沒有收到請帖,賈璉就提上壽禮,帶着兩人,悄然前往。
沿着早打聽好的路線來到張家,馬車使進同樣前來賀壽的車流,除了一個前來指引的小廝,並沒有引起別的關注。
賈璉耳聽得身邊傳來的熱鬧聲響,間或一些響亮爽朗的恭賀、寒暄聲,賈璉掀開車簾跳下馬車。
果然是興旺之家,前方的大門口,前來賀壽的賓客絡繹不絕。
尋得一個空隙,賈璉招呼提着壽禮的張勇和昭兒上前,負責登記的門房一面笑說歡迎,一面詢問是哪家貴客。
“榮國府,賈璉。”
詢問的門房並沒有注意到身邊同伴突然擡起來的詫異目光,提筆就寫,口中並唱道:“榮國府到……”
既然對方並沒有要查看請帖,賈璉自不會多事,讓放下壽禮,就帶着人往大門上走。
“站住。”
一個年輕的公子哥歪着頭從門上走下來,狐疑的問道:“你是榮國府的人?”
“正是。”
小公子面色驟然一變,立馬露出兇惡之狀,叉着腰立在賈璉面前:“你走吧,我們家不歡迎你!”
突然的變故,令尚未進門的一些人都不由駐了足,很是奇怪。
畢竟在整個京城,把上門賀壽的人攔在門外的事,還是很少見的。
也有一二人似乎知曉兩家的恩怨,皆露出一副看戲的笑容來。
賈璉並沒有表露出任何不高興的神色,將少年上下看了一眼,笑道:“這位是濤表弟吧,多年不見,都長這麼大了?今日外公大壽,我是來給他老人家賀壽的,濤表弟將我拒之門外,只怕是不妥吧。”
張濤很確定家裡沒有請榮國府的人,如今對方不請自來就算了,還以一種長輩的口吻與他說話,更是令他生出三分不知名的火氣。
“誰是你表弟!我們家沒有你們這份親,你給我走,別逼我動手!”
張濤說着,就要把賈璉趕走。他不想因爲不相干的人,攪和了爺爺的大壽!
果然這纔是真正的將門子弟,一個不滿意,直接就動手。
雖然賈璉也知道對方並沒有打他的意思,只是想把他推攘離開,但是賈璉卻也不會讓對方碰到他。
他初時站立不動,卻在對方推手過來的時候,身體微微一偏,抓住對方的手腕,就往後一帶。
張濤哪裡料到賈璉動作這麼快,身子瞬間失去平衡,就興沖沖的往前面的石頭地面撲去。
“三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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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的張家奴僕們頓時驚呼,只是還不等他們做出反應,就見賈璉抓住他們家三爺的後領脖子,一個用勁,又將他們家三爺給拽了回來。他們這才鬆了一口氣,隨即對賈璉怒目而視。
賈璉看着剛剛站穩的張濤,笑道:“知道濤表弟與我多年不見,也不至於這麼熱情,上來就要擁抱表哥吧。好了,不鬧了,我還要進去給外公拜壽呢。”
張濤捂着被衣領勒的生疼的脖子,輕咳了兩聲,心中本就怒氣沖天。
又聽賈璉嘲笑他,頓時大怒:“我抱你孃的抱,居然敢陰小爺,看拳~!”
動手就動手,罵娘就不對了,已經轉過身的賈璉,正決定要給這個愣頭小子一點真正的教訓之時,就見大門口急衝沖走出來一個儒雅的年輕人。
“濤弟,還不住手!!”
被自己哥哥一吼,張濤似乎才反應過來今天是什麼日子,已經衝到賈璉身後的他,猶豫了半天,還是沒有真正讓賈璉看他的小拳拳。
年輕人喝住了弟弟,這才急忙走到賈璉的面前,拱手道:“舍弟無禮,多有冒犯,還請多多包涵。”
賈璉瞥了一眼站在旁邊,不斷的用眼神攻擊他的張濤,又瞧了瞧眼前的年輕人。
也是一個俊男,不過是和別人比,比他嘛還差一點。
因拱手還了一禮,笑道:“溯表兄不必這般見外,濤表弟方纔只不過是想要試試我的拳腳功夫,咱們都是將門出身,這樣的見面方式,倒也不爲奇特。”
聽賈璉一口一個表兄表弟的稱呼,張溯似乎已經明白了賈璉的身份,但還是問道:“敢問你是?”
