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澤靠在軟塌上,沒骨頭似的懶洋洋地半側着身子躺着,一雙清亮的眼睛時不時地掃一眼吃得正歡的某人。見那人吃着吃着,還不忘把指尖沾上的點心屑放嘴裡舔一舔,林澤額角一抽,一腳就已經用足了力道踢過去。
“哎喲喂,”那人慘叫一聲,順手就把裝着點心的盤子給抱進了懷裡。一雙眼睛驚魂未定地瞅着林澤,道,“哎,你有氣也別往我身上撒呀,這事兒和我可沒半點兒關係。”
林澤冷哼了一聲,“瞧你這吃相,我看了就不快活。出去別說你是北靜王爺,也別說你認識我,忒丟人。”
被這麼一通搶白還能老神在在繼續吃着點心的,除了林瀾,恐怕就剩下眼前這位年輕王爺了。
水溶這廝是慣常沒臉沒皮慣了的。他可不管張三李四的,林澤家沈嬤嬤做的點心那是天上地下都獨一無二的,每次到水湛這裡來,除了逗着林澤發發火,他不就想吃幾口點心麼。你說他容易麼?
看看林澤眉宇間已經隱隱有了薄怒,水溶忙吞下最後一塊蓮花餅,才笑道:“這事兒真和我沒什麼關係,你要是想發火呢,那得找那罪魁禍首呀!”
林澤咬了咬牙,一臉的冷笑,“王爺是打量我如今不夠死的呢,攛掇我去找皇上的麻煩?”
“哎哎哎,可不是這麼個理兒。”
水溶說着,便覷着依舊神色波瀾不驚的水湛一眼,才悄聲道:“我說的可不是當今聖上,你不想想,這事兒還不都透過那位爺?”
林澤順着水溶高挑的眉梢看了一眼水湛,目光瞥見水湛手裡厚厚的一摞摺子,終究還是抿了抿脣把氣悶在了心裡。
水溶見狀,便又笑道:“原是林大人都應承下的,這事兒遲早得辦。早一日晚一日的,有什麼相干。”說着,又道:“不過吏部的公文還沒下來呢,不過就是你外祖家得了個信兒,也張狂得那樣,真是上不了檯面。”
林澤自然知道把賈政提拔到工部郎中的位子上是林如海的主意,可之前林如海也說了,只此一次下不爲例。林家上下對賈家都沒什麼好感,要不是念在賈敏在世時的好兒,早哪一日的就恨不能給賈家的奴才吃掛落了。林如海提出這事兒的時候,林澤皺着眉頭好半天的想不明白,可聽林如海說到賈敏臨終遺言,林澤還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只是……這原就是林家和賈家的事兒,皇上你插一道進來是什麼意思呀!
林澤在心裡默默地吐了個槽,真不是他想問候皇上這腦袋近來是不是泡了水,雖說官員調任也該給皇上掌掌眼,可賈政實在是個不起眼的位子,從工部員外郎從五品的位置上爬半級去工部郎中,其實半點影響都沒有。
而且,林如海本就是吏部右侍郎,這吏部尚書已經上了告老書,實際上這半月以來,吏部已經是林如海在主事了。向來官員任免、考覈、升降、調動等事務都是吏部一手包辦的。
可皇上一插嘴這事兒的性質和意義可就不一樣了!
這事兒目前還在保密階段呢,賈家不過得了林如海的保證,那張狂顯擺的樣子也讓人膈應得很。要真等宣旨提拔了賈政,那還不知道怎麼個事兒呢!
林澤這裡糾結個不停,水湛已經動作俐落地把手邊一摞奏摺都給批覆了。一擡頭,就見水溶似笑非笑地坐在一旁吃茶,林澤皺着眉頭沉默不語。水湛淡淡地笑了笑,走到林澤跟前摸了摸林澤的發頂,淡笑道:“這是怎麼了?”
林澤眨了眨眼睛,沒說話。
這是傲嬌了還是彆扭了?水湛有些忍俊不禁。
可林澤不說話,不代表旁邊某個話簍子能忍得住呀!水溶一見水湛問起這事兒,立馬就跟倒豆子似的把話說了,末了還添上一句說:“哎,要我說呢,當初你就不該向皇上提起這事兒,本來林家給賈家賣個人情,日後也就沒什麼瓜葛呢。那賈家求一次就罷了,難不成還得求第二次麼?嘖嘖,真是呀……”好心幫倒忙!
