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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裡沉默了好久,才聽得賈琮道:“雖然說林大姐姐林姐姐還有祈兒她們回自己家是好事,可是我還是很想她們。而且林大姐姐林姐姐回家去了,也沒有人指點我們功課了。”
不等迎春惜春回答,賈環就搶着回答:“笨琮兒,林大姐姐林姐姐也是沒有辦法。你看看之前那半年多一點點的時間裡,寶玉爲了進梨香院鬧出了多少事情?以前林大姐姐林姐姐還能借口守孝,將大門關得嚴嚴實實的,不讓他進。可如今林大姐姐林姐姐已經出孝了,要是寶玉繼續歪纏,她們又如何拒絕呢?要知道老太太可是很寵寶玉的,說不定還會開口讓林大姐姐林姐姐讓步呢。”
賈琮道:“你忘記了,老太太還想算計林大姐姐林姐姐,好定下寶玉的婚事呢。說不定老太太還想借此,讓姑爹爲二老爺和寶玉的將來出力。二老爺和姑爹的身份差距,老太太可不會看在眼裡。”
“你既然知道,就不要說出來。反正我們現在還小,所謂讀書,也不過是以識字練字爲主。而且林祈也讓人給我們送來了姑爹的註釋本和字帖來,我們只要好好地練字、熟讀熟記在心,全部記在心裡就夠了。至於詳細的,還要等進學了再說。”
“我們今年也五歲了,能在這內宅的時間最多也不過兩年。就是不知道兩年後,家裡會不會給我們請先生。”
“你比我好多了。璉二哥哥出息,大老爺又心疼兒女。我就不成了。老爺就是再心疼我,上面壓着寶玉這個不知道上進的嫡出哥哥。就是我再努力,就是我姨娘再得寵,我也不可能越過寶玉去。將來,我就是能夠借你的光跟着你一起讀書,就已經是謝天謝地了。”
聽見賈環賈琮兄弟兩個爲將來發愁,坐在邊上的迎春惜春也發愁。
惜春想着,自己已經是沒孃的孩子了,父親又終年不在家,自己又住在榮國府裡,跟自己的哥哥嫂子也不親,侄兒媳婦倒是好的,卻又是個小輩,將來還不知道怎麼樣呢。
迎春心裡倒是多了些想法。
以前,她在賈母的院子裡住着,以爲只要討好了老太太就可以了,等林家表妹們來了,又接連鬧出了一連串的事情,她這纔看見繁花錦簇下的風刀霜劍步步殺機。後來薛寶釵跟着母親哥哥來了,她也搬出了賈母的榮慶堂,回到了父母的身邊,這才知道了往日裡自己看見了卻一直忽略過去的事實。
按理說,自己的父親纔是這榮國府正經的爵爺,自己又是父親唯一的女兒,身份也該比叔父家的堂姐更加貴重纔是。畢竟女孩子的身份是從父親這裡看的。父親是一等將軍爵位,而那位叔父不過是領着工部員外郎的閒職。可是在老太太屋裡,自己不但比不過那位堂姐在家時的待遇,就是叔父家的庶女都過得比自己好。
還有,自己面前的這位族妹,按理說她出身賈家的嫡系宗枝,父親和哥哥是賈家先後兩代族長,又都有官爵在身,身份該是姐妹們裡最高的,可是也不過是跟叔父家的庶女一樣的待遇而已。
想到這裡,迎春不覺黯然神傷。賈家的尊卑已經亂了,而縱觀史書,尊卑一亂,必定是禍起蕭牆。眼看着大禍將至,自己卻無能爲力,實在是……
就在迎春惜春兩個聽着賈環賈琮的話,各自滿腹心事、愣愣地出神的時候,邢夫人終於在前頭安撫好了自己的小孫女,又送走了被哄過的史湘雲,踏入了迎春惜春的小院子。迎春趕緊帶着弟弟妹妹們給母親請安,被邢夫人扶了起來。
禮畢,邢夫人又去看了孫子,又仔仔細細地問了很多,這才各自歸座。早有小丫頭另換了新茶果來。
邢夫人在主位上坐定了,道:“方纔你們大侄女兒哭鬧得厲害,我也沒有弄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情。二丫頭,雲丫頭到底怎麼了?怎麼成了那副樣子了?你們可都還好?有沒有嚇到?”
