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榮街,賈政急衝衝的走進東跨院,吩咐奴才小廝們:“快去叫你們大老爺出來!”
小廝們都知道,賈政很難得踏足東跨院,又見他面色不好,都驚慌起來,忙進去通傳。
一時賈赦晃悠悠的出來,看見賈政在那廳前踱步,扶了扶沒有戴正的玉冠,走上去問道:“發生了何事,你這麼着急忙慌的來見我?”
賈政一看見賈赦,立馬便道:“兄長,璉兒出事了!”
賈赦就問:“那小畜生能出什麼事?莫非出去吃醉了酒,被人給打了?”
“不是,是他打了人……”
賈赦更不在意了,不滿道:“打了就打了,咱們這樣的人家,幾時怕過這樣的事?你也真是越老越沉不住氣了,這也當件大事來告訴我,憑他打了誰,不過賠幾兩銀子罷了。”
“不是,璉兒把端王爺的世子給打了!”
賈赦正舉手弄他那總是鬆動的玉冠,聞言一個趔趄,人都差點摔到,連忙搭住旁邊的欄杆,驚問道:“你說他打了誰?”
“就是端王爺的世子。我也是聽部裡的同僚派人來告訴我的,說是如今璉兒已經被聖人傳召進宮了,裡頭的情況,我也還不知道,你說說,這可該如何是好……”
賈政顯得有些焦急。
端王那是何等尊貴的身份,賈璉把他的兒子給打了,而且還是堂堂世子,這可不是天大的事?
賈赦早已經從開始的漫不經心變換了面色,他臉色有些蒼白,“你確定沒有弄錯,他,那小畜生,竟敢做出這般大逆不道的事?”
平白問了一句,看出賈政不是與他開玩笑,賈赦也六神無主起來,不停的跺着腳,懊悔道:“這可如何是好,我早知道他就是專愛惹禍的畜生,真該早點打死他纔好,如今給我惹上這等災禍來……”
兄弟二人,一個有官,一個有爵,都是五十上下的人,遇到稍大些的事,卻都像個沒頭的蒼蠅一般。
賈政道:“事情已經發生,說這些無意,如今還是想想如何才能把璉兒救出來,還有怎麼善後纔是正經。”
一聽這話,賈赦頓時惱怒起來,“救什麼救,這等作禍的畜生,就該等他死了纔好!咱們如今還是想想,該如何平息端王爺的怒火吧……
來人啊,快派人去打聽,打聽清楚了快來回!”
賈政也別無好的辦法,亦讓人去向今日宮裡當值的故交舊友打聽具體的情況……
與東跨院不同,榮慶堂裡今日卻是喜氣洋洋。
王熙鳳雖然覺得是賈璉多想了,但還是忍不住請了一個大夫來瞧看,結果令她大喜過望。
她真的有喜了!
算算時間,還真是差不多就是賈璉回來那幾天懷上的……
賈母也很高興,她斜歪在高椅上,笑對王熙鳳道:“你也進門有兩年了,這肚子總算是有了點動靜,如此的話,我倒是也放心了不少,一來璉兒有了後,二來,你也不用再擔心那起子小人,在背後說你的嘴了。”
王熙鳳一聽賈母這話,多少有些心酸。
管家是件得罪人的差事,那些奴才們對她有怨恨,就拿她肚子一直沒動靜這一點來說事,說她是刻薄事做多了,老天爺懲罰她生不出兒子!
爲這一點,她沒少嘔心。
如今,可算是揚眉吐氣了。
“這也是託老祖宗的洪福……”
王熙鳳常用的開頭句子說完,就被賈母擺着手打斷:“旁的時候你這麼說,我倒是不介意的,只是今兒不行。你這肚子可不是託了我的福,正經的,你得感謝你們家璉二纔是。”
“哈哈哈哈……”
賈母屋裡的僕婦們,聞言不由得發出一長串的笑聲。迎春黛玉等幾個小姐妹,雖也瞅着王熙鳳笑,到底還有些不清不楚的臉紅。
她們也大概能意識到賈母這話裡的一些不同尋常。
“老祖宗~!”王熙鳳難得臊紅了臉了,有些撒嬌的叫了一聲。
“哈哈哈。”賈母也就拉着黛玉的一隻手,呵呵笑了起來。
滿場中,只有王夫人一個面色淡淡的,臉上似笑不笑。但是大家都沒有在意,在她們眼中,王夫人一直都差不多這樣,不苟言笑的樣子。
忽然林之孝家的走到王夫人身邊,對王夫人耳語起來。
“什麼……!”