最後一句話在水湛鋒利的眼刀下被識時務的水溶吃掉了。
水湛低下頭,就見林澤也抿着脣看自己,便笑道:“這事兒,若由林大人出面,雖好,可免不了落人話柄。林大人位高權重的,可如果爲着妻舅徇私謀職,那傳出去被諫官給逮着了,日後可怎麼在朝中立足呢。”
林澤眉頭一聳,可不是麼!
他都忘了這一茬。
以賈家人的尿性 ,就是沒影兒的事兒也能給你編出一部繪本小說來,活靈活現栩栩如生跟親眼所見似的。那一家子當差的老婆子老媽子們,嘴上更是少個把門的。三兩杯黃湯下肚,別說你了,就是倒出那祖宗八輩兒的事兒也極有可能的。
被水湛這麼一提,林澤當真驚醒了。他們林家可不能爲這事兒把一家子的前程給賠進去罷!
水湛見林澤已經想通了大半,這才坐到林澤身側,開始爲自家苦命的父皇解釋起來。
“這事兒是我在皇上跟前提起的,林大人是個好官,父皇也甚看重他。簡在帝心的人物,你不想想多少人等着看林大人下馬?行差踏錯哪怕一步,恐怕就要被彈劾得萬劫不復了。”故意把話說得十分重,水湛滿意地在林澤臉上看到了“後怕”二字。
很好,父皇愛才的名聲算是建立起來了。
“再有,那賈家人的性子,不消我多說,難道你有不知道的?這事兒,既是父皇親自下的旨意,還不知道他們家裡的人狂成什麼樣子。不過是一道旨意,就能讓那賈家得意的忘了形,趁此時機,若能把林家和賈家撕掠開來,豈不兩全其美的好事兒?”
林澤聞言,眼睛倏然一亮。“三哥有好辦法?”
“宮裡的太妃娘娘省親,費資豈止百萬。賈家的家底到底有多少,我不得知。只是爲着宮裡的娘娘回孃家一趟,怕也元氣大傷的很。”
被冷落了好半天的水溶也拍掌笑道:“可不是!我聽說就連慎太妃的孃家如今都入不敷出了,闔府多少張嘴等着吃飯的,可愣是沒銀子下來。”
林澤聞言,也笑了起來。
可不是!沒了林家二三百萬兩的橫財,這賈家爲了元春省親,必定耗資巨大,單看那大觀園內繁華似錦,也知定掏空了賈家的底子。哼,好一個精明算計的王夫人,好一個目光毒辣的老太太,如今過着錦衣玉食的生活尚不自知,再等一年半載的,還不知怎樣呢!
“聽說賈家的寶貝蛋兒和史家的瘋丫頭定親了?”
林澤眉頭一挑,似笑非笑地睨了一眼水溶,“這事兒我還不清楚呢,怎麼你就知道了?”
“嗐,這事兒瞞誰也瞞不過我去呀!那賈家的老太君過生辰,裡頭鬧了一出,我母妃回來雖閉口沒提及此事,可也長嘆數聲‘子孫不長進,白污了門楣’等語。我雖不甚明白,可聽聞這南安太妃連夜接了史家的兩位姑娘去南安郡王府住着,就知道其中必有貓膩了。”
“那史家的大姑娘聽說鬧着要住在大觀園裡,還不肯回去?”
林澤瞥了一眼發問的水湛,“什麼時候三哥你也對這些個事兒這麼上心了。”
“這不就是想從你這兒獲得第一手的消息嘛。你也別賣關子了,就快些說罷!”
林澤從鼻子裡哼哼了兩聲,接過水溶遞上來的茶,慢悠悠地吃了一口,才道:“自然大觀園裡的瀟湘館纔是最好的地方,豈不聞那是‘一架虹橋通瀟湘’麼?”說罷,自己先嗤笑了一聲。
“噗嗤——”
水溶也猛地笑出聲來,見水湛和林澤都側臉看他,忙掩飾着咳了幾聲,好歹把臉上漲紅的顏色給消了下去。他纔不會說,剛剛聽見林澤一本正經地說什麼“一架虹橋通瀟湘”他會想歪了呢!看來,他是時候靜心養性地讓母妃給他物色一房媳婦兒了!