換了以往,迎春必定會粉飾太平,爲史湘雲說好話。可是如今的迎春卻跟以往不同了。住在賈母的院子裡的迎春,在衆姐妹之中,地位差不多是最低的,平日裡還討不了賈母的好,自然不敢得罪史湘雲這個客人兼賈母的侄孫女兒。
自打搬進了賈赦的院子,看着她是賈赦唯一的女兒的份上,邢夫人這個嫡母對她還不錯。只要賈赦屋裡有人做衣裳打首飾了,這最好的衣料子、最精巧的首飾都被邢夫人截下來,給了迎春。就是有人到賈赦面前告狀,也不過換得了賈赦的一個嘴巴子而已。
這樣嬌養了快一年,迎春總算是養出了一些嬌小姐的氣度出來,不再那麼小心翼翼了。加上今日心情激盪之下,迎春就把事情的經過和心裡的疑竇跟邢夫人說了。
邢夫人聽了,嘆了口氣,拉過迎春惜春兩姐妹,道:“正所謂小兒子大孫子,老太太的命根子。我們老爺已經領着祖宗的爵位了,這後半輩子也有了保障,老太太當然要爲二老爺多多盤算盤算。讓二太太管家也好,把寶玉養在跟前也好,都是因爲這個。”
“可是太太,這跟書上寫的那些……”
“老太太年紀大了,性子執拗些是自然的。你們心裡有數就是了,不要到處說道。還有,二丫頭,你也不要覺得是你父親不知道上進,不會討好老太太。要知道,這但凡上了年紀的人執拗起來,可不是那麼容易就被說服的。老爺也不是真的要那麼大手大腳,不過是那邊手段太狠,如果不想點法子,只怕將來到了你哥哥手裡,就只有一個空殼子了。而且,老爺心裡也苦,不擺弄古董玩器,豈不悶壞了老爺。”
迎春道:“可是太太明明極好的,卻被下面的人那樣形容,我……”
“你指的是有人說我刻薄小氣?被人家說說又能把我怎麼樣?又不會少一塊肉去。”邢夫人笑笑,拍拍迎春的手,道:“其實這裡面也有一半是你父親的意思。按照公中的慣例,庶女出嫁,也就三四千兩銀子的嫁妝,外加這些年你自己積攢下來的體己之類的而已。你父親曾經跟我私底下算過,你們的月錢外加脂粉銀,一個月才四兩,一年到頭,加上金銀鏍子,總共纔多少?尤其你是女娃子,又不得上面的心意的。”
見迎春垂首不言,邢夫人也只是嘆息一聲:“雖然我不曾親眼見過,但是聽家裡的老人,還有二太太的口氣,當初你四姑姑出嫁的時候,那纔是真正的十里紅妝。到現在,你二太太還眼熱你四姑姑的嫁妝呢。你父親也說過,他膝下就你這麼一個女兒,將來少不得要記在我的名下的。只是我又不當家,手裡的進項也少,也只有這樣一點一點地變着法子給你積攢嫁妝了。”
迎春低着頭,輕聲道:“是女兒的不是,讓太太操心,還讓太太背了不是。”
邢夫人笑道:“什麼背了不是?不過是有人在背地裡推波助瀾,欺負我們大房上上下下都是好性兒罷了。原來你還在老太太屋裡住着的時候,老爺就說你的性子太軟,那些東西現在就交給你,怕你也管不住。這大半年的,我看着你也長進了,心裡也是有點分寸的,就想着,日後一點一點地讓你學着管起來。你也不要太小心太綿軟了,讓別人給拿捏了去,知道了麼?”
安撫好了迎春,邢夫人這才摟過惜春道:“我們四丫頭也一樣。論身份,我們四丫頭纔是姐妹們裡最高的,就是大丫頭在家也比不過,卻是被怠慢得最厲害的一個。只是我這個做嬸嬸的力量實在是有限,也委屈我們四丫頭了。”
惜春道:“大太太言重了。”
“你不惱了我纔好。你也五歲了,該學起來的東西也該一點一點的學起來,你生性聰明,又比二丫頭堅強。有些事情,二丫頭撐不起來,你就多擔待些,或者直接打發人來告訴我。知道了麼?”
惜春點點頭。
邢夫人道:“你們兩姐妹,好生照顧好自己纔是第一要緊的。至於寶玉那邊,連帶着雲丫頭寶丫頭的事兒,你們也不要干涉過多。那邊大大小小的事兒,你們就當看個熱鬧,如果惹上了你們,或者直接擋回去,或者起身走開就是。不要手軟也不要臉嫩。反正道理在我們這邊,也沒有必要對的人反而要向犯錯兒的賠不是。更何況還有老爺和我呢。”
惜春見邢夫人站在自己這邊,爲自己說話,絲毫沒有顧忌史湘雲是賈母的侄孫女兒更是高興。要知道,在賈母的院子裡,她和迎春是有理也要吃點虧的主兒。賈母可不會因爲她的身份年齡就給她好臉色。
邢夫人略微坐了坐,撫慰過這姐妹兩個,也走了。
她進門這麼多年,總算是有人說了她一句好話,也算難得。不過,邢夫人也知道,爲了給子孫多一點東西,她和賈赦也的確做得有些惹眼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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