王夫人一驚,忍不住就站了起來。
賈母便問何事。
王夫人想了想,並不隱瞞:“回老太太,外頭人傳說,璉兒在外頭,把端王世子給打了。”
“啊……?“
堂內頓時響起一陣驚呼,也不知道是奴才的多些還是做主子的多些。
賈母的眉頭也緊鎖起來,方纔的慈祥笑容全部斂去,看着林之孝家的道:“究竟怎麼回事,還不說清楚?”
“外頭人說,璉二爺今兒去皇城參加一個皇子的宴會,卻在宴席上,將端王府的世子給打了。
如今璉二爺已經被傳召進了宮裡,大老爺、老爺,都在外頭,急得不得了……”
“啊,他是被皇帝叫進宮裡去了,那他會不會有事?”
王熙鳳早就面色聚變,此時更是抓住林之孝家的追問。
林之孝家的爲難道:“這個奴婢如何知道,不過大老爺和老爺都在外頭想辦法呢。”
王熙鳳焦急的樣子掛在臉上,哪裡還有半點先前得知自己懷孕之時的喜意,見林之孝家的不中用,她就轉身看着賈母:“老祖宗……”
在王熙鳳心裡,最有地位,最有能力的人,大概也就是賈母了。
所以,聽說賈璉出事,她第一時間想到的也是求賈母……
賈母自然知道她的意思,但是皇帝要真是想要收拾賈璉,誰能救得了?
不過看她模樣可憐,還是安撫道:“好了,事情還沒有打聽清楚,你也彆着急。”
然後就對林之孝家的道:“究竟爲什麼打起來的,對方傷的如何了?”
“這個,奴婢還不知道……”
賈母就不悅道:“那你還不快去將你們老爺叫進來回話!”
林之孝家的只好領命去了。
堂下,惜春緊緊的拉着迎春的手,小臉緊繃繃的。
他不是很明白璉二哥哥打了什麼端王世子究竟算何等大罪。在她心裡,族中的哥哥、侄兒們外頭打架,也不算什麼太稀奇的事。
但是見所有的人都神色緊張,十分擔憂的樣子,惜春也就知道,這次,好像是不一樣……
……
皇城大道上,賈璉坐在馬車內,還在回想之前見到寧康帝時候的場景。
未見到寧康帝之前,他就多方面打聽得到,寧康帝是個勤勉,雄心勃勃的皇帝……
大概新登基的皇帝多是這樣吧。
如今親眼看到,這種感覺就更強烈,也更直觀了。
他感覺的出來,寧康帝是個十分強勢的人,掌控欲很強,對他這麼一個小人物,都能花費心思來探究他……
不過還好,看起來寧康帝似乎對他並沒有什麼偏見,還有意培養他的樣子。
這裡面,林如海應該是起了關鍵作用的。
想到林如海,賈璉就不由生出感激和敬意。
他以誠意待林家,林如海同樣以誠心待他,用獨有的聖眷給他通了一條大道。而且是默默的幫他,事先他都不知道。
所以,賈璉才冒着得罪皇帝的風險,將林如海身體不好的實情告訴皇帝。
王子騰都要出京了,那麼按照劇情,距離林如海捐館揚州城也就不遠了。
希望皇帝有心,聽了他的話之後,能夠將林如海從事務繁多的鹽政上調下來,好好休養一番,如此說不定林如海就可以多活幾年。
這也是賈璉想到的,唯一能爲林如海、爲黛玉做的事。
三駕馬車一如去時一般結伴而回,途中沒有遇到任何攔截的人。
出了皇城,數個賈府的小廝看見賈璉的馬車,立馬就圍了上來。
“二爺,老爺叫奴才們在此候着,見到二爺,叫二爺趕緊回去。”
張、馮二人掀開車簾,見狀都知道是賈府的人聽說了消息擔憂,便讓賈璉不必理他們,只管先行。
賈璉就對他們抱拳一禮,快速往家裡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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