欲.求.不.滿的某人向來不在林澤和水湛的考慮範圍之內。
比起對水溶的關心,水湛自然更關心林澤對這事兒的看法。據他所知,林如海似乎和賈家大房也有幾分交情。“賈家大房的賈璉,位子怕也要換了。”
“嗯?”林澤疑惑地看了一眼水湛,見他低着頭正在撇茶麪上的茶沫,也不知道爲什麼,總覺得水湛好像是在生氣的樣子。
摸了摸鼻子,林澤發現好像真的沒什麼事兒能瞞得過水湛的。朝中大小事宜,事無鉅細,就他自個兒的好多事兒,自己還沒弄清楚呢,水湛這裡已經幫着辦好了。
就衝這一點,林澤就要在心裡給水湛豎起大拇指,贊!
“老爺說了,璉二表哥捐的是從六品的同知,如今已經這麼大了,好歹該爲大房掙點面子回來。”說着,還不忘看了水湛一眼,見他臉上沒什麼表情,聲音也不覺低了幾分。“老爺的意思是讓璉二表哥去刑部歷練歷練,哪怕就當個跑腿打雜的呢。”
水湛冷笑了一聲,才道:“既是林大人的意思,也無謂說這些。那賈璉……”看了一眼林澤,水湛似笑非笑道:“聽說和你交情也極深的,是不是?”
林澤心裡小小的囧了一下,見水湛不是開玩笑的樣子,才又正色道:“和璉二表哥相處下來,他爲人雖有些好機辯愛鑽營的,可話要說到底,我私以爲他人品還是可以信得過的。”
水湛一聽,便哼了哼道:“既是如此,叔父升了工部郎中,做侄子的,自然也不該落後。想來,刑部員外郎也很合適。”
雖然說着這話,可那臉上的表情可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兒。
林澤看得一頭霧水,也不知道該爲賈璉高興好呢,還是爲賈璉擔憂好。這水湛的話倒是個大恩典,可那表情……實在是說不上好。
水溶強忍住笑意,推了林澤一把說:“這可是個大喜事兒,待會兒回去的時候跟林大人說說,指不定那賈家怎麼謝林家呢。”
林澤笑了笑,“的確是一樁喜事兒,可我瞧着,那賈家的老太君怕只爲二房高興罷。”咂了咂嘴,林澤又笑道:“不過也無妨的,左右他們二房也是雙喜臨門。”
“什麼意思?”
“你不知道?之前是誰說起,史大姑娘和賈家的寶二爺要定親的?”
水溶眨了眨眼睛,真的假的?他就那麼一說,其實這事兒還沒什麼人說道呢。畢竟南安太妃和他母妃的身份和地位都在那裡擱着,當晚發生的事兒既然兩位太妃沒吱聲,那些個不夠看的官家太太怎麼敢說呢。
是以,這事兒還真就是水溶自己猜的。
沒什麼別的原因,只看着南安太妃連夜接了史家的兩個姑娘去了南安郡王府住着,可偏偏侯府的大姑娘卻執意住在大觀園裡。要說這裡頭沒什麼別的原因,打死水溶他也不信啊!最愛看熱鬧的北靜王爺早把瓜子茶水都齊備了,就等着賈家敲鑼打鼓的上大戲呢。誰知道雷聲大雨點小的,這就沒下文了?
八卦之火沒熄滅的水溶迫不及待地就來了水湛的府上,左等右等,等到林澤來了,哪裡還忍得住,當然要把自己心裡的疑惑先解開啦!
現在聽到林澤這麼說,水溶那個抓心撓肺啊!早知道就去賈家了,早知道就不在家睡覺了,錯過一場好戲啊扼腕!
林澤瞥了一眼在旁邊表情糾結到不行的水溶,心裡就納了個悶了。
這史湘雲和賈寶玉定親,這熊貨是犯的什麼二啊?難不成,這貨和賈寶玉有什麼不得不說的基情?
……
“你是不是想到那串鶺鴒的香串珠子了?”
升了官可不代表飛黃騰達,皇上已經騰出手來收拾你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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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問:萬年躺槍專業戶水溶王爺,您膝蓋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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