“小弟賈璉,見過溯表哥。”
果然是他。張溯心裡終於將賈璉定了位,只是卻難免遲疑。
對方如此客氣,按照他的涵養,應該也回一句客套話纔是知禮君子的做派,可是,對方卻是賈璉!這叫他口裡的話到了嘴邊,也都說不出來了。
賈璉對此心知肚明,卻故作不查,再次拱手笑道:“小弟今日此來,是聞得外公七十整壽,特意來爲他老人家拜壽的,溯表哥不會準備就讓小弟一直站在這裡吧?”
張溯到底比張濤年長好幾歲,不比張濤莽撞,看着周圍已經堵了好幾家前來賀壽的客人,情知不能再糾纏下去,於是忍住別的心思,拱手回道:“請~”
賈璉微微一笑,也回了一個“請”,然後就笑着往大門內行去。
“哥~!”身後,張濤拉了張溯的手臂,很是不滿的盯着賈璉的背影。
“閉嘴,有什麼問題等回稟了父親再說!”
悄悄瞪了弟弟一眼,張溯換上晴朗的笑容,上前親自迎送賈璉入府。
於是張濤只能扁着嘴,繼續站在門口當他的迎賓小姐。
……
進了這道門,今日的目的就算達成了一半了,賈璉心情不由暢朗起來。
等昭兒兩個被張家下人帶下去另外安排之後,賈璉便回頭對張溯道:“這麼多年沒有回來,家裡還是和以前一樣親切,這次給外公拜壽之後,我都想住在這裡不走了。”
張溯心內一陣無語,怎麼看着這麼挺拔英俊的一個人,卻像塊狗皮膏藥一般。
還家裡……這要是你家裡,我們住在這兒算什麼?
不過話說回來,賈璉這話一說,他倒也想起來一些小時候的事。那個時候兩家關係還不錯,姑姑也常帶着這個表弟過來短住。濤弟那時還小,他倒是和賈璉年歲相當,也算玩得來,還很乾過幾件現在想來很幼稚可笑,但也挺有童趣的事……
可惜,物是人非,一晃眼,竟是這麼多年過去,兩家至親的人,卻是連面都沒見過了。
這都怪姑姑所託非人,嫁給那樣一個畜生……
想到父親等人對賈赦的評判,張溯剛剛升起來的一點親切感頓時消散而去。
“請~”
賈璉瞥了張溯一眼,這麼端着不累嗎?從始到尾,就只一個“請”,連句稱呼都沒有,更別說寒暄了。好歹當年也是一起“尿遠”過的戰友。
張溯將賈璉請到大廳外的宴會場地,終於說了句比較長的話:“你先在這裡暫坐,這裡或許也有你認得的人,且請隨意。今日府中事務繁忙,若有怠慢之處,先請見諒了。”
說完,告歉一禮,轉身就走了。
賈璉呵呵一笑,張溯的態度已經比他預料的好多了。今日既來,就沒有想過會受到什麼禮遇,能夠讓他進門,自由自在的逛一回,大概都是沾了老爺子大壽的光,他們做晚輩的不想多事。
這也是他選擇這個時候來的原因。
“喲,這不是璉二爺嘛,沒想到,能在這兒看見你。”
兩個勾肩搭背的年輕人走了過來,有些戲謔的笑道。
賈璉也笑着迎上去,道:“這是我外祖家,怎麼不能看見我?今兒承蒙你們都來給我外公拜壽,一會兒儘管吃好、喝好,若有不周到的地方,只管來尋我,不必客氣。”
“哈哈哈,好說,好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